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把目光看向朱延禧、叶向高、韩爌等人问道:“商议出什么结果?”
叶向高说:“臣等正商议是否从存粮最多的太湖周边地区调粮,然后不走运河直接出上海走海运到天津运往京师。”
天启想了一下说:“从你们得到的存粮数看能不能满足北方各省的粮食缺口?”
朱延禧说:“单以数目来看差也不多,但运来运去除去运耗就差得多,如果不幸遇到海上翻沉就麻烦了。就算从海上运到京师,要运往陕西等地还得损耗更多。”
天启又问道:“有没有大户存粮不卖也拒不纳粮的?”
韩爌说:“明面上看不出来,都按皇上的旨意纳了粮也卖的有粮,但具体家里还存有多少,隐瞒的田亩数有多少就查不清楚了。”
天启说:“朕觉得你们好象把问题想复杂了,你们说了这么多,简单地说就是三个问题。第一个问题就是南方有多余的粮而北方缺粮的人因为路远所以无法吃到嘴里;第二个问题是南方有人不顾朝廷的命令囤积粮食,只顾自己不顾缺粮人的死活但不知道有谁;第三个问题是朕进一步想到的,就是家里田亩多的豪门大户明年会不会把产粮的田拿去种别的赚银子?我们一个一个来分析怎么样?”
信王说:“皇兄的主意肯定是好的,前一阵看你忙军务不好打扰,没办法了才请你过来。”
天启说:“你也别偷懒,我们先说第一个问题,朕在想把南方的粮食运送到北方麻烦还要损耗,能不能不运粮反过来把北方的人拉到南方来吃呢?”
叶向高说:“臣也想过这问题,难民在没办法的时候也会涌向京师、江南甚至四川等地,但那是乞讨只能解决少部分人多了也讨不到。”
天启说:“叶大人说得好,四川和江南各省因为在南方,气候好粮食产量能保证,京师重地能通过运河从南方调到粮,所以没粮吃的人看到了这一点都会去这些地方乞讨。朕在想能不能把乞讨粮食变为做工换粮?”
叶向高问:“做工换粮?做什么工?怎么换?”
天启说:“简单说就是修河、修路、开荒。”
韩爌这时说道:“臣也在想这个问题,这边把南方的粮食费力费神加损耗送到北方去,那边的人好手好脚躺家里等朝廷赈灾,朝廷出了银子出了力还没有回报,这样做有没有这个必要?”
天启说:“朕说的这三条是有回报的,这修了河修了路这明年的河工银子和筑路银子就省下了,南方气候好荒山也多,开了荒就可以安家以后的生活也有了着落,假如过两年有谁办作坊开矿需要人,这些人也是劳动力。就算他们做得不行也比在家躺着等朝廷救济强,从赈灾这方面来说,在南方就地发粮也比千里迢迢运到北方去发要好。”
信王问:“皇兄这想法好,臣弟估算了一下,让受灾地方的人出去个一到两成,就能缓解缺粮的压力了,趁现在他们刚收了粮还有粮食吃,马上行文下去通知在各地张榜招人,由北方受灾地区的官府组织护送,南方有余粮地区的官府接纳安排,作为他们这两年的政绩考核。”
朱延禧说:“这办法好是好,就是要明年或者后年才能见到回报,眼下护送这么多人肯定需要银子,这银子又从哪里出?”
天启说:“这个好办,解决完第二个问题就有钱了。”
看着大家惊讶的样子,天启掏出几张纸说:“这是魏忠贤这几个月派东厂和锦衣卫根据各地诉状,顺藤摸瓜了解到的南方各豪门大户的田亩数以及巧取豪夺强买强卖的证据。这上面也有你叶大人和韩大人的家族,你们别慌也别解释朕不想根据这个治谁的罪。开始韩大人不是说他们都听朕的话纳粮又卖粮明面上看不出来吗?把他们承认的数目跟魏忠贤的密报对比,差得不多就算了,如果差得多就先派兵包围然后抄家,不是埋他们就是埋魏忠贤,朕只想治一治说谎之人的欺君之罪!”
