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万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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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然万春-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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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匀换嵊泻孟飞涎荨V灰夷镌诩遥徒猩筒换嵬!3税ご蛑猓渌奔洌揖驮谧雷由习诒臼椋镜12点。看一会书,我爹就会考我一次,接着揍我一顿;揍得心情好点儿了,他让我接着看书,一会儿再揍。

  晚上,我爹并不是绝对在家,他有时候9点才回家,仍然会找个理由揍我。一天,我爹回来晚了,他把我的书包拿过来乱翻,他找出了两个数学作业本,指着旧的问:“这个数学本子用完了吗?”我说:“没有。”他又问:“那这个新本子是什么本子?”我说:“数学本儿。”他又说:“旧本子没用完,你就用新本子,你以为家里的钱是捡来的?”他就用我的书和本子砸我脑袋,又连搧带踹的揍了我一顿;为了让我挨揍挨得更狠一点,我娘在旁边添油加醋。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娘和我爹成了一路货;我爹揍我,她就在旁边儿火上浇油,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事实上,任何事情,我都会挨揍。我经过我爹办公室时,他那些同事们会和我开玩笑,我也和他们开,我虽然天天挨打挨骂,但表现还很正常。晚上,我爹嫌我和他同事开的玩笑不漂亮,让他在单位丢了脸,仍然会借这个理由揍我一顿。他还告诉我,他故意不当着同事的面儿揍我,怕人家会拦开,所以,晚上才算账。并且,有的事情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他仍然能想起来,追加我一顿揍;我娘也经常把他不知道的事儿告诉他,鼓励他揍我一顿。

  我上完厕所,路上遇见小莎,会打招呼说上两句话儿,我爹嫌我耽误了时间,也会揍我一顿。任何时候揍我,我娘都会在旁边煽风点火;并且,我爹这次揍我,我娘会把上次的事儿抖搂出来,鼓励我爹多揍我两下儿。

  我和我娘也说不出心里话儿了。一天早上,我娘不舒服,没做饭,她给了我两毛钱,让我买两块炸糕吃,一分钱也没多给我。我挤在同学中,一起买炸糕,他们都说要买两个;可我一看他们手里拿的钱,不是一块,就是五毛,有的拿着四张一毛的,我就问一个学生:“几毛钱一个炸糕?”他告诉我说:“两毛一个。”我娘还以为炸糕是一毛钱一个,给了我两毛,让我买两个炸糕吃,我只买了一个吃了。要在以前,我回了家,一定会告诉我娘:炸糕已经两毛一个了,我根本没吃饱。可现在,我什么也说不出来;他们已经习惯冤枉我了,我也习惯在脑袋上顶着个屎盆子。无论多么冤枉,我都一句话不解释,专心挨揍;反正解释了,也一样会挨揍,没准儿挨的更重。我娘很少单独找茬儿揍我,我依然不怎么恨她。

  我爹已经不单纯用巴掌和皮鞋揍我了,他花样儿也越来越多。我家东屋,不知怎么放着一捆竹棍儿,有一搂粗那么一捆儿。一天,我爹脑门开窍儿,他用我的背当沙袋,把竹棍全部敲碎了。他抽出一根竹棍,在我背上敲碎,紧接着,又抽出一根,继续敲碎;一口气打碎十几根儿,看到我在地上打滚儿,他才停手;等我站起来,他接着用刚才的办法,再打一轮儿。这些竹棍儿,每根直径都有3公分,每根棍子都是一下就打碎;并且,这种击打频率实在是太高了,我还没把第一下的疼痛忍过去,第十五下就已经打完了。我只能在地上打一会儿滚儿,才能继续承受下一轮击打。我爹就这样,将那一捆竹棍全在我背上敲碎了,一根儿都没剩。

  我爹打我,还会用另外一招儿:先一记重脚踹我后腰,把我踹得喘不上气来,他就不动手了,单等着我缓劲儿;等我能喘上气儿来的时候,他再慢慢打。

  他还有更绝的一招儿:打我之前,不给我信号,我都不知道自己将要挨打,还在干着别的什么事儿,身体就已经飞出去了。

  有时候,他就想看我哭,我忍着不哭,他就越打越来气,直到我的眼泪流下来;一会儿,我又不哭了,他就再接着把我打哭,这样一波接一波地打。有时候,他不愿看我哭,我被打哭了,他会说:“止住!”等我止住了,他会接着打我,再把我打哭,然后再威胁我,不准我哭,这样一轮接一轮地揍。

