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困境。
我困兽犹斗地故作镇静道:“那您认为我应该在哪些方面取得突破呢?”
李副总的笑意瞬间停滞,一脸严肃地盯着我,两只眼睛挣得圆大,如深夜的探照灯,刺穿了森林的阻碍,直直地投射到我的心里。那对双眼皮陡然间纵横交错,褶皱丛生,显得面目狰狞。
我知道他在给我施加压力,但自己属实又不敢过早地暴露自己的想法,索性目不转睛地也盯着他,却一言不发。
半响,李副总重新换了笑容,说:“公司还残留了很多国有企业不正规的弊端。我正在组织公司内部做网站建设的优化,统一整合公司的邮箱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你觉得使用效果如何啊?”
我茫然地摇了摇头,说:“可能我刚入职不久,实际操作中很多问题我也没有参与测试。邮箱用的机会也不是很多。”
李副总表情复杂地站在那里,他的脸部明显有些恼怒,黑着脸,眼神中却又迸发出守株待兔般的惊喜和意外。他追问道:“你们部门是分子公司与总部业务文件传输的中转部门,一般互相之间如何传递文件?”
我如实回答道:“目前,我们部门在某个大型服务网站设有专门的外网邮箱,分子公司的来往文件都是存储在那里。”
李副总心满意足地笑了笑,说:“公司在推广很多新技术和新工具时都会遇到一些阻力,主要是因为大家已经习惯了既有的工作方式,要去改变甚至扭转它很困难。你是新入职的年轻人,思维活跃,创新意识也强,要争取在这些新项目推广时发挥自己的优势,体现自己的价值。”
我茫然地看了看他,心里摸不透他的想法,只好呼应着说:“这段时间,我自己的工作比较多,没有更多时间和李总您交流工作心得,做的不对的地方还请您指正。”
李副总明显已经心不在焉,淡淡地说:“行了,我这边也没有什么事情,你早点儿下班休息吧。”
李副总走后,我又将他的言谈举止重新回顾了一下,隐隐觉得他似乎是有备而来,在寻找某个突破口。要说我一个总部机关的普通员工,又是新入职没有多久的新人,能够说出什么秘密未免过于夸张,而我内心隐隐地觉得刚才把部门的某些信息透露给外人似乎有些不妥,但这不妥在哪里,又一时说不上来。我自觉没有什么失言的地方,再想到杨部长和李副总良好的私人关系,想必没有大碍,便也没有更多地往心里去。
谁知第二天刚一上班,我们就被通知,以后和分子公司传递信息的邮箱由外网邮箱统一更改为公司正在测试的内部邮箱地址。
苗胖子简单地试了试新邮箱,骂骂咧咧地说:“这公司的新邮箱容量太小了,文件稍微大点儿就占满了空间。”
我心说,您老人家这大半年也没有个正经的客户和业务,这邮箱就凑合着用吧,心里面却不禁又暗暗吃惊:昨晚上的信息,莫不成这么快就传到了杨部长的耳朵里?
'本书首发来自17k,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 ; ;
第十一章 听者有意
事实不幸被我料中。
杨部长在当天上午召开了部门内部的工作会议。在会议上,杨部长罕见地一改往日的宽厚形象,表情严肃。他一字一顿地说:“今年,部门整体任务完成得很不错,各项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工作质量较以前有了很大提升。这都是我们大家有目共睹的成绩。但是,公司在快速发展,部门也必然会出现很多新的问题待解决,这是正常的,也是可以理解的。我们不能因此抹杀部门的功绩。企业管理部讲究的是真才实学,大家千万别在自己的工作还没有完全做好时,一味地想着走捷径,搞形象工程,通过各种工作成绩以外的方式抬高自己,这种方式在我这里要坚决抵制。”
我抬头看了看,所有人都麻木地低头做着笔记,没有人神态迥异,再看杨部长,也没有特别地望向我或者点我的名字,但我心里隐隐觉得这番责问就是冲着我来的。
可我什么都没有做啊,面对李副总的穷追猛打,我已经百般小心,尽量避免说错话,部门和分子公司之间用公司以外的邮箱传递的事情也是事实,是正常工作需要啊,难不成这也被当成了炮灰?
