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一词一诗作者都是谁,却是让我看一看?”
“极是极是,快看看署名为何,是哪一位俊杰所作?”
说着众人便将目光看向那一诗一词的角落署名处,然后所有人的神色都愣住了。
“这……竟然无人署名?怎会如此?”
只见两张纸上都是除了诗词再无任何痕迹,只余墨迹新鲜散发暗暗墨香。
注:《惜黄花慢菊》作者是宋朝吴文英,《题菊花》作者为唐朝那位赫赫有名的屠夫黄巢,黄巢菊花诗有二首,都很喜欢。
第十三章【屠院长】
没有落款这是个不小的问题,一词一诗引得厅中众人瞩目,待两方学子都弄明白了这件事情顿时两方脸色就大不同了。
沈城学子们本在那冰天雪地寒梅时节里颤栗不已,而今竟然遇到这雪中送炭的好事情,大为意外之后便是狂喜,两首极好的诗词加上刘重湖的一首正好可以和对方试试身手,更况且那《题菊花》一诗又是如此的与众不同,仿佛久旧的诗坛里流窜进来的一道清风。
气势之足,景愿之高皆是让这群年轻人不由得心怀激荡。
只此一首便可说已将此局定下来半壁江山!
这已经是最后的一轮比试,如若他沈城获胜,那便是大大的文名,即便是百年之后地方志上也要留下一笔。
而相对应的乌衣诸郎则是脸色僵硬,神态肃然,这本来板上钉钉的又一座胜利的石碑已经举得高高但是如今竟有倾覆的风险,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王兄……你看这两首诗词……”谢十八低声道。
王家十二郎暗暗摇摇头,叹道:“我不如远也。”
“那咱们真的要输?这怎么可以?我乌衣巷才俊哪能输给这些……”谢十八急切道。
“别急,我们还没输呢!”王十二哼了一声,然后忽然站起身来走到中间开口道:“如此两篇诗作真是让我家兄弟大开眼界,沈城不愧是大启十大名城之一,人杰地灵学生实在佩服得紧。”
见众人目光看来,他微顿后忽然道:“不过,似乎这两篇诗作并没有署名?不知是在座何人所作?”
说完,他微微躬身向座中沈城学子集体问道。
这下连多位老先生也一同将目光聚拢,那粗粗的探寻目光如幕轻易覆盖了厅中沈城所有年轻人。
“王公子所言甚是,这诗这词是何人做作呀?”一位老先生举起诗词两张单薄纸张,淡笑道:“这两篇诗词虽无署名但字迹却出自同一人之手,不知是哪位年轻才俊?大胆站出来无妨,这比试并不限制一人所作的篇数,即便是两文同出一人也无碍。”
寿阳楼一楼里沈城学子也有数十人,此时互相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竟然无人应答。
老先生皱了皱眉,然后便看到所有沈城学子纷纷摆手示意并非自己。
“怎么?竟然不是出自这里,难道还是出自外面那些棚中茶客不成?”王十二故作惊讶道。
刘重湖安然看着这王家公子,他不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更加不是一个纯粹的读书人,他喜欢修行胜过金银美眷锦衣华服,此次出战也是为老师所邀,但是他依旧是个沈城人,所以自然也应当有维护家乡的觉悟。
于是他开口道:“我沈城素来才学不讲出身,便是此处所坐也远未囊括沈城所有才俊,外面有人做出好诗来也是正常。”
“果真如此那当然是好的,只是不知道为何没有署名?是不想沾这名声还是身份不合?”王十二笑了笑,轻松道:“若是哪位老先生忍不住代笔写上一二篇章,也未必没有可能。”
“一派胡言!我沈城文人岂能做出那等事情!”一青年忍不住站起来道。
王十二这句话夹枪带棒暗含所指,厅中哪个人不是心思玲珑的?又有哪个听不明白其含义,顿时沈城学子纷纷怒目而向,只是争端还没扬起就被在座的诸位老先生呵斥压灭。
“听我一言!这诗词是沈城人所作当时无疑,但乌衣诸郎担心的事情也未尝没有道理,还是要把这人找出来才是正经。”首座翰林道。
老先生是本地名宿,名望极高,一开口顿时沈城的几十位年轻学子登时住口不言。只是众人心中都不由得想着既然这诗词主人本来无意署名,那么该如何查找?即便是跑出去扯开嗓子嚎也未必奏效。
“既然如此,那在下愿意出一份力,您看可好?”忽然之间,角落里上达二楼的楼梯下有声音传来,不疾不徐。
开口的是那和谢园一齐下楼的穿着红长衫男人。
他的长袍与书生儒士的不很相同,不单单是青色与红色的差异,更明显的是式样风格的不同,而那本就引人注目的衣袍前襟上细细绣着白金云纹更是让人不禁侧目。
“哦?屠苏先生愿意帮忙?”
