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解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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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解山庄-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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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上去约模三十出头的样子,他受伤后混身血污,又呕吐得一塌糊涂,形态相当狼狈,不过,大致的年龄总错不了。”

庄翼指指里面:

“逮着这两个,是那一边的人?”

田达道:

“都是胡冲的手下,听说在他教场里当教头,娘的,两个家伙全生得腰粗膀阔,牛高马大,要好几个弟兄才服侍得住他们一个,费了不少劲!”

庄翼又问:

“现场逃掉一个,是什么身份?”

田达道:

“逃掉那个,和凶手是一路的,据报身手相当了得,在我们人马赶到的辰光,他一个人独斗姓胡的手下两名教颈,竟是半步不让,我们要抓人,他还意图回头救援凶手突围,幸亏我们派去的伙计不少,才堪去堵住了他,却没法子把他拦下来……”

略一沉吟,庄翼道:

“这显然又是江湖中人,田达,我们弟兄伤了五员,都是那一方面拒捕?”

田达苦笑道:

“两边都有动手,谁也不肯甘于受缚。”

庄翼道:

“查出来他们冲突的原因了么?”

点点头,田达道:

“全是喝酒惹的祸,双方上『满丰楼』的时候,都已带着酒意,大概不是喝头一巡了,胡冲他们嗓门大,在酒楼又吵又闹,后来有个堂客经过,姓胡的仗着几分醉意,趁机会毛手毛脚,大吃豆腐,那堂客哭叫起来,姓仇的这边看不惯,上前干涉,没几句话便大打出手,双方混战成一团,眨眨眼,就他娘出人命啦!“

当时概略的情形加何,庄翼已大部了然于心,他想了想,道:

“姓胡的这边,原先与姓仇的一方是否相识?”

田达道:

“双方都不认得,要是认得,就打不起来了。”

庄翼“嗯”了一声,边翻开桌上文卷:

“胡冲的这两个手下,一个叫徐宽、一个叫郑念龙?”

田达道:

“是这两个姓名,我们派人查过,身份不假。”

庄翼问道:

“那姓仇的,也关在里头?”

田达解释着道:

“杀人重犯,不管有理无理,照律要先押起来,姓仇的虽然有伤在身,亦不能开例,万一吃他逃脱,这个责任可担待不起!”

庄翼笑笑,道:

“那么,人是在比地喽?”

田达道:

“姓仇的是『单囚』。”

合上文卷,庄翼道:

“事情已经很明显,案子虽大,内容却十分简单,只等问过姓仇的口供,叫他画押,然后呈请过堂定罪就成,我看,那徐宽和郑念龙两个也不必再问了,决斗殴伤人,凶顽拒捕的名目办人即可,你还有什么意见么?”

搔搔光秃的脑袋,田达道:

“全遵总提调的吩咐,只有一桩,要是『筏帮』的洪三爷又来片子替胡冲的两名手下说情,总提调可得替我挡一挡!”

庄翼一笑而起:

“你尽管朝我身上推便是。”

他脚步才跨,又若有所思的问:

“对了,姓仇的受了伤,可曾延医诊治?”

田达乾笑道:

“这等罪犯,不给他一顿鞭子已算客气了,那还有资格看郎中?”

庄翼不以为然的道:

“罪犯也是人,何况官司尚未定谳?要是罪不致死,却被我们折腾死了,于心何安?田达,马上给姓仇的找郎中来看,不得廷误!”

田达忙道:

“是,送过总提调,我即刻就办!”

庄翼摆摆手,道:

“不用送了,你先『撒班”吧,寒天冻夜,别叫大伙都耗着,我到班房找钱锐,他代我去那边探视五个受伤的伙计,时间上也差不多了。”

田达笑道:

“又照老例,每人三两银子?”

踏上石阶,庄翼边走边道:

“三两银子不少了,都不是什么大伤,每个人买上几斤五花肉,两只老母鸡补一补,包管活蹦乱跳,犹胜昔往!”

