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的话,将来你继承大统,百姓们心里会不服气,江山会不太平。先祖打下这片江山不容易,特别是经过太安帝时期的战火硝烟,要不是开徽帝力挽狂澜,我们这些人还不知在哪儿呢。”颂康公主苦口婆心的劝说着,“弟弟,你如今万事都要以国家大义为先为重啊。”
颛孙肃行像是一个认真听先生教导的好学生,用力的点点头,“皇姐说的对极了,不知有什么好主意?”
话终于进行到正题上,颂康公主露出欣慰的笑容,“趁着为敏筠举行典礼的机会,你和你……家那位,在人前多露露脸,打破外界的谣言。”
颛孙肃行不紧不慢的看眼颂康公主,这样的眼神让她联想起当今的太皇太后,也就是肃行的亲生母亲——一个平日里温柔和善、连说话都不会大声的女人,在某些时候却能让人不得不跪伏在面前。
这种人,平时就像只温顺的兔子,但咬人之时往往猝不及防。
就在颂康公主以为颛孙肃行准备了一大堆反驳的话时,却听他说道:“如此,便听从皇姐的建议。”
她倒是愣了愣。
颛孙肃行笑了,不是他眼神有多厉害,而是有人心中有鬼。
颂康公主心满意足的离开,颛孙肃行慢悠悠的喝口水,盘算着趁这次机会挽回之前粗暴对待的形象,拉近战友的心。
狗蛋搓着手,站在不远处的树丛后面,忽听“狗蛋,还不快来伺候本王”,他忙堆起满脸的笑意,屁颠屁颠的凑上前,殷勤的端茶倒水,“殿下,小的有个小小的请求,能不能让小的改回原来的名字呀?”
“不能。”颛孙肃行斩钉截铁。
“为什么?”狗蛋的脸又苦起来。
颛孙肃行严肃的说:“有人给我下巫术,可以预见王府里不知还有多少危险,俗话说贱名好养活,我还需要你这个得力称心的人在身边跟着呢。狗蛋啊,你可不能英年早逝,撇下本王一人。”
狗蛋打了一个寒颤,不想和皇太叔说话了。
但是颛孙肃行还想和他说话,“你说,典礼的时候,我和杭豫左要如何表现,才能打破外界谣言呢?”
“殿下,您原先不是挺不高兴奸夫进王府的吗?”狗蛋警惕多疑的问道。
颛孙肃行瞧见了他一瞬间的神色变化,虽然好奇,但是没问这个,“进了门,木已成舟,还能如何?你知道本王的,就想好好过日子。而且皇姐说的在理,我如今身为皇太叔,再不能率性而为了。”
狗蛋大声夸赞道:“殿下英明!”
“我不是马。”
“啊?”
“用不着拍马屁。”颛孙肃行潇洒的挥挥手,回房睡觉。
典礼定在本月十五,又一个黄道吉日,由礼部在皇太叔府主持,结束后皇太叔需要带着一家老小进宫,和皇帝吃顿饭。
消息夷传出去,各个皇室宗亲、王公贵胄、官宦权贵自然大波大波的上门送贺礼。
彼时,颛孙肃行正在亲自从十几件样式颜色各不相同的成衣之中进行挑选,听狗蛋汇报门外来了人求见,不由地蹙起眉头,露出被打扰后的不悦,“客人就不见了,说本王身体不适,正在静养。礼分两种,字画书籍笔墨纸砚的走东偏门,其余一律走西偏门。”
“为什么?”狗蛋的狗胆一不小心又肥起来。
颛孙肃行嗤笑:“皇太叔府的正门只有本王能走。”
他说的霸气威武,狗蛋觉得有道理,便照着去办。
颛孙肃行向钟大夫招招手,在他耳边吩咐两句,嘴角扬起诡谲莫测的笑意。
