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屋前走去,想向一老一少打听消息。
他到了老人身侧丈余,老人仍未发现他,原来是个入土大半又聋又哑的老人。他的目光落在小童身上,含笑道:“小弟弟,你住在此地么?”
小童长得倒还清秀,仍用含有故意的目光向他注视。
“小弟弟,我姓柏,想请问你一件事……”
小童指指嘴巴,摇摇手。
“哦!你不会说话?”
小童点点头。
“这位是你爷爷?”
小童又点点头。
“刚才有一个穿黑衣的人经过,你看到了吗?”
小童摇摇头,然后用手向老人一指。
他会意地一笑,向老人走近,叫道:“老伯,你好。”
老人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仍在徐徐摇动着摇椅,身子徐徐依椅前后摇动。
他大感困惑,一老一少都是残废,孤零零地住在此地,怎能照顾自己?看老人的一双老眼,似乎又不像盲人,一时好奇,他伸手在老人眼前徐徐晃动,想看老人的视力是否已完全消失。
糟了,老人右手一抄,如同电光一闪,便扣住了他的脉门,左时从扶手上撞出,“噗”一声恰好奇准地撞中他的丹田要害。
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他毫无戒心,便着了道儿,只觉浑身一软,身不由己跌入老人怀中。
茅屋中纵出三名穿劲装,头戴笠帽的人,笠帽戴得低低地,看不清面貌。
老人不聋不哑不瞎了,将柏青山一推,沉静地说道:“人给你们带走,下次不许来打扰我。”
一个戴笠帽的人上前将柏青山捆上手脚,抗上肩。另一人向老人行礼道:“谢谢你老人家,小侄感激不尽。”
三人告辞向南行,不久便找到一条小径。
柏青山在默运真气,许久方打通丹田穴,不由心中大恨,叫道:“什么人把在下……”
“啪”一声响,扛他的人在他的臀部重重地击了一掌,骂道:“死囚,不许说话。”
他恨恨地哼了一声,说道:“你们定是姓徐的人,你们会受到报应的。”
兰溪姓徐的人甚多,本地自古以来,有一首民谣表示当地的人口与姓氏,这首民谣是:赵老爷坐厅堂,郑小猪满弄巷,徐笠帽全城乡,姓诸葛开药房。
赵姓是铁面宰相赵牺的后人,名门大族书香世家,当官的人多,住的是高楼大厦,有厅有堂声望显赫。
郑姓人数最多,城中的小街小巷几乎全是做小本营生的郑家人。
诸葛一姓据说是诸葛亮的子孙,大多开药房。
徐姓是南渡的士族,分为十八宗,徐姓的的人不论晴雨出门,皆戴上一顶笠帽,一看便知,所以称徐笠帽。
柏青山见这三位仁兄都戴了笠帽,所以猜想他们姓徐。
扛着他的仁兄又打了他一掌,怒叫道:“死到临头,你还敢强嘴?不闭嘴打死你这小畜牲。”
好汉不吃眼前亏,他闭上了嘴。
不久,到了一座大庄院,庄内外戒备森严,杀气腾腾。
领先的大汉向守门的人打手式,走近道:“庄主回来了么?”
“不曾。怎么?捉了一个人?”
“姓柏的被老钓叟捉住了。”
“咦!老钓叟居然还能打斗他会将人交给你?姓柏的怎么来到此地了?”
“咱们遇上了鱼鹰,因此请老家伙助咱们一臂之力,老家伙如果不帮忙,我警告他下次休想喝得到咱们的五加皮好酒。”
“快进去吧,庄主可能快回来了。”
不久,“嘭”一声响,他被丢入了一间似牢的小房,门即被反锁。
没有人看守,妙极了。
他的双手一软,变得柔若无骨,捆绳正徐徐褪出,房门突然打开了,一名少女冲入,后面也跟入先前擒他回来的三个人。
他的手恢复原状,坐在壁间向来人打量。
少女年约十五六,正是花一般的金色年华,有一双钻石般明亮的大眼睛。
“就是这人。”为首的大汉欠身答。
少女仔细打量他,黛眉深锁,脸一沉,向大汉不悦地说:“你说吧,他会是江洋大盗?”
“庄主说他携有十万金珠,如不是江洋大盗……”
“住口!”
