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林 创刊30周年外国小说巡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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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林 创刊30周年外国小说巡展(上)-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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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近三四年来,亚历山大?列昂季耶维奇的几位昔日的同志常到这里来。从前他们受到迫害,今天,在斯大林去世以后——墙上镀金镜框里还挂着饰有大元帅肩章的斯大林画像,——他们离开围着铁丝网的集中营,从监狱和流放地回来了。亚历山大?列昂季耶维奇本人没有喝过这杯苦酒,镇压的刀光剑影眼看着就要落到他的头上,后来还是逢凶化吉,平安地过去了。
  有时某个死里逃生的同志打电话给亚历山大?列昂季耶维奇。制度很严的奥尼西莫夫秘书室严格掌握这条规矩:如果给亚历山大?列昂季耶维奇打电话的人自称是他的“老同志”,或者是“私人问题”,秘书室的同志就立即向他报告。有一次,某个人打来这样的电话,适逢奥尼西莫夫在办公室里开会,谢列布良尼科夫认为不宜打扰,事后才把有人打电话来的事向他报告,结果这位秘书室主任狠狠挨了一顿批评。
  不过这样的电话是很少的。但是一旦来了这种电话,奥尼西莫夫立刻放下手上的任何工作,拿起话筒,亲切地问候,热情地问长问短,——在他的谈吐中不会流露出丝毫令人感到痛苦和屈辱的口气,在他的语气中没有丝毫摆架子的腔调。他翻着日历,挤出晚上的时间约对方到他家里见面。他同客人在家里谈到半夜,回忆他们一起度过的岁月,追忆死者,庆幸生者。而且他总是竭尽全力替从集中营回来的同志做点事情,帮助他们分配到适当的住房安顿下来,安排合适的工作或帮助他们领到退休金。
  后来这座住宅的几个大房间又长期无人光临。餐桌旁的12把椅子从来没有满座过。甚至在奥尼西莫夫50岁生日那天也没有邀请一个客人,住宅里冷冷清清的气氛没有被打破。有一次安德留沙又按照狄更斯的叫法说,这所住宅是“冷屋”。他在内心里称父亲为“沉默寡言者”。每逢星期天,全家在餐厅里吃早饭和中饭,但在谈话时很少有共同感兴趣的东西。有时父亲说几句笑话。他很少讲自己的心里话,常常讲几句无关紧要的话,或者谈谈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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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西里岛的较量(1)
谁是杀害警长的凶手
  一阵阵尖厉的警笛声刺破沉寂的夜空。两辆阿尔费达牌警车沿着德拉巴尼城郊的海滨马路风驰电掣般地向前飞奔,然后在一片空旷的小树林前戛然而止。
  在耀眼的车灯下,一辆菲亚特公司雷加达牌汽车黑色长长的轮廓隐约可见。几名手持机枪的警察仔细地在小车周围搜寻。在7月炎热的夜晚,他们脚下晒干的枯草发出沙沙的响声。
  “别碰汽车。”黑暗中一个身材高大的人大声说道。他是在场唯一身穿便衣的人。
  技术鉴定处的一个胖子手提一只小箱子走上前。他亮着手电朝车厢里晃了一晃,好似当即被电流击中一样,面部肌肉抽搐了好几下。
  “喔,我的上帝!”他小声说道,“他们把警长杀了。”
  在几个警察含糊不清的低语声中,可清晰地听到充满愤怒的诅咒:“畜生……混蛋!”
  穿便装的人神情木然。他走至技术鉴定员跟前,嘱咐他仔细检查现场,然后向小树林中走去。他点燃一支烟,思想高度集中地吸着,丝毫未听见海水轻轻的拍击声。
  又有好几辆闪烁着蓝光的警车赶到现场,从车里走下数名警察。接着驶来的是一辆狭长的汽车,车身上清晰地写着“西西里电视台”字样。从车里跳下几个电视台的工作人员。带队的名叫纳尼·桑塔玛丽亚的记者,衣着入时,身材颀长。
  电视台工作人员走近“雷加达”车,借助聚光灯强烈的光线从上至下仔细地拍摄录像。摄像机的镜头在马利奈奥警长的尸体上停了一会儿,只见他斜倒在方向盘的一侧,嘴巴张开,头部后仰,两臂软软地下垂着。
  穿便衣的人从后面走来。记者立即认出他是副警长,便将话筒凑近他的嘴问道:“阿尔泰洛先生,您认为,曾有人在马利奈奥警长遇害之前威胁过他吗?”
