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双腿每抬一下就疼得厉害,心脏已经跳到喉咙口,似乎她喘得再厉害一些,心脏就会跟着跳出来一样。
脱险(2)
肚子好疼……熟悉的抽痛感从小腹传来。月悉华一手捂住腹部,一手维持身体平衡,她不能停下,为了孩子也不能停下。
闪亮的雪光刺得她双眼干涩,看着前方的路愈发模糊,她已经没有心力避开枝干了。断裂的枯木枝划上脸颊,勾住衣襟,绊住她的脚步。这些东西都在和她作对。
不知在这林中跑了有多久,小腹的疼痛越来越厉害,汗水浸透了衣衫,月悉华努力让自己定下神,这样下去不行,她要找个地方躲起来,一定要躲起来。
越到林子深处,树木越来越密,树干与树干之间甚至连转身的空隙也没有。月悉华匆忙回头一望,五名黑衣人分由五个方向追来,速度不减,将她的所有退路堵死。
她无法解释这些树木怎么可能以这样近的距离生长,但是眼前的事实确实是如此,一眼望去尽是紧贴的干枯树干,树冠交叠在一起,密密麻麻的干枯树枝形成一个大顶棚,把天空挡得严严实实。
也许……再往里走,就没路了罢!
放弃吗?不能!她月悉华什么时候会有这样的想法,当真是因为怀了孩子,从身体到心理都脆弱了吗?
身后追逐的破空声终于停了下来,因为,这些狭小的空隙除了月悉华,他们这些强壮的男人是挤不进来的。
打头的黑衣人挥手止住其他四人的脚步,看向月悉华的眼中尽是狠戾,他们挥手站立的样子像是这月下丛林中的蝙蝠,而月悉华是他们眼中正在死命挣扎的猎物。
“月侍卫,里面没有路了,出来吧!”带着恶意的笑容在寂静的树林中响起。
冷汗顺着月悉华柔和的脸颊滴落,唇色苍白无一丝血色,她紧咬下唇,苍白的脸上写满了倔强和不屈服。几声急促的喘息之后,她渐渐地放柔了脸色,轻声道:“你们的主子是谁?”
“见了你就知道。”黑衣人不欲多言。
她侧身站在两棵树之间,缓缓地向外迈步,冷汗沿着睫毛滴进眼中,异物的入侵让她停下脚步不适地眨眨眼:“是威王?宣王?还是……丞相府?”她试探地问着,目光直直地望着打头黑衣人的眼眸,企图从他眼中看出什么。
“不用白费心力了,我们主子是谁,你马上就可以知道。”黑衣人淡漠地说,语气中已经有了几分不耐烦,估量一下这个缝隙他却是钻不进去,才又抬起头催促月悉华。
月悉华走到距离黑衣人两步远的地方停住脚步。
黑衣人眼中的不耐已经转作焦躁:“出来!”
月悉华仍是不动,和他打着机锋:“你若告诉我你们的主子是谁,我就出去。”
刀风突起,黑衣人显然没有多少耐性,举刀就向月悉华胸前刺去,长刀加上他手臂的长度,正好可以将月悉华穿个通透。她没有机会躲闪,刀是从侧面刺来的,身后是粗壮的树干。
眼看长刀刺来,她迅速伸手握住刀刃,企图阻止利刃的前进,然而,已经晚了。
脱险(3)
随着“兹!”的一声,刀尖划破衣衫,穿透肌肤,鲜血顺着刀尖溢出来,不多,却恰好染红了月白的衣领。
月悉华倒抽一口冷气,双眼大睁望着插入胸口的长刀。
一抹得意的神色自持刀黑衣人的眼中闪出,他冷哼一声,左手用力想要将长刀再推进几分,让月悉华毙命。
他猛力一送,刀子像是碰到铜墙铁壁一样,一动也不动。任他如何努力也只是停留在这个程度。再抬眼疑惑地看向中刀的人。
却见月悉华低垂的眸子微微抬起,脸上带着得逞的笑意,她握着刀刃的手使劲一推,一挑,长刀在空中转了个圈落入她的手中。
“阁下好功夫,只是刀不是用来刺的,你不擅用刀,善剑,是吗?”月悉华微微一笑,手腕翻转,直砍向黑衣人的左手臂,黑衣人连忙闪躲,但还是被划破了肩膀。
其他几名黑衣人迅速围过来扶住打头的那人,那人紧紧按住出血的伤口,冷声道:“月侍卫果然不同凡响。”
