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林 创刊30周年外国小说巡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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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林 创刊30周年外国小说巡展(上)-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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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实主义?!可我现在要对你说第二条:你结婚以后,要对你们的新家庭,对我们大家承担起新的责任。你指望依靠自己的警察朋友,以防范最坏的情况,这无疑是对的,但还不够。对于你这样地位的人来说,真正的现实主义,应该是谨防颠覆。”
  “对此,我十分明白,夫人。正因为如此,我首先接受了检察院和首席预审法官的意见,让他们把所有可能退给特别法庭的案件,也就是说政治案件,由我来处理。
  正在这时,一位身材修长、外表谦逊的男人,挎着克莱尔的胳膊走来。他以至友的和善,彬彬有礼地打断了萨尔莫瓦夫人和克里斯蒂昂的交谈。他就是路易?索西埃。此人是萨尔莫瓦夫人的侍从骑士——为了避免用情夫那样不雅的字眼,他是这个家庭唯一的常客,唯有他对于可怜的萨尔莫瓦还表示一点儿敬意。作为克莱尔的教父,他倾身去吻她,面部带着歉意,同时还以为他长长的胳膊慈爱地把她搂在怀里。他的头发呈灰白色,领子上佩着玫瑰花形的荣誉勋位勋章。他的动作谨慎,言词含蓄而新颖,讲话时很幽默,不愿意使人察觉,因此,不免使人家心里感到不舒服。但他的话看来并无任何恶意,所以最后还是消除了人家的这种感觉,否则,他肯定会得罪很多人的。
  他曾经担任过财政稽察,现在属于国家元首办公室的人员,他的确切职务人们并不知道。萨尔莫瓦夫人在1936年马德里的一次午宴上把他介绍给贝当元帅。当时,元帅刚刚被任命为大使。当法美之间一直存在着外交关系的时候,路易?索西埃曾经和美国最后一任驻维希的大使利希海军中将保持密切的关系。他这位元帅的合作者,定期以半官方的身分到瑞士去,但他持的却是外交护照,不过其出使的目的却从未明确地公开宣布过。一些人说他正和德国人打得火热;与此相反,另一些人则说他已经被列入纳粹头目的黑名单。在元帅的官邸迪帕克公馆,人们称他为约瑟夫神甫,这是因为他表现得过分谦虚,而且,人们认为他是元帅的秘密政策的执行者或制定者。
  如果事先不和“普拉鲁”商量,萨尔莫瓦夫人是不会作出任何重大的决定的。“普拉鲁”这个名字是克莱尔小的时候给路易?索西埃起的。当时,人们本来想教她叫“路易教父”,她却叫成“普拉鲁”。于是,全家都模仿她,“普拉鲁”也就成了萨尔莫瓦一家的监护权威。
  “我恳求克里斯蒂昂去追捕那些以‘抵抗运动’为理由而杀人抢劫的罪犯!”
  “预审法官的作用不是追捕,”普拉鲁反驳说,“而是了解情况,辨别真伪。”
  “可不正是这样,妈妈,”克莱尔兴奋地说,“普拉鲁说得对。我倒认为,通过侦查,克里斯蒂昂可以帮助这些狂热的小伙子,他们是为了打抱不平才加入‘抵抗运动’的。总之,他们是一些善良的人,也象你们一样以为自己是为法国服务的。”
  “索西埃先生刚才说过了,克莱尔,我唯一考虑的根据,应该是事实。我不应该根据人的动机,而是根据他的事实进行判断。”克里斯蒂昂转身面向萨尔莫瓦夫人,又补充说道:“在如此困难的时刻,法官应该是铁面无私的。”
  “铁面无私的?”克莱尔笑得叫了起来,“你,克里斯蒂昂,我不相信你能做到。你太仁慈了(她说着把身子紧紧地依偎在他身上),而且太温和了。我也不相信分清事实和动机能象你说得那样容易。”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艾蒂安(3)
克里斯蒂昂用嘴唇轻轻地擦着克莱尔的头发,对于她的信任,他深为感动。克里斯蒂昂有着高高的额头,细细的头发,亲切的目光。他那对天真的蓝眼睛,那两片温存的厚嘴唇,使人人外表看来,觉得他具有开朗和随和的性格,能同任何人都合得来。可是这一切,只不过是反映在没有涂上锡汞剂的明镜里的一副不真实的形象,正是在这面镜子的背后,窥伺者正在等待时机,准备下手呢。
  “德?维厄维尔先生!”