  阿尔泰洛反感地瞥了他一眼,用力把烟蒂扔掉。
  “桑塔玛丽亚,”他抢白道,“依您看,现在提问题合适吗?”他把技术鉴定员拉至一边,并问他:“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没有?”
  “很奇怪,”技术鉴定员搔着颈背,低声地说,“找不到子弹和弹壳。”
  副警长瞪着他,好像没听明白他的话。
  “是的,”技术鉴定员重申道,“事情十分蹊跷。坐垫上连一滴血迹也没有。也许那帮畜生是在另一地方作的案。”
  “然后他们将被害者的尸体转移到这里,以造成假象,”阿尔泰洛十分自信地补充说道,“是啊,很有可能。”
  电视台工作人员在出事地点四周紧张地忙碌着。聚光灯在黑夜中喷射出一道道白光。在耀眼的灯光下,几名警察的身影时而显得扁平,时而变得高大,好似是在夜幕中独舞的幻影。
  “该死的畜生,”阿尔泰洛神情痛苦地自言自语道,“迟早有一天我也会遭到同样的下场。”
  技术鉴定员困惑不解地说:“副警长先生,这何以见得?”
  “我是说,生活在阴影中的人不知何处是悬崖,他会不知不觉地摔得粉身碎骨的。”
  “您认为马利奈奥警长中了他人设下的圈套?”
  阿尔泰洛望着黑魆魆的远方,一言不发地伫立在那里。技术鉴定员以假设的口吻继续说:“也许有一个警长信赖的人将他诱入圈套,而他却不知道自己已掉入陷阱。”
  阿尔泰洛好像未领悟他的话意。“可怜的马利奈奥,”他叹息道,“怎么就在他准备离开德拉巴尼之际遭此横祸。上峰已将他调往他的老家萨雷尔诺城,他的妻儿为之十分高兴。”
  警方摄影师的闪光灯不时闪烁出眩目的光芒,一次次照亮一群聚拢的好奇者。
  “您再仔细检查一下,”阿尔泰洛说罢即钻进了车厢。
  意大利北方沐浴在白色的曙光中。在米兰苏萨广场上的一幢公寓里,急促的电话铃声持续不断。习惯于早起的科拉多·卡达尼正站在镜子前,满脸的皂沫,他回味着早上第一杯咖啡在口中留下的清香。在晚上来到之前,他至少还得喝10杯,因为作为警长,他必须随时保持清醒的头脑。在他感到心力交瘁的时候,咖啡能使他精神振作,思维敏锐。
  他拿起电话,静听对方向他报告的不幸消息。40上下的卡达尼警长身材魁梧,黑发下的一双深褐色眼睛始终保持高度的警惕,目光严肃、刚毅。他十分沉着地倾听有着凶杀案的每一个细节,然后在撂下电话听筒之前,声音深沉果断地说:“我明白了。”

西西里岛的较量(2)
他走过挂在过道里的一面镜子,照见自己脸上的皂沫已成了干粉状,好似可怕的白色假面具。他一边端详自己镜子里的面容,一边掏出一包香烟,抽出一支,夹在唇间。
  他妻子早已起床。他听见她推开卧室的门朝他走来。他曾经十分爱恋她,可现在他甚至没想到转过身去瞅她一眼。尽管如此,她刚下床的那个模样着实妩媚迷人:她皮肤滋润,身材优美。爱尔赛原是一位美丽的法国姑娘,15年前她在意大利同她丈夫邂逅相识。
  “出了什么事?”她忧心忡忡地问他。
  他一向不爱作解释,尤其是涉及他工作的情况。然而,这一回的事情同她妻子有关,他怎么也得把事情的真相如实告诉她。他想,与其以后告诉她,还不如马上对她和盘托出。
  “我们的计划全给搅乱了,”他对她说,“我们下周无法顺顺当当地走了。我今天就得赶往德拉巴尼,我准备接替他工作的警长被人杀了。他们就这么欢迎我前去上任。”
  爱尔赛惊恐万状。“科拉多,这太可怕了!我原对你调往西西里担任新职一事十分乐观。我总以为,这是我们开始新生活的一次良机,能赋予我们的生活更多的激情。”说着她扑在他的怀里,并在他唇上印上一个吻。
  “我们俩现在都需要喝一杯咖啡,”他泰然地对她说,一面费力地从她紧紧的拥抱中脱身。过了一会儿,他充满柔情地抚摩着她说:“当然,我们将重新开始过去那一段令人神往的生活。”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眸子里闪烁着欢乐的感激之情。“我这就去给你收拾行李。”
  正说着,他们12岁的女儿保拉出现在门口。她光着双脚,眼睛直眨巴。爱尔赛马上迎上前去。“喔,小宝贝,我们吵醒了你。”
  “你们的话我全听到了,我很担心。”小女孩有点儿害怕地说。
  “喔,我的天啊,为什么呢?”
