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风云- 第169部分

　　　　卫士队长低声说：“今天要全身而退怕是困难了，大家听我的命令，我一动大家就都跟我向前冲几步然后向右经河里冲到对岸去，河里的结冰应该承受得住。过了河如果敌人来追我们就用箭射杀，小滦河没法走我们就绕路回去禀报大汗。”

　　　　见大家点头卫士队长举刀一声大喊，率先向前面冲了过去，拦路的人也有些紧张毕竟对方都是过去拼过命现在又要来拼命的人，于是纷纷拔出腰刀高高举起紧挨着形成一个刀阵。谁知道林丹汗的卫士们冲了一截突然转弯向河里冲到对岸去了，同时一个个还掏出弓箭准备射杀追击者。

　　　　卫士队长过了河跑了几步感到有些奇怪，转头一看敌人都站在河对岸没有追过来，一个个都站在河对岸也弯弓搭箭向这边看，过了一阵后传来整齐的声音：“谢大汗赏！谢大汗赏！”

　　　　卫士队长气得咬牙切齿但又无可奈何，只得率领人马回去，见他们走了抢劫的五百余人欢天喜地拉着大车向西而去。

　　　　傍晚时分，林丹汗正看着跪在帐前的卫士发火：“没用的东西！几十个人连几辆车都拉不回来，要你们何用？”

　　　　卫士队长羞愧地说：“属下无能！请大汗责罚！”

　　　　林丹汗生气地说：“有功要赏有过自然要罚，下去后每人去领十军棍。”

　　　　土巴亥说：“能在十倍之敌的手下跑回来也属难得，只是不知这些人是哪里的人？会不会明军送了这些东西又感到心疼，化了装又抢回去？”

　　　　卫士队长说：“应该不是，看其马上工夫应该是从小在马上长大的蒙古人，明军那些二杆子是学不像的。我留了两个弟兄在山口观看，发现他们是拉着车向西边去了，要不要派人去清查？”

　　　　林丹汗想了想说：“算了，西边到处是山难以清查，你们还是通知各部集中过来办大事要紧，再说他们也可能知道你们在观看，明着向西实际上还不知道是向南向东。明军不是叫你们十天后去吗？十天后你带五百人再去，我倒要看看谁吃了熊心虎胆敢抢我的东西！”

　　　　这世上的事情还真说不得准，十天后当林丹汗的五百卫士押着大车从古北口回转时，在上次被劫处又再走了几十里，又出现了抢劫的人。因为明朝方面知道上次给林丹汗的东西被人劫了，这次给的东西除了点心酒食还有衣服首饰外，另外又给了四百石粮食满满的整了十几车，古北口的明军知道卫士队长挨了打还送了些棒疮药给他们。经过上次被劫的地方时大家都有些紧张，谁知道没有人来大家又都松了口气，想着这次有五百人应该没有人敢来抢了。

　　　　哪知道又向前走了几十里，在一处山势狭窄的地方突然又有了异常，原来平顺的路上突然出现了一大堆横七竖八的树木挡在道上，人马要过都困难大车无论如何是拉不过去。众人正惊疑不定时两边山上突然出现大量的人，因为离得远所以都没有用箭射，就算射中了也透不过甲，上面的人都在把石头树木不断向下推。在众人闪转躲避之际敌人还将前面路上粘满油脂的树木用火箭引燃，押送粮车的卫士们怕被火烧只得慌忙原路退出。

　　　　退到一处宽阔地带后大家分兵上了两边高地，准备在敌人追击出来时来个反伏击，谁知道左等右等没见人来，远处的浓烟也渐渐停止没有再冒。卫士队长感到有蹊跷就派人继续过去看，过了一会儿派出的人回来说埋伏的人还有挡路的树木都不见了，当然自己的大车也不见了。卫士队长气极之下亲自带人往回冲，到了原来的地方发现确实什么也没有，要不是地上到处是石头，前面还有些烧焦的树木外，他真怀疑自己做了一场梦。