  萨尔莫瓦家族的总管马瑟兰走了过来。
  “有什么事?”萨尔莫瓦夫人未等未婚女婿回答,就抢先回答。
  “是一位警察,夫人,要请德?维厄维尔先生给他一点时间。”
  “我就去。他在哪里?”克里斯蒂昂问道。
  “我已经让他在吸烟室等着了,先生。”
  “今天是星期天,又正好是在你订婚的招待会上,”萨尔莫瓦夫人感慨地说,“难道除了你就不能找别人吗?”
  “我不知道,夫人,坦率地说,我也颇为吃惊,我不懂……”
  “你快点处理吧,我的小克里斯蒂昂,”萨尔莫瓦夫人看着手表不耐烦地说,“五分钟以后就要上菜了。我们就坐在这里等你。我可怜的萨尔莫瓦未打招呼就不见了,我希望你来引我入席,克莱尔将由普拉鲁陪同入席。”
  克里斯蒂昂走进吸烟室,一眼认出等待他的警察,感到十分吃惊。如同所有特别法庭的法官的家门前一样,他家门前日夜也有警卫站岗,来者即是警卫之一。近来有些地下传单曾经警告说:凡是为特别法庭服务、专门迫害爱国者的人,“抵抗运动”都将把他们处死。图卢兹的检察总长和里昂法庭的庭长已经在两次谋杀案中丧命,至今人们尚未找到肇事者。
  “请原谅我打搅您了,法官先生,是中尉派我来的。今天早晨,我值班的时候,您的书记员带来了一封信。他是星期六早晨值班的,他从邮件中收到这封信。由于他发现这信有些奇怪(警卫一边说着,一边把信封递给了预审法官,法官看出信封上的姓名和和地址是从报纸上剪下来的印刷字),他试图给您打电话。他不愿意把信留给看门人,今天早晨又来了。当时,您已经离开了住处。于是,他交给我,要我等您一回来就给您。德尼斯小姐(克里斯蒂昂的侍女)对我说,您今天一整天将在波雷里公园萨尔莫瓦先生的住宅里度过。换岗时,我去找了我的上级军官,请求指示。是他命令我立即给您送到这里来的。”
  法官从信封里取出一张纸,上面贴了一封信。
  他专心地看完后,就对警察说:“等我一会儿,时间不长。”
  萨尔莫瓦夫人看见他穿过花园,就站了起来,并示意让他来挎她的胳臂。但是,克里斯蒂昂却加快了步伐。
  “我要征求索西埃先生的意见。”
  克里斯蒂昂先后看了看克莱尔和她的母亲。
  “当然,我要请求你们绝对地保密。此事涉及国家的安全。”然后,他又对着索西埃先生说:“这是一封揭发信。我只能把它转交给检察长。他会作出必要的指示的,而在此之前,我想先念给您听听,你就会明白其中的道理了。”
  法官先生:
  作为一个善良的法国人,我的良心迫使我向您揭发一个名叫艾蒂安?德莱尔的人。他是阿尔萨斯的难民,家住篮子街十八号第四层右边,他星期一将乘火车赴维希。他将携带一些反对祖国的传单,还有一封交给政府某位大人物的信件,以便组织违返法国利益的地下非法行动。届时,如果您派警察跟车前往,将不难发现他,他事先不会有任何察觉。他旅行时所携带 的身分证是真的。下面就是他的特征:头发金黄,瘦高个儿,小鼻子,十八岁。
  我希望此人的罪恶行动能够得到终止。
  法兰西的一个真正的儿子
  “正是这个‘政府某位大人物’,克里斯蒂昂,使你想到了我,”索西埃先生微笑着说,“你别以为我认识所有的人。在元帅的大树底下,我只占据了一个小小的位置。而你自己为什么不试着去那里搞得更清楚一些呢?”