屠苏微笑颔首。
厅中几位愁眉不展的儒士闻言大喜,纷纷展颜,只是诸多学子却先是一脸茫然,待听到“屠苏”二字之后才纷纷醒悟,露出震惊神色出来。
“他就是屠苏先生?!”
“北宗外院院长,那传言中为圣上准许配符剑入朝的屠院长?”
“屠院长怎么会在这里?此前却是未曾见到!”无论是王谢两家还是沈城本地的年轻学子皆是露出讶异莫名的神态,对这赫赫有名的屠院长的出现极为意外。
谢园看了笑了笑,道:“屠院长途径此地,在沈城暂留几日,恰好听闻王夫子至此,便来看看。”
“可惜,屠苏愚钝,阁中听了夫子讲学半晌还是一无所悟,倒是这里诗文比试更加要有趣一些,适才听闻那‘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一句很是喜欢,倒也真的想看一看写出这诗句的到底是何人。”屠苏笑道。
“还要看屠院长如何施展手段寻到那人?”谢园似乎丝毫没有力挽乌衣诸郎落败可能境地的觉悟,只是笑了笑。
屠苏上前几步接过那写着《题菊花》诗句的原文白纸,赞赏地又看了一遍,然后道:“这字迹倒是也有一分味道。这等豪气的诗词书写起来其作者必然是要心随意动,其精神随笔随墨落于纸上,虽无署名,但其诗字字又何尝不是署名?”
“墨迹还新,当然是新作,字迹上精神气魄还未散,寻起主人也算不得难事。”说完,屠苏便在众人瞩目之中挥手将这张白纸抛在了空中,这一抛之下元气自指尖流出附着于纸面,顿时,散发出淡淡荧光。
而后只见这带着荧光的纸片在空中盘旋一圈,笔直上浮,胜过了悬挂着的最高的那首诗词,而后微顿,便如鸟雀一般向楼外飞去。
屠苏为首,其余随后一同跟着这荧光站起来推开了寿阳楼底那扇门。
如此,便看到了楼外望眼欲穿的棚中数百读书人。
“少爷!你看那是啥?”袁梨眼尖指着天空喊道。
袁来拧眉,抬眼看去。
ps:把第七章屠苏和谢园的对话部分修改了一下,修改的原因是我把他的身份设定提高了一些,加戏,属于临时起意。(起这个名字和古剑奇谭毫无关系,咱从没看过古剑奇谭)
再ps:刚才将一词一诗的作者填在了上一章章末,在琢磨这个世界里要不要有黄巢这个人物出场涅?