半个时辰后,颛孙肃行终于艰难的决定好衣服,让侍女妥妥当当的挂在架子上,然后去请正在给敏筠授课的杭豫左。
杭豫左进门的时候,看到堂堂皇太叔殿下正拿着针线在衣服上比划,眉头深锁着,不知在苦恼什么。
“殿下。”他出声唤道。
颛孙肃行转头一看,露出笑脸,“豫左快过来看看,这件衣衫是否喜欢?我亲自为你挑选的。”
笑靥如朝阳般明媚,就连眼底都蕴含着深深的笑意,杭豫左一时被这画面眩了眼,心头一动。
第8章 表情谊
“你看,月白色的衣衫高贵大气,上面银白色的暗纹是找了最好的绣娘,花费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才绣出来的精品,很衬你的,也符合你现在的身份。”颛孙肃行的手掌抚过面料,满心是对自己眼光的崇拜,“你快换上看看是否合身,我按着你身材估计的。”
杭豫左走过去,侍女围上来帮他更衣。
颛孙肃行不停的转来转去,吩咐侍女将褶皱的地方抚平,不时还出手理了理腰带,“豫左,你喜欢这件衣服吗?穿着舒服吗?如果觉着不好,我明天叫成衣坊再送几套衣服来给你选,直到你满意为止。”
杭豫左低头看了看崭新的衣衫,不知名的情绪从眼中一闪而过。
“很喜欢,殿下费心了。”
颛孙肃行看着映在铜镜中的人影,感叹万分,“你都不笑一笑,我觉得你接受的似乎很勉强?”
杭豫左沉默了一小会儿,最后露出温和的笑容,“没有。”
颛孙肃行松口气,“我们差不多可以算作一家人了,不必和我见外。外面怎么样,我没那么大的权利管,但是皇太叔府这一方天地,我还是有权做主的,豫左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尽管和我说,吩咐下人们去做,不要只拿自己当个教书先生看待了。”
杭豫左微微侧过头,轻笑道:“殿下真的不生气了?”
“哈哈……”颛孙肃行爽朗的大笑,心想大家都是逢场作戏,少问点问题不会死,到时候由这些侍女们传到某人的耳朵里,造成的效果大约是成为笑料。不过既然问了,他也得答了才行,“豫左斯文风流,颇得我心。纵然此事惊世骇俗,但我终究只有小小的一个愿望,就是开开心心的过日子。”
他这话回答的依然模棱两可——得他的心,是爱情的心,还是单纯欣赏的心?他没说。后面一句是个骗局,可以直接忽略过去,而且他也没说要和谁开开心心过日子。
杭豫左说道:“在下早前听闻过殿下乃是重情重义之人,来到皇太叔府后,方知果真如此。”
颛孙肃行默默的深呼吸一口,主动握住杭豫左的手,故作不好意思状,“谬赞,谬赞了。”
这时,狗蛋灰头土脸的跑进来,多看几眼两人相握的手,接着哭丧着脸叫道:“殿下,您怎么把新养的两条大狼狗放到西偏门去了!好些人被狗吓着了,抱着礼物就跑,再也不敢上门了。”
“嘿哟,还有这事儿?”颛孙肃行转身在圈椅坐下,慢条斯理的喝口茶,“本王想在哪儿养狗就在哪儿养,他们送不进礼物,说明和咱们皇太叔府没缘分。怎么,你可惜着没贪到点便宜?”
狗蛋猫着腰,讪笑道:“小人哪里敢做这种事?不过,要不要把人都请到东偏门去?”
