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上课时分,那两个家伙竟然狠心抛弃她跑道前面去坐,任她在阿银的虎视眈眈下惴惴不安。她想说点什么打破两人间的沉默,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阿银和佐藤不一样,佐藤只是一面之缘的路人,能否和昨天所约定那样做朋友是未知,阿银是她同班同学,抬头不见低头见,他们一直以来吵归吵,感情还是不错的,晴子一直把他当成另一个爱耍宝的樱木花道。
要怎么做怎么说,才能继续这段友谊?
要怎么做怎么说,才能不伤害他的心?
如果可以,她情愿不知道阿银对她的心意。
阿银也没有说话,一脸专注地盯着讲台上滔滔不绝的教授,好像身边的她根本不存在似的。晴子觉得难受之极,恨不得跳起来逃出去。
以前她只知道爱而得不到是痛苦的。原来被迫承受着不爱的人的感情,也是这么痛苦。她是不是也让流川枫痛苦过?她的那些感情对她而言是不是也是沉重的负荷,沉重到令他逃到了遥远的美国?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时分,她收拾好东西犹豫着要不要跟阿银告别,他忽然开口了:“晴子,你喜欢我吗?”
“我……”不喜欢,只是三个字,她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阿银苦笑一声:“不用说了,你的表情已经告诉我答案。”
说完这句话他就起身走了。晴子望着他落寞的背影难过得有点想哭,他现在是什么心情,没有人比她更了解。
我们,还是不是朋友。这句话,她很想问却没有问。爱情不可勉强,友情如是。不可能为了她的心安和习惯而勉强他在她面前假装一如从前。她不可以这么自私。
朋香和樱乃早已不见踪影,她迈着惆怅的步伐去食堂打饭。玲来电话了。
“晴子,我们一起吃午饭好吗?”
“好,你在哪?”
她万分感激玲适时的来电,将她从牛角尖里解救出来。十几分钟后到达玲说的那家餐厅,她却恨不得撕了她。
这个玲学谁不好,竟然学彩子做媒?而且她给她介绍的不是别人,是她哥哥!
“晴子,这是我哥哥杀生丸,你还记得开学的时候见过他吗?”玲笑盈盈地为两人介绍,“哥哥,这是我室友晴子。”
今天的杀生丸穿了一件白色休闲西服,英气逼人。他锐利的双眼淡淡扫过一脸震惊的晴子,站起来欠身道:“你好,谢谢你关照我妹妹。”
“哪里,没有什么关照啦……”晴子讪笑,斜一眼在旁边掩嘴嬉笑的玲,这家伙搞什么鬼?!
饭菜很快上来了,晴子才吃了两口,玲的手机就响了。
“啊?真的吗……这样啊……那我马上就来!”玲表情多变的讲完电话,严肃地对杀生丸说,“哥哥,社团有急事我要先回去了,你帮我招呼晴子好不好?”
“好,去吧。”杀生丸淡声说。
“喂,等等——”晴子的话还没说完,玲就头也不回关上门走了。
她对上杀生丸仿佛洞察一切的目光,僵硬地笑着说:“那个……我突然想起来其实我社团也有急事……”
“哦?那我送你回去。”杀生丸不紧不慢地擦擦嘴然后站起来,“走吧。”
打错的电话
车厢里流动着轻缓的音乐,杀生丸不说话,晴子也不说话,她偷偷看着自己右侧的玻璃窗上他的侧脸,心想这个男人可真酷啊。是的,男人,不是男生。
十八年来围绕在她的身边的男生都是同龄人,最大的也就是哥哥那辈大一两岁的学长。她第一次和杀生丸这种成熟稳重的男人单独呆在这样逼仄的空间里,难免紧张得不知所措,手脚怎么放都觉不自在。
“玲晚上睡觉会讲梦话吗?”杀生丸突然开口。
晴子吓一跳,迟钝了几秒回答道:“呃,好像不会吧……”
“是吗?”杀生丸冷傲的目光依然专注地凝视着前方。
“也有可能是我睡得太熟没注意……”晴子惴惴地补充道。
杀生丸没有再说别的,不一会儿就将车四平八稳地开到了Y大学校门口。他示意晴子不要动,自己下车走到她这边为她拉开车门,晕黄的路灯下他没什么表情的脸显得有些失真,一举一动优雅得好像一个贵族。
晴子受宠若惊地走下车:“谢谢你送我回来,路上小心。”
“不用这么客气,再见。”
晴子礼貌地站在原地目送车子远去,直到再也看不见了才叹口气,回身往校园里走,身心皆疲惫,一路低垂着头,一不小心就撞到了一个人的背。
“啊,对不起对不起……”她懊恼地道着歉。
“怎么走路都不看前面的?”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嘲弄自头顶响起,晴子猛地抬头一看,果然是花泽类。
她有好几天没见过他,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用真撞的方式撞见他,一时有点懵。
花泽类看着她一脸呆相,伸出一根食指弹了弹她的额头:“发什么痴?”