  我爹在单位上,依然没有得罪过一个人,依然最有人缘儿,每个人都喜欢他。单位上的人全都认为是我不对,以为我太调皮,才会挨打。他们甚至说:“要说你是原志恒的儿子,谁会相信?你爹成绩又好,人缘又佳,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一个没用的儿子来?”

  我爹在单位已经是骨干了。小莎娘也是会计,但老算不对账,每次都是我爹在月底帮她纠正;据说,我爹一次也没算错过账。单位上的人,已经开始崇拜他了;甚至日杂公司的总经理郑江舟,也对我爹佩服得五体投地,经常单独和我爹商量事情。

  我爹不爱我娘,不但我知道,而且我爹全单位的人都知道。我娘竟然拿我爹到处炫耀,逢人就说:“我们家志恒一次账也没算错过,他要是不干了,江舟干着也就没劲儿了。”我听着她在那儿瞎显摆,心里特别难受。谁不知道你男人天天跟你闹离婚?你炫耀这个不嫌丢人?拿着爱自己的人显摆,叫做风风光光;拿着不爱自己的人显摆,叫做不知廉耻。你怎么连这个道理都不懂?你没看见人家上次听了你的话儿,是什么表情吗?人家简直就是既可怜你,又看不起你。你怎么还接着卖弄?就算你拿着自己的愚蠢当聪明炫耀,人家也不会这么笑话你,你真是可怜又可笑。

  最近,我爹不怎么把离婚的事儿闹大,单位上的人以为,风头差不多要过去了。但是,全世界只有我知道,他俩过得是什么日子,他俩仍然天天在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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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浑蛋日子不知过了多久,我爹娘离婚的事儿又被摆到了桌面上,人们也不劝了,认为木已成舟了。我极度兴奋:没人管我了,我要过好日子了。

  我打定主意跟我娘,并且认为我俩要过好日子了。我对我娘说:“等离了婚,你花一百多块钱,给我买个电视游戏机,我每天晚上就玩儿一个小时,再也不进游戏厅了;并且,我还用好好学习。”我娘说:“行。”

  我爹已经不回家了,他住在了单位上。我发现,我爹彻底不想过了。有一天,他回了一趟家,没理我,径直走到墙边,把大日历取了下来,带回单位,让女同事帮他折钱包儿。同时,他手里还拿着一支一块钱的雪糕,满不在乎地吃着;他以前从来不乱花钱,烟都是抽几毛钱一包的,我认为,那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吃那么好的雪糕。这之后,家里有用的东西,他什么都拿,像对待日历那样,当玩具糟蹋了。看来,他是彻底不想过了。我感到非常高兴,看来,离婚相当有指望。

  我娘脾气又好了,和我相依为命,大小考试都没人问我,也没人管我进不进游戏厅,我认为好日子真的要来了。既然这事儿已经摆上了桌面,我也劝我娘离婚,快离了吧,跟条狗过日子,也比跟我爹强。

  我爹竟然也想要我,有一次,他跑回来问我:“小林,你要跟谁?”我一字一顿地回答:“跟我娘。”他想说点什么,在那摇晃脑地思考了半天,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无耐地走了。就你这样的人渣,我会挑选你?我就是不跟我娘,我也会去跟我姨,就算找个不认识的人家,老子也不跟你过。你自己问这话儿,都底气不足,你不明白自己是什么东西吗?

