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歇歇再走。”中间那位骑士用打雷似的用大嗓门叫。
三位骑士一个比一个雄壮,大块头相貌狰狞,虎背熊腰身高八尺以上,骠悍之气外露,像是三个金刚。好在坐骑都是番马,高大雄健的枣骝,不然碰上这种大块头骑士,必定灾情惨重。
出来两名伙计接坐骑,为首的大哥骑士喊叫道:“不用溜马,给水就成。”
这位仁兄满脸横肉,铜铃大眼狮鼻海口,虬须如戟,标准的山东大汉,一双手出奇粗大,真像一头巨熊。
经过树下,三人皆走向茶桶,大哥向店伙叫道:“替爷们准备一罐酒,几盆莱,肉切大块些,听到没有?”
店伙像是小鬼见金刚,一迭声“是是是”,惶诚惶恐地向大师傅交代。
茶桶盛碗盆共有四个碗,青山站在茶桶前,左手持碗,右手用茶勺慢腾腾地盛茶,背对着三骑士,对这三位仁兄不理不睬。
上来一位骑士,向他火爆地叫:“让开!你他娘的慢腾腾像个大闺女,什么话?”
青山仍不加理睬,勺中的茶缓缓倒入碗中。
骑士大怒,伸手便夺茶勺。
青山右肘斜顶,出其不意给了对方一记重击,“噗”一声撞在对方的左肋近蔽骨处,力道恰到好处。
“哎……”骑士叫,双手抱肋往下蹲脸色变得好快,像已血色全无。
变生不测,一下子便制住了一个。另两人大骇,刹那间的震惊,忘了该怎办才好。
青山转过身来,放下茶勺茶碗,斜移八尺冷笑道:“好小子,居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老虎嘴边拔毛,在太爷报应神面前,这小子竟敢撒野,难道活得不耐烦了?”
另一名骑士勃然大怒,大怒道:“狗娘养的!你才活得不耐烦了,宰了你这狗东西!”
吼声刚落,便像奔牛般急冲而上,左手一引,右手跟进来一记“黑虎偷心”,以雷霆万钧之威当胸便捣。
青山不敢冒险硬接,向右一闪左拳疾飞,回敬“灵蛇入穴”攻下盘。
骑士身材庞大,居然灵活万分,斜挪半步左手急沉,五指如钩急扣青山的腕脉,出手极为迅疾。
青山立即抓住机会右掌出击,右脚迈进掌发如闪电,猛袭对方的左胁背。
骑士反应也快,左手吸爪变掌,大喝一声扭身反削。
“噗”一声响,一双掌缘接实,劲气四荡。
青山感到掌缘一震,热辣辣地,凶猛的震撼力,震得膀子一麻。
骑士前冲两步,脸色一变。
“好家伙!”青山叫,跟进就是一掌斜拍。
骑士大喝一声,也一掌斜拍硬接,认为刚才的一掌并不足畏,这一掌加上全力,即使不胜也可拉平。
“啪”一声暴响,骑士上当了,这一掌青山也加了三成劲,仍然占了优势。
骑士连退三步,手有点不灵活了。
这瞬间,人影迫近,青山已取得优势,乘胜追击,一声暴叱,跟进跃起奋勇双腿踹出,“嘭嘭”两声暴响,全踹在骑士的胸膛上。
骑士再退,这次退了六步几乎跌倒,身形未稳,青山又到了,双拳连环疾飞,凶猛地击在骑士的双颊上。
骑士也够狠,也在青山的右胸上擂了一拳。
青山最后仍是出腿,扭身飞踢,“噗”一声正中对方的右腰胁。
“哎……”骑士大叫,身躯斜撞而退。
青山挨得起右胸的打击,一脚得手再次迫进,拳脚齐飞。
骑士开始尚能招架,可是无法应付接踵而来狂风暴雨似的拳脚,挨了十余拳,中了五六脚,便失去了抵抗力了。
青山不留情,拳打脚踢记记沉重。正待将对方放平,蓦地吼声如雷,骑士大哥到了,狂风似的冲到,一掌向他的脊心猛劈而下,力道千钧。
他向侧一闪,大喝一声,避过了一掌,同时一脚将已经昏头转向的骑士踢倒在地。接着是大旋身双手一崩,震开了骑士大哥的一招“双风贯耳”,下一招“窝心腿”向上一登,捷逾电闪,正中骑士大哥的胸口。
骑士大哥连退三步,脸色大变。
被打倒的骑士仰天而躺,无力地扭动想爬起来,却支撑不起上身,扭动着不住呻吟,像是骨头已散。
在茶桶旁被击中的骑士,软弱地蹲在树下,脸色泛青在不住喘息。
骑士大哥被窝心腿击中胸口,虽不曾受伤,却吓出了一身冷汗,一照面便被击中,不由心中骇然。凶焰尽消,不敢冒失冲上,沉声道:“在山东,没有人能一开始便击中我神力天王,你定是外乡人,速通名报姓。”
青山冷冷一笑,说:“你少吹牛,哼!在下走遍天下,手下无三招的对手,昨天在十里外的望鲁店,第一次栽在贵地的人手中。哼!你比起那位汉子来,差得太远了,还敢吹牛说在山东没有人能击中你呢。”
神力天王一怔,悚然地问:“望鲁店那人姓甚名谁?你呢?”
