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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因为他们抢了过去。男人们毁了我们的一切。第一个人是妈妈的堂兄，梅女士的堂兄。他决定开始骚扰所有赚钱的妇女，我想那是在1981年前后。要是我们在楼里工作而不付钱给他，他就会揍我们。我每周必须要付给他几块钱，以管理我的妇女，并且举办派对。他几乎杀了我的朋友，因为她在自家公寓里给人做头发，而且不愿意付给他钱。他真可怕。他吸食海洛因，还曾四处带着一把大枪，就好像在演电影一样，而且他很暴虐。”
第六章 混混与混迹（5）
“那么发生了什么事，他抢走了你的派对？”
“好吧，突然之间，他告诉我，我必须把自己收入的百分之五十给他，而他将会保护我不被警察骚扰。但是我知道他无法让警察走开。那个男人是个暴徒，甚至连暴徒都不如。我觉得我做那个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所以我就放弃了，让他接管了所有事情。但是我要说，妇女们曾在这里管事，在帮派和其他人接手以前。那不一样的，因为我们还帮助人们。”
“怎么帮？”
“你看，像我这样的人有点小权力。我可以把你的公寓修好，或者把你弄出监狱，因为警察们是我最好的客户。今天这些家伙们，比如，他们做不到。”
“贝利女士呢？”
“是的，她能，但是她只是一个人。想像一下假如有五十个像她一样的人做事情！哎呀，那是何种场面啊。五十个妇女，都有权势，不害臊。那是个不同的时代，那是个女人的时代，女人的地盘。”
在我访谈科德拉之后的几天里，我一直都在想着她说的，“那是个女人的时代，女人的地盘。”她的怀旧让我想起贝利女士的助手，卡崔娜是多么虔诚地说起妇女们在这栋楼里的互助。
在接下来的三个月里，我集中访谈了高楼里的家庭主妇们。有很多人可供选择：在罗伯特？泰勒的四千户家庭中，有超过百分之九十是由女性来主持的。每当贝利女士把我介绍给年长的裁缝，或者为上班的父母提供儿童看护的祖母时，我都既尽量恳求她们讲以前的故事，也不放过目前营生的细节。
这些妇女中有许多人都曾经在1960年代为民权而抗争过，在1970年代支持过黑人政治候选人；她们非常认真地想方设法来为她们的社区而斗争。但是在1980年代和1990年代，帮派、毒品和甚至是更为深层的贫困削弱了她们的势力，她们开始只是努力团结自己的家庭。从那时起，住宅当局变得*无能，警方也几乎不再回应，强势妇女的团队已经被严重边缘化了。
虽然根据官方的统计数据，罗伯特？泰勒的成人有百分之九十六失业，但是许多租户的确都有兼职的合法工作——餐馆工人、出租车司机、市中心公司办公室里的清洁女工，以及中产阶级家庭的保姆。但是几乎所有人都会试图向住宅局隐藏所有合法的收入，以免失去他们的租约或者其他的福利收入。
在罗伯特？泰勒也居住着一些工作的人，每栋楼大约有几十人。不过他们大部分都深藏不露，也是由于住宅局对于家庭租户的收入限制。有时候，一个男人会离家几周，以避开住宅局的监查员。所以当我，或者他们不认识的其他人进入到一间公寓时，男人们可能会躲到里屋去。他们很少参加租户会议，大多会让女人们参与改善生活境况的斗争。男人在罗伯特？泰勒的缺乏使得帮派成员和皮条客们非常容易在实质上控制这一地区。
