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战事终落幕
等了半天,自以为给足了古惊疯脸面的赵青阳,得到的,却是这样一个答复。一时之间,他全然有些不知道自己该是作何反应了。
深深喘回一口气,面色铁青的赵青阳,伸手指向古惊疯,道:“古惊疯,我敬你是罗刹主将,但你也需有自知之明。你可知道,你现在在做些什么?”
“古某做事,向来有其分寸,不劳赵长老费心!”面对即将暴走的赵青阳,古惊疯却是一脸平淡。而就是这种淡定,简直要把赵青阳给活活气死。
古惊疯这个态度,摆明了是打算不计任何后果,也要保下蒙战天与蒙家军。同样,这种反应,也当真是完全未把他赵青阳,甚至是赵家,放在眼里。
“你别忘记了青榆皇室给你的诏令,你这罗刹军统帅位置的去留,也不过就在皇室的一念之间。”既然对方不给自己留丝毫的颜面,赵青阳自然也不会在客气下去。语气之间,已是蕴含了几分淡淡的威胁。“再者,我赵家也不是你想要得罪,便得罪得起的。”
“哦?依照赵长老的意思,是想与古某切磋一番?”面对赵青阳那赤。裸。裸的威胁,古惊疯却是怡然不惧,“还是说你赵家搜罗的死士与雅角古城里边那些见风使舵的地头蛇,有那般勇气与本事,与我那三万罗刹铁军上战场玩玩?!赵长老也别忘了,你所依仗的青榆皇室与赵氏,此刻,可都还在千里之外。”
“古惊疯,你”见对方软硬不吃,还真就这般与自己杠上了,赵青阳的心里别提有多憋屈。只是现在对方大权在握,若说真的要他不计后果,拼上一场。他赵青阳显然还没有活够。
“你可别做让自己后悔的选择。那蒙家军个个只认死理,又岂是你说散便能散去!小心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到时候反倒自己被反咬一口。”打又打不得,说也说不灵。无可奈何之下,赵青阳只得玩起了擦边球,希望古惊疯自己能够意识到,这般行事不易,从而收回先前做出的决定。
“这点古某心中自有计较。你赵长老只需回去告诉你家主子,从此再无那蒙家军在你赵家面前碍事,如此这般便可以了!”
“古”赵青阳还想再说什么,只是他话音刚起,便是被生生打断了过去。
“无须再多费唇舌。古某从来便不会做那朝令夕改的决定。”古惊疯显然不想再与对方喋喋不休,语气转冷道:“赵青阳,劝你别太过不知进退。现在你还有机会带着这小子回去复命,真惹怒了我,可别怪我让你就这样,空着手回去!”
眼见事不可为,再没有了本分回旋的余地。那赵青阳到底也算得上是个人物,原本阴晴不定的脸色渐渐化作平静。深深看了古惊疯一眼之后,便向着蒙木缓缓走去。
对于赵青阳出手带走蒙木的行为,古惊疯没有出手阻止。而在场的几个蒙家军高层,重伤之下也都只能在一旁看着,当真是有心无力。
擒下蒙木之后,赵青阳明白,赵氏再没有继续逗留于雅角古城的任何意义。于是,先便命赵渊赵潜二人,将蒙木与断臂昏迷的赵无双分别安顿在马车里。随后,将麾下千余死士,稍加整顿,便是一列纵队离去。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古将军,希望下次见面之时,你还能如今天这般威风凛凛。”
月明星稀,轻风微起。
数日之后的雅角古城,罗刹军已受古惊疯之命,在年朗的统领下,尽数往青榆方向退去。而城墙之上,原本应该一队队来回巡视的蒙家军,此刻也仅仅只有寥寥数人还在徘徊。若是有人看得仔细些,便是能够轻易发现。这些人并非是目光警惕地在向着城外留心观望。而只是面露追忆地轻抚着身边的城墙,好似想要在自己的脑海中刻下些什么。
“老张,你也在这里啊?”黑乎乎的城墙走道口,又从下往上冒出来个身影。见在自己之前,已有同僚在这了这里,便出言招呼。
“哦,老王啊。”那老张见有人叫自己,见来人正是当初一同守城门的同僚,便出言回道,“再来这里看上一眼,好歹俺老张也在这里风光过。只是不知道这一走之后,将来还有没有机会再回到这里看看。”
“唉”见老张这般说法,那王姓将士也是心有感触,“也不知道将来会,这里会成个什么模样。”言罢,也是目光呆呆地看向远处,再没了言语。
自打那日大战落幕,蒙战天将军意外在城楼之上,对着全体蒙家军将士宣布,蒙家军就此解散之后。类似这样的场景,连日来,在这雅角古城的各个角落里,也不知道发生过多少起。
蒙家军将士们至今都是不能理解,哪怕是没有任何胜算,完全便是白白牺牲的战争。只要将军一声令下,他们也会义无反顾地冲上前。可是为何,本该轰轰烈烈地大战,最后却是以这样的一种方式收场?甚至连一个像样的理由都没有。
事后,也曾有蒙家军战士集体到将军府请愿,甚至不惜在府外长跪不起,希望蒙战天将军可以收回成命。但这一切也是没有起到任何效果。
“若在你们心目中,我还有那么一丝威信。那便收拾下行李,离开雅角。吕桑朝廷不会再追究你们的过往,你们可以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不要再多问什么,也不要再令我为难。”
这个,是蒙战天留给全体蒙家军将士最后的话语。正是有了这一句话,蒙家军全体将士获得了他们期盼已久的自由。但是,不知道为何,他们的心中却并不感到快活。