“是,小姐。”
“你怎能凭人家带有十万金珠,便认为人家是强盗?”
“这……庄主交待小的,要缉拿这人……”
“把他放了。”
“小姐,这……”
“你放不放?”
“庄主回来,小的担待不起。”
“谁要你担待?哼!还不将他放开?”
大汉似乎惧怕庄主,不怕小姐,迟疑地说:“小姐,可否等庄主回来再……”
小姐哼了一声,举步上前道:“你不放我放,等爹回来再找你算帐。”
她走近柏青山,歉然地道:“柏爷,对不起,下人们不识大体,委屈柏爷了,我替你解绑。”
柏青山哼了一声问道:“小姐贵姓?”
“我姓徐……”
“这里是竹林湾徐家?”
“正是。”
“你是徐八的女儿?”
“正是家父……”
柏青山突然站起,将捆索向地下一抛,微笑道:“徐八有一个好女儿。竹林湾徐家免了一场横祸飞灾,皆是姑娘的福泽。”
三大汉闻言大惊,为首的人急叫道:“小姐快退!”
叫声中,急冲而上,拦在小姐身前。
“噗噗”两声,柏青山右掌急挥,两劈掌全落在大汉的左右肩颈上,冷笑道:“给你两掌,免得你以后替主人招灾。”
大汉摇摇晃晃地坐倒,哎唷唷怪叫,站不起来了。
徐姑娘大骇,急向外退。
柏青山举步向外走,说:“徐姑娘,不必怕我,冲姑娘这份慈心,在下不与尊府的人计较。本来昨天在下要来拜望令尊,请令尊设法打听禹家三老少落在何人之手,不想遇上意外,未能如愿。正好,在下且等令尊回来一谈。”
徐姑娘总算福至心灵,不再害怕,行礼道:“柏爷请至客厅待茶,家父不久便可回返,请。”
“姑娘请,打扰了。”
众人从东面的院落疾趋客厅,庄中已人声鼎沸,皆知道姓柏的人已到了庄中。
姑娘在前领路,刚跨出院门,两侧闪出两名中年人,两把钢刀伸出,点向柏青山的两肋,其中一人大叫道:“小姐快离开。”
声落刀已近身,小姐惊叫:“不可慢客……”
“嘭”一声响,左面的人右颊挨了一记重拳,迎面便倒。
几乎在同一瞬间,右面的人一刀走空,刀身便被柏青山一手挟住,喝声震耳:“撒手!”
这位仁兄舍不得丢刀,人连刀被带得向前冲出,掌影一闪。“噗”一声右肩便挨了一掌,“哎”一声惊叫,向下挫倒,刀已易主。
左面倒地的人十分悍勇,猛地奋身急滚,刀光霍霍,用上了地趟刀法,凶猛地卷向柏青山的下盘。
柏青山刀出“金锁坠地”,“铮”一声挡住拂来的一刀,伸左脚闪电似的踏住了对方的肘弯沉喝道:“要命的就不必挣扎,不然肘骨碎裂。”
蓦地,前面传来中气充沛的沉喝:“住手!谁在撒野?”
柏青山听到喝声,但不加理会,夺了第二把刀,将双方交叉插在中年人的颈上方,入地八尺刃口恰好交叉压在那人的咽喉上,方向喝声传来处注视。
徐姑娘像燕子般向前飞,急叫道:“爹,快制止他们发横得罪客人。”
来人共是三位,领先的人年约半百,红光满脸,相貌堂堂,一双虎目神光炯炯。
他就是徐八爷,一手架住爱女讶然问:“女儿,是怎么回事?”
柏青山举步迎上,抱拳一礼道:“在下柏青山,尊驾定是徐八爷了。久闻大名,如雷贯耳,幸会幸会。”
徐八爷不住地向他打量,回了一礼讶然道:“咦!你……你就是替禹家保镖的柏青山?”
“正是区区。”
“久仰久仰,在下徐云飞,排行八。”
“在下出现尊府,八爷是否感到奇怪?”
“徐某确是感到意外,看情形,老弟台像是打上寒舍来了呢。”徐八爷颇为不悦地接说。
“正相反,贵庄将在下擒来了。”
“什么?”
