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行烈低低呻吟了一声,总算是找回了理智,喘息地翻着白眼,虚弱沙哑着声音道:“大姐,你若是再不松开手,我怕我很快会一命呜呼了。”
芸姐神色一愣,低头一瞧,风行烈手臂上几缕鲜红渗了出来,很明显伤口承受不了压力又一次裂开了,不由得脸色一白,慌乱地放了手,自责地低下头去:“姑娘,对不起,我……”
“放心,那么困难都熬过来了,暂时还死不了。”风行烈扯出一个轻松的笑容,安慰了两句,扫视了一遍自己的身体,心头微凉。这一身痛觉还在,至少说明还没有哪个地方真的坏死,只是这身伤势虽然要不了命,一时半刻却也只能躺在床上了。
她这一笑不要紧,却愣是把旁边的两个女子看了个傻傻愣愣,小丫头有些吞吞吐吐:“芸姐,咱们是不是救了个神仙妹子回来?”
没等风行烈做出反应,芸姐也痴痴地呆住了:“睡着没看出来,醒着却是瞧清楚了,还真是个神仙,姑娘,我虽然是倚红轩的头牌,但和你站在一起,我都有些羞愧了。”
虽然还有着些病态的苍白,即使乌发仍未作任何打理,可那双极为有神灵动的眼睛配上一张绝美无瑕的脸,就那么硬生生地将也同是美人的芸姐比了下去。风行烈淡淡挑了挑眉,倚红轩?头牌?听起来倒像是个青楼,只是青楼女子怎么会在大漠里行径?
揣测他人言语中的漏洞和信息早就是风行烈的本能了,若非如此她也不可能有万事在握的信心,倒不是她对救命恩人心存防范,就这么略一思索便也未作多虑。
“姑娘,你是怎么落在那片荒芜大漠里的?还弄得一身这么严重的伤势,若不是遇上了我们,只怕你真会死在那片地方了。”小丫头倒是没什么心计,风行烈尚未问她,她倒先追问起了风行烈。
风行烈面色微微一沉,有些伤痛:“我在大漠里先后遇到了劫匪,狼群和沙暴,迷失了方向,谢谢你们救了我。”风行烈并不习惯将自己的生死托付在他人身上,当时虽然她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意识却依旧可怕地清醒着,若不是瞧见芸姐扶住自己的时候眼里有着关心和焦急,她恐怕也不会那么放心地晕过去。
虽说不能够说出实情,这句道谢却是真心的。
然而一提到现在的状况,她就忍不住想到临别时凌羽翔近乎绝望的眼神。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过的一定不好,即便是他们之间没有一丝误会,可就是她的生死未卜,恐怕都能让那个男人痛苦不堪,更何况,他说不定也会钻牛角尖,认为他没有替她做打算,认为他心底舍弃了她,这也是她自己的选择啊。那个蠢男人,指不定会把自己折磨成什么样子!
但愿别又来一个随风才好,一个白发看着还能算是一道别致的风景线,一群白发吓都能把人给吓死,风行烈郁闷地在心里打定了主意,你要是敢面黄肌瘦营养不良地在我面前出现,我一定会毫不客气地把你揍成熊猫!
不过凌羽翔并不是个脆弱的男人,既然心里清楚自己的选择必然敢于担当,她也不是他唯一的寄托,只是他这样的性子,却和她一样,无法将痛苦诉说出来,只能自己一个人在暗中默默承受,心痛只会比一般人更为剧烈。
考虑到这里,风行烈脸上的沉重和伤痛就不是装出来的了。
芸姐和丫头听了她的话,同时将美目瞪成了铜铃,那些可怕的劫匪?狼群?沙暴?天啦!这其中的任何一个都足够致人于死地,而她竟然能够活下来!
