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好早些信鬼神。”
“哼……”
“如果老夫出了意外,你只能活至时限后两刻时辰。”
纪少堡主的眼光,涌起了重重杀机,但他已转首他顾,厅中的人皆看不出他眼中神色的变幻不定。
若华心中焦急,恳求道:“婆婆,求求你……”
“不许多说,老身答应事后送你平安离开。”死灰婆婆沉下脸。
若华知道已经绝望,只好等候机会,道:“姓纪的掳来了费姑娘,但不知他将人藏在何处,婆婆可否令他将人交出?”
“她现在内房,你们三个女的一并至内房安顿。记住,你们如果妄想逃走,除死之外别无他途。”槁木老人一面说,一面制了众人的穴道,缴了众人的兵刃暗器。
最失望最愤恨的该是纪少堡主,到口的天鹅肉竟然飞掉了,他恨死灰婆婆入骨,却又无可奈何。
只得叹口气道:“在下的物品放在内房,且让在下取出来。”
绿衣姑娘柏绮玉已看出情势不对,居然沉得住气,领先便走道:“为防小畜生捣鬼,我们跟进去。”
“你骂谁小畜生?”纪少堡主厉声问。
他并未将柏绮玉放在眼中,尽管柏姑娘美如天仙令他心动,但在众目睽睽之下挨骂,当然不是滋味,因此极为不快。
“当然是骂你。”绮玉也厉声道。
所有的人皆被制了经脉,功力仅减去二三成,这种慢性的定时制经术,有些功力高强的高手,甚至可令对方在毫无所知功力不减的情形下,直接至经脉变异时仍不自知,等发觉有异时已来不及挽救了。
纪少堡主委实受不了,羞愤交加,恼羞成怒当时火起,一声咒骂,一耳光掴出。
绮玉姑娘更快,一把接住来掌,扭身一带,来一记干净利落的大背摔,但见人影一动,“砰”一声大震,纪少堡主摔了个四脚朝天。
纪少堡主艺业不差,足以跻身于一流高手之林而无愧色,像这样极平凡的大擒拿术,绝对制他不住。
但这次却栽了,一来是对手手脚太快,二来是这种搂摔术女孩子羞于使用,因此他毫无准备,便着了道儿。
绮玉并不想擒他,也不想毁他的手臂,因此将人摔出便放手,便宜了他。
“起来,再试试!”绮玉冷冷地说。
四个老魔皆忍不住狂笑起来。
这一来,纪少堡主更是脸上无光,下不了台,一声怒吼,猛地挺身而起疾冲向上,也想用贴身搏击术,以牙还牙搂摔术对付绮玉。
绮玉已看出他的心意,急退两步一脚飞踢。
“噗!”靴背踢中了他下颚,结结实实,如果使用靴尖,他不死也脱层皮。
“砰!”又仰面摔倒了。
他刚翻身而起,“噗”一声响,胸口又挨了一踹,身不由己第三次躺下了。
这次他不敢贸然起来啦!脸色灰白地叫:“总有一天,在下要洗雪今天的奇耻大辱!”
是洗雪被绮玉击倒之耻?抑或是被死灰婆婆打散他的好事之辱?他没说。
说完,他挺身坐起。
身旁,绮玉正瞪视着他,要等他站起来再出手攻击,令他心中发毛,不敢起来,恨恨道:“在下认栽了,认了!够了吧?”
绮玉退后道:“认了就好,早晚本姑娘饶不了你。”
槁木老人冷笑道:“丫头,下次你再撒野,小心老夫废了你,你们还不进去?”
绮玉哼了一声,举步向里便走。
纪少堡主不得不最后跟入,而且恳求槁木老人陪同前往,怕被众人在内对付他。
房内,费姑娘衫裙凌乱,气息微弱,经过刚才受辱的惊怒交加,她病势突然转剧,眼看要魂游太虚。
中年女人、绮玉、若华三个人,皆不认识费心兰,但一看床上的景况,皆气涌如山,紧咬银牙,全用怨毒的目光,死盯着纪少堡主。
如果不是槁木老人跟来,纪少堡主不被撕碎才怪。
中年女人扶起了心兰,心中一阵惨然,向若华道:“鲁姑娘,快来看看,也许你能够救她,可怜……”
若华急急上前,鲁神医之女,歧黄之术自然家学渊源,她可没有中年女人慌乱,从容替心兰检查五官气色,仔细地把脉。
绮玉堵在房门口,双手叉腰怒视着挟了包裹正欲窜出的纪少堡主,拦住去路作势进击。
纪少堡主打一冷战,趔趄不前。
槁木老人看出不对,厉声道:“丫头,你想死不成?”