“啧啧,”颛孙肃行咂嘴,正儿八经的看着狗蛋,“你这不是丢本王的脸么?上赶着伸手和人要礼呢?这帮子人爱来不来,本王不稀罕几样破东西。对了,你去东偏门看看礼物收的如何了,拿来给本王瞧瞧。”
狗蛋觉得皇太叔说的有礼,不管如何脸面不能丢了。
想通了,事也好办了,他转身跑回去扒拉送来的贺礼。
颛孙肃行面带得体的微笑,让收拾好衣服的侍女出去候着,这才对杭豫左说道:“豫左啊,有件事呢,和你商量一下。”他搓着手,满意于自己对“奸夫”的态度越来越平和了,“你我身份不同了,所以呢你看这样啊……”他叽叽喳喳一通说,道出十五那日的安排。
杭豫左听完后,在颛孙肃行的期待中展颜一笑,“听从殿下的安排。”
“感情好。”颛孙肃行拍掌,这唱戏的日子里要什么都顺顺当当的才开心呢。
狗蛋一只手抱着全部贺礼,狗腿样的窜进门里来,妥妥当当的摆放在桌子上,方便皇太叔查看,“殿下,东西全都在这了。小的给您看过了,最值钱的莫属这幅前朝大书画家的真迹,您看看。”
“你这家伙,尽知道钱,俗气。”颛孙肃行不放过任何打击狗蛋的机会,接着稍稍撸起袖子,一样一样的仔细翻阅桌上的字画书籍。宁静美好的阳光落得他满身,单单侧头捧书的姿势,竟也有帝王般的威仪。
狗蛋偷偷的和杭豫左对视一眼。
“这帮人在这点上倒有些心得。”颛孙肃行合上手里的书,转头说道:“豫左,这些都送给你了。”
大出狗蛋的意料,杭豫左笑道:“明明都是祝贺敏筠县主晋为郡主的贺礼,我怎好意思收呢?”
“诶,”颛孙肃行认真的说:“敏筠年纪小,书上的字能不能认得一成还是个问题。好东西岂能暴殄天物了呢?不如送给最为需要的人。而你,教授敏筠读书,对她来说比礼物更为美好。”
杭豫左便不再和他客气,道声谢。
狗蛋默默的瞄着两人“郎情夫意两相知”的样儿,心里忽地不是滋味。
很快,十五到了,又是一片欢快的气氛中,敏筠有了新的封号,“桐吉郡主”。颛孙肃行对这个封号的选择表示了极大的满意——凤栖梧桐、平安吉祥,真配得上他宝贝女儿。
随后一架马车等候在皇太叔府门前,颛孙肃行牵着敏筠的手跨过门槛,但他没有继续向前走去,而是等了等,等到杭豫左与他并肩之时,相视而笑,他自然而然的牵起杭豫左的手,这不够,还得是十指相扣。
这副天造地设一般样的画面落在凑热闹的百姓眼中,叽叽喳喳的议论声顿时蔓延开来。
走到马车前,杭豫左万分体贴的扶着颛孙肃行踏上车辕,那般小心谨慎的模样,目光仿佛化作了牛皮糖,死命的蘸在颛孙肃行的身上,两手一并举起托着,仿佛面对的是一样绝世珍宝。
之后,两大一小站在车辕上向周围的百姓挥手致意,在众人眼中他们像极了一家三口,和谐的突破了两人都是男人的问题。
其实有些问题,闷在脑子里想的时候,觉得真是上天入地也找不到接受的理由,可真真实实的发生在眼前了,却觉得世间原来如此美好,一切借口和解释都可以化为风,随它去吧,谁在意?
进了车厢里,帘子一放下来,颛孙肃行觉得喉头发干,轻轻的咳嗽两声,缓解刚才那一番戏做下来的尴尬。敏筠和杭豫左没搭理他,坐在另一边拿着一本画册低声说笑。
马车向皇宫前进,走的是大路,而且前一天由专门的人清扫过,马车并不颠簸,皇上把这份人情也做足了,怎叫人不赞他一声仁义之君呢?