　　　　卫士队长想了想说：“他们主要是为了抢我们的粮车，想他们还没走远，大家跟我前去抢回来，否则的话回去谁都没有好果子吃。”大家听他这么一说都争先恐后跟着他去，都怕稍有迟疑这丢失粮食的责任就会推到自己头上，临低怯战确实是军中大忌。

　　　　大家轻装追敌当然比原来跑得快，顺着大车的痕迹一路追击，大约在三十里后追上了敌人，不过卫士队长却下令不要再追，因为他看到前面开阔处整整齐齐站了约有两千余人，一半举着雪亮的马刀一半人张弓搭箭向着自己这方，两边山上还有没有埋伏先不说，只说自己这五百人向早有准备的两千人撞上去就是自寻死路。

　　　　卫士队长想了想只得生气地命令回去，不过更令他生气的是后面传来气势宏大的声音：“谢大汗赏！谢大汗赏！”

　　　　两个时辰后，林丹汗见到跪在帐前的卫士队长和一众卫士，脸上没有表情只是直端端地看着。卫士队长红着眼说：“属下不说什么，只求大汗给我几千人让我追上前去将粮食抢回来，顺便将那伙该死的东西全部砍成两段！等回来后再任凭大汗责罚！”

　　　　林丹汗笑了笑说：“你们这次没有错不需要责罚，几百石粮出动几千上万人也不值得，明军不是说还有第三次赏赐吗？十天后你再带人去，本汗这次要给那些不知好歹的人一个教训！”

　　　　上次丢了两百石粮食就挨了十军棍，这次丢了四百石粮食最少也该挨二十军棍，居然说自己这次没有过错，卫士队长想大汗是不是气糊涂了？见林丹汗叫自己十天后再去，于是问道：“抢劫的人有两千，下次属下带多少人去？五千还是一万？”

　　　　林丹汗说：“糊涂！几十人几百人无所谓，你真要带个千军万马去古北口，明军就不是给你粮食而是向你开炮了！十天后只带一百人去，本汗到时候自有安排，到时候自然能把所有东西都带得回来，带回来了先赏你两碗酒喝。”

328　将计就计

　　　　这次五百人都要被抢但林丹汗却叫卫士队长下次只带一百人去，而且说得非常肯定说下次一定可以把东西带回来，卫士队长只好半信半疑答应了。谁知道林丹汗想了想又说道：“一百人都有点多，人多了反而会坏事，干脆十天后你带三十个人去算了。”

　　　　见卫士队长怔怔地看着自己，林丹汗笑道：“到时候你这么做就可以了。”说完招手让他靠近然后低声说了几句，卫士队长一听恍然大悟，连连点头说：“大汗妙计！我一定把事情办好！”

　　　　待卫士队长走后土巴亥问：“兄长，你是不是已经知道是谁抢我们东西了？”

　　　　林丹汗说：“女真人是杀人抢东西一起做，再说他们的势力还做不到在这一带来去自如，至少现在他们做不到，所以不会是女真人。我们本部的人马正在召集清理，谁在什么地方我一清二楚，所以也不是插汉本部的人。土默特部在西边不可能跑这么远来抢我这点东西，朵颜部被明朝方面用长城和两道边墙圈养在里面出不来，剩下的就只有喀喇沁人了。这些人早就跟女真人眉来眼去，现在居然抢我的东西自然是不认我这个蒙古大汗，那我就要拿他们开刀！”

　　　　土巴亥疑惑地问道：“既然喀喇沁人已经投靠了女真人，那么他们怎么会对你的卫士手下留情？”

　　　　林丹汗说：“你不知道，表面上朵颜人尊敬着喀喇沁人，实际上真正拿主意的是朵颜部的速不的，这世道是有人有钱就有地位，否则的话我们插汉本部当年也不会被迫东迁。喀喇沁人只抢东西不伤人，正是速不的这个滑头的一贯作风，他不想把事情做绝。明人有句话叫‘做事留一线，将来好见面。’我想速不的的意思是跟我还有女真人都保持一定的关系，一切都看准了再做决定，说不准他还在考虑今后是不是要真心依附明朝方面，我得让他们清醒清醒。”

　　　　土巴亥点头说：“这样也对，只是女真人会不会趁火打劫？这可是他们的特长。”