“谬赞了。”月悉华挑眉轻笑,“阁下想要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所以才改用刀。也就是说……悉华一定认得你,咱们是故人。”
“算不上故人!”那人恶狠狠地瞪着她,忽然扯下脸上的面巾,露出一张方正的中年男子的脸,两撇八字胡微微颤抖,他冷笑道,“月侍卫,本想带你回去问了话就放过你,现在你看了我的面貌,必死无疑。”
月悉华眸光一暗,握着刀柄的手不自禁地颤抖了一下,转瞬恢复平静:“戴长青戴大人!呵,戴大人好本事,不仅会武,而且还能变换声音。怎么看戴大人不像是朝中文臣,而该是一名杀手呢!”音调不稳,方才夺刀已经耗尽了她的精力。
“月侍卫想要叙话,不如随我到府上叙叙,这荒山野地里也无甚情调。”戴长青恢复了自己原本清朗温和的声音,和刚才他变换的声音毫无相似之处。
戴长青效力的人是谁?楚怀奉?楚怀昀?还是其他什么人……
身体的力量在急速流失,握着刀的手渐渐没了力气,刀尖在晃。
“你……和……薛勋冒……”月悉华努力想定住心神,忽然眼前一黑,直挺挺地跌倒在地。
不能昏过去!不能……
为什么浑身没有力气,肚子好疼,好像什么东西在顺着身体流出来,黏腻的、温热的像血。孩子,她的孩子怎么样了!她要保护孩子。
头好重,睁不开眼睛……
哗啦!
冰冷的水突然浇到头上,月悉华浑身一凛,缓缓睁开眼睛。
入目是一个熟悉的、苍老的面容。
老人褐色的浑浊眼珠盯着她,花白的胡须抖动,露出个近乎疯狂的笑容:“月侍卫,醒了?”
他伸出右手拨拨月悉华柔嫩的脸颊,一脸得意,“真想不到,月侍卫竟然是个女人!也能露出这样柔弱无助的表情,哈哈哈!月侍卫,你想不到有今天吧!”
摸着她脸颊的干枯的手掌上赫然有一块黑色的疤痕!是皮肤被烤焦后的痕迹。
脱险(4)
月悉华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张疯狂的面孔,只觉得一道猛雷直劈脑门!一瞬间的恍惚之后,努力压制住沸腾的情绪,唇角勾起,笑容里满是讥讽:“薛大人,别来无恙!”
“无恙!哈哈哈!月侍卫真是逗趣!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还有精力和老夫说笑!”薛勋冒笑得胡须发抖,两只小眼睛眯成一条缝。干枯的手指钳住月悉华精巧的下巴,冷笑道,“想不到月侍卫竟是如此绝色,倒让老夫舍不得下手了!”
双手被冰凉的铁链吊着,身体悬在半空,手腕被铁链勒着,像是要被生生勒断一样,胸前的伤口没有得到处理,还在向外渗血。
眼前这张脸让她恶心的想吐,她轻轻闭上眼睛,遮掩住眼中的绝望,她以为是楚怀奉或是白黎在找人抓她,看到戴长青的那一刹那她甚至想到楚怀昀,可是……万万没有想到,要抓她的人竟然是薛勋冒!这个老东西!
他一定是记恨上次自己威胁他的事!今日……想要逃脱,基本没有可能!
不,总会有机会的!楚怀则发现她不再庙里一定会派人寻找,循着打斗的痕迹一定能找到她……
会的,一定会的……她这样安慰自己。
再睁开眼时,眸中又恢复了镇定,她讥讽一笑:“薛大人的演技真好,竟然能忍这么久不动声色!”话音一转,目光如利剑一般射入薛勋冒的眼中,咬牙冷笑道,“大人这次费了不少功夫吧!是不是从悉华出了王府就开始跟踪了?”
薛勋冒缓缓放开月悉华的脸,退后几步走到摆满刑具的桌子旁,抚须笑道,“虽然没有追踪那么久,但是抓到月侍卫也着实费了老夫不少心力。九殿下给你找了个好地方,若不是老夫陪夫人去上香碰巧看到九殿下,然后起了疑心,想要找到你还真是不容易!”