  “没有检察院的起诉书,除非是当场所犯的罪行,我是没有权力开始行动的。”
  萨尔莫瓦夫人在他们对话的时候好不容易克制住自己,突然离开了她的靠背椅,站到她未来的女婿面前:

艾蒂安(4)
“我真不理解你,克里斯蒂昂,这也许是一件头等重要的案件,谁知道呢?同阿尔及尔打交道,这将是显露你的唯一机会。如果此案果真牵涉一个高级官员,普拉鲁可以帮助你去揭露他,而且,你若能制止他的犯罪活动,政府也会感谢你的。谁知道他已经干了什么坏事。你怎么考虑的呢,普拉鲁?”
  “我认为自己无权向你提供建议,我亲爱的朋友”,普拉鲁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的鞋尖,“但是,我应该听从贝阿特里斯的意见。你也许交了好运气。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封信本身难道不可以说已经构成现行犯罪的一种因素吗?而且,如果你有疑点,鉴于你和检察长办公室保持着颇为良好的关系,难道你不能促使他们提出起诉,从而使你能够开始行动起来吗?”
  “当然可以,先生,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今天是礼拜天。正巧是我同系的同学拉乌尔?梅泰耶值班,他代理检察长。”
  “贝阿特里斯,”索西埃先生说,“你把克莱尔带去和客人一起入席吧。我陪克里斯蒂昂去打个电话,我们一会儿就回来。”
  克里斯蒂昂很快就找到了他的朋友。
  “我念得够慢吗?你把信件完全记录下来了吗?拉乌尔?对外就说我把这封信转交给你了,你又退还给了我,而实际上,我保存着这封信。我马上派人去取你的公诉书。我们办事是合乎手续的。再说,警察分局局长古萨尔正在参加我的宴会,我用不着等待委托法院去调查,就可以直接交给他办,让他明天一早就到开往维希的火车上拘捕那个德莱尔。我再次感谢你,拉乌尔。今天算你倒楣,轮上你值班,使你无法和我们一起欢聚,我为此感到遗憾。”
  “原谅我再一次介入与我无关的事情,”索西埃先生又插嘴说,他显得比心往任何时候都谦虚,“我不象你一样是法律程序的专家,但是,既然你已经有了那个人的名字,为什么还要等待明天呢?谁知道从现在到明天,他会不会发现自己已被告发,或者改变他的计划呢。人们一般总是想象星期天不会发生什么事情,因此他不会有什么戒备的。我向你发誓,今天下午你可以顺利地在他家抓到他。”
  “您说得对,”克里斯蒂昂回答说,他再一次为自己未婚妻的教父判断的正确性而感到吃惊。
  “一旦你得知那位高级官员的姓名以后,千万别忘记告诉我,”索西埃先生最后说,“我去陪那些女士了,你一旦跟警察安排好,立刻就来入席吧。”
  对于预审法官来说,警察分局局长古萨尔幸好首先是警察,而不是官僚。他一得到警报,就马上派了两名便衣警察办理此案。
  “在我们追捕您的嫌疑犯的时候,法官先生,您可以安心就餐。喝完咖啡,如果您愿意的话,我自己开车送您去法院。我们顺便带上您的书记员、委托书、传票和搜捕证。剩下就该去抓那个家伙了。”古萨尔说。
  随后,当克里斯蒂昂去和克莱尔团聚的时候,他发现她几乎什么也没有吃下去。
  “没有胃口吗?”他以诙谐的语气问克莱尔,“现在天气还晴朗,我们又在一起了,而且……”
  “克里斯蒂昂,你别开玩笑,的确,这封信弄得我心神不定,一封匿名信,这是多么卑鄙!我理解你是不能不理睬的,但是,我却禁不住想到这是恶人先告状。”
  “要是他预先揭发了一次犯罪活动,你也这样想吗?”