当我开始整理妇女们在罗伯特？泰勒所创造的非法收入的统计数据时，发现她们所有的非法收入加总起来显然很难构成一种盈利的经济。在自家的公寓里出售食物或者糖果每周大约可以赚二十块（科德拉？莱维设法做得更好。她劝说一家当地的杂货店批发她的糖果，作为对她指引她的顾客去那家店买杂货的回报）。日间看护的收入是每个孩子每天五块或者十块钱，但是生意并不稳定。妇女可以靠卖淫赚得更多，但是这在各个方面危险都很大。因此，一个受欢迎的赚钱选择就是住进一个寄宿者。这可以每个月赚一百块。想要找个地方待的人永远都有。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六章 混混与混迹（6）
但是与通过各种交易倒手的钱比较起来，我也发现了一些更为有趣的，也可能是更为重要的事情。许多家庭都参与进一张巨大的交换网之中。妇女们在其中互借东西，交换东西以及共享资源以求生存。一位妇女可能会为一大批妇女提供日间看护；另外一位有车，就会贡献出来，载大家去买杂物；而其她的妇女则会轮流为各个家庭做饭。在许多情况下，一个网络的成员们会遵循交换的固定规则：如果你为我家做五次晚餐，我就会照顾你的孩子两天。
一个网络里的妇女们也经常会共用她们的公寓。比如说在一层楼里，有五个妇女的公寓有了维护问题（考虑到这些大楼的状况，这并不罕见），住宅局回应她们全部请求的机会很小，而且要向贝利女士或者住宅局大楼管理员支付五种不同的贿赂，妇女们也承担不起。这些妇女就会把她们的钱汇聚到一起，确保她们能够支付必要的贿赂，以使得在她们的网络中，至少有一间公寓有热水，至少两间有可以工作的电冰箱和电炉；或许有一家还会付钱买偷来的电视信号。人人都会在一间公寓里洗澡，在另外一间做饭，把她们的食物放在另外一个地方，坐在一间有空调的房间看一台有信号的电视，等等。在罗伯特？泰勒，要让你自己公寓里所有的器具都工作，是只有少数人才可以期望的奢侈。
通过跟着“一百块”在当地停车场厮混，我认识了这个街区绝大多数的男性非法商贩，他让人们知道跟我说话是安全的。在那里总是有许多人转悠，聊天喝酒。他们代表了这个街区非法商贩的各个面向：可以做便宜家居修复的木匠，自主工作的传教士，为当地工厂干黑活儿的卡车司机，偷车贼，饶舌歌手和音乐家，厨子和清洁工。所有这些人赚的都是黑钱。
绝大部分人都曾有过合法的职业，后来由于不走运或者行为不端而丢掉工作。直到几年以前，他们还可以每个月得到几百块的福利金。但是从1990年开始，伊利诺伊州和许多其他州取消了针对成年男子的这种资助。由罗纳德？里根总统所发起的这种保守性变革最终导致了一场彻底的福利改革，并且在1996年比尔？克林顿总统的指令中达到了高潮：它在各种形式的公共资助上设立时间限制，使福利成为一种暂时的项目——对男人、女人还有儿童都是如此。
对于罗伯特？泰勒的男人们来说，这一福利变化只是加剧了他们的贫困。他们都学会了寻找提供免费食物的餐馆和教堂，一间可以栖息的废弃公寓。像妇女们一样，男人们也有网络：一个人做饭，而另一个会寻找工作，第三个就会努力寻找供大家睡觉的地方。要是他们听说有空闲的公寓，他们就会集中资源去贿赂住宅局的大楼管理员、帮派老大、租户领袖或者任何其他恰好有钥匙的人。这些人还向警方提供消息，以换取“免费出狱”的承诺，而且他们也总是可以从住宅局的管理员那里赚几块钱——后者会定期付钱给混混们清扫大楼，要是他们想要请一天的假的话。
“一百块”把我介绍给波特？哈里斯（Porter Harris），一个骨瘦如柴的男人，六十五岁。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市南部寻拣可再次利用的废旧品。我遇到他的时候，他正推着一辆购物车，里边装满了电线、罐子和金属废料，在位于高楼和铁路之间高高的草地里转悠。波特告诉我，几年以前，他可以支配罗伯特？泰勒许多的混混们工作、销售和交易的地点，很像“一百块”现在所做的工作。但是由于和一位帮派老大的争斗，他不得不离开。 。 想看书来