  “我以为你们在拌嘴,你们经常吵架。”
  “不,”爱尔赛强作欢笑地说,“我们根本不想吵架。”
  她对女儿解释说,科拉多有急事得马上出远门,一旦行李安置完毕,她们母女俩几天以后就赶去。但是保拉似乎仍然感到困惑不解。“爸爸,你不会撇下我们不管吧?”
  卡达尼抚摩她的头发说:“你会喜欢上西西里的。”
  说实在的,当他第一次去西西里时,这座绿岛就根本没有给他留下美好的印象。西西里人忧郁寡欢,谨小慎微,自感卑微,见人频频欠身行礼。蓦然间,他想起一则趣闻,它惟妙惟肖地勾勒出西西里社会宛如蜂巢似的人事关系。但他记不清这一则趣闻是别人告诉他的,还是他自己在一本什么书上看到的。
  故事叙述的是巴勒莫城里的巴拉米多尼世袭贵族之家。每年的元旦,所有佃户都聚集在贵族私邸偌大的庭院里给“贵族老爷”恭贺新年。现早已谢世的年迈的侯爵老爷神情木然地推开凉台上的窗户。人群中响起一片热烈的欢呼声,可他竟然解开裤子朝下面那些可怜的穷人撒尿回礼。
  听了这个传闻,卡达尼警长怒不可遏。但他心想:也许佃农们以此取乐,聊以自慰吧!
  如今他作为警方工作人员重返西西里,他得设法把这些陈旧的世俗偏见丢置脑后。他心中不由得对西西里再次萌发出异乎寻常的浓厚兴趣,也许,其旖旎的景色勾起了他的眷恋之情。在巴勒莫机场,一辆警车正等着他。司机是他认识多年的年轻警官莱奥?德?玛丽亚。
  卡达尼见到他心中甚为欢悦。当年,他曾是警官学校一名出类拔萃的学生。德?玛丽亚打开车门说:“能和您一起合作,我十分高兴。”
  小车奔驰在通向德拉巴尼的公路上。暮色中,汽车穿越橙园和一望无垠的橄榄、柠檬树林,将驴子拉的小木车一一甩在后面。警长先生深深地吸了几口飘溢着芳香和令人心醉的空气。这一片天堂般神奇土地的命运使他陷入沉思:它的美色饮誉全球,但是严酷的现实却同它明丽的自然风光截然相悖。由于一个专搞凶杀犯罪组织的破坏,西西里已沦为一座恐怖之岛,章鱼的触须正在向四处伸展。
  卡达尼向警官递过一支烟。“小伙子,你在这里的生活怎么样?”
  “亲爱的警长先生,不管是白昼或黑夜,除了工作还是工作。生活是一场持续不断的战争。”

西西里岛的较量(3)
卡达尼的下巴微微向前抬起。“是啊,确实是一场战争。”他从车窗里朝外吐了一口唾沫后,接着说:“他们为什么要干掉马利奈奥?”
  警官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这至今仍是一个谜。当时,我驾着车在港区值勤。晚上11时许,发生了一起激烈的争吵。我设法同马利奈奥警长取得联系,可是他不在办公室,家里也没有。那我就给他的副手阿尔泰洛挂电话。他也不在。我连他也没联系上。”
  卡达尼此时已接管凶杀警长一案的侦查工作。他的大脑宛如机器一样飞快地旋转着,提出的问题一针见血,他要勾勒出案情发展清晰的图像。“马利奈奥是几点离开办公室的?”