“你才发痴!”晴子恼恨地骂回去。她可没忘那天这家伙冷冰冰把她甩在路上的事,她现在还生气呢。
赌气地不跟他说话,她自顾自地朝宿舍方向走。花泽类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把玩着手里的车钥匙不知道在想什么。
晴子以为他是睡迷糊了,在找失踪的车子,进了宿舍楼爬到二楼望见他对着这边看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快步离去,她才反应过来他是担心她的安全所以默默地一路护送。
心底那点小气恨一下子就烟消云散。
她愉悦地吹着口哨回到宿舍。开门的瞬间,那三只立马跟狼似的精准地扑上来,晴子习惯到麻木地左右开弓一个个甩开。不出意料的,三秒之内,她们又像强力胶似的粘上来。
“快说说,战况如何?”朋香永远是最兴奋的那个。
“什么战况啊?”
“又装傻!玲的哥哥啊,怎么样?”樱乃说。
晴子看着玲:“你干嘛也给我做媒啊?难道我看上去很像找不到男朋友的样子吗?”
玲眨巴着眼睛无限期待地望着晴子:“哥哥的女朋友们都很讨厌,我喜欢晴子,我要晴子做我嫂子。”
瀑汗……
晴子无力地挠墙:“嫂子就算了,我做你姐姐好不好?”
“为什么?你不喜欢我哥哥?”
“呃……”才见过两次哪有什么谈什么喜欢不喜欢。
玲兴奋地:“喜欢吧?我哥哥人很好的,又有钱又帅,你就答应了吧!”
答应什么啊,都是她自己的在一头热,那位冷傲的仁兄压根没有这个意思好不好?
头疼得不得了,电话忽然响起,晴子第一次觉得樱木花道这家伙真是善解人意,跑到阳台接起电话时不由得温柔至极:“樱木啊~”
“……”那边默了一下。
晴子疑惑地喂了两声:“樱木?”
“死狐狸,你干嘛偷拿我的手机——”樱木花道愤怒的声音远远地传来,晴子惊愕的张大了嘴巴。跟她讲电话的人难道是……
“流川……枫?”她不可置信地叫了一句。
那边冷淡地说:“打错了。”
然后嘟嘟嘟的忙音响起。晴子保持着握机的姿势,直到手快麻了才放下无力的右手。长长的刘海遮住了脸,整个人湮没在夜色中,背对着玲她们显得无比萧索。
“晴子,怎么了?”朋香注意到她的不对劲,走上前关切地问。
“没事,我困了,可以让我先洗澡吗?”她淡淡地笑着,脸上有化不开的哀伤。
洗完澡出来,她擦着头发瞄到桌上的手机在没完没了地震动。樱木来电四个字一闪一闪,闪得她有些眼花。室友们一个看电视两个在玩电脑,表面各忙各的耳朵却竖得直直的。
晴子无奈地接起电话,她知道这次真的是樱木花道打来的。
“晴子,死狐狸这家伙真讨厌,竟然用我的手机打给麻里……”樱木花道忿忿不平地说,“他手机没电了不起啊,竟然不跟我说一声就用我的手机?!”