第六章 混混与混迹（7）
“波迪？卡迪威尔（Booty Caldwell），真名叫卡特（Carter），”他以一种南部的慢悠悠的腔调跟我说，“就是那人把我永远踢出了这里。”波特用一片草叶剔着他剩下的几颗牙齿。他戴着一顶松松垮垮的草帽，看起来像是从一张旧时南方的褪色相片里走出来的一样。“我们以前大约有十个人。我控制着47街到51街。我拥有这整片区域——什么事情都逃不过我的眼睛，就是这样。”
“听起来是种不错的生活，”我笑着说，“你曾是混混的国王？”
“地主、国王，还有首领。随你怎么叫，我负责那地方。然后有一天，它就被完全抢走了。是波迪？卡迪威尔干的。他是厄尔？卢克（EI Rukn）帮派的一员。”到1960年代末期，厄尔？卢克是芝加哥最强大的帮派。他们广泛吸收众多独立帮派，制订和平协定以及合作协议，促成了几个厄尔？卢克“超级帮派”的诞生。但是在1980年代中期，一次联邦起诉削弱了厄尔？卢克。这使得其他的帮派，包括黑暗之王，可以接管正在成长中的快克交易。
从波特、“一百块”和其他人那里，我得知绝大部分男人的赚钱工作是手工劳动：在一处停车场修理汽车，每月可以赚到五百块，或者在当地的学校打扫卫生，一个月也大约可以赚到三百块。不过，收入最差的工作也经常需要最长的工作时间：收集废旧金属或者铝（一个月一百块），或者出售偷来的衣服或香烟（大约一个月七十五块）。尽管几乎每一个我访问的非法商贩都告诉我，他希望找到一份合法工作以及更好一点的生活，我却很少看到有谁逃离了这种非法商贩的生活，除非死去或者进监狱。
一天，我花了几个小时访谈波特和其他一些男性的非法商贩，之后我被叫去贝利女士的办公室。我一直太过忙碌，以致有段时间没有见到她了。我想，通报一下进程可能是个好主意。
在进门的时候，我向卡崔娜问好，她冲我笑了笑。她正负责着越来越多的职责，俨然成了贝利女士的低级属员。在里屋，和贝利女士正在互相笑着，热情地欢迎我。
“教授先生！”说，“我妈妈说你有一个月没来了！怎么，你不再喜欢我们了？你找到做菜做得更好的人了？”
“你最好别惹梅女士，”贝利女士说，“你会永远也回不了这栋楼的。”
“抱歉，所有这些访谈忙得我团团转，”我添油加醋地说，“我只是无暇顾及太多别的事情。”
“好吧，那么，坐下吧，宝贝儿，”贝利女士说，“我们不会耽搁你太久的。我们只想知道你一直在见谁。我们好奇你都学了些什么。”
“嗨，你知道吗，我实际上可以用这个机会告诉你们我的发现，”我说着，拿出了我的笔记本，“我一直都在见许多人，而我无法确定他们告诉我的收入是真是假。我想我要了解一下自己是否真正明白了在这里谋生计的真实情况。”
“当然，”说，“我们也正聊起那个，你曾请我们为你找人，现在你自己单干了。我们觉得你不再需要我们了。”他开始笑，贝利女士也笑了起来。
“就是，”贝利女士说，“当你开始成功的时候，教授先生，别甩开我们！开始吧，告诉我们你一直都在跟谁聊天。要是你告诉我们你都见了谁，他们都在做什么，或许我们可以为你核对一下，看那些家伙们是不是诚实。”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六章 混混与混迹（8）
在接下来三个小时里，我翻阅了自己的笔记，告诉他们我所了解的几十名男女非法商贩。其中有伯德（Bird），那个在他的面包车里出售牌照、社会安全卡和小器具的家伙；有德瑞塔（Doritha），那个帮人报税的家伙；凯蒂（Candy），在这个街区里惟一的女木匠；普林斯（Prince），这个男人可以为你的公寓偷来天然气和电。和贝利女士看起来很少意外，尽管在我有时提到某个特别有事业心的商贩，或者某位妇女最近接收了一位寄宿者的时候，他们其中的一个会精神一振。