丫头看着风行烈的目光简直是在看神仙了:“姑娘,你太伟大了,这简直就是奇迹中的奇迹啊!你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
怎么活下来的?风行烈看似轻松地笑了笑,却牵动了一身伤痛,又忍不住地皱了皱眉。
其实现在想想,她都有些怀疑,自己当初是怎么活下来的。
失血过多头重脚轻,她是怎么能骑着马匹走过那么一长段距离的?伤势沉重,身体的每一寸都痛的能够令人失去理智,她是如何保持着清醒,一刻也没有失去意识的?无粮无水,前途渺茫,她又是凭着什么克制住心中的恐惧,不断坚定着自己的信念的?
风行烈自己本就是个坚强的人,这无可厚非,更重要的还是有那样一股温暖强劲的信念支持着她,当时她无力去想,此时心中明镜似的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羽翔啊羽翔,原来不知道何时,你在我心中的地位已经如此之重了。
重到,我这样一直不愿依靠他人的人,竟然也会在无意识之中去依赖着你,并且没有丝毫的不自然。
她的脸上顷刻之间渡上了一层温和的光环,整个人散发出一股难以想象的魅力。
“生命的奇迹,是需要支撑,才能够创造的。”
满意地看着芸姐和丫头又一次被自己的风采迷得七荤八素,风行烈这才有些语声急切地开口询问:“我昏迷了多久?这里是哪里?离着百汇关远不远?”
[故土大秦:第四十三章 西秦翰城]
一边问,风行烈便一边若有所思地朝四周打量了一眼,习惯性地就开始分析了起来。
这明显是个女子闺房,四周散发着淡淡的香气,说不上多么奢华却也不像是民宅。不在帐篷之类的地方便说明他们已经出了大漠,隔音虽然说得上不错,可是风行烈耳目何其敏锐,自然清楚地听见了楼下的种种喧哗吵闹。略一思索,大约已经有了答案。
“姑娘,你已经昏迷了大半个月,一直在发着高烧,我们芸姐可是像对着情人那样不要命地照顾你,要不恐怕你已经和阎罗王去报导啦。”年轻丫头轻松笑着,推了芸姐一把眨巴着灵动的眼睛,芸姐,我这可是让人家对你好感多多了,能不能认下这个妹子,看你自己的咯。
芸姐不太习惯被人夸着,面色微微一红,倒也没有推让,毕竟她是真的很喜欢风行烈给她的感觉,也真的很想认下这个妹妹。
“什么!大半个月?”听到这个消息,即使有了心理准备,风行烈仍旧忍不住地失声惊呼,一瞬间心焦忧虑便窜了上来。算上她在大漠中流落的那七天,已经有了足足一个月!这一个月能够发生的变化太大了!凌羽翔和奚随风找不到她,不知道要担心成什么样子,而天下大势只怕也会因为百汇关大战起上许多变化。
她不在烈军,那么多的事情都要担到那两个已经够忧心忡忡的男人身上,她欠他们的真是越发的多,多到让风行烈浑身不自在。风行烈此刻只觉得自己真是个猪头,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竟然就这么睡得打雷也不醒!
随风啊,我辜负了你的期望,羽翔啊,我对不起你的深情。
“咳咳咳……”
这一心急,喉头忍不住地腥甜起来,当即带起一连串的咳嗽。
见到风行烈这么大反应,芸姐和年轻丫头也吓了一跳,一个忙着倒水,一个忙着轻轻替她抚着后背,忍不住问道:“姑娘你莫非还有什么要事在身?”
风行烈一口气缓了过来,知道再急切现在的身体只怕也是无用的,瞧着自己这一身伤,将近一个月竟然还未有太大起色,芸姐也不是没有上心,只怕是有心无力。
“芸姐,我的伤,上的是什么药?”风行烈旁敲侧击地问道。
两个女子面色同时一阵尴尬,动作都僵在了半空之中。
心中微叹,看来她是没有猜错了,风行烈咧开唇角轻松潇洒地挥了挥带血的手,微微一笑:“你们不用这样,我知道芸姐是一直用心照顾着我,在没有太好伤药的状况下,我还能活下来,这全靠了你们。你们救了我,我真的很感激,若是没有你们,我只怕已经死在大漠之中了。芸姐若不介意,我便叫你一声姐姐,我也一直想着有个关心我的姐姐。”
她又不是个不明事理的人,这两个女子眼圈泛着些许青黑,一个正值年华的姑娘面色憔悴,不是累的又是什么?如果她连芸姐和这丫头对自己的用心也看不出,良心就真的扔出去给豺狼吃了。
小环和芸姐算是吃惊吃到天上去了,受了这么重的伤居然还能这么活蹦乱跳,看来真的是性命无碍了,只不过她都不会觉得疼吗?竟然还能够笑得这么灿烂好看,哪里的水土能孕育出这样的姑娘?