麻里。
有一次无聊的时候,晴子翻过樱木的手机通讯录,所以她记得很清楚,她的名字和麻里是挨着的。就因为这样所以不小心打错了。呵,原来如此。
“他打给麻里做什么?”她尽力保持平和的口吻,装作不经意的问起。
“好像今天是麻里的生日吧……”
他这么一说,晴子也想来了。今天确实是麻里的生日,十九岁生日,她刚好比她大了一岁零一个星期。
一瞬间,各种情绪逸上心头。
当初亲密无间的友谊因为一个男生化成了乌有,不要说生日,彼此的任何事情她们都不会再在意。从初识时借了图书馆的同一本书,到最后不约而同的疏远对方,她们一直这么有默契。到底是女生的友情脆弱不堪,还是流川枫对她们的杀伤力太厉害?
流川枫。流川枫……他为什么会记得麻里的生日,明明高中的时候他对她也是冷冷淡淡的,为什么会记得她的生日还特地打电话给她?
那么,她呢。一个星期后她的生日,他会记得吗,他会给她打电话吗?
挂了电话,她木然地继续擦着头发,似在喃喃自语又似在问室友们:“友情和爱情,哪一个更重要?”
朋香和樱乃对视了一眼,飞快地移开了目光。玲沉默地抱着米菲公仔。谁都没有回答,谁都回答不出来。
接下来的几天,玲粘着晴子在她耳边没完没了地说她哥哥这样那样,如何如何优秀,如何如何适合她。
“晴子,你就答应我吧,你就做我嫂子吧。”她拉着她的手央求。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闪得晴子头晕目眩。
“玲,你就放过我吧,你哥哥又不喜欢我。”
玲怔了一下:“原来你不答应只是在纠结这个啊?放心吧,你这么可爱,只要多接触我哥哥肯定会喜欢你的。
然后她看看腕上的表:“晚上叫哥哥一起吃饭,然后让他请你看电影吧!”
“别……”晴子连忙阻止她打电话,“我等会儿有事,改天吧,改天吧……”
玲嘟起嘴不满地说:“我怎么觉得你是在找借口敷衍我?”
“我哪有……”
“那你有什么事?”玲咄咄逼人地问。
“我……”晴子瞄到背着网球拍迎面走来的朋香樱乃,脑子一转飞快地说,“我决定加入网球部了,要去报到啊。”
朋香一听,激动地抓住她的手臂:“你终于决定加入我们网球部了?”
晴子干笑着点头。
“太好了,说实话,晴子你宅得我都看不下去了,好怕你会在宿舍发霉喔。”樱乃微笑着说。
被排除在外的玲冷哼一声:“网球有什么好玩的嘛,还不如加入我们音乐部。”
朋香一听这话不乐意了:“音乐部又有什么好,我们网球部的男生全是帅哥,你们音乐部有吗?”
“谁说没有,类就很帅啊!”玲不甘示弱的反驳。
晴子问:“类?不会是花泽类吧?”
玲诧异:“你认识他啊?”
“呵呵呵呵,算认识吧……”
“你不可以因为他长得帅就喜欢他哦,你一定要喜欢我哥哥!”玲严肃地警告她。
晴子无语了,她就那么想让她做她嫂子啊?
樱乃打断她们:“晴子,我们现在去网球馆,要不要一起走?”
“走走走,玲,回见噢~”
“网球部的男生再帅都没有我哥哥好,你千万不要被他们迷惑了——”走了几步远,玲在身后冲晴子焦急地喊道。
晴子趔趄一下,嘴角不住的抽搐。
对于她的到来,网球部的成员都很诧异。网球部招新时间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要是真那么想加入网球部的话怎么会拖到这么晚才来?