推开厚重的铁门,他来到牢房的院落里,迎面一阵冷风,吹得他不由打了个寒噤,不知什么时候,夜空又云霾低迷,更在滚滚涌动,天色一片晕黑晦沉,看光景,只怕又要下雪了。

庄翼的眼皮子有点滞涩,哈欠不停,现在,他最期盼的莫过于头睡一大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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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解山庄……第十七章 强横

第十七章 强横

近午时,庄翼才一觉醒来,算算已有老长一段日子不曾这么舒坦的困场好觉了,人是那等神清气爽法,伸伸腰,抡抡胳膊,都感到特别有劲。

梳洗过后,他换过一袭乾净白袍,闲闲下楼,楼下的小书房里,一杯香茗早已泡好搁在桌上,他端起杯子,先轻轻用杯盖拨拂茶面上飘浮的几片叶梗,然后才浅啜一口,茶尚微温,余香仍在,不过,再烫一点味道会更好。

这幢精舍,就座落在“总提调司”后面,相距又约百多步远近,是幢两层楼的小巧建筑,二楼有一间宽敞的卧室,一间客房,多带一角暖阁,楼下是客堂,饭厅、书房,后面另有厨间及下人的寝居,有个中年男仆阿忠专门侍候庄翼,是处非常安逸的居住环境。

外面果然已在下雪,绵绵密密的,雪花有鹅掌般大,天地间业已是一片白皑皑的银色世界,北风凄厉的号着,时而带起尖锐的呼啸掠过,但室内却温暖如春,铜盆炭炉烧得火旺,那股子热呼呼的感觉.令人窝心。

书房外,响起了敲门声,庄翼在盘算,许是阿忠来招呼开饭了。

他懒洋洋的回应一声,门开处,进来的不是阿忠,而是钱锐。一看钱锐的形色,庄翼就知道必然有事,他指指桌前的椅子,道:

“不忙,坐下说话。”

钱锐用力抹一把脸,拉椅子坐下,边唉声叹气的道:

“屋漏偏逢连夜雨,老总,咱们又有麻烦了。”

庄翼从容的道:

“你是要现在告诉我,还是吃过饭以后再说?”

钱锐急迫的道:

“老总,我如今那还有胃口吃饭?你在知道事情始末之后,怕也吃不下啦!“

笑了笑,庄翼道:

“我定力比你强,就因为吃得饱睡得足,人要有精神,才能面对横逆,表现勇毅,如果体气衰孱而引至恍恍忽忽,心智涣散,还能应付什么事?”

钱锐苦着脸道:

“就算我定力不够吧,老总,好歹容我先行禀陈再说。”

庄翼道:

“我在听着。”

钱锐不由自主的放低了声音:

“昨晚上『满丰楼』那桩人命案子,凶手的身份底细已经查出来了!”

庄翼暗里松了口气,两手互叉:

“是谁查出来的?这样正好,早查明白早结案,省得黏缠。”

钱锐大摇其头:

“要是像老总说的这么简单,我也不必急姥姥赶来传讯了,老总,案子难结喽!”

身子往椅背上一靠,庄翼问:

“怎么说?”

钱锐的表情有些痛苦:

“那姓仇的是个什么来龙去脉,可不是我们的人查出来的,姓仇的家里来人啦,一大早赶到司里,指名道姓要找我,我正好出去办理老总昨天交待的事,人家就一直坐在签押房等,待我回来和对方见了面,一谈之下,唉,头都大了……“

庄翼道:

“姓仇的到底是何路数?”

钱锐哑着声道:

“他的原名叫仇贤,老总,『孤霞岭』『起霸山庄』的庄主『八荒相国』仇劲节就是他的老父,这个仇贤,乃是仇劲节的独生儿子?”