绮玉冷笑道:“老伯伯,这房中的光景你亲眼看见的?”
槁木老人居然老脸一红,沉声道:“看见了又怎样?让路!”
一面说,一面拉了纪少堡主便走。
绮玉不敢不让路,恨恨的闪在一旁。
纪少堡主畏缩地窜出房外,老鼠般溜走了。
二更时分,心兰方神智清醒。
若华随身带了不少药物,这些药物自然名贵而实用,足以应付一般重症,治疗心兰的病是绰绰有余。
当她第一眼看到守候床畔的若华时,不由一怔,讶然问:“咦!这位姐姐是谁?工
她的叫声,惊醒了睡在壁角草堆中的中年女人与绮玉,挺身而起到了床前。
若华首先将她扶起,递过一碗药汁说:“我叫鲁若华,心兰姐姐,请先喝下这碗药汁。”
心兰顺从地喝完了药汁,道谢毕,问道:“这里好像还是槁木老畜生欧阳雄的居室,你们是老狗的人?”
“不是……”
“是那姓纪的爪牙?”
“也不是。”
“那你们……”
若华含笑道:“心兰姐姐,我先替你引见两位同伴。”
中年女人叫万大嫂,是万三的妻子。
手向柏绮玉一指道:“这位是绮玉妹妹,柏青山大哥的妹妹柏绮玉。”
心兰大惊,猛地挺起上身道:“我……我在做梦么?”
“心兰姐姐,你不是做梦……”
心兰颓然倒回床褥,掩面颤声道:“不是做梦,定然是死了,我已到了阴曹地府,见到了青山哥的亲人。天啊!自从雷琴破毁之后,我便知道大限将至,琴亡人亡,自在意料之中,没想到大限来得这么快而已。”
绮玉在床沿坐下,笑笑道:“心兰姐,你错了,你并未死,活得好好地,若华姐医道精深,她救了你。”
心兰苦笑道:“不要骗我的,我知道……”
“我们为何要骗你?如果你真死了,又怎能骗得了你?”
“那……你们……”
“一言难尽,总之,我们是出来找青山哥的,没料到为了跟踪你和姓纪的畜生,在此地被这几个魔头制住,一同被囚禁在此。”
若华将寻找柏青山的经过,加以简略地说出。
鲁神医一家子,在神奇人物王敕的护送下,平安到达登州,由小蓬莱柏家的人接至小蓬莱安居。
会见了柏明伦,鲁神医将柏青山的病况据实告知老友,柏明伦早已知道爱子中了奇毒,并不感到震惊,便将中毒的经过说了。
鲁神医突想起有一位专治奇难杂症、且善制解毒药的好友四海华佗公孙谋,听说半年前到京师访友,极可能在顺天府的长辛店沙家庄流连忘返。
长辛店沙家老庄主号称酒中仙,四海华佗则是千杯不醉的酒虫,两人聚首,一年半载也舍不得离开。
因此,他打算到京师找四海华佗,希望能从四海华佗处得到解毒奇药。
柏明伦伴着鲁神医远走京师,四海华佗却在半个月之前离开了长辛店沙家庄,到山西恒山去了。
两人风尘仆仆,戴月披霜远走山西,在恒山逗留一个月,四海华佗踪迹杳然。
偌大的山西,找一个人简直像是在大海里捞针。
两人到处打听,到处请教高明的名医,但完全失望了。他两人在山西大雪纷飞中找寻,直到开春时分,方打听出四海华佗在河西走廊的祁连山采药。
他们找到了四海华佗,如愿以尝得到了解药,赶回小蓬莱,已是初夏时节了。
第二次离开小蓬莱,带来了大批人手,全力找寻柏青山下落,鲁神医精神不济不能跟来,爱女若华记挂着青山哥的安危,不顾一切跟来了。
在集益牧场,总算得到了柏青山的消息,可是柏青山始终不曾返回牧场,他们白等了几天,最后等不及了,分为三批南下光州。
柏明伦与中州群雄循路南下。
另一批人以王环、琼瑶二小姐、王绿凤所带的集益牧场高手为主,心兰的两婢小琴小剑偕行,走的是汝宁道,沿途打听纪少堡主的消息。
万三夫妇、若华、绮玉、另一个中年人叫柏威,是绮玉姑娘的堂叔,他们保护着不会武的若华,徐徐在后面跟进,行程太慢,已不知第一批人到了何处。
没料到万三在路上拾到心兰的刻字木板,无意中得到了纪少堡主的行踪,突然杀出这四个魔头来,五个人俱皆成了俘虏,被迫执役,眼看着凶多吉少。假使前面的人来不及赶回援救,大势去矣!