作为副部长的大石温和地问晴子:“你为什么要加入我们网球部?”
因为无聊呗,因为是一时顺口的借口呗……晴子自然不敢这么说,将路上朋香教她的说词一字不漏的背了下来,什么增强自己的体魄啦,什么充实自己的生活啦……
一旁的不二扑哧笑出来:“朋香,你好歹教她稍微换下顺序吧?”
朋香嘿嘿笑着装傻:“学长在说什么啊?”
菊丸双手背在脑后眨了个单眼:“别说记性超好的不二,我都记得这话是你加入网球部时背过的,当时大石看你背得挺认真心软让你过了,怎么又来这一招啊?”
乾拿出笔记本:“没错,除了个别字眼几乎是一模一样的版本。”
朋香跳了起来:“讨厌啦,你们干嘛要拆穿我,晴子这么可爱,你们真的不让她进网球部?”
“不是不让她进,问题是招新时间已经过去了,现在让她进的话于理不合。”大石认真的说。
“通融一下嘛。”朋香拉拉樱乃,两人展开了柔情攻势。
大石仍一脸为难。
晴子讪讪地站在一边,其实她没有那么想加入网球部好不好……
“都站在那里干什么?不要训练了吗?”手塚颇具威严的声音自铁丝网里传来。
晴子望过去,他刚结束了和桃城的一场练习赛,微风轻轻吹动他的长刘海,他微微喘着,一滴汗水自他额头流到下巴然后滑落下来,寒星般的眼眸里透着冷静,整个人英气逼人。
晴子忽然荒谬地想,如果她手里有一块毛巾递过去给他擦擦汗多好。
手塚拿着球拍走到了他们面前,目光淡淡地扫过她最终停留在大石身上:“有什么事?”
大石把晴子的情况说了一遍。
手塚看住晴子沉吟片刻,问了和大石一样的问题:“你为什么要加入网球部?”
“我……”面对那双似乎能看穿她的眼睛,晴子无法再撒谎,她呐呐地说,“其实我也不知道。”
手塚又问:“你以前打过网球吗?”
“没有……”
“那你喜欢网球吗?”
“我……”晴子回答不出来。
“回去吧,网球部不需要不喜欢网球的人。”手塚冷冷地说完,瞥向晴子身边的几个人,“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是,部长,我们马上开始训练……”
大石他们都走了,朋香对晴子很抱歉:“部长大人他……”
“没关系,他说得对。”晴子没有丝毫不高兴反而弯起了嘴角,这个部长很有哥哥那种威严呢。想当初,哥哥也对樱木说过一样的话,我们篮球部不需要不喜欢篮球的人。
“我们要去训练了,那你……”
“去吧,反正也没别的事,我就在这里看看。”她要看看网球到底有多大的魅力可以让朋香和樱乃从早到晚不厌其烦地聊着网球。
晴子的运气很好,今天进行的都是正选选手之间的练习赛。
她站在比赛表下踌躇,有三场,去看哪场呢?越前对乾,大石对海棠,不二对菊丸。她想了想,决定去看越前对乾那场,她要看看这个越前龙马到底是个怎样的男生能让朋香和樱乃都这么喜欢他。
比赛开始,越前获得首发权,他举着球拍高高跃起,刘海下的眼睛像盯住猎物般闪闪发亮,唇边带了一抹若有似无的浅笑。
嘭——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黄色小球重重的落地弹到晴子面前的铁丝上然后坠落。她吓一跳,连退两步,再望过去的时候被越前脸上的表情深深的震慑住了。
他在笑。这个平日拽得三五八万,在校园里碰到她们几个从来不会主动打招呼的臭屁小子竟然会笑得这么好看,这么潇洒……
“乾学长,你还差得远呢……”
听到他嘴里冒出来这句臭屁的话,晴子忍不住笑了。朋香和樱乃平日里最大的爱好就是煞有其事摆副酷酷的表情,晃着食指拽拽地说:“晴子,你还差得远呢。”
原来这就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
她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