“你不必盘底,在下不在贵地留名。望鲁店那人叫柏青山,可说是天下无双的可怕高手。在下受了狗官的骗,几乎送掉性命。”
神力天王的脸色一变,眼神也在变,略一沉吟,开始套口风:“你与那柏青山交过手了?”
“在下偷袭无功,一照面便挨了两记重击,吐了一口血,如不是见机逃走,这条命便会枉送在山东。”
“你与那柏青山有仇?”
“在下第一次到山东,哪来的仇人?”
“那你……”
“在下接受了东昌一位姓沈名鸿图的退职知府白银二百两,到望鲁店宰那姓柏的家伙。见他娘的大头鬼,原来这是沈狗官借刀杀人的诡计,几乎上了大当。”
“怎么回事?”
“昨晚在下查出,姓柏的是三天前方到达望鲁店的助拳人,而在下受聘是在京师大名府,时间是半月前,岂不可怪?”
“不错,大有可疑。”
“原来那狗官借刀杀人,暗里支持他的内侄谋夺望鲁店的田地开设牧场,暗中却与另一批人准备瓜分望鲁店,暗中请来了姓柏的,要等姓柏的收拾了内侄梁一海的爪牙党羽,再出面善后。这一来,双方死伤殆尽,他出面岂不是名正言顺手到接来么?”
“阁下是不是狗官的内侄请来的人?”
“见鬼!在下是另外请来的,让望鲁村的人相信有不少人前来争夺田地,以显出姓柏的是如何高明如何了得,谁还敢反抗?哼!谁认识那狗宫的内侄是啥玩意?”
“我神力天王不信邪,不信那姓柏的有三头六臂。朋友,你如果想找姓柏的报仇,在下助你一臂之力,咱们交个朋友。”
“哼!你?别开玩笑,凭你也敢说这种话?你如果胜得了在下,或可与姓柏的一条膀子拼;连在下你也落在下风,你去我柏青山找死?交朋友,哼!交个朋友不如我,不如不交。在下不与你们计较,你们快走吧。”
神力天王依然不想认输,沉声叫:“打了在下的兄弟,你就想走?”
青山脸一沉,厉声道:“竖起你的驴耳听了,在下心情不好,你们惹事在先,手下留情不要你们的命,你们已经占了天大的便宜,还敢问罪?好吧,你要找死在下成全你就是,上啦!”
他立下门户,向对方招手。
神力天王确是心中有所顾忌,两位兄弟都倒了,自己一照面便挨了一脚,再动手还不是外甥打灯宠,照旧(舅)?