  “我还是这样认为的,因为他掩盖了自己的面目。因为他肯定是被告的朋友或熟人。还有,我请求你至少答应我一伯事,克里斯蒂昂,假若被告是一个‘抵抗运动者’,不要忘记他相信自己做的是对的。不论我们是不是同意他们,许多善良的男男女女,如同他一样,相信自己的斗争是正义的。这也许是一些迷失方向的人,但不是罪犯。为了我,请你首先尽力弄清楚这个人是不是诚实的。”
  “我不会忘记的,克莱尔,我会给他提供一切机会去证实他是诚实的。”
  克莱尔的面部表情恢复了平静。
  “谢谢,克里斯蒂昂,我知道你不会干那些亏心事的。”
  上部
  印刷厂
  莫兰印刷厂设在一座十七世纪的古老建筑里,位于马赛的主教府大街。沿着该印刷厂北边的阳台有一排大的门窗,门窗朝后院开着,闪着蓝光,显示出排笔涂抹的痕迹。这是1939年的初秋,战争刚刚爆发以后不久涂上去的掩护色所遗留下来的痕迹。为了预防德国空军的袭击,尤其是意大利空军的袭击,居民防空部还让工人们在玻璃窗上贴上了十字纸条,并给他们发放了防毒面具。
  那些防毒面具从未使用过,连同一些破铜烂铁和一批报废的油墨刮刀以及排字钳子统统堆放在一间小屋里。不过,1940年6月,德国空军和意大利空军中队轰炸期间,这些十字纸条似乎保住了窗玻璃,否则要是坏了,到现在,即1944年的夏天,玻璃是多么难以更换啊。
  自从盟军夺取北非和轴心国军队完全占领了法国南部以后,防空掩护又重新提到了议事日程上来。由于盟军在诺曼底岛沿岸登陆,当局对此又三令五申。从那以后,人们得在窗前垂下黑纸帘,然而,应排字工人的要求,贴十字用的牛皮纸换成了一种透明纸,以免减弱排字车间的光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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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期待(1)
第一部
  第一章
  生物学副博士叶甫盖尼·米哈依洛维奇·特里丰诺夫,或者简称热尼亚,年方二十八岁,虽说学位不低并且对大千世界持有十足唯物主义的观点,然而却相信人生可为分为若干走运时期和倒运时期。要是有人——当然是开玩笑地——责备他迷信,叶甫盖尼·米哈依洛维奇就会谈谈一笑,引证世代相传的民间谚语:“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降”,说什么远在我们出世以前,人们早就认识了诸如此类的规律。个人的生活实践使特里诺夫领悟到,这倒运时期多半开始得异常突兀,似乎就在百事顺心、万事如意的当口突然降临。而且倒运之前总会先遇上一些令人懊恼的琐事、遭到一些小小的麻烦,它们是面临倒运时期的第一批征兆,是倒霉的先声,恰似暴风雨之前出现在地平线上的那一小片乌云。
  特里丰诺夫自己也十分清醒地认识到,倒霉的事儿之所以会象山间石崩那样,一发即不可收拾,并接二连三地落到特里丰诺夫的头上,其中他个人的性格也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他是个善于责己的人,还不至于隐瞒自身的弱点。任何一桩令人沮丧的鸡毛蒜皮的小事——信箱里丢了一份报纸、事先没料着会碰上图书馆“整理内部”的日子、实验紧张时炸了一个烧瓶——都会使他大动肝火。一光火,就容易沉不住气,变得百事无心,举止失常。他预感到这件不痛快的小事一定会引起一连串令人更为不快的麻烦,因此心情格外郁闷。一旦入陷入了这种心境,他几乎完全丧失了抵御种种挫折的能力,于是一错再错——开始了连锁反应。可是待到倒运时期临近高峰、达到顶点,情况岌岌可危的时候,特里丰诺夫突然又会心平气和起来:他深知,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坐等转机。只消等下去,那些倒霉和麻烦就会自行消退。
  尽管特里丰诺夫对自我反省和自我剖析并不特别偏爱,确切点说,打从少年时代发现自己有这种气质以后,他就一直竭力加以克制,不让它发展,但往往仍能几乎是正确无误地推测出:什么样的心境意绪将预示着又一个倒运时期的到来。
  今天,他就感觉到了这种预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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