杨部长仍在强调部门的整体利益:“今年以来,对我们部门的成绩,公司领导是满意的,在部门整体工作质量提升的情况下,大家的工资也有了明显的提高,这是良好的开端,要继续保持。年轻同志有热情,年长同事有韧劲,整个部门士气高涨,业绩蒸蒸日上。但我们千万不要将个人的利益凌驾于部门整体的利益之上,做损害大家的事情。”末了,杨部长不忘加一句:“以后,每个员工要严守自己的本职工作,做好本职工作是个人发展和提升的基础和前提。”
至此,我确认他说的就是我,心里瞬间变得复杂:不是说李副总和杨部长的关系很好吗?怎么我随口一句话就引来了直接的批评?我已经尽量避免说部门的坏话,说的都是些我认为无关痛痒的事实,可仍然被李副总当枪使唤,成了树立他个人威信的工具。这么说起来,我倒觉得有点对不起杨部长了,之前他帮我解决了很多个人工作上的难题,包括免于被发配贵州分公司、给我及时转正加薪等,但我却没有为他做过什么。
会议结束后,我是最后一个离开办公室的,杨部长叫住了我,语重心长地说:“小李,你的工作态度我还是很满意的,继续做好本职工作,尽快适应公司总部机关的环境。”
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晚上下班时,办公室的老高有事情没走,我就和他闲聊了几句。
老高笑着说:“小李,来了快一年了吧?”
我说:“也就大半年吧。”
老高点了支烟,说:“小伙子干活有冲劲儿,文笔也不错,是块好材料啊。”
我逮住这个话头,赶紧说:“有很多业务上的东西我一时半会儿还领悟不了,也没找到学习的门路。”
老高认真地看着我,说:“什么业务不业务的,杨部长懂业务吗?总部机关管分子公司根本就是外行指导内行,谈业务都是扯淡。”
我了解他的状态——年轻时恃才傲物,中年时郁郁不得志,一贯的大嘴巴不招人喜欢。进公司以来,我一直尽量避免与他走得太近,以免招惹一身不必要的麻烦,只在中午的太极拳指导中和他聊几句家常。可这时他的话明显有提点的意思,我便真诚地问道:“您给我出出主意,我到底还应该怎么提高?”
老高意味深长地吸了口烟,气息均匀地吐出一股青蓝的烟圈,仿佛长出了心中的一口气,语气冷静地说:“小伙子,人这一辈子,机会其实就那么几个,你必须清楚地看见生活给你的启示。当生活在这一瞬间向你垂青时,你抓住了,就会一飞冲天。可如果你视若不见时,它就会像噩梦一样,在你的余生中不断地给你后悔和惩罚。我不知道你犯了什么错误,但是,今天杨部长说的话明显是对着你说的。”
我心里一惊,却本能地继续嘴硬道:“这个可真不一定是我。”
老高狡黠地笑了笑,说:“其实杨部长说的是谁,大家心里都一清二楚。老员工的资历比杨部长在这个公司的时间都长,何况,老员工每天按部就班做的都是几年、十几年中日复一日的重复工作,不会有太多的突发情况。所以,杨部长是不会说老员工的,那就只剩下四个新员工了。老苗职场经验丰富,为人圆滑,杨部长心里始终防着他会对自己形成威胁,一直没有交代什么太重要的工作给他。所以,他不太可能犯错误;唐莉怀孕了,每天就老老实实地在办公室里坐着;王正更不用说,沉默寡言的,和谁也不深接触。这三个人里面,只有你生性活跃外向,经常和其他部门的员工接触,所以,肯定是你无疑。”
我只得老老实实地说:“李副总将我招聘进志化集团公司,我很感激他。我只是在李副总偶尔值班时询问到自己最近的工作后,简单说了下近况,根本没有涉及到部门的**。维护部门整体利益这点道理我还是懂的。”
老高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说:“李副总是个空降的外人,在公司没有任何的关系和背景,完全凭着自己的本事和业绩吃饭。花总如果有一天认为他再无使用价值,会毫不留情地将他踢出志化公司。所以,李副总迫切地需要不断地用业绩证明自己。”
我接口道:“所以,任何他主导的改变公司现状的新意和工作,其实都是他的业绩。”
老高说:“不错。所以,即使你身处在总部的末端,是个不起眼的普通员工,仍然有着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力量,以后要慎言慎行啊!”
我点了点头,说:“其实我真的没有坏心眼,只是两面都是对我不错的领导,夹在中间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老高对我说:“县官不如现管。谁是你的直管领导?谁对你的升迁最有发言权?”
我一五一十地答道:“全集团公司都知道,花总是公司的一把手,人事任免权都在他的手里。”
老高手指点着桌子,一字一顿地说:“不错。花总决定了我们每个人在公司的命运。可是,你一个普通员工,不是花总的亲信,他又不和你直接接触,怎么可能了解你呢?只能通过你的直属领导杨部长嘛。所以,不管你实际的工作能力如何,杨部长一张嘴就决定了你的前途和命运。”
我开始感觉到后背有阵阵的冷汗冒出。
老高一脸凝重地说:“很多时候,你犯一个错误,给领导留下了不好的印象,想要改变这种印象,需要花费一年甚至几年时间的努力才能扭转过来。而很多人这辈子恐怕都未必有机会再改正了。”
我心里面已经噤若寒蝉,嘴上仍故意轻描淡写地说:“不至于吧?我只是个新员工,这是不是有点儿过于严重了?”