或许是因为将军眉宇间,那丝并不明显的淡淡忧愁,以及那不过旬日,便已经斑白了两鬓;
或许是因为他们也明白,这样的自由,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才能得所求;
又或许这样的一次散兵,在所有蒙家军心里的份量,比之家破人亡,都未必来得轻。
“你该给他们解释,他们也需要一个合适的理由。”说话之人,是依旧一身玄衣的古惊疯。大战之后,他选择暂留在了雅角古城的将军府里。
此刻,在将军府院的石亭之中,他正与蒙战天相对而坐,浅杯酌饮。只是,后者此刻,显然重伤未愈,不论是身体状态还是精神状态,看起来,都不是很好。
“解释了,便又如何。了解得越多,反而会将原本安安稳稳地日子都夺去。”那身影一口饮下杯中酒,面目之间有些苦涩。“我与赵氏之间的恩怨,依照古兄透露给我的消息,已经不是多出这几万部众便能解决的问题,又何必再因我的一己之私,陪上了他们的性命。”
“也许我本不该告诉你,你现在的处境。”古惊疯看到对方反应,话语中有些不忍。
“古兄为蒙某所做的,已经足够多了。若非古兄尽力维护,我蒙某此刻怕是已经做了他赵家的剑下亡魂。”
“打发走那赵青阳,不过是区区小事。古某真心钦佩战天兄的为人,做下这点事情又是何足挂齿。”想了一想,古惊疯略有些犹豫地说道,“其实,战天兄若肯同古某一起返回在下师门。假以时日,以战天兄的天赋,必然实力大进。到时候,再要找那赵家”。
话音未落,蒙战天却是已经将话题接了过去;“此事,古兄休要再提。并非蒙某对古兄的师门有何偏见,只是蒙某也有蒙某自己的坚持。”
见他这般回答,虽在意料之中,古惊疯的面上还是不由的露出一抹失望之意。“既如此,人各有志,古某也不便强求。不知战天兄接下来,却是有何打算?”
“这两日,蒙家军众将士已经基本散去。蒙某也算了了一桩心事。明日,便会离开雅角,启程前往吕桑皇城。”对于古惊疯,蒙战天并不想有所隐瞒,“皇室那边,对于私自遣散蒙家军,我总得尽快有个交代。”
“便没有那个小子的因素在里边?吕桑皇城,同样也是那赵家的大本营。”古惊疯面色有些担忧,那皇都对于蒙战天而言,无异于龙潭虎穴。“你可是在怪我,当时并没有将那小子一同保下来?”
“蒙某并非好赖不分之人。当时的情况下,古兄并没有更多的选择。若真与那赵家拼个鱼死网破,不仅徒增丧亡不说,混乱之中,也很难将我蒙家军众人尽数保下。能有这样的结果,蒙某已是万分感激。自责的话,还请古兄休要再提!”说到这里,蒙战天起身便向古惊疯行了一礼,显然,那是真的心存感激。
第三十章 恩怨至皇城
漫漫长夜难入眠,尤其是接连发生剧变的雅角古城里,这般情况,更是尤为明显。
便在半个时辰之前,冷卿黎的屋子里,迎来了一名意料之中的客人,蒙二。进屋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两人都是无言相对。气氛沉闷得有些令人发慌。
“那天,我战败晕倒之后。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情?”最终,还是蒙二先开了口,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问出这一句话的他,便像是使尽了浑身力气一般。由此可见,这个问题,这些天来,在他的心上负担了何等沉重的压力。
“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冷卿黎闻言,轻轻重复了一句。而后,有心想要说两句,却发现自己本能的不想再提起。
不论是,千五将士护着重伤的她与铁牛、蒙木,放声高喊着什么,在漫天箭雨中,慨然前行;
还是,看着一批批将士在她的面前倒下,让她哭得声嘶力竭,彻底迷蒙了眼睛;
再或者,当最后一片青黑漫天压过来时,那突然挡在自己面前,对着自己憨憨一笑的那双蕴含深情的眼睛。
这每一幕的画面,哪怕是片刻零碎的回忆,都令她感到一阵窒息,更别说是残忍地让她非得描述出些什么东西。
她突然发现自己原来如此软弱,剩下的能力竟只有哽咽与哭泣,而没有一丝坦然生活下去的勇气。
见到她这般模样,这个原本冷艳高傲的女子,仅仅只因为简单的回忆,便哭得如此心酸凄迷。蒙二觉得,自己问出这个问题,真是一个错误而又愚蠢的决定。
死者已矣,而生者注定继续痛苦的活下去。
等到冷卿黎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蒙二心底斟酌了一下,再次缓缓开口道:“将军明天便要启程前往皇城。这一去,生死未卜。既然我到了你这里,还是想问问,你的决定。”
见冷卿黎听到自己的话后面无表情,蒙二有些无奈,接着道:“我知道,这几日,将军与那古惊疯走得过近,让你看不进眼里。只是,将军也有他自己的苦衷在那里,你也该尽量体谅体谅才是。”
“苦衷?”听到这番辩解,冷卿黎的眼神有点冷,“什么样的苦衷,还要胜过我蒙家军数千将士的性命?难不成,就因为逼退了那赵家,我们便得对那屠夫感恩戴德不成?”