  我爹单位上的人碰到了我,个个都这么劝我:“小林,别跟你娘,她是个傻女人,跟着你爹这种聪明人,你才会过上好日子。”是他们真的关心我,还是我爹指使他们这么说的?怎么有人劝孩子离开自己的娘?要是他们自己出了事儿,也会选择离开自己的娘?别管是他们自己要这么说,还是我爹指使他们这么说,我都认为他们是在放屁。他们没安好心,绝对是为了巴结我爹,想在单位站得稳当点儿。我爷爷家和姥姥家也知道了这事,他们各怀鬼胎,给我出不同的主意;但任何人的话儿,对我都不起作用,他们是白费心机,我肯定会跟我娘。

  让我想不到的是,折腾到了期末考试的时候,婚也没离成,我爹竟然又搬回来了。真他娘让人上火!这两个人怎么就这么没志气,连个婚也离不成?我失望到了极点,坏日子又要回来了!

  因为刚过了离婚风波,我爹没为期末考试的事儿揍我;我仍然没占第一,只考了前十名。

  我的暑假简直没法过,婚不离了,我爹又把焦点放在了我身上。我娘一早出去卖冰棍儿,我爹不准我出门儿,十分二十分钟地回一趟家。家就在日杂公司的院儿里,回来一趟,一分钟的时间也用不了。谁这么上班?你仗着自己是个人物,就搞特殊?郑江舟这个王八旦经理是怎么当的?你不怕别人跟着他学?

  不行,日子没法过!先抽点儿烟吧。家里的烟,我想尽办法藏几支,邻居家的烟,我也绞尽脑汁地算计着;可烟还是不够抽。我得弄点儿钱,去买包烟;老这么偷,邻居迟早会逮住我。

  我开始打我娘的主意,她比较傻,比偷我爹要容易,也比偷我爹安全。其实,我爹的钱好偷,他连个钱包儿也没有,一叠钱混乱地装在兜里,只要他睡着了,伸手就能拿到,他肯定也不知道丢过钱。可是不行,睡着的狮子,也比乱蹦的猴子吓人,我不敢打他主意。

  我娘虽然不精明,可对钱看得特别紧。早晨,我帮她推着冰柜出摊时,钱袋就在她眼皮子底下;中午吃饭,她也不让我换她,硬要我把饭送过去;晚上,我接她回来,她也死盯着钱袋。太不好下手了,怎么别的事儿这么傻,看钱看得这么紧?但她总有离开的时候,冰棍儿不够卖了,她得去进货。她还非常尖头,生怕离开一会儿耽误了挣钱,让我看会儿摊;并且,临走之前,还把钱袋里的大部分钱带走,只留下一点儿零的。我一看,钱太少了,偷多了会被发觉;可要偷的太少,买不了什么东西。我仔细计算着偷多少合适,要既安全,又够用。

  我偷了钱,不敢放进口袋,我把钱塞到鞋里,因为我娘回来会搜我。当时是夏天,我背心上没有口袋,只有裤衩上有一个。我娘还要面子,不愿当着一群做买卖的人搜我,她抓住开冰柜放冰棍儿的档儿,迅速拍一下我的口袋,看是不是硌手。

  为了不让她怀疑我在鞋里藏钱,我故意让她抓到了一次,我要让她以为我是个傻瓜,让她认为我的钱总是放在口袋里。她抓到了,立刻把钱要了过去,但没有告诉我爹;打那之后,她只注意我的口袋,我总能得手。

  我还是被一个邻摊儿的人发现了。一天,我娘又抓住我送饭的档儿去进货,邻摊儿有一个老头子,非要站在我旁边和我说话。我盼望他快点儿滚,但又不能把他轰走;我一看,我娘快回来了,再不动手,就没机会了。冒一下险吧!我摸了一块钱,迅速塞进了鞋里,老头儿一愣,很显然,他看到发生的事情了。但他没有揭穿我,依然和我搭话儿。我认为他不会告诉我娘,他知道我也要面子;最后,跟我预期的一样,他没告诉我娘。

  我还打邻居的主意,我溜到后院小勇家里,偷他家的钱。我见过别人在床垫儿下面藏钱,我没见过小勇这么干,但我依然先掀他家褥子,老天保佑,我发现了一大堆钱。我五块五块地偷,估计不会引起他的注意;但有一次,他家零钱不够多,我想怎么也是冒险,拿一张五十的吧。这可是一大笔钱,他一个月才撑两百块,拿他五十块,他一定能察觉到,他也肯定首先怀疑我,但他肯定会为了面子,不好意思提。果然,他们两口子的眼神有点儿不太对了;但最终,他俩谁也没提。