话音一落只见叶向高和韩爌扑嗵一声就跪下了,齐声说道:“臣有罪,罪该万死!”
天启看了他两人一眼说:“朕不是说过吗?政务院里不需要行大礼,快快起来。”
待叶、韩两人惊惶不安地站起来后天启说:“这个世上没有完人,是人都会犯错有了错改了就是了。马上要吃饭了这两天伙食不错,你们跟朕就在这大家一起吃吧,吃完后朕就在这看你们清对直到看到结果。说不准这事办完了第三件事也不用办了,明年就没有人敢在栽种种类上面欺骗朕了。”
叶向高低声说:“臣谢过皇上好意,不过臣现在心神不宁难以下咽,臣想现在就去清对帐目看结果。”
看叶向高这样说朱延禧和韩爌也表示他们先去后殿清对帐目,而且他们也准备有饭可以边做事边吃饭,天启同意了。
等朱延禧、叶向高、韩爌三人一走天启叫太监传膳,叫信王、瑞王、惠王和桂王坐下一起吃,看着太监一个个摆上食盘天启说:“最早他们每次都准备一大桌子,朕说吃不了lang费叫御膳房每餐只准备几盘就可以了,他们说什么不合制度,说了好多次最后才减到三十盘。朕最后才发现朕吃不了的都被身边的人端去吃了,不但跟朕吃同样的东西还能省钱,难怪他们反对。”
瑞王说:“皇上也太节俭了些,下面的人也不容易。”
032 粮食危机(下)
天启一边吃一边说:“几位王叔这么久了还做得习惯吗?”
瑞王说:“臣等很惭愧,觉得自己很无用,很多事都不是很懂。”
天启问信王:“你给几位王叔安排什么事呢?”
信王说:“几位王叔对政务不是很熟悉,臣弟让他们主管律政处,主要管成例卷宗的保管和发放,有空了也去六部巡视一下看他们做事有没有按成例来做。”
惠王也说道:“臣在这呆了这么久,有些事也能看出点门道,只不过说出来没他们几个说得顺溜。”
天启哈哈一笑道:“其实几位王叔已经做得很好了,朕的意思是只要几位王叔往这一坐,朕就放心信王应该也安心,信王你说是不是?”
信王也说:“是啊,如果只有臣弟一个人在这,还真有些忌惮那些老臣,几位王叔在身边一坐臣弟就觉得有依靠,”
天启说:“是啊,这天下说到底还是咱朱家人的,外人再能干终是外人,几位王叔多看着点别让那些人欺负了朕的兄弟。”
桂王也说道:“皇上放心,臣等心里有数。”
吃完饭待太监收拾完后见叶向高等人还没有回来,信王就说:“开始皇兄说魏忠贤密报强买强卖的也有叶、韩两位大人家里,臣弟在想他们现在会不会在改帐目?”
天启说:“想改就改吧,只要改得漂亮。”
信王说:“这没发现就欺瞒发现了就改,难道皇兄不想处罚他们?”
天启说:“如果大家都诚实只有他们欺瞒朕,那他们就是在找死,但现在欺瞒朕的人太多了,能出两个有错就改的人也是好事。”
看信王露出不解的样子天启说:“这治理国家也好治理小地方也好,你只能打击极少数人拉拢大多数人,打击面太大阻力就大,就算事办成了也很累很烦,如果反对的太多办不下去事情成了一锅夹生饭那就麻烦了。”
信王说:“这读书人不是说君子喻于义吗?私下也会不管不顾去图利?”
天启说:“这读书人也是人,不图利只讲大话的不是骗子就是傻子,只要捞得不太过分就睁只眼闭只眼吧,大家都不容易。”
天启看信王还有点不以为然,就继续说道:“前一阵为兄想要推行卖爵位和经济审查等事,几位大臣都出言反对,还有很多人附和他们,你希望每次做事都有人拼命反对?”