虽然车厢宽敞,但颛孙肃行觉得闷,于是掀开帘子往外瞧。
一个人,无缘无故的盘腿坐在街边二层小楼的屋顶上,笑意浅浅的,挺好看,可这么样的举动,在颛孙肃行看来,像是有疯症。
紧接着,他觉察到一丝不对劲。
第9章 有杀气
忽然,屋顶上的疯子身形矫捷的像山上的猴子,“嗖”的一下蹦跶起来,一眨眼间就已经站直了身子,同时抖开背后的黑布。
黑布下藏着一张弓弩,上面搭一支成人大拇指的箭,箭头锐利,在阳光下闪出一道刺目的光芒。
这种箭的威力相当惊人,据说能以摧枯拉朽之势,洞穿三寸厚的墙壁。
而现下,这箭头正对着他现在所坐的马车,确切的来说正跟随着他胸膛的移动而移动,一股无形的杀气在急速的蔓延,压迫的人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那疯子依然在笑,笑得甜甜的,唯有一双眼睛透出冷色。
颛孙肃行刚准备大喝一声“有刺客”,冷不丁的脑袋里一阵阵的抽痛,有模糊不清的画面在脑海中不停的闪现,像走马灯似的,而这一情况致使他一时不能自已,眼睁睁的看着疯子的手指扣动了机关。
千钧一发之际,眼前的一切天旋地转,他的脑门磕到什么地方,头顶上传来木板碎裂的炸响,接着有什么东西落在了他的身上,但他感知到的并不多,因为有人从后背抱着他,压倒在座位上。
抽刀声,惊呼声此起彼伏,但颛孙肃行一动不动,眼前一片黑暗,唯有脑海中的画面却越来越清晰。
他想起来。
“殿下?”耳边响起温柔的声音,一只干燥而温暖的手搭在他的肩头。
颛孙肃行从那些画面中清醒过来,扭头就看到破碎的马车周围,站着十几个侍卫,二层小楼上的那个疯子早没了踪影。最后,他坐起身子,对上了杭豫左关切的目光。
杭豫左问道:“殿下,您无碍吧?”
颛孙肃行摇摇头,就算有事,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向杭豫左说明——其实自己早就死在庆化十三年六月初一的午后。
是的,没错。
庆化十三年六月初一的午后,太阳火辣辣的晒得人头晕脑胀,他刚从稚罗郡回来,圣上找他商议册立皇太叔的事情。
再无其它路可走,册立皇太叔势在必行。
他有些头疼,郁郁的从宫里出来,爬上自家的马车,还是在这一条道上遭遇的埋伏,同样是房顶上疯子一般笑得阴恻恻的刺客,同样是强有力的弓弩。
猝不及防,也没有杭豫左在身侧,他没能躲开。
箭洞穿了他的胸口,生命随着涌出的鲜血而到达了终点。
后来……得见上天垂怜,他竟重生在庆化十三年五月的某一天,重新开始了他的人生。
颛孙肃行捂着额头,他只记得重生醒来的那一天,是在回帝都的路上,他纵然兴奋,却不敢对旁人提起一字半句。如此怪力乱神,只怕说出来也会被当做疯子。
给他的印象实在太深,仿佛已经深深的刻印在脑海之中,尽管只是失忆之后脑海中浮现的画面,他也相信这是真的。
重生之后,他早有预见的躲过六月初一的刺杀,却没有躲过另一天的意外,头脑的浑噩让他忘记了曾经有人想杀他……但是现在想起来,不算迟。
接着,颛孙肃行一拍大腿,嘴角泛开阴郁冰冷的笑。
这一世,谁要他死,他必先将谁挫骨扬灰!
和煦的阳光洒满一地,却照不亮颛孙肃行阴沉的脸色,侍卫们噤若寒蝉,不敢言语一句,甚至连动都不敢都一下。
敏筠受到惊吓,本能的想去抱住父亲,可一眼看清父亲的脸色,转头埋进杭豫左的怀中。
杭豫左轻柔的抚摸着敏筠的头发,目光却始终注视着沉默不语的颛孙肃行。
这和平日里随和的皇太叔截然不同,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那眼色中蕴藏着的怒意几乎快要化作凌厉的刀光剑影。
良久,战战兢兢的帝都府尹禀告完毕,有侍从从府上牵来一辆新马车,颛孙肃行的脸色终于缓解了,又恢复平日里的模样,温言安慰女儿,敏筠这才慢吞吞的转而抱住父亲的手臂。
可杭豫左觉察到颛孙肃行的心情其实并未转好,直觉告诉他造成如此情形的原因不单单是刺杀这么简单,应该还有更深一层次的原因,例如……皇太叔知晓刺客是谁派出的?
颛孙肃行真不知道刺客是谁派出来的,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单从这一辈子里朝堂上没人倒霉来看,足以确定暗杀皇太叔的幕后主使还大咧咧的站在人群之中。
可是谁要杀他这个问题实在太简单。
左右不过为了万万人之上的黄金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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