  我用偷来的钱买烟,还买零食。我就去李伟刚家买,她娘也傻,必然以为我在帮我爹买烟。她娘确实是这么想的,从来没怀疑过我,还问我:“你爹怎么也不抽盒儿好的?”我爱在他家买东西,除了因为路途近,还有一个原因:他娘不会算账。她总是多找我钱,给她一块,花4毛,她会找我8毛。有一次,我给了她5块,买了6毛钱东西,她把零钱递给我,我还没接过来,就看出来了,她找回了5块2。还问我:“钱对吗?”我正要说对,李伟刚他爹突然过来了,看着她手里的钱,问她:“他给了你多少钱?”“5块。”并且,她娘还在等着我回答钱对不对,拿钱的手就伸在我面前。我心想,他爹怎么过来了?我既不想放弃这个便宜,又怕他爹会算账儿;所以,我也不接钱,我也不回答,想先看看他爹怎么说。

  “那不是5块2吗?”他爹连数都没数,像我一样,一眼就看出来了。坏了,他爹是个精明人,没准儿比我还聪明;要不为什么李伟刚也那么聪明?但他爹就是不帮他娘,盯着她重新数,数了四五次,她也没数对,我已经不敢说瞎话儿了,实话实说钱不对。最后,李伟刚他爹把钱找给了我。

  我明白了:李伟刚家,和我们家类似;他爹精明凶狠,他娘愚蠢善良,李伟刚聪不学习,他爹经常揍他,他娘惹不起他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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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单靠抽烟和摆弄小*,日子仍然没法儿过。并且,我爹依然天天揍我;我豁出去了,先找点乐子吧,我溜了出去。

  我找到一家游戏厅,用偷来的钱买了几枚游戏币,三下两下用完了,我不太会玩儿。没了硬币,我也不想回家,我就站在旁边看别人玩儿。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发觉我爹站在我后面儿。不用他吭声儿,我自己就往外走。他命令我往前跑,他在后边骑车追。我长跑一直不行,个子又矮,我也没练过长跑,一会儿,我就慢了下来;我感觉车轮儿快撞到我了,又咬着牙,继续用力。

  一直跑出了城,上了公路,再跑,就到长庄村儿了,那儿是我大姨家。我实在跑不动了,我爹让我拐弯儿,我们进了地里,在离公路二十米的地方,他停下了。他开始瞪着我,我纹丝不敢动。突然,他对着我胸口打了一拳,我倒退了几步;他追上来,左手一拳,右手一拳,一丝不乱,稳稳当当地对着我的胸口打。我挨第一拳的时候,呼吸就已经困难了,没等我喘上气儿来,胸口上就又挨了无数拳。他的每一拳都那么有力,但我还是不敢伸胳膊挡着。他一路打着我往后退,直到看到我鼻子已经*了,才住手。第一拳砸在我身上时,我就已经感觉到有一股液体似的东西,顺着胸口往上走。刚开始几拳,我的鼻子没流血,打到后来,我感觉“嗖”的一声,一股鲜血从鼻子里喷了出来。我不知道为什么胸口挨打,鼻子会*,但我认为我的内脏肯定受了伤。我爹并没有把我打哭,我看到了自己在*,吓哭了。我爹也怕了,拎起我,去了不远处的一个工地。工地上正好是我们村儿的人在干活儿,我既担心自己的健康,又担心人家的目光;他们可都认识我。

  村里人问我爹怎么回事儿,我希望他说是我自己摔倒了,或是说我跟别人打了架,但他实话实说是他揍的我;我感觉非常丢人。

  村里人把水管儿递过来,给我洗鼻子,我已经浑身是血了。水一冲鼻子,很快就不流血了,我纳闷这是为什么。我爹又命令我把衣服上的血洗掉,难道他怕我娘看到?可能是吧,这是我第一次被打得流了血。

  我爹确实害怕了,他没再打我,带我回家时,还买了点儿零食,并且让我坐在车子前边的横梁上。

  我娘根本不知道我差点儿被打死的事儿,我也没和她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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