老高反驳道:“职场从你踏进公司的第一天起就已经正式开始了。没人会给你充足的时间等着你逐步地成熟。三年以后,你们这一批年轻人的差距就看出来了,这是无数个先例证明过的真理……”
老高后面的话在我耳边已经变得模糊不清,我的心里反复掂量着那几句——“杨部长一张嘴就决定了你的前途和命运”、“很多时候,你犯一个错误给领导留下了不好的印象,想要扭转这种印象,需要花费一年甚至几年时间的努力才能扭转过来。而很多人这辈子恐怕都未必有机会再改正了”。
我灰心丧气地离开了公司,走在昏暗的街角,想起一年多前,我不肯放弃自己的自由和理想,毅然拒绝了导师的读博邀请;我想起自己拒绝了省委组织部的选拔机会,进而放弃了爱情,为了自己那份如今看来有点儿可笑的信仰。
社会就是如此,哪个行业都是凭着关系和背景立足,实力只有在别人认可时才算数。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纷争,关系和背景决定了国企这个江湖纷争中泾渭分明的阵营。我已经踏进了志化集团的江湖,就不可避免地要面对这些。所谓的独善其身、完全凭实力说话,根本不现实。
一个念头不期然地涌上心头——辞职,去一个完全凭实力说话的企业。可是,这个念头也只是在心头闪闪而已,志化集团给我的那份不菲的年薪已经无形地在我那桀骜不驯的心上轻轻地栓了一个绳结,看似可以轻松挣脱,实则已经结结实实地扣紧。
谭晶晶正式上班后,给我发了一则短信,重新留了她在北京新的联系方式。我眼看着她的事业和生活均进入了正轨,不禁感叹自己在她面前永远是后知后觉。
于是,我狠心地接受了母亲安排的相亲,心里决定开始新的生活。
这天傍晚,我和女孩约好在公园见面。我穿了条浅灰色的亚麻休闲长裤,套了件水粉色的衬衫,这套装束是谭晶晶以前最喜欢的,她笑言这样显得人斯文干净,很有韩星的范儿。
女孩的长相很一般,白白净净,有点儿胖,穿了一身粉色的连衣裙,肥短的脚上套了一双金鱼鞋,露出“浓妆艳抹”的红色脚趾甲,显得艳俗而老气。
我在心里面不自觉地把她和谭晶晶进行着对比,尽管这显得不公平,但仍不能阻止我心中那条模糊却深刻的标准。
我和女孩简单地聊了一个小时,这一个小时显得无比漫长,因为双方都知道此行的目的,不管绕到什么话题,其实核心都是在观察对方。我对女孩的工作甚至是经历都不是很感兴趣,因为第一眼印象已经决定了双方没有什么可能性,却又不敢表现得太消极,让我的母亲和介绍人难堪,只得耐着性子熬过。
晚上回家,母亲一脸期待地看着我。我伸了伸舌头,言简意赅地说:“不行,没感觉。”说完生怕母亲追问,赶紧闪进自己的房间。
自此以后,我明确地拒绝了母亲安排的任何相亲,因为这种带有明确目的的见面,在开始就将双方的状态调整在了互相试探的程序化模式。没有自由的交流也许本身就是个错误,想要恋爱的感觉更无异于痴人说梦。当然,我对拒绝相亲给出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专注于工作,但鬼才知道我的工作何时能够有起色。
'本书首发来自17k,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 ; ;
第十二章 雾里看花
在被杨部长不点名批评后的一段时间里,我着实加倍努力了一番,对日已麻木的文字报告倾注了更多的认真和严谨,杨部长也没有表现出更多的不满。但我的内心一直有个倔强的声音在挣扎着,渴望摆脱日益单调和枯燥的机关生活,寻找自己心目中理想的职业生涯。只是这理想的职业在哪里,我不知道,也没有人告诉我。
正是源于前途的不确定性,我一直很痛苦。人的一切痛苦,本质上都是对自己的无能的愤怒。短短的一年时间,我已经深感社会的复杂和自身实力的羸弱远超想象,开始对自己当初的信仰和选择提出了质疑。
转眼间就到了年底。
公司年度会议时,花总指出公司的快速发展已经出现了人才短缺的瓶颈,明确提出要给年轻人机会,促进年轻人的成长,并承诺今后只要是能力强、工作成绩出色、认同公司文化的员工,不管他的身份如何、资历如何,公司都会大胆地提拔和使用。
花总的这段讲话着实让我也兴奋了一阵子,好像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稻草,精神为之一振。
然而,花总的后半段话却又给我敲响了警钟。他指出,尽管公司加大了人才的引进力度,但效果不明显,引进的人才没有充分发挥预期的作用,原因既有其自身与公司文化冲突的问题,也有主观的排斥。花总不厌其烦地强调,一件小事,只有持续地做好、做下去,才能取得成效。他希望年轻人要用一种平和的心态对待公司、对待未来,安心本职工作。
花总的话很快就应验了,接下来的人士调整让我眼花缭乱。一个个响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