他将被老人暗算的经过说了,脸一沉,接着又道:“柏某冲令媛金面,并不打算兴师问罪。八爷御下不严,家丁仆人一而再胡作非为,委实令人感到失望。如果八爷护短,在下并不感到奇怪,那就请明示意见,在下听候吩咐。”
徐八爷并不是善男信女,不然怎会纵令下人胡来?人擒回庄中,最后又从里面打出来,传出江湖,这笑话并不可笑,却是最丢人,最失礼面的事。
“年轻人,你好像很狂。”徐八爷沉下脸说。
“年轻人狂不是坏事。”
“你并没将徐某放在眼下。”
徐姑娘一惊,急叫道:“爹,柏爷曾说过早想前来拜望爹的……”
“住口!但他并未前来拜望。女儿,你走开,回后院,这里的事,不要你管。”八爷不悦地叫。
“爹……”
“快走!”
柏青山冷冷一笑,说:“徐八爷,你并不是挑得起放得下的人,只是一个自以为是,以为自己了不起的匹夫而已,在下听说你是兰溪的仁义大爷,看来,阁下是名不符实,欺世盗名的土混地棍,如此而已。”
徐八爷火冒千丈,身后的两个高大的汉子更是怒不可遏,这两人一老一少,身材一般高大,脸型相差不远,一看便知是父子,年长的约在五十左右,年轻的年在三十以内,暴眼巨嘴满脸横肉,不像是善类,老的脸上有不少大疣,特别难看。
徐八爷开始脱下长袍,怒容满脸。
年轻人却举步上前,说道:“八叔,小侄擒下他,不劳八叔出手。”
“祥侄小心了。”徐八爷点头同意。
柏青山的身材与祥侄一般高,但祥侄膀宽腰圆,壮实如熊,一看便知是孔武有力的朋友。
祥侄傲态凌人,先是哈哈狂笑,然后双手叉腰,一步一顿地迫进,怪眼彪圆,不可一世地道着:“闻名不如见面,我道姓柏的定是个三头六臂的人物,原来却是个毛孩子,下手擒他,胜之不武。小辈,你上吧,太爷且让你在身上先打三五拳。”
柏青山也傲然抱肘而立,傲然一笑道:“你如果挨得起在下三拳,在下拍腿便走,这场过节一笔勾销。”
祥侄拍拍阔广高壮的胸膛,狂笑道:“看你那细皮白玉的手脚,打三十拳也不打紧,来啦!给你打十拳,我霸王徐祥虽不是铁打铜浇的金刚,十拳接下了,你想拍腿就走,没有那么的轻松吧。”
柏青山哈哈一笑,道:“哦!原来是在河下收保护费的霸王徐祥,失敬了。恭敬不如从命,就给你十拳好了,挨得起十拳在下任凭处置。”
“一言既出。”霸王豪气飞扬地叫。
“如白染皂。”他也大声说。
霸王立下门户,摆的是中四平桩,吸口气肌肉如铁,叫道:“上!用力啦!”
柏青山一拳捣在对方的左颊上,退了一步在拳头上吹口气,笑道:“好精纯的混元气功,利害!”
霸王徐祥气功已到家,因此不用闭气,傲然道:“用点劲,你不是替大爷抓痒的。”
“嘭”一声闷响,第二拳捣在左肋下,声音有异,如击败革。
霸王哎一声狂叫,飞退丈外,脚来不及下桩,“嘭”一声跌了个手脚朝天,滑出八尺,方行停止滑势。
这时,四周已围了三十余名大汉,都带了兵刃,皆被霸王徐祥倒地的狼狈相惊呆了,一个个倒抽一口凉气。
“起来,还有八拳呢。”柏青山用掌摩着拳头说。
霸王徐祥吃力地左右扭动,脸色死灰,好不容易撑起上身,但只支持片刻,便重行颓然躺倒软绵绵地像条死猪。
“怎么不起来?”柏青山亮声叫。
脸有疣瘤的人抢出,挟起霸王急叫道:“祥儿,怎么了?”
霸王的一双脚不争气,就是站不直撑不住,冷汗如雨,铁青着脸虚脱地叫:“我……我内脏离……离位……哎……哎……”
柏青山举步走近,说:“再挺一拳试试啦,老兄。”
霸王大叫一声,身子一挺,怪眼一翻,昏厥了。
脸有疣瘤的人将霸玉交给一名庄丁,向柏青山怒吼道:“我九头狮徐永昌接下你了,拳脚上见真章。”
柏青山呵呵笑道:“打了小的还怕老的不出头?接招!”