若华叹息着说完,抹泪又道:“青山哥大限将至,如果短期得不得解药,天啊!我死也难瞑目。”
心兰握着若华的手,笑道:“你请放一万个心,青山哥死不了!”
“你……”
“他已经获得了解药,好心的人,会逢凶化吉遇难呈祥的。”
“什么!你是说……”万大嫂与两位姑娘同声问。
心兰将与青山万里赴卧牛寺之约的事说了,也将自己的遭遇一一说出。
若华兴奋若狂,喜极而泣。
绮玉却困惑地说:“怪事,这位王敕活神仙,到底是神?是神,却又为何如此自私?”
若华却含泪笑道:“绮玉妹,不可乱说亵渎了神仙。”
绮玉苦笑道:“姐姐,我无意亵渎神仙,但他的行事,却是不可思议,也确是自私。他既然是活神仙,需要大哥替他度劫,当然也知道大哥身中奇毒,为何不早些替大哥治好?再就是他该知道心兰姐有难……”
“妹妹,心兰姐已和青山哥分开……”
“依我看,他知道此事,并不因为大哥和心兰姐分开而不知两人的遭遇,记得中州群豪的事么?”
“他们……”
“他们为了掩护大哥和心兰姐赴约,分开诱敌不惜赴汤蹈火,最后除了小琴小剑两位姐姐之外,几乎全被那些巨寇歹徒所擒,饱受折磨。然而不久之后,便被这位活神仙王敕,不费吹灰之力从贼人手中救出,一一送至郯城,却又不说出大哥已经病毒离体,飘然而去,宛如神龙见首不见尾,要不是他为了要大哥助他度劫,这位神仙才懒得管凡人之事呢!”
万大嫂接口道:“青山哥既然平安无事,用不着咱们担心了,目下唯一可做的事,是如何逃出老魔们的掌心。”
万大嫂的话,不啻在众人兴头上浇冷水。
绮玉长吁一口气,苦笑道:“天下间能解对时逆经术的人,屈指可数。除非爹能赶到,不然我们脱不了身,即使能离开,但时辰一到,一切成空。”
若华秀眉深锁地问:“万婶婶,万大叔也解不了禁制吗?”
“他无此功力,毫无把握。”万大嫂不胜忧虑地说。
心兰不胜悔恨地说:“为了我这不祥之身,害苦了你们,我百死莫赎,我要和他们拼了!”说完,便待下床。
若华赶忙道:“心兰姐,少安毋躁!”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呀!”心兰饮泣着说。
若华凤目一转,低声道:“心兰姐,你没受到禁制吗?”
“没有,我只是想死,因此不吃药不饮食,整个人崩溃了。”
“我想,我能在两天内让你下床走动。”
“这……”
“姐姐,你能借药物之助,逃出去求救。”
“真的?”心兰兴奋地问。
若华神色一正,低声道:“问题是姐姐能否有决心,同时危险性颇大。”
“我一个必死的人,为何没有决心?至于决心,死且不惧,何危险之有?”
“药物只能让你支持两天工夫,如果两天内你体力损耗过巨,尔后……”
“尔后生机便绝,是么?”