一听到“姐姐”二字,一股酸涩温暖就冲上了芸姐的心头,她肯叫她姐姐!
那一种极为亲切的称呼顷刻就把二人的距离拉近了不少,她欢喜之极,连回答都忘了,只牵着小环的手幸福地笑着,表达着难以言语的心情。
风行烈带着几缕淡淡的笑意靠在床头,略一沉吟,又问:“这里是青楼吧?”
原本尚在高兴的两人险些没有一齐绊倒,这一次芸姐和年轻丫头是真的吓住了,这个美丽的女子给人的震撼也未免太大了,她莫非真的是神仙?竟然料事如神的!连这里是哪里都能猜测得一清二楚?
见风行烈身上虽带着伤痛,却依旧温和微笑地看着她,等着她的回答,一张绝美的脸透出异样的优雅尊贵,那从容镇静的神态,让芸姐情不自禁地觉得世界上没什么事情她是做不到的,惊讶之余轻轻叹了口气。
“不是我不想给你请个好点儿的大夫,我和小环也只是初来乍到,图图挂个名头罢了,我本在东秦边境,虽然是清倌,也算的上是个名妓,只是那面自我们大秦风王死了以后变得战乱连连。那一晚,城里也被荒原兴起的马贼给洗劫了,官兵追着马贼打,却管不到我们这些老百姓,等到马贼退了,人心惶惶,谁也不愿意再呆下去,我思量着这翰城有我的远亲,就跟了一路商队,打算过来投奔,中途救了你。没想到到了这儿,却发现亲戚也死了,我们盘缠早就用尽,无奈之下只好又到这倚红轩里,只是这里的张妈妈虽然瞧着我容貌是好,却不喜清倌。我才知道西秦这地方,大约都是没有王法的,真有有权有势的看上,不会管你是不是卖身,搞出个事情来,这小楼子根本担待不起,这才一直拖了下来,如今的我,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说着说着芸姐却是真动了伤心事,头一低就落下了几滴眼泪。
翰城?随着芸姐这个词的出口,风行烈是真有撞墙的冲动。
“这里是西秦京都,翰城?”
秦国这几个月的变化,幽影曾给过一些情报,这西秦翰城就是悦王秦悦趁着秦涵出兵占了秦国西部大片土地自立为王以后立下的都城,秦涵秦悦此时是各据一方谁也不买谁的账,秦涵在东便称东秦,秦悦在西就称西秦。
西秦翰城离着百汇关那可是十万八千里啊!
芸娘和小环双双带着疑惑点了点头,风行烈在心里叫了一句老天!这下凭着她现在这个样子,想去百汇关那真是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了,红军长征都未必有她这段旅程艰辛,如此一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凌羽翔……
芸姐见她神情有些沮丧,以为她也触了伤心事,擦干了眼泪强做笑颜:“你不用担心,这里虽然是青楼,却也是个能落脚的地方,你既然肯叫我一声姐姐,姐姐总不会亏待了你,至多明天,姐姐一定会给你找到翰城最好的大夫开最好的药治好你。”
风行烈闻言突地把脸一沉,嗅出了不正常的味道,正色道:“既然是我姐姐,就不要因为我委屈了你自己,哪个青楼的妈妈不好财,能拉下水的当然都得拉下水,看着你人生地不熟好欺负,否则这儿真不收清倌儿吗?我倒不信,一个这么大的妓院,背后没几个人撑着,她凭什么做得这个生意?”
