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万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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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然万春-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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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己。”我舅舅说:“我爹聋,我说不让你骂了,这下好了吧?”

  我舅舅家还有一件特别出名的事儿。由于我舅妈教学成绩出色,有一次,电视台的人找到家来采访。我舅妈虽然精明,但应付媒体还是不太行;电视台的人一看我舅舅那么漂亮,认为我舅舅也一定特别聪明,说:“让老师的爱人说两句吧。”什么?让老师爱人说话?不行!他要开了口,猪圈儿里那头猪的脸都得让他丢尽!我舅妈登时就急了,当着电视台的面儿,连辞都没来得及措,随口嚷了一句:“别采访他!他是个傻子。”这件事儿,在我姥姥家周围一带,特别出名。

  我想向舅舅要钱,并不是因为他傻,只是因为他是我舅舅,他很喜欢我。我就在药厂门口等着他,一会儿,他就出现了。我说我在转悠着玩儿,趁他想走时,才说了一句:“给我一块钱,我想买冰棍儿。”我舅舅笑着说:“你肯定是去打游戏机。”但仍然给了我一块钱。

  县伟说他姑姑也在药厂上班,他也从他姑姑那儿弄了一块钱,我俩回了游戏厅。我把一块钱花了,一会儿就打完了硬币;我让县伟也把他那一块花掉,他只花了五毛,然后,死活也不花了。他比我大,比我懂事儿。

  我俩耗到了三点半,县伟死活不呆着了,他说他必须要回去干活儿。

  我俩回了家,县伟他爹正在刨木头,瞪了县伟一眼,县伟赶紧去干活。我娘把我拉到屋里,说:“你敢带县伟去玩儿,你不知道他挣着咱家工资呢?”但是,我娘没打我。在家里守着县伟,实在是没什么可玩儿的;于是,我又把他带出去了几次。我娘没揍我,但她告诉我爹了,我爹揍了我。我娘还不停地嘱咐县伟:“回了家,千万别告诉他二伯,我们家住在哪儿。”我心想,你这是干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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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县伟和他爹把木工活干完之后,就走了;现在,只有我自己呆着,还有很长一段假期。

  我爹天天打听怎么进日城中学;最后,消息来了:差一分,缴纳1000元。我爹发愁了,除了日城中学,没有一家像样的学校。

  市耳镇中学盛产流氓已经很出名了;并且,每年一个学生也考不上高中。东河中学,名声比市耳镇中学还差。南王中学也不错,但是有三十公里远。第二中学,是一家职业学校。我爹天天为这事儿上火。

  不知从哪儿来了一个信:日城中学的退休老师,在日城中学的西边,开了一家私立学校,叫育才中学;三年学费才一千八百块。我爹立即把这事儿办了,他认为这和去日城中学读书是一回事儿,因为育才也是日城中学的老师。

  我不愿意去育才中学。我已经是个坏蛋了,既然这个育才中学和日城中学是一回事,那教学方式肯定也是一个套路,没准儿比日城中学还苛刻;洒家去了那儿,肯定开不了戒!我想去市耳镇中学或者东河中学;并且,这两个学校几乎不收学费,这样就省得我娘天天嘟囔。还有,李伟刚和赵兴他们,都是去的东河中学,那里干坏事儿肯定不显眼儿。

  但我爹已经把学费交了;我娘还天天抱怨我不争气,让家里花了钱。我心里说:“有不挣钱的,你们又不让去;自己还抱怨什么?”但我不敢把这句话说出来,说了也是白挨顿揍,结果都一样。

  还有一段假期,我爹非让我去预习班。不知道他又从哪儿打听到消息:一群大学生开了一个初中预习班,就在向阳小学租的教室。我稍微有一点儿想去,因为我早就听说过,这世界上还有人说英语,我想去看看这英语是怎么回事儿。

