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名就报名,在下柏青山,山东柏青山。”
八指头陀一怔,意似不信地问:“你就是柏青山?是冒充的吧?”
“如假包换,在下是货真价实的柏青山。”
“佛爷不信。”
“信不信由你,这样吧,在下让你在胸腹上拍三掌,听说你的掌力可以裂石开碑,敢不敢一试?”柏青山拍拍腹部问。
八指头陀勃然大怒,一声怒叱,愤怒地踏前两步,一掌向柏青山的胸口劈去,潜劲山涌,力道千钧。
“噗!”一掌击实。
八指头陀疾退四步,讶然叫:“你……你练了九阴真气?”
“还有两掌。”柏青山淡淡笑着说。
八指头陀疑惑地打量着他,见他一不运气,二不行功,三不屏息,不由心头大感震骇。但不死心,双掌一提,气涌丹田,力贯双掌,大喝一声,抢近双掌连环发出,凶猛地击向他的胸口正下方骼骨与胁肋。
“噗噗!”两掌击实,但反震力极为猛烈,罡风四逸,劲气八方消散。
八指头陀飞退丈外,脸上一阵青,双臂无力地下垂,惊怖地叫:“你……你练是的……是什么功?不……不是九阴真气……”
柏青山拍拍胸口,平静地说:“该你说出纪少堡主的下落了,说!”
八指头陀哼了一声道:“小子,佛爷……”
“你如果不说,还给在下三掌,欠债还钱,对不?”
“你……”
“你愿还债呢,抑或是说出纪少堡主的下落?”
八指头陀怎敢还债?女色固然值得一争,但要付出老命的事,不争也罢,忍痛道:“佛爷曾见到纪少堡主,与两个自称是他的堂妹,善用毒的美丽少女……”
“他们目下……”
“在前面那座法华寺中。”
“谢谢。”柏青山匆匆地说,向法华寺飞掠,势如电射星飞,好快。
八指头陀脸色大变,抽口凉气自语道:“这小辈小小年纪,出道不到一年,便获得如许成就,真才实学确是惊人,假以时日,等他江湖阅历够了,咱们这些人就不用混啦!哼!好小子,你不死,江湖将永无宁日,咱们拼了。”
头陀一念之差,终于惹来杀身之祸,丢下要办的事,回头径奔法华寺,正应了一句话:生死有命。
假如头陀见机一走了之,岂不是太平无事了?
柏青山晚来一步,抢入大殿,只看到四周发僵的身躯,遍搜全寺,不见活的人,后面的禅房却有十余具僵了的僧侣尸体。
他心中大急,却又无可奈何。
柏青山回到大殿时,他想:“那恶贼在此地行凶,我必须找个活口来问问。”
他发觉盘坐在壁下的江汉人屠并未断气,仍在作生死挣扎。
中毒不太深的魔扇书生,仍有游丝似的一口气在。他从百宝囊中取出两颗丹丸,强纳入两人口中,静观其变。
千手婆婆的尸体已僵,回天乏术了。
久久,第一个醒来的是江汉屠夫,上吐下泻排出大堆污积脏物,狼狈万分。
魔扇书生也醒来了,同样狼狈。
两人都委顿衰弱,好像是个久病不愈的人,看气色,他们像是突然衰老了十年,英风豪华消失殆尽。
江汉屠夫无力站起,有气无力地问:“是阁下救了我么?”
“是的,你曾在鬼门关徘徊了许久。”柏青山沉静地说,坐在拜台上神态安祥。
“你有解药?”
“有。”
“那……你定是那泼妇的党羽了。”江汉屠夫不安地说。
“正相反,在下与那泼妇是死对头。”
“但你……你有她的解药……”
“那鬼女人有一位女伴……”
“对,叫小乔孤凤。”
“在下制住了小乔孤凤,夺了她的解毒药。大乔痴鸾的彩雾毒性剧烈,小乔孤凤的香风则是迷魂药物并无毒性,但小乔怀有大乔的彩雾解毒药,以防不测。两位命不该绝,在下恰好赶来此地。”
魔扇书生已经挺身坐好,脸色苍白,苦笑道:“惭愧,阴沟里翻船,咱们栽得好惨,罢了!老弟台,大德不言谢,容图后报,在下辛啸天……”
柏青山指着遗落在不远处的阴阳魔扇道:“尊驾定然是魔扇书生辛前辈了,久闻大名,如雷贯耳,幸会幸会。”
“老弟台尊姓大名,能否见告?”
