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来得很快,他们喝的也很快。
“我是展残命,听过没有?”那人一仰头,一杯又灌进肚里。
萧逆天没有说“久仰”,因为他没听说过,只是摇了摇头。
展残命也没有在意萧逆天的反应,继续道:“就是那个采花淫贼,偶尔也做做江洋大盗,有时也杀几个正人君子的混蛋。”
萧逆天道:“还是不知道。”
“那你现在知道了?”展残命又猛灌一口酒。
“是,”萧逆天道,“”残命“这名字不错,挺好的。”说着露出一丝悲伤。
展残命似乎也被刺痛了一下,马上又潇洒道:“谁不是在用残缺的生命面对世间?管他呢,现在有酒就好!”又一杯酒下肚。
萧逆天惨然一笑,酒杯到了嘴边却忘了喝进去。
展残命已经在盯着杜落雁看,却不是采花大盗见到女子时该有的眼神。
萧逆天道:“这个不行,你敢打她主意我会把你喝下去的酒打出来。”他的话没有一点火气,却有种威力,让人不敢不听。
展残命一笑道:“我不夺人所爱,但也并不是君子。”
萧逆天也一笑道:“幸好我也不是君子。”两人相视放声大笑,笑声有似乎都带着些无奈。
“她还不醒吗?”展残命瞅着杜落雁。
萧逆天笑着望杜落雁轻轻叫道:“落雁,落雁,醒醒。”
杜落雁被迷药迷地昏昏沉沉,听到萧逆天的就努力想清醒过来,她也做到了。她昏迷中还在怕萧逆天离去。当她张开双眼看到萧逆天那温柔的笑脸,一颗心才完全平静下来。
杜落雁刚刚打开眼,又似乎想起什么,有些惊慌:“我们……”
萧逆天笑着安慰道:“没事了,都过去了,不要再想了。”
杜落雁深情望着他信任地点点头,两人相视微微一笑。
展残命似乎已看得痴醉,又突然一拍桌子叫道:“喂,干吗呢?”
杜落雁这才发现对面坐着个人,忙挣脱开萧逆天的怀抱,红着脸低下头。
萧逆天瞪了展残命一眼,道:“喂,你干吗呢?你吓到她了。”
展残命更大声道:“喂,你不知道我是采花大盗吗?最怕见别人这样子!”
杜落雁强忍住笑看了展残命一眼,又把头转向了萧逆天。
展残命一摆手道:“好了,好了,原谅你们了。”
萧逆天无奈地叹了口气。
大路上很久都不见人烟,这里本就是荒郊野地。秋天的风在随意地一起,更显得悲凉荒芜。两个萍水相逢的年轻人在一杯杯灌着苦酒,几乎要把全世界灌进肚里。他们也是同样的人。
秋天,本是百花谢尽的季节,而在路边的一棵树下竟开着一朵鲜艳的黄花,在这万木枯萎的季节里显得那么鲜艳明亮。
杜落雁一看到它就吃惊地张大了嘴巴,几乎要叫出来,但是她并没有叫,她向来是个淑女,可以很好的控制自己,可是那种兴奋却闪耀在眸子里。
杜落雁对萧逆天道:“你看,那朵花好美!”
萧逆天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眼里也闪动着光芒。花就在茅亭旁的大树下。
杜落雁咬咬嘴唇道:“我过去看看好不好?”萧逆天笑着点点头。
展残命道:“哎呀,什么怪事都有,这时节也开花。”
萧逆天一笑,他在想,自己坐在这里这么久竟没发觉有朵花,难道真的发觉不到美了吗?突然他的两道浓眉一皱急道:“糟糕,不要碰花!”
一切都晚了,等他转过头,一身冷汗也随即而出。杜落雁已没了人影。
萧逆天一纵身到了大树边,抬手一掌,那棵巨大的树竟被横劈而断。因为树是空心的,开口竟有井口那么大,萧逆天纵身一跃已跳了下去。
地下是个通道,看样子是刚刚挖成的。通道两旁的墙壁上还挂着几盏灯,但依旧很黑暗,刚挖的通道还散发着泥土的气味,阴湿的空气快要令人窒息。
萧逆天虽然心急如焚,但仍能集中精力注意周围的情况。他清楚明白的很,只要稍不留神就会葬身此处,到那时又有谁能救到杜落雁?