再再ps:王安石: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第十四章【夫子出阁】
如果说和菊花有关的词,袁来最起初想到的是李清照的“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但是很可惜李先生从内到外都是纯粹的女儿身,所作的词也处处透着女性的温婉如传说中单薄如纸的柴窑瓷器,过于易碎了。
这词实在拿出来不合适,于是他就用了另一首不太出名的。
如果说和菊花有关的诗,他最开始想到的就的确是那双手血腥的黄巢了,平心而论,沾了那许多鲜血的那个人实在是个鼎鼎坏透的恶人,恰好,袁来自己也自认是个恶人。
出于种种考虑他没有署名,同样由于心中脾性作祟,他亦没有故意伪装笔迹。
只是他只想着既然是沈城学作的便好,如果能够这辈子学学雷锋做好事不留姓名倒也是一件让他内心舒畅的事情,所以他没有署名,不曾想这群人竟然这样执着。
在惊呼声中那荧光从寿阳楼大门飞出,笔直地跨越了远处的大乔,近处的小乔和老儒生,再绕过吃瓜的袁梨最终在袁来头顶散去荧光飘然落下。
然后这里便很自然地吸引了全场的关注。
海浪一般的惊呼声随着荧光的飞掠从凉棚的一头传递到另一头,对袁来而言就是由远及近依次而来,他有些发愣,不知这到底是何物,只是凭借着直觉认定这东西对他没有什么恶意,而当那荧光缓缓散去之后,他也就看清了那是个什么东西。
“《题菊花》……这是诗?”小乔瞟了一眼吃惊道。
“飒飒西风满院栽,蕊寒香冷蝶难来,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这诗……”老儒生吃了一惊,细细品味只觉得定是一首极好的诗作无疑。
稍稍品味,他便下意识出言道:“这是乌衣诸郎的新诗?”
说完他急忙摇了摇头:“不不,乌衣巷三首诗已经定下了,那么这难道是我沈城学子所作?!”
语气兴奋,眼露光芒。
袁来看着只觉得有些好笑,不是笑他的猜测而是笑这诗从天空飞来难道首要的事情不是瞧它的来处么?怎的竟然第一时间开始品诗了?
大启的读书人果真是有些榆木脑袋。
“啊,是各位先生出来了!还有乌衣诸郎和我沈城学子?怎么,难道是比试结束了?!”有人终于喊道。
“还有京城的谢先生也出来了?”
“那是……屠苏屠院长?”
一声屠苏竟然比其他人的名字都更加有用,生生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屠苏淡然地笑了笑,开口道:“诸位幸会。”
而后他的目光便扫过全场落在了面露疑惑的袁来脸上。
屠苏一眼,其余人的眼神也就紧随其后,顿时他就成了这里的最受关注的焦点。
看到这情景,袁来再想想面前的诗作,心中也猜测出了大概,只不过他此时并未担心身份败露这等小事,他木然的躯壳下心中则是为那团荧光震撼!
这……难不成就是修行的手段?
虽然不知来处,但是凭着感觉他第一时间锁定了屠苏,那个笑得很温和但是心很强大的男人。
凉棚里人很多,座位很多,所以并不宽敞,没法让楼内所有人都来到袁来身边,于是过来的只有屠苏谢园以及那一群评阅诗句的老先生。
“这诗是你所作?”一位先生问。
“你是哪家孩子?”另一位先生问。
“你今年多大年纪?”又一位先生问。
“那首词也是你作的?”
“你求学于何处,师从何人?”
“你为何不署名字?”
“你的名字?”
“……”
“你为何不说话?”
下人袁梨一副傻样,他年纪也不大,身份又低,此时和少爷一同被那些老爷围困不禁生出满心绝望。扭头看看自家少爷,咦?似乎也并不比自己镇定多少嘛。
写在袁来清秀白皙的小脸上的是斗大的两个字:懵逼。
这帮先生实在是太过不矜持,袁来不禁奇怪这传说中古人的文人风度矜持含蓄都到了哪里去?
终于还是谢园看着这孩子被问的一脸茫然,心中不忍,便拦下了众人诘问,缓声道:“不要紧张,我来问你,你叫什么?”
“……”袁来有些摸不准自己是说好还是不说好。
而一旁的小乔则是嘴欠道:“他?他是袁家大傻啊……各位先生应该听过才对吧!”