“薛大人是和悉华说笑呢,九殿下怎会那么不小心被你看到?”月悉华浅笑盈盈,目光却不离这位疯狂的老人的手,只见他在一堆刑具中挑挑拣拣,却终是找不到称心如意的。
终于挑出一条皮鞭,指头粗细,看材质是上好的牛皮。
薛勋冒两只小眼睛放光,目光在被吊着的丽人和鞭子之间来回游移,勾起一抹阴毒的笑容,“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月侍卫,以九殿下的身手老夫自然见不到他,但是……若是有人告密可就不一样了!月侍卫可还记得时常给你熬药送饭的小沙弥?”
见月悉华惊讶地抬头,他得意地笑道:“那小沙弥凡根未断,时常将九殿下带给你的补品拿一些带回家中,被老夫遇上,他还以为老夫要责骂他,一下子全都说了。”
“呵。”每一次都栽在身边的人身上,月悉华苦笑着摇头,不过这次栽地实在是冤了些。
牛皮鞭被泡进水里,薛勋冒兴致很高,似乎很享受看着猎物等待折磨的过程:“说来,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脱险(5)
“如此说来,只怕薛大人已经把储家庄的事情解决了吧,不然也不会这样自信,自然也不敢公然囚禁悉华。”月悉华冷声笑道,脑中却不断翻腾,四面环顾,考虑着逃跑的办法。
她这句话像是触到了老人的逆鳞,话音刚落,薛勋冒手一抬,软化的皮鞭带着盐水“呼”的一声甩到月悉华娇嫩的身躯上。
“你还敢说!要不是你,老夫也不会日日提心吊胆,夜夜噩梦缠身!”小眼睛蓦然睁大,里面燃烧着红色的火焰,薛勋冒已经近乎疯狂,他虽然年老,但手上的力道一点也不小。一鞭子下去,月悉华被抽的身体甩到一边,顿时皮开肉绽。
“唔……”月悉华忍不住闷哼一声,被抽到的地方兹拉着疼。孩子,她想伸手捂住腹部保护孩子,可是不能,任她怎么挣扎,那根铁链还是纹丝不动。
孩子……救她的孩子……
薛勋冒贪婪地看着丽人身上血红的如毒蛇一般蜿蜒的伤口,那种贪婪的神色像是恨不得把丽人碾碎了吞下腹中一般。
对上这样的眼神,月悉华眉头紧蹙,胃里不住地翻腾,若不是双脚没有着力点她不能躬身,只怕早已吐了出来。
“真是漂亮的颜色……”薛勋冒抚须赞叹,好像在观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他收起鞭子,笑道,“要慢慢来才好,月侍卫这样柔嫩的身子可经不住打。”
“禽兽!薛大人,亏你还是个文人!你不怕自己的事情传出去,旁人会怎么看你!”月悉华深吸一口气缓解身上的疼痛,冷声骂道,她从没有像现在一样讨厌一个人,恶心一个人!
薛勋冒微微一笑,满眼得意:“月侍卫,你威胁不了我,储家庄的女子已经没了,再不会有人说出去,而且……既然进来了,你也别想走出这间牢房……即便老夫要放你,老夫的干儿子也不会放你!”
“戴长青?他不是你的门徒?”原来他们之间还有这样一层关系,可是,戴长青到底是什么身份,他不定不会单单是个文官,戴长青追踪和暗杀的能力太强,像是专门训练出来的死士一样,不过薛勋冒还没有能力驾驭这样的死士,“戴长青是谁?”