信王问:“那皇兄的意思是?”
天启说:“今后还要推行很多东西,朕不想每次都费那么些口舌,现在他们有了过错心里必然有愧,今后只要朕的想法不是太离谱,估计他们也不好意思讲什么祖制和大道理来反对。再说就算把他们都撸下去,换两个自以为是的正人君子还不好相处,现在是特殊时期用人的顺序应该是听话第一能力第二。”
这时桂王也兴奋地说:“是啊,握着他们的痛处他们就会比较听话,就像耕田时用绳子穿上牛的鼻子牛才会听话。”
信王说:“皇兄和王叔都说得好,我还是太年轻了。”
天启说:“人总得慢慢长大,朕对你抱有很大的期望,好好跟老臣们学习早日成长起来。”
这时叶向高等三人过来了,朱延禧走在后面,脸上没有表情就像刚睡了个午觉起来的样子看不出是喜是忧,叶向高和韩爌两人的表情就比较丰富,阴着脸走进来跪下就哭道:“臣有罪,请皇上处罚!”
天启心里想:“难道两人被朱老头欺负了?”嘴里说道:“这又怎么啦?别哭啊起来说话。”
叶向高两人没有动,叶向高说:“臣等拿魏忠贤的密报和下面自报的数目一比较,差得不多的不算差得多的有三十余家,牵扯到朝中官员的有十七家其中就有臣等的家,臣受了家人的蒙蔽有负圣恩,请皇上治罪!”
天启一听心想:“这知识分子就是死脑筋,给你机会作弊都不珍惜机会。”嘴里说道:“受了蒙蔽改过来就对了,什么罪不罪的?快快请起。”
叶向高说:“皇上宽容,臣等感激莫名,但臣等前日还跟僚属大言炎炎说什么要为国为民尽心无私等大话,今天就出了这样的事,实在无颜再立于朝堂之上,恳请皇上允许臣等辞官归里!”
天启想了想说:“朕有一言,不知两位大人愿意不愿意听?”
叶向高和韩爌说:“请皇上训示。”
天启说:“那你二人起来坐好,看到两个老年人跪地上朕的话说不出来。”
叶向高和韩爌只得起身坐椅子上,见他们坐下后天启说:“朕认为这世上的人并不是只有君子和小人两种,恰恰相反的是纯粹的君子和小人在这世上是非常非常稀少的,基本上都是既有优点也有过错的普通人。一个人再光辉伟大身上都有缺点,反过来一个人再坏身上也能找到闪光点,所以朕用人的原则就是不以道德水平论英雄,而是以你的能力和你通过你的能力做出了多少业绩论成败。一个治理国家的人,假如你以君子的标准来要求所有的人,那么要不了多久你就会发现你身边的人全都变成了欺世盗名的伪君子,这是朕不想看到的。现在我们的目的是什么?是从豪门大户的手中把多余的粮买出来给没粮的人吃,而不是要通过抓人治罪来整顿风气,有过错改了就好,不只是你们,这三十余家朕都给他们改正错误的机会。至于说要辞官归里,你们从小就读着圣贤书,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道理应该懂得,现在内忧外患不断,你们却因为要保护自己那不值多少钱的名声,忍看君父每天烦恼忧愁而自己在家里享清福吗?”
听天启这样说叶向高和韩爌又起身准备跪下辨白,天启一挥手说:“不许跪,有话就说,坐着说不出来就站着说。”
叶向高一愣,弯腰说道:“臣什么话也不说了,皇上有旨只管吩咐。”
天启说:“好!现在你们就去通知这三十余家大户,让他们自己再查一次上报。朕已经很宽容了允许他们按家里人数留足三年的粮食,其余的或借或卖国家又不是不还,国家好了大家才能好得长久。还有那些不种粮食把田拿去种其他东西的人,半个月之内换回来,狠话朕就不说了让他们不要自误。”
叶向高和韩爌说:“皇上放心,臣一定办好。”
天启又说道:“信王,政务院明日就行文让北方各府县招人,给百姓们说去了南方就有饭吃有房住还有地种,如果不去想在家里坐以待毙也无所谓,反正饿死了朕是不管的。让杨涟把他那两百人一半派往北方各省看招人护送事宜准备的怎么样,另一半派往南方各省看预备安置点和接送等事做没做。这两百人不做具体的事只看谁干谁没干,干事不力的立即撤换让他们顶上。”
朱延禧说:“皇上,还是那句话,银子从哪里出?”