一位本地先生皱眉,然后讶异道:“是袁守诚家的公子?”
“是啊。”
“就是那个拜入黄耆门下的袁家公子?”
“是啊。”小乔点头道。
这下瞬间几位先生都不说话了,他们都是本地人,袁守诚生意不小,而且还是做的书商行业,和文人圈子也算沾亲带故,加上市井流言,对袁家那个傻子少爷也都是有所耳闻。
傻子?
他们看了看袁来那张清秀的脸,再看看那继承自袁来那位难产故去的母亲的淡淡如远山的细眉,还有眉下那清澈的双眼。
再想想那一词一诗,忽然觉得传言果真靠不住,又或者是即便是先天痴愚一些,莫不是在山上住的久了,也就慢慢开启了灵智。总归不似痴傻。
“你是袁家公子?”屠苏却是不理会什么痴傻的言语,只是问道。
“我是袁来。”袁来点点头,然后抿了抿嘴,道:“各位先生找我什么事?”
“这诗是你作的?”
袁来看看,心道修行世界果真奇妙,自己不署名竟然也被找到,也就不再睁眼隐瞒,况且如今这个情景,他总不能说是这是黄巢作的吧?黄巢是谁?恐怕无人知道。
于是他便点了点头。
“果然!”一位先生精神一震,又道:“那首菊花词也是你作的?”
一只羊也是牵,两只羊也是赶,袁来索性再点头。
“果真是少年俊杰!”那人赞叹一声,而后转身大声对疑惑的其他人道:“袁来小公子作的一词一诗让我等很是欣赏,尤其是这一首菊花诗立意高远胸襟颇大,当为本场之最优!只是两首作品都未曾署名,因而屠院长便施展手段寻了过来。只是没曾想如此诗才竟然未闻名声,且此等年纪就诗中有如此气魄真是罕见!”
此言一出,棚内皆惊!
“什么?袁傻子作了诗?”
“不仅仅是作了诗,而且是本场最优!这是说他的诗作已经压灭了乌衣诸郎的三首!”
“说错了吧!不可能的,难不成连刘公子都比不上他?”
“这怎么可能?不是说他是个……傻子么?”
“傻子?我倒是听说他在山上修行三年前几日才回来,这痴傻的名声也不过是当年的事情了,女子尚且十八变化,幼年痴愚难道就代表了一世的痴愚?”
议论纷纷,如平地起清风,拂卷凉棚。
最为吃惊的还是当属本桌的小乔和老儒生。
其中小乔最先惊叫道:“怎么可能!我当年和这袁傻子一同进学,他是什么模样我还能不知?作诗?连字都认不全他还能作诗?”
一位先生蕴怒地呵斥他道:“你敢说这《题菊花》不是好诗?我也认得你,不过是乔家二郎,平日里不学无术游手好闲,还有脸说别人?况且袁来已经上山三年,才刚刚回来你岂能用旧时眼光度量?无知!”
这一顿呵斥让小乔憋红了脸但是又不敢回嘴,这位先生在当地地位很好,他家老子见了也要躬身满面堆笑称呼一声大先生,他又哪敢说什么?
而那位老儒生却是脸色微红,想到自己先前心中对袁来的不在意以及略微的鄙夷,再看看如今桌上那首诗顿时好不惭愧,只是惭愧之余看到小乔那不忿又不敢言的模样心中暗暗叹息,他倒是不是怜小乔被呵斥,只是对他的愚蠢而失望罢了。
此前乌衣诸郎三诗一出压得除了刘重湖无人敢落笔,是多么丢人的事情?若是就此输了,那这些评阅诗句的本地先生也是大大的脸上无光,说不得也要累的抬不起头。而如今袁来可是根正苗红的沈城人氏,他作出了两首能压下乌衣诸郎的诗作这是何等扬眉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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