  第一天上学,因为要交学费,我爹和我一起去了学校。办公室里坐着一个男人,和我爹差不多岁数,他身边坐着他儿子。这个孩子真是丑陋:眼睛像绿豆那么小,眼镜儿像瓶子底儿那么厚,鼻子比我的大一倍,嘴唇肥肿得像女人的*;他爹竟然非常帅。他爹向我爹抱怨:“从小到大,始终都是前三名,硬他娘没考上。”从我爹那既羡慕又无奈的眼神里,我感觉到:他希望那个丑八怪是他的儿子。这么多年,他始终热衷于打听哪个孩子成绩好,并且还非要亲眼看看人家。

  我记得有一次,他特意从家里跑到学校,想看看那个占第一的张蝶长什么样儿。我在门口指给他看,张蝶正在用直尺敲桌子,我说:“敲尺子的那个。”他竟然看了人家半天。我放学到了家,他还当我的面,对我娘说:“那个张蝶,没什么特殊的,小丫头片子长得挺难看。小林要用点儿功,早就超过她了。”他天天念叨张蝶,他说人家字漂亮,逼着我学人家的字体。

  交完学费,我也就和那个丑八怪认识了,我俩一起进了教室。教室里,我认得两个人。一个是杨洋,也是向阳小学毕业的,但和我不是一个班儿。他和他们班儿的美女李水恋爱的事,全校皆知。并且,他的头发也和我的一样,都是一根一根地直竖着。我俩就是因为头发的事儿,才认识的。另一个人,是我进了教室才认出来的,他叫钟昆。我家刚搬家时,我在家里找出了一个本子,名字写的是钟昆;电力局的公厕里,也写着这么个名字,邻居的孩子告诉我:“你家就是买的钟昆家的房。”我又和这个钟昆碰了一下头,确实就是他家的房子。

  在预习班里,我一样地调皮;终于有一天,女老师受不了了,她生气地离开了教室。一会儿,他带回了一个男老师,那个男老师一进门儿,就厉声说:“谁叫原小林,出来!”我吓坏了,我最怕男老师,心想:又得挨一顿狠揍。哪知道,他把我叫出来,只是狠狠地训了我一顿。不过,我多少还是收敛了点儿。

  我下课就和杨洋耗在一块儿,围着操场瞎转悠,我请他吃了不少雪糕。据说他很有钱,可这几天就是不花,我问他为什么,他说:“这段时间手头太紧,以后,我请你吃大碗儿。”我不知道什么是大碗儿,他说:“两块五一个,李进家卖冰棍儿,我让李进给你留几个。”我相信了他,但是,这辈子他也没兑现他的承诺。

  我和杨洋交好的时候,和钟昆关系非常恶劣;我俩谁也不服谁,终于有一天,我们约定好:下课干一仗。我不怕陌生人,不管他多强,我都不怕,我只怕欺负过我的人;要是有人欺负过我一次,我一辈子都会怕这个人,即使我已远远比他强壮。

  下了课,我俩就找了个远点儿的地方,想在那儿比试;杨洋也跟着。我和钟昆互相掐着对方脖子,想摔倒对方,可力气差不多,我俩僵持了很久,我感觉力气也有点儿不支了。最后,我咬着牙,硬把他拖跪下了,我的力气也用光了。这时,那名男老师也来了,我俩就分开了,老师问:“你们在干嘛?”我俩说:“闹着玩儿,没事儿。”大家就散开了。

  我觉得自己并没有占多大优势,可杨洋告诉我:“你把钟昆打怕了,他膝盖上磕破了老大一个口子,走路走碍事儿。你太牛了!”我不知道他是在讽刺我,还是真的夸我,但是,钟昆在我面前老实多了。看来,这小子就是欠揍!