　　　　林丹汗想了下问：“女真人方面有什么异常？”

　　　　土巴亥说：“十天前女真人突然从大宁退走，跟随他们一起行动的科尔沁人也退走，是不是遇到什么大事？但是也不排除女真人在迷惑我们。”

　　　　林丹汗摇头说：“只要他退了就说明真有事，在草原上跟我玩捉迷藏他还嫩了点，很可能是明朝方面已经因为大凌河边的袭击事件跟他们动起手来了。明朝方面地域广大人口众多，只要有能人能集中人力物力是很恐怖的，加上他们火器厉害城墙坚固，我们不是对手女真人也不是对手。如果真是他们动起手了没个半年停不下来，对我来说不要半年三个月就够了，我要从东向西将这一盘散沙聚集起来。”

　　　　二月中旬的一天，林丹汗的卫士队长带了三十人再次来到古北口，守城的士兵见是这些老熟人而其身后没有其他人，于是打开关门放他们进来。守城的明军头领问：“听说你们第二次拉走的东西又被抢了，这次怎么只派这几个人来？这是朝廷对你们最后一次赏赐了，你这几个人能不能把东西拉回去？”

　　　　卫士队长咳了一声说：“你们明军一贯会用计，我这次也想向你们学一学也用一个计，就是我准备先在这里休息两天再回去。一个是因为来时有兄弟不小心摔下马来伤了脚，想在你们这里好好养一养再走，冰天雪地的受了伤的腿很容易冻坏。另一个原因就是我想让强盗摸不清虚实，就算有人在来路上埋伏见我没有回去也不可能老等，这天气在野地里过夜是很要命的，强盗也惜命啊。”

　　　　明军守门的头领听了不敢作主，立即去跟守关将领报告了，守关将领想了想让把蒙古人安排在离关三里处一间独立的小仓库里，并叫人严密监视防止他们搞坏。守门头领一想也是，每次城门换班都是好几十上百人，三十多人要作怪也不惧怕，于是找人安排去了。

　　　　谁知道第二天一早蒙古人中有几个得了病，全身发热滚烫兼神智不清说胡话实在走不了路，守关将领只得允许他们再住两天并叫随军医生去给他们看病，只是又增加了些监视他们的人。蒙古人的身体比起在长城内种田的明朝百姓要好得多，平时生了病也是能抗就抗一点都不含糊，守古北口的明军本以为过两天这些蒙古人的病好了就会回去，谁知道过了两天他们就发现问题远不是那么简单。

　　　　蒙古人生病的第二天下午，守关将领正准备外出四处巡查，守关的人天天守着不动也寂寞，需要四处看看散散心顺便留意一下有没有特殊情况。正要出发时突然有士兵来报说关外出现了大批蒙古人，守关将领一听顿时紧张万分，马上带人登上长城看。

　　　　放眼一望只见关外原本很宽阔的地方都站满了蒙古人，每个人都骑着马有的人还带了好多匹，虽然没有喊打喊杀的进攻迹象，但一个个都阴着脸不像是有多高兴。守关将领不敢大意急忙叫人向上汇报，自己同时叫所有能动的明军都上长城准备，一个个刀出鞘弓上弦如临大敌，空气中充满了紧张的味道。自从隆庆和议以来已经有很多年没见蒙古人这么大规模陈兵关下，守关的士兵久未打仗战斗力下降得厉害，尽管近两年在不断增加训练力度还是很紧张。

　　　　好在蒙古人只是缓缓而来只是越聚越多，手上虽有大包小包的东西但不是明晃晃的刀枪，看他们手中东西的样子估计也不是什么火药什么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这让守关将领心中踏实了不少。不过他也没有放松警惕，一边向上报告一边派人上城墙准备，同时还叫人去仓库里搬运军械，等大总兵卢象升到来时关墙上又增加了好几门大炮，如此准备让卢象升对守关将领不住点头赞许。

　　　　卢象升来到关上看了一眼就说道：“这些人不像是来夺关的，派两个胆大的人出去问一问他们想做什么。”