正无法下台,倒地的骑士撑起上身叫:“大哥,小……小弟不……不能拖,要……找地方服药,推……推血过宫,不……不然后患无穷,不易医……医治了……”
神力天王乘机下台,向青山怒叫道:“阁下,咱们这帐,留待以后再算。”
“一句话,哪儿见哪儿算,不拘时地,在下等着你。”
“那你就留下名来。”
“败军之将,不足言勇,在下已栽在你山东地面,无颜留名。反正日后见面,你阁下不认识我,我也不会认识你的。”
“好,我神力天王记下了。”
“记下就好,你最好别忘掉。”青山冷冷地说,向店内走去。
神力天王见他入店,也就一赌气,这顿酒饭不吃了,略替两位同伴推拿活血服下跌打丸,然后上马忿然西上,走得极为狼狈。青山随即返回寄马的小店,取回马匹远远地跟踪,至半途除去易容物换了衣裤,方慢慢跟上了,相距半里地保持目视距离,紧跟不舍。
神力天王三人不在望鲁店停留,匆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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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昌府,那是一座颇为雄伟的大城,也是一处军事重镇,有两个卫屯驻此地。东南是平山卫,西南是东昌卫。这是一处匪徒不敢为非作歹的地方。
神力天王在塘官屯被打后的第三天,三更的更鼓声传出,全市黑沉沉,天宇中万里无云,半月西斜,行将西坠,星光朗朗。等半个时辰之后,月落西山,方是夜行人活动的好时光。
城西北丝云亭西面不远的沈宅,十余栋楼房中仍有灯光透出,可知宅中的主人,定是晚睡早起的爷们。
北面的小街中,三个黑影鬼魅似的向南奔,沿途不见有行人,打更的也不走这条小街。街直通沈府的后园,绕园外的围墙向西折,围墙高有丈二,小街的人根本就看不到园中的景物。不论昼夜,墙内皆有家丁巡查,小民百姓谁也不敢爬墙偷窥园内的景物。
三黑影逐渐接近了围墙,每人相距丈余。穿的是灰丝色劲装,各带了一把剑和一只暗器囊。
三黑影之后,另一名穿青紧身的黑影,紧跟不舍,逐段跟进乍起乍停,身法极为轻灵迅疾,前面的人根本不知已被人盯了梢。
领路的黑影对附近的地势十分熟悉。在一处墙柱下止步,向同伴举手示意,向上一跳,双手便扳住了墙头,引体向上徐徐伸上脑袋向里打量。不久,向同伴举手一挥,侧身上升斜滚而过向下飘落,翻落墙内去了。
后面的两同伴分别跟进,一跃而过无声无息。
沈府的花厅后面是暖阁,灯火明亮,有五个人围在矮几四周,神色紧张似地在秘商什么重大要事。
上首那人年约花甲,鹰目薄唇,双耳招风,耳后见腮。他就是沈府的主人,告老致仕的沈知府沈大人。他神色忧虑,向右首一名师爷打扮的人道:“已经四更天了,请的人还没来,怎么回事呢?”
师爷捻着稀疏的山羊须,也忧心忡忡地说:“大概是在路上耽搁了,东翁大可放心,这两天也该到了。”
“急急风碰上慢郎中,真叫人给急死,要是他们不来……”
“东翁但请放心,那些人一言九鼎,他们的规矩是得人钱财,与人消灾。他们既然收了东翁的金银,自然会前来报命的。”
“一海,济南方面的神力天王可有消息?”沈大人沈鸿图向下首的人问。
下首这位仁兄,生得头大脚大,相貌是五岳朝天,正是沈鸿图的内侄,从望鲁店逃回来的梁一海。
这家伙双眉深锁,苦着脸道:“金刚与病豹已经死了……”
“我要问活的人。”沈鸿图不耐地抢着说。
“望鲁店仍然毫无动静,不知神力天王为何尚未前往报复。”梁一海无可奈何地说,他确是不知神力天王的消息。
沈鸿图一掌拍在几上,不悦地、焦急地说:“你们这些饭桶,难道你们从来没办过一件好事吗?”
“姑父……”
“闹事的人不去,请来保护的人不来,这……这简直岂有此理。万一那个叫柏青山的人前来寻仇问罪,如何是好?”
左首一名中年人摇摇头,说:“鸿翁,在下早已说过,这些武林人是靠不住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士谦,你又说风凉话了。”沈鸿图苦笑着说。
“鸿公,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那……依你之见……”
“目下善后为先。”
“如何善后?”