于是,庄翼僵住了,他怔忡半晌,脸色也越来越难看,方才的轻松感早已消失无踪,代之而起的是沉重的压力,就像胸膈间搁一块厚实的石头,翳窒得连呼吸都变粗浊了。

说起“起霸山庄”,真个大名鼎鼎,威震天下,不但才雄势盛,基业稳固,更且在江湖黑白雨道上俱有深远的影响力,山庄庄主“八荒相国”仇劲节武功超凡入圣,老谋深算,是个领袖群伦、智勇双全的卓越人物,手下死士成群,奇才不缺,打个哈欠便如狂飙骤起,横扫三山,似这样的一号主儿,只宜善交,不宜结恶,然则他的独子偏偏犯了命案,系牢中,杀人者死的律列虽非一成不变,但想来罪亦不轻,现在他家里已有信息传来,不论信息内容为何,必然将凭添困扰,殆无疑问。

一见庄翼脸色不好,钱锐就更加犯愁了;他忧心忡忡的道:

“你看,老总,我们关进牢里的居然是这么一个人物,是不是要命?真叫背运啊,『一真门』叶老爷子的麻烦正将开始,这边『起霸山庄』的混水又淌上了,姓仇的比姓叶的犹要难缠三分,你说该怎么办好?”

庄翼静默了一会,才阴沉的道:

“仇劲节派了什么人来?都说了些什么?”

钱锐忙道:

“『起霸山庄』来的人是他们『大总督』战百胜,五十来岁,面团团白胖胖,如同富家翁,见面相当客气,先表明身份,接着告诉我仇贤的来历,并转达了仇劲节对此事极度关切的立场,老总,注意他的用词,他再三引用这个字眼,便等于是提出警告,娘的,话说得婉转,可是那股胁慑味道却叫人难以消受……”

庄翼心里有气,泠泠的问:

“他可曾提出任何要求?”

钱锐道:

“还没有,他说这次的来意,只是使我们明白姓仇的到底为何许人,进一步的接触,他们会主动连络,他希望我立即将这个讯息传报老总!”

庄翼不快的道:

“人要自重,才能获得人重,姓战的以为‘总提调司’是什么地方?容得他来传谕下令?”

钱锐无精打彩的道:

“有什么办法?人家『起霸山庄』是大码头,大基业,那战百胜约模平时发号施令惯了,到那里也都是这付嘴脸,我当时又不知道老总的态度如何,也不敢轻易待慢了他……”

庄翼道:

“他说过什么时候再做进一步接触么?”

摇摇头,钱锐道:

“只表示会很快。”

有人在轻轻敲门,又粗又黑、面目憨厚的阿忠探进半个身子来:

“少爷,开饭啦,钱捕头也请一道吧。”

果其不然,庄翼此刻业已食欲全无,他挥挥手,满心烦燥的道:

“你自已先吃吧,我们还不饿。”

阿忠清楚庄翼的脾气,没敢多说,赶紧又把身子缩将回去。

钱锐陪笑道:

“老总怎底不去吃点?听阿忠说,你睡到近午才起来,尚粒米未进哩。”

瞪了钱锐一眼,庄翼道:

“烦都烦死了,如何还有心情举着?你也少说风凉话,大乐子尚在后头……“

钱锐叹一口气道:

“真是风波不断,枝节横生,趁那一天得去卜上一卦,看看怎生解运!”

庄翼不禁冷嗤一声:

“我们自己多加把劲吧,钱锐,天助自助之人,不豁上力,是没有奇迹发生的。”

钱锐乾笑着道:

“这个道理我懂,只是近来诸事不顺,意外频发,人他娘都变得有点心虚了……”

端起桌上茶杯喝了一口,庄翼道:

“司里有事要办么?”

钱锐道:

“没啥鸟事,今天老总用不着去应卯了;黄明那里,我已跑了一趟,他本来坚持不收那一千银子,是我义正严词,狠狠训斥了他一顿,他才诚惶诚恐的收下来,不过再三恳求我回禀老总,务请成全他上进的心愿……”

庄翼慢吞吞的道:

“县里他打点好了?”

钱锐笑道:

“我猜得不错,连他娘的公文都已缮妥,只待出门啦,这小千还真有点门道!”

庄翼问:

“府里呢?他也疏通过啦?”

钱锐道:

“我私下问过他,他说差不多了,只要再送一次礼,关节即可打通。”

庄翼颇生感触的道:

“升一级差可也小容易,上下打点,里外巴结,要下多少本钱才能如愿?黄明也算不惜工本,耗尽心血了,想来成全他一次,亦未不可。”

钱锐颔首道:

“另外老太爷那里也可交待了,免得他老人家又聒得你耳根不清宁。”

庄翼正想再说什么,阿忠又探进头来,缓声细气的道:

“少爷,外面有个白白胖胖的体面人客求见少爷,还递得有名帖!”