若华心情沉重地点点头,不忍回答。
“我会珍惜自己的。”心兰毅然地答。
“柏叔叔可能已经到了光州,你……你两天之内恐难赶到,如果昼夜兼程,你将可怕地损耗体力,那……姐姐,这条路行不通。”
心兰凄然一笑,向众人问:“之外,还有第二条路可走么?”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做声不得。
心兰一咬牙,断然道:“若华妹,不要替我担心了!”
“可是……”
“我落在小畜生手中多日,跳到黄河也洗不清,这条命活着已是多余,能在死前替你们尽一份心力,我感到万分安慰。若华妹,别顾忌太多了!”
若华芳心大急,颤声道:“心兰姐,你千万不要存有这种可怕念头。”
“算了!千言万语一句话,目下只有我一个人可以出去讨救兵,姐姐,你就不必担心其他的事了。”
万大嫂也说道:“若华姑娘,咱们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一切就看你的了,你就不必诸多顾忌啦!”
绮玉担心地说:“心兰姐如果脱身之后,咱们的处境就更为险恶,如何应变,必须有所准备才是。”
若华点点头,胸有成竹地道:“这件事诸位必须沉着应付,我准备如此这般……”她将应付的办法一一说了。
她并未练过武,但在紧要关头,却能冷静地筹谋对策,比其他的人镇静得多。
两天过去了,厅堂中,四个老魔练功极勤,禁止众人接近,他们的进境似乎颇为惊人。
午后不久,他们歇息一个时辰。
所有被制的人,皆替老魔们更衣,端进洗漱用具。
若华端了一托盘茶水外出,奉上茶水,向死灰婆婆恭敬地说:“婆婆,请用茶!”
死灰婆婆接过茶水,淡淡一笑道:“很好,丫头,你想不想练武?”
她沉静地笑笑,笑得十分温柔,道:“婆婆,练武有什么用呢?人生几何?不练武同样活得好好的,练了武反而担心受怕!像那位费姑娘,空有一身傲视江湖的武艺,到头来还不是含恨九泉!”
“她怎么了?”
“她快死了,恐怕挨不过今晚。”
“真的?”
“婆婆何不去看看?”
“等会儿我去看看。”
一旁的纪少堡主冷笑道:“那丫头就会装死,陶老前辈不要被她骗了。”
若华淡淡一笑道:“纪少堡主,你怎知道她装死?你去看过她几次,绮玉妹与万大嫂并未让你进去呢!”
纪少堡主哼了一声道:“胡说八道,在下这两天从未进过内院。”
若华仍在笑,道:“如果我的记性不差,你共进去四次,有三次是绮玉妹挡了你的驾,没错吧?”
纪少堡主脸一红,分辩道:“胡说,在下只……只是和绮玉姑娘……说……说几句话而已。”
“真的?”
“不信你何不去问绮玉姑娘?是她找我说话的。”纪少堡主急急表白。
死灰婆婆不耐地挥手道:“不要说了!你们都进去。”
内房与前房隔了一座小小天井,相距很近。不久,死灰婆婆和槁木老人到了内房,看看心兰是否真的不起。
半点不假,躺在床上的心兰气色灰败,披头散发。
死灰婆婆把脉良久,向槁木道:“看样子,真过不了今晚。”
槁木老人也亲自把脉,久久才放手道:“趁早拖出去埋了,免触霉头。”
一旁站立的若华道:“老伯伯,就让她平安地升天吧!人还没有断气便活埋了,于心不忍啊!我们同房的人都不怕呢?兔死狐悲,老伯伯何不念在她也是武林一脉,让她平平静静的善终?”
“好吧!明早拖她出去埋了!”槁木老人被她两声老伯伯,叫得心软了。
“老伯伯,她是纪少堡主带来的人,要不要叫纪少堡主带她出去埋了?”
“这个……好吧!”
入暮时分,绮玉站在天井中等候。
脚步声入耳,纪少堡主出现走廊中。
她含笑向纪少堡主招招手,嫣然一笑。
纪少堡主早就将快死的心兰忘了,注意力全集中在绮玉和若华身上。
这小子见一个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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