“火速用贴子请东昌指挥使,派一队弓弩手一队校刀手前来保护以策安全。”
“这……恐怕不太妥当吧?弄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来……”
“事急从权,鸿公,顾不得许多了,两害相权取其轻。”
师爷冷笑一声,说:“那位罗指挥可不是东翁一张贴子便可请得动的,说来倒容易。敝下认为,多等两天……”
“好吧,你就等吧。”士谦也冷冷地顶回去。
“鸿老,必须早作决定了。”一名尖嘴缩腮的中年人慢腾腾地说。
沈鸿图一拍短几,大概做官时拍惯了惊堂木,毛病改不了,动不动就拍桌子。拍完一咬牙,断然地说:“好,明天本大人亲自跑一趟,前往拜望罗指挥,请他派兵前来保护……”
话未完,“嘭”一声大震,一座明窗倒下了,三个黑影飞入厅中,三面一分,喝声震耳,直搏耳膜:“不许声张,谁叫唤谁死,派兵也来不及了。”
士谦反应够快,抓起短几向一名夜行人扔去。
“不必慌张,神力天王来了。”梁一海大叫。
但叫晚了,一名夜行人接住短几向侧一推,恰好撞中向外逃的师爷。
“啊……”师爷惨号着倒了,头破血流。
远处一座阁楼上,突传出高叫声:“暖阁的叫号声不对,快鸣锣告警。”
“当当当……”警锣声大鸣。
神力天王一怔,脱口叫:“这人的口音好熟。”
梁一海奔向神力夭王,大叫道:“师傅,这位是沈大人……”
神力天王一声怒吼,一掌抽出叫:“你这畜牲猪狗不如,你……咦!”
原来他这一掌劲道甚重,而梁一海却又毫无防备,正中左耳门,向右后方旋转着栽倒,“噗”一声脑袋栽在另座几角上,几毁头破。即使不撞在几角上,这一掌也足以要了这小子的命,耳后的藏血穴已被击破,整片颊骨向内陷,哪还有救?
神力天王抢近一看,知道完了,大喝道:“杀!杀光再走。”
声落,向前一跃,拔剑出鞘,一剑刺入发呆了的沈鸿图胸口。
另两名夜行人同时撤剑,尚未出手,神力天王已冲近士谦。
“杀!”一名夜行人叫,把最后一名刺倒。
神力天王的剑刺向士谦的胸膛,急如星火。士谦赤手空拳不敢不躲,向右后方纵退,居然相当迅疾。
神力天王变点为挥,抢进追击。“唰”一声轻响,士谦的右脚齐膝而折,“嘭”一声摔倒在窗下。
天王再迫进,一剑刺下。
蓦地人影乍现,剑虹挥到,“铮”一声暴响,火星飞溅,神力天王被震得侧退八尺,虎口发麻,不由大吃一惊。
灯光下,来人赫然是青山,他已恢复本来面目,挡在士谦身前,威风八面屹立如山,虎目中神光似电。
另两名夜行人也吃了一惊,赶快止步回身,放弃杀入内室屠门的念头,三人三面一分,立下门户。
“什么人?”神力天王厉声问,看出青山穿的是青色紧身衣,显然不是沈宅的人,当然更不是塘官屯的死对头。
“柏青山。”青山豪气飞扬地答,嗓音略变。
“你该死!”
“大队兵勇将到,你们才该死,远至东昌府杀人,你神力天王在济南府的巢穴,必被抄得鸡犬不留,看谁该死好了。”
“杀!”神力天王怒吼。
三把剑风雷俱发,剑势狂风暴雨般攻去。
青山必须保护脚下的人,要留一个活口作证,背后是墙,不怕背部被袭,因此,他采守势。剑动风雷乍起,吐出千朵白莲,布下了重重剑网。辟邪剑恍若狂龙舞爪,威风八面。
“铮铮铮铮……”剑鸣震耳,剑气似波涛向外涌,阵阵罡风的撕裂声。四支飞腾着的剑影幻化万道光华,好一场凶猛绝伦的空前激烈恶斗。
大批家丁纷纷赶到,巡夜的官兵也连续赶来,呐喊声雷动,警锣声狂鸣。
有挠钩手破门探入,这种贴地擒人的长家伙讨厌得很。
“捉凶犯!捉凶犯……”呐喊声震雷动。
神力天王心中一紧,叫道:“两位贤弟快撤,愚兄断后。”
两名同伴也看出不妙,应声飞退,撞破了阁内门,急急退走。
神力天王走不掉了,青山开始反攻,一声长笑,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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