“事情没有你想得那般简单!将军毕竟还需要顾全大局,若是任性而为,不白白让我蒙家军将士丢了性命?”见冷卿黎一上来便认了死理,蒙二语气里有些焦急,有心想要为蒙战天再辩驳几句。只是,这样的解释,冷卿黎全然便听不进去。
“大局?什么大局?我冷卿黎只是一名小女子,从来就不懂什么叫顾全大局!我只知道,就算数日之前,我蒙家军尽数丧命于这雅角城下,那也算是死得其所,是一场可歌可泣的传奇。远远好过现在这般,苟且偷安地过日子!”
“卿黎,注意你的措辞!”蒙二见她越说越不堪,估计照着这个形式再讲下去,非得把蒙战天将军贬得一文不值,不由有些加重了语气,“那数千将士的血海深仇,却是不可不报。但是,难不成在你眼里,其余数万将士的性命便不是性命么?!快意恩仇是好,但是若让你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送命,难道你就能忍心?”
“我自然并不是这个意思。可是将军也没有必要,将那古惊疯如同贵客一般,请进府里吧?这般做法,让我方阵亡将士泉下有知,又是如何能够安息!”看到面前的蒙二还想再说些什么,冷卿黎却是不想再听。将手抬伸到他嘴前,示意自己无心再在这方面与他继续争执。
“既然将军已经下令遣散蒙家军,那我这个所谓的统领,在这雅角古城里边再呆下去,也没什么太大的意义。明日之后,我便与你们分开,从此各奔东西吧!”言罢,冷卿黎起身打开屋门,对蒙二下了逐客令。显然,她做出的这个决定,不会再有更改。
“既如此,我也不强求于你。”蒙二见冷卿黎主意已定,知道说再多也是枉然。无可奈何之下,只有叹息着对她叮嘱了一句多加珍重,随后便迈步走出屋去。
看着蒙二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一如当初恶鸣谷之中那般远离。冷卿黎的眼前,再次闪现出了那个呆头呆脑却壮如山岳的身影。不知不觉间,她的双手已经握紧成拳,心中做出了一个决定。
今夜,同样灯火通明的,还有吕桑皇都的赵家宅院。
据赵家传出的内部消息,家族未来的接班人赵煌,以志学之龄,便突破到了修行者境界中的造丹之境。以此为由,赵家大摆三天筵席,广邀各路亲友前来观礼。
消息一经传出,整个皇城震动。对于普通皇城的百姓而言,可能只知道这个世间存在有修行者,也就是可以飞天遁地、隔空取物的高人。但那不过是一个最为笼统的概念而已。他们并不知道,修行者之间,同样存在着许多层次,有着很大的区分。
而以十六七岁的年纪,便早早达到了修行者第二个层次,造丹之境。这赵煌,便是在一些较大规模的修行宗派里,也已经算得上是上上之姿。得知此等消息的皇城各大世家,哪里敢有片刻怠慢,皆是纷纷备足了厚礼,前来赵家贺喜。
不过此刻,站在大厅之中,身披仙羽衣,手持青铜樽,满面笑容,忙着与各方宾客推杯却盏的赵煌,心底却是全无半分欣喜。已经是第三天了,本来想通过这次盛宴,向自己那师妹显显赵家底蕴,让其看看自己有何等风光的赵煌,却是连对方的面都没见到一次。更别说,是从她那里听到一句恭喜。
这样的冷遇,却是让从小便受到万众瞩目的赵煌,如何忍得下去。无法当面对着师妹发脾气的他,不可避免地,又将所有的憋屈与恨意,转嫁到了自己师妹朝思暮想都盼望着能够见到的那人身上。“我定要你尝遍世间所有酷刑,方才解我心头之恨!”
便在赵煌处心积虑着如何阴损别人之际,厅外就有下人匆匆跑进厅里。低声在赵煌耳边轻语了几句,却是让其原本有些做作的假笑,瞬间无比真实起来。
“出了什么事情,竟然能让这赵家大公子如此开心。自己送上厚礼时,可没见他有这般惊喜的表情。”厅中众人,虽然背景与赵家相比所去甚远。但一个个也都是老成精的人物。从宴开之时到此刻为止,他们的一门心思,可都是放在了这个需要他们尽心巴结的少年郎身上。见眼下赵煌心情大好,自然趁势纷纷起身,说上几句祝酒的场面话,只求能在对方心里留个好印象。
不过,闻得喜讯的赵煌,心情虽是大好,但显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