最终我离开了，搭公交车回到了我的公寓。能够跟这一街区两位最令人畏惧的权力代理人讨论我的发现，这让我很是感激。看着公交车窗外，我意识到我欠贝利女士和很多。若非他们两个，以及“一百块”和奥特里等人，在研究罗伯特？泰勒附近的真正情况上，我永远不会有任何进展。
在接下来的几周里，我都忙于把笔记本里的信息转换成统计图表，以显示出非法商贩们的差异。我想至少会跟我的教授们一样重视这一数据，因为他总是说起在他的管理技术里数据分析的重要性。所以我就去了罗伯特？泰勒，向他展示我的研究。
在停车场，我遇到了“一百块”。他正和其他几个擅居者在他通常的地点修理漏气的轮胎和洗车。
“嗨，怎么样，伙计们？”我喊道，“好久……你们还好吗？”
没有人回应。他们看了看我，然后又转过身去。我走近了，站在距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
“怎么样？”我说，“没什么事吧？”
其中一个人，波迪（Pootie），拿起了一件工具并开始从一个轮毂上松轮胎。“哥们，有时候你就是不走运，”他没有特地对谁说，“那就是生活，对吧？有时候你会发现到你不能相信任何人。他们可能是个条子，是个告密者——谁知道？”
“一百块”只是耸耸肩。“嗯嗯。”他说。
“是啊，你只是发现你没有人可以信任，”波迪继续说，“你告诉他们某些事情，然后他们出卖你。就是那样！你无法预测。尤其是如果他们不是本地人。”
“一百块”又一次耸耸肩。“嗯嗯，”他嘟囔说，“你说得对。”
他们继续无视我，所以我走向了的大楼。一个我认识的名为凯莎的年轻人，正和她的孩子们站在草地上。她们看起来像是在等车。
“嗨，凯莎，”我说，“你好吗？”
“我好吗？”她问道，摇着头，“在我和你谈话以前，我好得很。”她拿起她的东西，带着她的孩子们向旁边走开了几码。
在一楼大厅里，一些的属下正待在那里。我们握握手，问了好。我到楼上去找贝利女士和，但是他们都不在家。
又回到一楼大厅里，我能够感觉到人们在瞪着我，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自己变得多疑了，难道人们突然之间认为我是警察？波迪、“一百块”和凯莎是怎么回事？我决定回家。
我花了几天的时间来找，但是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我不能再等了，所以我回到了罗伯特？泰勒，在停车场找到了“一百块”。他和其他两个人正在一辆汽车上忙活。
“‘一百块’，拜托，”我恳求道，“我做了什么？告诉我。”
“一百块”站起来，擦掉一只扳手上的油污。他让另外两个人离开，其中一个人厌恶地看了我一眼，而且嘟囔着什么，听起来也一样厌恶，但是我听得不是很清楚。
第六章 混混与混迹（9）
“你要学着闭上你的嘴。”“一百块”最终说。
“闭上我的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别跟我耍花样。我跟你说过的所有事情，我介绍给你的所有那些黑鬼，要是你跟我说过你将告诉他们的营生，我就什么也不会跟你说的。”
我的心沉了下去。我想起了我向和贝利女士所作的长篇报告，我给了他们每一个非法商贩收入的统计分析：他们每个人都赚多少钱，他们工作的时间地点，他们对未来的计划。我没有交出我手写的材料，但是我没做的也就仅只于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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