  “我没见到他。但按以往的惯例,他总是在8点30分左右离开办公室。那天,阿尔泰洛一直呆到很晚才离去。10点钟的时候,他肯定还在办公室里,因为我也在那里,尚未外出巡逻。我替他接了一个电话,讲话的是一个女人。我把电话替他接了过去。”
  “他接电话后有何反应?”
  “一讲完话他就出去了。”
  “你知道那女人是谁吗?”卡达尼问道。
  “不,我不知道。”
  “呣,”卡达尼莞尔一笑,“你是想替阿尔泰洛隐瞒他同情妇幽会的隐私。”
  “我?看你说到哪儿去了?您把我看成阿谀奉承的小人了?”
  卡达尼望着冥色中汽车两侧急速后退的树木,他顿时觉得自己的神经犹如铁丝一样绷得紧紧的。每一回着手侦查一起复杂的案子之前,他都有同样的感觉。“你听我说,”他问警官,眼睛依然看着前方的景色,“你注意到那女人的声音有何异样吗?”
  “您是指那个给阿尔泰洛打电话的女人?呣,现在回想起来,她当时似乎忧心忡忡,声音微微颤抖。您认为,这两者,也就是说电话和凶杀之间有关联?”
  警长突然转向德?玛丽亚,对他提的问题似乎感到万分惊讶。他决定撇开这一话题,让警官继续叙述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
  德?玛丽亚眉宇紧蹙,他努力追忆着:“午夜1时30分,我回到办公室。我想查阅一张卡片。阿尔泰洛这时也在办公室里。他端坐在他的写字台后面,嘴里吸着烟,情绪低落。我同他说话,他却只字不语。我自忖:真见鬼,肯定又发生了一起重大的案子。2点左右,电话铃又响了。一个陌生的声音通知我们,在菲亚特公司出品的雷加达牌车里横着一具尸体。我们赶忙驾车前去,几分钟后我们才发现,被害者是马利奈奥警长。”
  “呣,”卡达尼沉思着,“那……”他试探地问道,“那你对这起案子怎么看呢?”
  “说不上来。一桩颇为离奇的凶杀案,犯罪动机不明,换句话说,至少我们尚未找到可信的答案。我们只知道,警长被害的现场不在车里,因为车身和座位上都没有子弹穿过的痕迹。”
  “那弹壳呢?”
  警官摇了摇头表示无可奉告。“也没找到,也许飞落在郊外的路上了。”
  卡达尼语气深沉地说:“不见子弹,不见弹壳,我想,也没发现任何血迹吧?”
  “正是如此。地上,甚至座位上都找不到一滴血迹。阿尔泰洛先生已写了第一份案情报告。根据他的分析,马利奈奥警长是在他的一位熟人诱惑下掉入陷阱的。”
  “一位熟人,”卡达尼重复说道,语调里蕴含着同情和讥讽。“可是我们怎么能相信如此荒诞不经的结论呢?”
  在写字台另一端的沙发上,坐着一个年岁较大,体形浑圆、目光无神的人。他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气得呼哧呼哧的,好像蹲在一条狗面前的猫一样。“年轻人,他们把您说成一个具有自力更生好习惯的人,没想到您竟如此自负。对不起,您初来乍到,怎么能知道什么是正确,什么是谬误呢?”
  “斯卡多纳检察官先生,”警长令人折服地回话道,“我们不妨推理一下。您认为,像马利奈奥那样经验丰富的警长会让一个熟人牵着鼻子走吗?”
  检察官将一叠公文纸堆至一边,摊开两只白皙的手说:“您这是什么意思?贤明人也可能判断有误。”
  “那当然,那当然,”卡达尼赞同说,“但是我们谈论的议题同任何逻辑思维或谨慎小心的处事哲学毫不相干。倘若一个警察去一荒僻的地方同人会晤,他显然会采取措施以防不测。他会通知他所信赖的人密切注意事态的发展。” 。 想看书来

西西里岛的较量(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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