  突然,我受伤了。那个丑八怪太讨厌了,他干的事儿,简直让人气愤绝顶!我相信,这世界上没几个这样的人。

  一天下午,我们去操场玩儿,我爬上了一个很高的架子,用手抓着最上边儿一根铁棍儿,悬空吊着,脚离地面有一米多。忽然,那个丑八怪冲我跑过来了,不好!他想抓我脚,但来不及了,他已经到了跟前儿,他跳起来就把我的脚抓住了。我虽然劲儿大,但仍然被揪了下来,我屁股着了地,还用手拄了一下。

  我顿时就眼冒金星了,浑身都疼,特别是我的左手腕儿。我喘了半天气,才让杨洋和丑八怪把我扶起来。我几乎走不了路了,他们搀着我去找老师。

  一会儿,我爹就到了学校,他先问清了怎么回事儿;然后,他把我拎上了车子,载我去了王起生骨科诊所。

  我被放在床上,趴着呆着。王起生的儿子,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把我浑身摸了遍;摸的时候,简直疼的受不了,我只能咬着牙坚持。摸完了,他用膝盖顶着我腰,用双手往后扳我的肩膀,我听到“吱吱”的响声了,他保持着这个动作呆了半天,我差点儿没晕过去。他又拿起我的左手,先摸了摸,趁我不注意,猛地一揉,我差点没叫出来,最后,他用木板和纱布,把我的手捆了起来。

  我爹又载我回了家,因为是那个成绩好的丑八怪把我弄伤了,我爹竟然还挺高兴,劝我借着这个因由和他交朋友;但我对那个怪物一点兴趣都没有。这个怪物,不但长得丑,也确实是一个怪物。这个怪物干的事儿太蠢了!我有点儿恨这个小子,没去找他。

  我在家养伤,我娘唠叨了好几天,说什么又浪费钱了,始终没担心我的手会不会成残废。我心想:我的手重要,还是那二十块钱重要?你怎么不在乎我,只在乎钱?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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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伤好了,也开学了。

  开学第一天,我爹和我一起去报到,一路骑了有30分钟。学校离日城中学不远,就在日城中学西边的一个村子里,这个村叫徐庄。那些退休的老头儿,租了徐庄小学的两间教室,命名为育才中学;育才中学和徐庄小学在同一个院子。

  一进校门,我就失望了。这里比我们村儿的学校还破,一共四间教室,我们占两间,小学占两间;我们中学,只有两个班,我在一班。

  这些同学我看着也不顺眼,大多数都是乡下来的,又土又难看;有的同学都十七了,我周岁十二,虚岁十四。学校里,还有向阳小学的十来个校友。

  我爹给了我一块钱,说:“中午在这里吃也行,回家吃也行。”我知道他想让我回家吃,既省钱,又可以逼我看会书;但既然你已经说了怎样都行,我必然不会回家。他走之前,还特意跑到老师们面前,巴结了半天。

  在育才中学,我想尽办法出风头,想尽量唬住那些乡巴佬儿。一起出风头的,全是向阳小学那些校友;看来,城里的孩子就是坏。我英语已经预习了一些,表现不错,英语老头儿挺喜欢我;其他老师给我的印象也不太坏。

  我的名声好一点儿了;但我隐隐担心: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回到以前的状态。我感觉在这里必然不会有好结果;并且,我爹还是天天揍我。我爹揍着我,上课我也不听课,很快,我只想过的痛快。怎么痛快,我怎么干;很显然,我已经回到那个状态了。

  中学和小学不一样,不学习考不了高分;并且,科目非常多:语文,数学,英语,生物,地理,政治,历史。听说,以后还要加上几何、物理和化学。

  我本来就不爱学习;现在,我连数学也不学了。中学的数学,也和小学不一样,有太多公式;如果不背诵,脑子再好用,也不顶事;那些公式,我一个也没记住。我天天干坏事儿,连琢磨也不用琢磨,顺手就干了。