　　　　守关将领听了后立即派了两个人出了关门，到得关外跟那些蒙古人打听了一阵，然后就回来复命，同时还带了一老一少两个蒙古人回来。卢象升见这种情况也放心下关，到营帐中坐下后叫人带那两个蒙古人过来说话，心想只要蒙古人不是来打架的就什么都好说。

　　　　谁知道两个蒙古人来跟他一说起事情的原因，卢象升才知道事情并不是那么好说，因为这些蒙古人是听了别人的宣传，说明朝方面正在古北口跟蒙古人互市贸易。宣传的人说可以用羊毛换粮食，还能用马匹换粮食衣服，宣传的人说得有鼻子有眼，连马价都定了说是一匹马可以换六石粮。听了一老一少两个蒙古人的话卢象升才恍然大悟，难怪有好些蒙古人一个人就牵了好几匹马来，原来他们是想换粮食。

　　　　看着枯瘦的老头还有像豹子一样警惕还带着倔强表情的蒙古少年，卢象升摇摇头没有了语言，他说：“本将统率这里一切兵马，没有接到朝廷要求开关互市的命令，也没有人向这里运送粮食跟你们互市，你们可能被人骗了，听了谁的说辞应该找他去，现在你们最好马上离开这里免得发生误会。”

　　　　老头听了卢象升的话不为所动，慢吞吞地说道：“传话的人是偷听到插汉部的人私下说起的，说已经跟明朝方面交易过好几次，除了粮食还有酒和好吃的糕饼。很多人都听到这种传言而且还有人吃过那些东西，而且传话的人还说你们会否认有这事，要我们不要相信你们的话。”

　　　　少年这时候也说道：“做人要公平，为什么插汗部的人可以换到好吃的而我们就得宰自己的羊吃？你们知道吗现在宰一头母羊就相当于宰了好几头羊，到时候我们的牛羊就会越来越少。”

　　　　卢象升说：“你们要怎么样才相信真没有这事？就算我同情你们但也变不出粮食来。”

　　　　少年愤慨地说：“我亲眼看见五十个插汗部的人进了关，他们两天都没出来肯定有问题！”

　　　　卢象升一听插汉部有人进关两天没出去，就转身问守关将领是怎么回事，听了守关将领的报告卢象升顿时感到有问题。插汉部的人进来有人盯梢，还有人暗中煽风点火造谣惑众，这些人想做什么？想了想开始在长城上看到的情景卢象升越来越疑惑，立即吩咐守关将领亲自去长城上把守，然后厉声问两个蒙古人道：“你们说是普通蒙古人是来交换东西的，为什么外面站的大多是青壮？你们到底有什么用心？”

　　　　老年蒙古人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将军，我们确实没有其他心思，你们长城上的枪炮威力很大没有人想挨上一下，外面很多人都是青壮并不奇怪，而且我可以坦白地说他们很多都是拿过刀跟敌人拼杀过的蒙古战士。我们蒙古人本来就都是战士，为了避免你们误会才没带刀，你看大家都站在离关两里外，表明我们确实没有其它意思只想换点吃的，好多人家中揭不开锅了，很多家都是含着泪宰母牛母羊渡日，相当于种田的人在卖田吃饭啊。”

329　将计就计（下）

　　　　老人的话让卢象升相信了一半，他相信确实有牧民没多余粮食吃，但他也相信这老头跟抢劫林丹汗的人有关，自身境况不是他表现出来的那么糟糕。开始老头说有人吃过朝廷送给林丹汗的酒和糕饼，卢象升知道朝廷两次送给林丹汗的东西都被人抢走了，吃东西的人就算不是抢东西的人也跟这些人有关。

　　　　看了看帐外老头骑来的瘦马，想起古北口外的古道还有正猛烈刮着的西风，加上现在已经是下午，斜照的阳光将营帐的影子拉得老长，卢象升觉得元曲有时候也写得很逼真。只不过现在关外站满的不是断肠人而是饿肠人，少了些诗情画意多了些残酷现实，而更残酷的是自己没办法给他们哪怕是一丁点帮助。

　　　　卢象升对老头和少年说：“我没有接到通知要开关跟蒙古诸部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