“他是我的徒儿,也是我的干儿。”薛勋冒又把那条长鞭浸入水中,近乎痴迷地望着鞭子上的血迹在水中晕开,先是鲜红色,后来渐渐变成粉红。
感受到自己身体的血液渐渐流逝,月悉华凝神说道:“他的身份不仅如此,一个御史大夫不可能有那么好的功夫,他受过专业的训练。”
“训练?”薛勋冒似乎不明白月悉华的话,他眉头一皱,又和声笑道,“他自小在我府中长大,学了些拳脚功夫,他可是我一手培养出来的,想不到还有这样的用场。”
不是的……薛勋冒会请人教他拳脚功夫,却教不出他熟练的追踪功夫。
追踪,除了必备的知识技巧,还要胆识训练,最重要的,是实践……
脱险(6)
怪不得戴长青会蒙面,他一定还有什么身份,可是他是效忠谁的呢?听薛勋冒的语气,他显然根本不知道此事。
“好了,闲话说完了,咱们开始吧,让你尝尝这些日子你加注到我身上的苦!”鞭子被泡地异常柔软,抽动间可以随意拉长,薛勋冒试了试手感,站起身子缓缓走向月悉华,“你想要拖延时间等人来救你,老夫就陪着你说话,如今……话说完了,你也该知道,在这里,不会有人来救你!”
他说着,又是一鞭甩到月悉华腰上。
疼!无止尽的疼……
薛勋冒似乎觉得挑逗丽人很有意思,每一鞭子落下都要隔上好久。他恶毒的笑容在这阴森的密室里回荡。
“月侍卫……老夫本来打算,如果抓到你,一定要把你身上的肉一点点割下来。可是老夫现在改变主意了,意外的,你是个女人,老夫就爱看女人哭!你怎么不哭呢?”鞭子抽到皮肉的“啪啪”声越来越急,薛勋冒的声音如同鬼魅。
月悉华急促地喘着气,好疼,肚子好疼……
“薛勋冒!你想要什么……”紧紧咬住下唇,抑制住即将脱口而出的呻吟。她要离开,必须离开这里!自己的生死可以不顾,但不能不管孩子,睡梦中那股热流越来越明显,从腹中往下坠……
“想要什么?”细小的眼眸渐渐眯起,浑浊的瞳孔紧缩,他的表情透着兴奋,“我想让你跪地求饶,求我放过你……像其他女人一样,你怎么不说啊!”
如果,她能从这里逃脱,她一定会杀了薛勋冒!一定!
可是她要怎样逃脱……没有人会来救她!必须靠自己,而且要快……再这样吊着,孩子会受不住的……
缓缓闭上眼睛,丽人苍白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轮廓极尽柔和,她说:“薛勋冒,你放我离开……今日之事我不会说出去……”
奇怪,这是她的声音吗?为什么这样沙哑沉闷……
头好痛……她坚持不了多久了……
身体也痛,可是她分辨不出是皮肤的疼痛,还是身体内部的疼……
干枯的触感抚到脸上,好恶心!月悉华猛地睁开眼睛,可是她的动作在老人的眼中是多么的无力!
“月侍卫……不如你从了我,我把你养在这暗室里……哈哈哈哈!”笑声回荡在阴暗的牢狱中,声音苍白诡异。
月悉华觉得想吐,很想吐!费力地抬起腿,一脚踢在薛勋冒的腹部,这一脚,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啊!”薛勋冒被这猝不及防的一脚踢倒,后退两步撞上身后的水桶,到底是年纪大了,他哆嗦着爬起身子,双眼赤红,尖声喝道,“月悉华!别给脸不要脸!你不过是宣王爷身边的侍女,现在宣王不要你了,你算个什么东西!”
月悉华只觉得眼前眩晕的厉害,死命咬住唇,轻轻喘息,身体的疼痛让她说出来的话都是断断续续的:“你……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放我离开……我不会追究……我在树林里留了记号……你……戴长青……你们谁也逃不掉……”
脱险(7)
逃不掉……楚怀则一定能看到那个记号……可是……不知还来不来的及……
她要坚持不住了……
朦胧中,薛勋冒似乎又爬了起来,似乎又甩起鞭子,因为她又感觉到疼痛,钻心地疼,她好像能听到腹中孩子恐惧的尖叫。
孩子还那么小,他甚至连心跳都没有……怎么能经受这么重的皮鞭。
不要……
她从没有一刻像现在一样脆弱……脑中显出那个邪魅的身影……
楚怀昀……救救孩子……你在哪里……为什么不来,不来救孩子……
耳边的破风声停了,落在身上的皮鞭停止了!腹中的剧痛一波强过一波!孩子,她的孩子在挣扎!
轰隆一声!牢门被破开!月悉华挣扎着睁开眼睛,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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