  天气越来越凉了,教室里生了一个蜂窝煤炉。下了课,我和李伟松,把通火的铁条烧红,在窗户上烫洞;我俩烫了不少洞,老师也没注意。这件事儿,一年后,老师才发觉。

  我还把二班的“盐罐子”揍了一顿。这个盐罐子,我小学就认识,小学时就差点没打一架。这次的事本来不怨我,完全是他自找的。

  那天,快要上课了,我想大便。刚蹲下,盐罐子就过来了,他说我小时候欺负过他一次,现在,他要算账。明摆着,他这是在欺负人。但是,快要上课了,我不能和他纠缠。我说:“下节课再说吧,你看我正干嘛呢?”我硬是不走,不停地推我,我明白了:他就是不让我拉!我一咬牙,把裤子提了起来,和他一起出了厕所;这时,上课铃声响了。我不管上课不上课,伸手就抓住了他,把他按在煤渣上,左右开弓,边打边用力往下压。我把他按倒时,他就后悔了,边挨揍边说:“上课了,下课再说吧。”我压根不理他的茬儿,一口气打了他十几下,才放开他,他哆哆嗦嗦地回了教室。我打他的时候,除了老师,一班二班的学生,全看见了。我们班的学生有些怕我了,在这个时候,我又打了我们班王义轩一顿。之后,王义轩的妹妹王文凤又惹我,我像打男人一样打了她一顿。接着,我又把同桌宋永军打了一顿。这些事儿,原因全在我。

  这个同桌宋永军,右手少一个手指,他说被拖拉机挤碎了。但是,这个残指上,还有绿豆那么大的一块指甲,他用残指往桌子上一戳,就一个坑。

  班上的李伟松也挺牛。有一天,张钊不知道怎么惹着他了。下了课,李伟松走到张钊身边,当着同学们的面儿,说:“你再说一遍。”张钊连屁也不敢放。从那时起,张钊就最恨李伟松。

  考了几次试,我都是二三十分儿;并且,这二三十分儿,也是蒙的,我一道题也不会。我既调皮,又打架,又不学习;老师们头疼死了,经常揍我。

  就这么折腾着,我和钟贺又打了一架。

  本来,我俩是好朋友。我天天早上,去他家找他,和他一起去上学。他还有一个妹妹,比他小两岁,长得不太好看。钟贺告诉我:“我爹不是亲的,我娘带着我,嫁给了我爹,然后,我爹娘又生了我妹妹。我爹不给我钱花,要也不给;但是我妹妹要5毛,他竟然给2块。”他爹天天骂他。有一次,当着我的面,他爹嫌他不喝面汤儿偏喝凉水,冲他嚷了一句:“你个狗操的、傻缺魂儿、*狗日的喝凉水也不喝汤儿?”钟贺赶紧把那口水又吐了出来;她娘躺在床上看着,什么也没说。以前,都是她娘给他做饭,就那一天,他娘不舒服,他爹给他煮了一碗方便面。不过,钟贺告诉我,说他爹惹不起他娘;对他的话,我很怀疑。

  班上有一个叫王珍的女生,是个彻底的乡巴佬!听说她爹早就不要她们娘儿俩了。她娘来学校看她,骑着一辆解放前的车子,估计卖废铁,也卖不了十块钱。王珍天天带着大黑馒头来上学,还背着个军用壶。我们所有人,都看不起带饭的学生。仅凭王珍的大黑馒头,他的地位就跌到了底儿。我们给王珍起了一个外号,叫“大腻歪”。因为我和钟贺关系好,我天天把他的车子,挪到王珍车子旁边,能靠多紧靠多紧。这种事儿,所有人都乐。谁也不愿意把自己的车子放在王珍的车子旁边,但我们没为这事儿打过架。有一天,我发现王珍的车子到了我的车子的旁边,我想:一定是钟贺干的。我走到钟贺身边儿,推了他一下儿,以为这事儿就完了。哪想,他也推了我一下,力度比我用的还大;我当时嘴里还含着一口水没咽,立刻就把水喷到了他脸上,说:“你把大腻歪的车子,挪到了我的车子旁边。”他说:“是大腻歪自己放的。”我俩骂骂咧咧地回了教室,到了教室,我俩又骂开了,我急了,冲上前去打他。哪想到,他三下两下,就把我打懵了。我估计错了,我身体还没怎么发育,但他已经发育的不错了;我们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人,我还是孩子,他已经算是小伙子了。

  从这件事儿之后,我的地位就不行了。和钟贺一起的王辉和张钊,也开始欺负我。我认为自己心理有点问题:谁越是欺负我,我就越怕谁;这两个人都没和我交过手,但我就是不敢和他们打,即便我自己都觉得未必会打输。从小学时,我就有这个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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