钱锐一听,赶忙上前由阿忠手里接过一张大红洒金的名片,名片上只有龙飞凤舞,笔酣墨饱的三个大字——“战百胜”!

庄翼瞄了一眼,道:

“来得好快。”

递过名片,钱锐问道:

“老总,在那里见?”

庄翼道:

“肃客前厅吧。”

于是,钱锐快步出去,领着阿忠往迎战百胜。

陈设清雅的小厅里,庄翼含笑卓立,尽管内心里大不愉快,表面上却丝毫不露,如何练达处世,他早已磨得炉火纯青了。

身着宝蓝长袍,外套紫貂皮嵌肩的战百胜步履安详从容的踱了进来,见到庄翼,一掀袍摆抢上两步,微微欠着上劈,笑呵呵的开口道:

“尊驾想就是庄翼庄总提调了?”

庄翼双手拘拳,正容道:

“刑部直辖河溯总提调司总提调庄翼幸会战大总管。”

战百胜莞尔道:

“客气客气,我这个总管是自己封的,你总提调却是朝廷命官、百姓青天,两相一比,不能并论啦。”

庄翼谦让几句,主客即分开坐下,阿忠送上茶来,悄然退避,钱锐则按规矩垂奇Qisuu。сom书手肃立在庄翼身后,双方先有一阵短暂的沉默,然后,战百胜清了清嗓门,开口说话:

“总提调,有关我们少东家的事,大概钱头儿已经向你禀报过了?”

庄翼道:

“不错.昨夜『满丰楼』的命案,没想到牵扯进去的竟是仇庄主的少君。”

面上笑容不改,战百胜道:

“有关这桩不幸的意外,我们庄主极为关切,在得到消息后,马上就饬兄弟我尽速赶来,一则解详情,二则么,也好向总提调讨个情!”

庄翼淡淡的道:

“好说,好说。”

战百胜接着道:

“依总提调的看法,我们少东主会落个什么罪名?”

庄翼想了想,道:

“战大总管,照说,我只是有地方上靖安保民、肃奸除恶的责任,并无审判之权,简单点讲,我可以抓人,却管不着惩处,这乃是府县衙门的专职,不过大总管既然见问,我就以往的经验大略推断一下,不敢说包准,但亦不致离谱;照令少主的案情而言,固然犯了人命,却是在酒后并无预谋他状况下发生,且其遵因出于义愤,虽失手致人于死,应属误杀,我想罪名正该不会太重,可也决非无罪,五、七年的牢狱之灾怕免不了,或者,流徒出关一段时间亦有可能……”

战百胜笑着道:

“总提调也说过了,我们少东家是处在酒后神智不清、难以自我抑制的状况下出事,而且他为的是帮助一个妇道免于遭受羞辱,发之义愤,旨在济危,用心至善,杀的又是一个无恶不作,鱼肉乡里的土霸,正是替天行遗,为民除害,不受表扬已属委屈,如果再系之囹圄,甚至流徒他方,这,未免有点不合情理?”

庄翼平静的道:

“大总管,我们现在谈的是法,不是情理,令少主的犯行可悯,犯意可恕,但于法不容,无论他杀的是什么人,那到底是一条人命。”

战百胜依然一团和气的道:

“敝少东家既然『犯行可悯、犯意可恕』,我是不是能够代表我们庄主,向总提调讨一个人情?”

果然来了——庄翼不动声色的道:

“坦白说,大总管,那要看我的能力办得到、办不到。”

战百胜神情已转为严肃:

“总提调,『起霸山庄』是个什么地方,它所代表的意义,想你不会不明白,我们庄主仇公在武林中的名位,江湖上的份量,料你亦心中有数,他的独子仇贤,如果因为这么一丁点芝麻绿豆大小,且其行无愧无咋的事,而受到这种不公平又过度严苛的待遇,恐怕仇公不会任由发展而袖手不问,此项立场,我要先向总提调慎重声明!”

庄翼点头道:

“我已经知道了。”

白胖的面孔上已浮现一抹赤光,战百胜提高了声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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