“在下柏青山。”
“咦!你这么年轻?江湖道上,将老弟说成金刚般的铁人,人言人殊,委实可笑。”
江汉屠夫叹口气,无限感慨地说:“自古英雄出少年,此言不虚,在下罗坤,匪号称江汉屠夫。”
“久仰久仰。”柏青山客气地说。
“再生之德,恩比天高,罗某……”
“在下不是施恩望报的人,只想请两位说出那三位男女的下落。”
江汉屠夫刚牙挫得格吱吱地响,咬牙切齿道:“他们本待将我们丢下井中,以为咱们已经死了,但突听到传来一阵怪笑声,认为八指头陀即将返回,因此匆匆逃掉了,从寺后逃走的。”
“他们没说到何处去?”
“没听他们说过。”
“好,谢谢。哦!另一位女郎怎样了?”
“纪小畜生说是他的另一名堂妹,病得不轻,高烧昏迷,相当危险。”
柏青山脸色大变,切齿道:“她如有三长两短,纪家堡将血流成河,尸堆成山。请两位传信江湖,纪少堡主如不将费姑娘毛发无伤地释放,纪家将被杀得鸡犬不留。”
魔扇书主恨声道:“信息不久便可传出,但在下必须去找那妖妇算帐,即使她逃上天,在下也要从灵霄殿里把她揪出来。”
“一切谢谢,在下先走一步了。”柏青山抱拳告辞说,向后殿举步。
踏入后殿的院子,他突然闪入了廊下的甬道。
魔扇书生元气未复,强打精神说:“罗兄,你要不要去找那妖妇?”
江汉屠夫咬牙道:“除非在下死了,不然哪怕上刀山下油锅,在下也要肢解了这妖妇,任何代价在所不惜。”
“罗兄认为纪少堡主是否返回纪家堡?”
“可能。”
“跟踪追查,你去不去?”
“只要罗某有一口气在,必定跟去。”
“好,咱们埋了千手婆婆与和尚的尸体,结伴同行,如何?”
“一言为定。”
蓦地,殿门外狂笑声震耳,八指头陀大踏步狂笑着追入,笑完说:“佛爷认为,你们谁也别想去了。”
两人大骇,目下元气未复,手上没有四两力,碰上八指头陀,大限临头。
江汉屠夫拔出腰刀,魔扇书生也拾起了自己的阴阳魔扇。
“咱们联手一搏。”江汉屠夫向魔扇书生叫。
八指头陀狂笑道:“福无双至,你们已侥天之幸,死而复活,福尽殃至,看这次你们是否仍能碰上福星?”
魔扇书生立下门户,冷笑道:“贼和尚,你想乘人之危,不见得能如意,咱们还不知鹿死谁手呢。”
江汉屠夫腰刀一领,厉声道:“辛兄,笨鸟儿先飞,我先出手。”
“在下夹击,上。”魔扇书生说。
八指头陀阴森森地笑道:“瞧,你两人站都站不稳,还敢说大话?佛爷……”
话未完,偏殿门出现了柏青山高大的身影,阴森森的冷笑充满杀机,缓步上前道:“在下站得稳,和尚,冲我来。”
八指头陀大骇,拔出鬼头刀向殿门口退,脸都吓青了,握刀的手在发抖。
柏青山举步沉实稳健,哼了一声说:“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硬要闯进来。”
“你……你没……没走?”八指头陀恐惧地问,语不成声。
“在下如果走了,便无法发现你是纪少堡主的爪牙,对不对?”
八指头陀浑身一震,惊怖地叫:“冤枉!贫……贫僧不……不是纪……纪家堡的爪牙,贫僧是……”
“你目下是百口莫辩,事实俱在……”
八指头陀指着江汉屠夫急急分辨道:“罗施主可……可以替贫僧作……作证,贫僧事先并不认……认识纪少堡主……”
江汉屠夫冷笑道:“在下为何要替你作证。你没有昏了头吧?”