天启说:“朕算了算户部能挪出一百万,朕再发内帑五十万,让灾民背上粮食路上换吃的,一路上住驿站驿站房不够就搭草棚,老弱坐车青壮自己跟着走,一百五十万车船费应该够了,如还有不足由户部出面担保跟各位大臣借借,大家看怎么样?”
朱延禧说:“也只能这样了。”
天启说:“无论如何把北方缺粮的人拉到南方去做工换粮这事势在必行,阻挡的官员不换脑筋就换人。”
033 制敌手段
孙承宗这几个月有点不舒服,不是因为身体有病,而是心里很不舒服。从天启任命他进军务院主持日常事务那天开始,他就决心要大展拳脚把自己的本领全部施展出来,让从皇帝到大臣的所有人都看看他老孙是有两下子的。让他很不爽的是身边坐了个王在晋,两人几年前为了到底修不修八里铺那件公事结下了私怨,本来是件小事,但一来孙承宗是走后门才把王在晋踢到南京去的让人很不服气,二来王在晋的心胸也不是很宽广,所以现在王在晋随时都以挑毛病的态度审视孙承宗的所有意见。这就象一个人正在手舞足蹈挥发自己的气势时,有人在旁边要不说你牙齿上有片葱叶,要不又在你大笑时说你裤裆开了,谁也不会很舒服。他也不是直接大吵大闹对着干,只是一会儿冷笑两声一会儿含沙射影讥讽几句,让人烦不胜烦。孙承宗仔细思量过,在具体基层经验上王在晋要比自己高那么一点点,在理论上自己要高出王在晋一大截,在跟皇帝的关系方面更是要甩出王在晋几条街,在自己明显占据优势时王在晋还那么不识时务,说明他并无所图只不过是想发泄一下几年前的余愤。而就是这种并非就事论事的情绪发泄让孙承宗很无语,就象夏天里的蚊子苍蝇一般,你防备着他他不来,当你不防备时就在关键的地方刺你两下或是哼哼几声,实在让人不胜烦扰,所以孙承宗决定改变一下工作环境,让王在晋老实一点。
这天下午,当所有人都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时,孙承宗让人把倪元璐叫了过来,倪元璐一听孙承宗找他有事,急忙来到孙承宗的房里问道:“恩师找我有什么事?”
倪元璐是天启二年的进士,他参加进士考试时的考官有两个,一个叫袁可立另一个就是孙承宗,所以这个恩师是实实在在的。孙承宗看了他一眼说:“第一件事,皇上说现在立了功立即就赏,这两月你的每一个好建议都有记录,归总到现在应该奖你两个月的俸禄,拿着这张条子去门口内卫那里支取。”
倪元璐笑着接过条子道:“谢谢恩师,学生手头正有点紧,这算是雪中送炭啊。”
孙承宗说:“这是你应该得的,以后还要好好努力。第二件事就是回家好好想一想如何让军队在进攻中打胜仗,这也是你们军参处的职责,想出好办法皇上不会亏待你。”
倪元璐说:“学生一直在想这问题,只是没有什么头绪,回家再努力。”
孙承宗点了点头,神情一变低声说:“这第三件事既是公事也是私事,在说事之前你说说对王在晋王大人的看法。”
关于孙承宗和王在晋之间的恩怨倪元璐也有耳闻,他想了想说:“王大人经验丰富值得我们晚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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