声落人疾进,铁拳如电,来一记“黑虎偷心”,走中宫突入,气吞河岳。
九头狮不敢硬接,左闪,切入,化招,反击,一气呵成,迅捷如豹,右手虚搭来拳,切入左掌来一记“吴刚伐柱”,猛劈柏青山的胁背。
柏青山更快,变招如电闪,变拳为掌,刁住了对方的小臂,身躯转正喝声“滚!”右脚疾飞出,“噗”一声踢在九头狮的右胁下。
“哎……”九头狮狂叫,向左冲倒,两招倒地倒得干净俐落。
柏青山跟上,拉开马步叫道:“起来,起来……”
九头狮跃而起,形如疯狂。
但柏青山正严阵以待,不等对方站稳,铁拳已着肉,便见拳影如连珠,像是狂风暴雨,着肉声刺耳。
“噗噗噗噗……”一连六记重拳,四拳在九头狮的双颊上开花,快得像是四拳同时着肉,九头狮的脑袋似乎连晃动的机会都消失了。最后两拳一在肚腹开花,一中下颚招如“霸王敬酒”力道惊人。
在柏青山的六拳快速紧迫进攻下,九头狮连退丈余,双手失去了反击的力道,只能狂乱地封架,最后一声厉叫,砰然倒地。
这瞬间,人影来势如电,一名庄丁在徐八爷的授意下,从后面扑上一刀劈出。
柏青山如同背后长了眼,向侧一闪,一声长笑扭身一腿反扫在庄丁的腰脊上,庄丁连人带刀扑倒在九头狮身上。
单刀也不偏不倚刺入九头狮的顶门上方坚硬地面,把略现灰色的发髻钉住,生死间不容发了。
人影再次暴起,猛扑三丈外的徐八爷。
“柏爷手下留情……”徐姑娘狂叫。
罡风乍起,拳脚纷飞,人影疯狂地急剧闪动,眨眼间胜负已判。
人影突然静止,徐八爷爬伏在地,一只右手被柏青山反吊而起。柏青山一脚踏在徐八爷的背心上,冷然举目四顾。
二十余名庄丁刚迫近至两丈内,至此悚然止步,惶恐地后退。
徐姑娘惊叫着扑上,狂叫道:“放了我爹爹,放了我爹……”
她疯狂地扳扭柏青山的手,柏青山将她拨开,冷笑道:“你父亲已放弃了机会,怪我不得。”
“你……你不能如此对待我爹……”
“如果在下落在他手中,结果如何?他还有一个女儿可求情,我呢?他恐怕要将我活埋!”
“不会的,我爹不是这种人……”
“你父亲如果不是这种人,怎会与你徐家的败类霸王徐祥父子来往?昨晚中洲群丑大会,霸王徐祥便是予会群丑之一。”
“不……”
柏青山重重地哼了一声,一把拖起徐八爷,冷笑道:“我不管你为人是好是坏,查根究底不是我柏某人的事,你找到我头上,我有权对付你。给你半天工夫,限你在子夜前将禹家孤儿寡妇的下落查出,在下于济安堂药房等候消息,子夜之前你如不赶到济安堂,你得死。”
徐八爷脸无人色,惊骇地叫:“在……在下已经全力追……追查,至……至今毫无线索的,到……到何处去找?”
“那是你的难题,地头蛇居然栽在外贼手中,为了脸面,你徐八爷也该查个水落石出,不然你死而无怨。”
“在下无……无法答应你。”
柏青山举步向外走,冷笑道:“在下已经用绝脉手法,制了你的任脉,还有那位九头狮与霸王父子,也同样受到绝脉的处罚,反正你三人如果得不到消息,子夜前未能到达济安堂,早早准备后事,以免临时措手不及。言尽于此,走吧!”
他大踏步而去,没有人敢出面阻拦。
不久,他出现在老人的小茅屋前。
又聋又哑的小童手执一柄匕首,侍立在摇椅旁。
老人的目光仍然茫然,坐在摇椅上神色丝毫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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