“你……你忘了咱……咱们的约……约会?你……你不能落井下……下石……”八指头陀急得大叫,额角青筋跳动。
魔扇书生在一旁发怔,困惑地说:“贼和尚,你的威风到何处去了,你八头指陀在江湖名号响亮,人见人怕确也艺业不凡,今天竟像个吓破了胆的老鼠,岂不可怪?你放心,咱们不会三个人一起上,你与柏老弟一比一,公平一决,为保全你的名号挺身而斗吧,你这种窝囊态度,委实令武林朋友失望,令江湖朋友蒙羞,至少你得保持一点武林人威武不屈的尊严哪!”
魔扇书生这番话,并未能激起八指头陀的豪气。
贼秃哼了一声,愤然叫:“你有种,来跟佛爷一比一公平一决好了。有你垫棺材背,佛爷就敢与柏施主一拼。”
魔扇书生挥扇直上说:“在下当然可以和你一拼。”
柏青山伸手拦住,说:“你身上余毒未尽,元气大伤,在下不许你动手,贼和尚的事,在下不许任何人干预。”
说完,向八指头陀走去,遥遥地劈出一掌。
八指头陀突然扭头狂奔,好快。他口中含着渗出的血水。
柏青山摇摇头,说:“可惜我没工夫去追他,暂且放过他一次,下次这凶僧休想脱身逃命。这一掌已要了他九分命,能否逃出生天,要看他的修为了。”
江汉屠夫也大感困惑,问道:“柏老弟,这和尚有名的凶暴恶毒,今天他如此怕死,委实令人费解。老弟的声威,确实是……”
“他的逃命,与在下的声威无关。”柏青山泰然地说,并未因此而显得得意。
“那……他是……”
“在下不久前碰上他,向他讨消息,他硬指在下是替罗兄助拳的人,因此起了冲突。”
“他……”
“在下让他在胸腹两处劈了三掌,换他的消息。”
“老天!贼秃的掌力可以裂石开碑,老弟你……”
“在下受得了,他招了供。”
“难怪。”魔扇书生说,但口气仍然存疑。
“在下要走了,须防贼秃去而复来,两位小心,后会有期。”
纪少堡主在前觅路,杨彩鸾背了心兰后跟,像是丧家之犬落荒而逃,全力奔窜,希望摆脱八指头陀的追踪,却不知八指头陀在法华寺所发生的变故。
如果他知道柏青山循踪追来了,恐怕会吓得魂飞胆落逃得更快哩。
心兰昏迷不醒,真的生起病来了。
纪少堡主不敢白昼赶路,尽量避免在官道上亮相,昼伏夜行,向南又向南。
第三天破晓时分,到了项城北面三十里的诱城镇附近。
这三天来,他们昼伏夜行,尽量避免与人接触,因此并不知外界消息。
再就是心兰的病势愈来愈沉重,既未得于适当的治疗,心兰自己又了无生趣不想活,人已到了奄奄一息的生死关头,奇…书…网纪少堡主自然极感烦恼,也就没有心情向人打听消息。
他在距诱城镇两里地的一条小河歇息,避开大路约有半里地,河边的树林浓密,野草繁茂人在内藏身,极为安全。
他将小包裹放下,不胜烦恼地说:“天亮了,就在此地歇息。”
杨彩鸾将不往呻吟的心兰放下,疲倦地坐下说:“志刚,到了什么地方了?”
“南面是诱城镇。”他闷闷不乐地说。
“志刚,镇里有你的朋友么?”
“屁那么大的小镇,哪来的朋友?”
“那……这里距光州……”
“还有两百六十七里。”
“该是天马集天下第一堡的地盘了,我们就找部马车赶路吧,费姑娘病势沉重,唯一的生路是早带她回堡医治,不然……”
“我不打算回堡。”
“咦!那……你打算……”
“到汝宁投奔舍亲安顿,明晚赶一晚便可赶到。”
“为什么?”
“你真糊涂还是装傻?”
“你是说……”
“我那烧锅的,是信阳青面兽江天龙的女儿,把你们带回去,你们有何好处?”