只是对她好,风行烈不介意接受,可是如果要她牺牲什么,风行烈就不可能答应了。
芸姐脑袋微微一缩,刚认识不久是不错,只是她却真有几分怕这个有些捉摸不透的妹妹,她料事如神仿佛什么事情都知道不说,身上更有一股令人忍不住就觉得畏惧的气势,叫人在她面前几乎生不出反抗的念头。“可是不应又有什么办法呢?在这儿我们吃人家的用人家的,这里是个什么地方我倒也明白,不答应,且不说他们放不过我,我怕的是连累了你。”说白了,她的确也不过是个沦落风尘的女子,这样的世界里,哪里有她选择的余地?
“芸姐,再想想,我们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小环急道,虽然语声充满信心,眼里的沉重却泄露了她的担忧。
房中话音刚落,屋门就突地被人推开了,一名眉眼弯弯满身脂粉气的中年妇人甩着手中的帕子笑着踱了进来,惊讶地往床上瞥了一眼。
“哟,芸菲姑娘,你妹子醒了?”
“张妈妈?楼下的生意好着呢,您怎么舍得来瞧我了。”芸姐小心地瞧了一眼这个女子,不动声色地站起身子,将风行烈整张脸遮到身后,轻柔地笑了笑,小声应付着。
“我是来问问姑娘,打定了主意没有?这日子我可都给你挑好了,别说妈妈我不疼你,这么多闺女在我这里,哪一个开始不是扭扭捏捏的,可是后来呢?那些大人将军随便一个满意打赏,生活过的就安逸多了。你本也是风尘女子,应当也懂这其中道理,妈妈这些话原不该和你说的,不过呢眼下也是一个机会,悦王不是请了烈军和青国的几个将军来咱们翰城商议大事么,这京城哪个楼里的姑娘不是争先恐后地争那个机会,你若是肯在那个时候登台,被哪个大人物瞧了去,一生荣华富贵怕是都享用不尽了。”这一番话听起来倒是相当中肯,叫人拒绝也难,何况芸姐眼下的确是处在困难之时,不动意也不成啊。
风行烈心里冷笑一声,这张妈妈倒也是个百面玲珑的人物,说话都是尽挑了好的说,如果看上芸姐的不是大人物呢?那些大人物一万个人里面才有几个?来逛窑子的又有几个?百分之零点几的几率能看见你登台?这根本就是抽彩票的几率,一幢楼房高的纸牌里去抽一张大司令,渺茫至极。
不过她话中的信息,风行烈却是留意到了,心思活络了起来,悦王请了烈军和青国的人来?百汇关攻城应当是毫无悬念,只是就算打的是秦悦的地盘,他也应当没这么容易便妥协,好歹也要等个几月烈军安稳了才做表态啊,这个时候他充什么和事佬?竟然连青丘也一并算上了,简直是古怪到了极点。
打定了主意从这个活络的张妈妈身上套出点什么,风行烈便毫不犹豫地伸出了手去,将面前的芸姐轻柔地往旁边一带。
芸姐未注意,身上被一股柔和的劲力往旁边推了一推,不由自主移开了一步。
张妈妈只觉得眼前一亮,一个仿若出画仙女的绝色美人就这样跳进眼里,那女子淡淡浅笑着,眉宇间透着一股前所未见的自信,只见她美眸轻描淡写地一转,带着几许探究的视线凝到她身上。
一瞬间,身上仿佛火烧火燎般地一阵不自在,那眼睛几乎可以将人看穿看透,叫人心底都颤抖起来,张妈妈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不是芸菲那样好蒙混的主儿了,帕子咽住口,笑得精明:“原来芸姑娘的妹子竟也是这样一个美人,可是亲姐妹来着?”
“是不是亲姐妹不重要,重要的是姐姐待我同亲妹妹一样好。”风行烈深深看了芸菲一眼,一句风轻云淡的话却叫芸菲双眼泛红,瞧张妈妈的脸色,只觉得事情似乎不妙,可是偏又插不上口,只在一旁干着急。
风行烈却似一点儿也不慌张,有些吃力地抬了抬手,做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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