杨彩鸾吃了一惊,惊叫道:“你……你已有妻子?天哪!怎么从没听人说过?你……你也没说。你……”
“哼!我那烧锅的丑似无盐,青面兽又是江湖朋友众手所指的不体面人物,你以为纪家会向外宣扬这件事?”
“你……你骗得我好……好苦。”杨彩鸾委屈地叫,掩面饮泣。
心兰气若游丝,但灵智仍在,虚弱地说:“杨姐姐,被他所骗的人,不止你一个,你何必那么痴?明知他是个风流浪子,你却……”
“闭嘴!”纪少堡主怒叱。
“你对我到底有何打算?”杨彩鸾泪流满脸,不胜幽怨地问。
纪少堡主长吁一口气,神色恢复正常,紧拥住杨彩鸾,柔声道:“好亲亲,我不是已对天发誓,永不负你么?”
“但……你……你已是个有家室的人……”
“好亲亲,你怎么这样傻了呢?我终年不在家,常年在外,与你双宿双飞,总对得起你了吧,不是吗?”
“我……我不知你对我到底有多少真心……”
“傻姑娘,咱们都是志趣相投的人,人生几何,咱们只要能真心相爱,能双宿双飞,又何必在乎名份?我将一颗心完全交给你……”
“哼!说得好听,费姑娘你又如何安排?”
纪少堡主热情地吻她的粉颊,低笑道:“等我占有她之后,三天两天便打发她走。像她这种毫不解风情,自以为是圣女的黄毛丫头,你以为我会对她留恋么?你真傻,你我的交情,已不是一天,如果我真是喜新厌旧的人,怎会维持你我的多年情爱?放心啦!好亲亲,除了你之外,我与其他的女人绝没存长远的打算,我可以发誓,今后……”
“你到底发了多少次誓?你这冤家。”杨彩鸾破涕为笑,点着他的额角半痴半嗔地说。
两人缠成一团,在纪少堡主的甜言蜜语与热切的爱抚下,杨彩鸾沉醉在自己编织的情欲美梦中不克自拔。
久久,纪少堡主向她说:“好亲亲,你好好安歇,我到镇上去买食物,顺便找位郎中捡药,千万不可乱跑,我去了。”
他脸上抹上了褐色尘埃,穿的是青直裰,剑用布卷起挟在胁下,谁也看不出他是英俊傲岸的纪少堡主身份。
诱城镇,千年前原是一座古城,称诱城。但沧海桑田,城的遗迹早就湮没了,目下是一座小得只有五六十户人家的小村镇。
另有一条街,官道穿镇而过,两旁形成自然的街道,共有两家的小客栈,管食管住,住客皆是到四乡贩货的客商,也不时有赶不上宿头的客人落店,但为数甚少。
未晚先投宿,鸡鸣早看天,赶路的人必须早早启程,小客栈门前人声嘈杂,居然有几匹坐骑且有一辆轻车,昨晚客人不少。
天色尚未大明,灯火照耀。
纪少堡主一脚跨入店堂,抓住一名店伙说:“伙计,给我准备些吃食。”
店伙向对面的食堂一指说:“要吃到食厅去,那儿有人张罗,小的忙得很,请勿打扰好不好呢?”
他将一锭五两银子塞入店伙手中,陪笑道:“在下要带走,劳驾啦!热馒头,好烧卤,每样替我包一些,谢谢。”
店伙见了白花花的银子,立即换上一副面孔,笑道:“好,好,大爷请在堂屋里坐坐,小的这就去办。”
“哦!别忘了一葫芦酒。办好了放在柜上,在下去去就来。”
“客官请便。”
“哦!附近可有郎中?”
“郎中?镇上没有。”
“那你们镇上的人治病……”
“咱们有病,去村南的庙里求菩萨保佑……哦!往东两里地,双槐树霍三爷,是陈州的名医。前天刚返乡,真有病去找他准没错。”
他心中狂喜,问明去向,等食物弄妥,赶忙出镇返回河湾,兴奋地说:“往南里余是双槐树霍家,那儿有位名医,食罢咱们去找他。”
“志刚,方便么?”杨彩鸾担心地问。
“那儿距镇两里地,从无外人前往,镇东一带田地,皆是霍家的产业,关上门,谁也不知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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