他走的并不快,因为他必须很小心。不知何时他的掌心已渗出了汗珠。
萧逆天在盯着墙壁看,突然他看到了他刚下来时留在壁上的金针,一抬头便是青天。
他也终于明白自己中了调虎离山之计,那个通道是圆形的,所以他转了个圈又回到原地;既然通道是新挖成又怎会有机关?
萧逆天后悔地简直想把自己杀掉,因为他已看到那个卖酒的老头的尸体,更糟的是再也没有看到别的人。
萧逆天施展最上乘的轻功向那个小城镇奔去。临走之前他埋葬了那个老头,他虽然要尽快救人,却不能把这个老人的尸体扔在野外。人活一世不易,却因他们而不得善终。萧逆天不知道他究竟会欠下多少还不完的债。
“是至胜宫的人带走了落雁,那朵花是幻术,”萧逆天此时才明白,“他们在我喝酒的时间里竟能无声息地挖出一条通道!”
太阳已经又可以称作夕阳了,天边的晚霞一片血红,风也开始变凉。
城镇里,有的地方已经亮起了灯,当然是那些比较繁华的地方。
萧逆天在人流中漫无目的地走着,他的心完全失去了方向。天下这么大,他的落雁到底在哪?他已经开始后悔带她出来闯荡江湖,她本不属于江湖的风雨。他也渐渐明白萧十一郎为什么宁愿承受痛苦也要沈璧君离开险境中的自己。
看着天一点点黑下去,萧逆天的心也一点点沉下去。
看着大街上的人,那么多,却没有一个是自己要找的,想见的。那种孤独飘荡的无奈酿成滴滴苦酒在嘴中回流的感觉真会让人欲哭无泪。试着想一下,站在十字路口,看一张张脸在面前闪过,却始终没有心中那张脸的出现,那种怅然的感觉如何?更何况,萧逆天已知杜落雁身处险境。
萧逆天走得并不快,他实在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她。
不知不觉又到了那家并不太坏的客栈。萧逆天顿时觉得一股怒气冲上头顶,他双眉一皱一握拳头,一跃身上了屋顶。那个四和院式的后院就尽收眼底了。萧逆天刚刚站稳就见西边厢房也窜上一位。由于天还没有完全黑,萧逆天已认出那条身影是展残命。
萧逆天并没有过去,因为展残命已朝萧逆天所在的南厢房正厅而来。
“展残命,你怎么在这里?”萧逆天叫住了刚刚踏上南房房顶的他。
“咦,是你呀?你也喜欢屋顶吗?”展残命说着已到了萧逆天面前。
“我是很喜欢屋顶,但现在我在找人。”萧逆天茫然道。
展残命听到这里用力一拍萧逆天的肩道:“嗨!气死我了,你找那个小美人吧?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萧逆天急忙抓住他道:“你知道她在哪里吗?对了,当时你在那里……”
还不等萧逆天说完展残命就“气急败坏”道:“你那个小美人也太美了,让我忍不住要犯老毛病,可我却发现她是这个世上我绝不能碰的两个女人之一!”
萧逆天听得糊里糊涂,道:“喂,什么乱七八糟的?她到底在哪里?”
展残命不管萧逆天多着急,他自顾自道:“她的右臂上竟有个拇指甲大小的枫叶胎记!这么个小美人我却不能碰,你说气人不气人?”
萧逆天道:“胎记?你怎么知道她有胎记 ?”
“脱下她的衣服……”展残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他已发现萧逆天在瞪着他,又道:“喂,我只是看到她的胳臂而已嘛,干嘛……”
“她在哪里?”萧逆天的声音并不大,却有种叫人不得不回答的威力。
“哎呀,又不是不告诉你,着什么急嘛?就在西房最南边一间!我要去找别的美人了,可惜这个不能碰……”展残命说着一抬头萧逆天已没了人影。
房间了很安静。杜落雁躺在床上仍在昏睡。萧逆天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疼惜地看着她。
世事就是这么无常。前一刻还在心急如焚地满世界寻找,下一刻却已握着她的手;当然也可能在前一刻握住她的手,下一刻就只剩寻觅。
萧逆天握住杜落雁的手轻轻放在脸上,泪水偷偷地流到了她的手上。
他就这样坐着,看着……
天近黎明,斗转参横,天由漆黑变成了暗蓝时,展残命就推门进来了。
萧逆天慢慢从床上站起来,走到桌子旁坐下来。展残命精神奕奕地坐到萧逆天的对面,瞅着他道:“怎么了?找到了还愁眉苦脸的?”
萧逆天盯着展残命一会儿,开口道:“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展残命一听立即跳起来用手支着桌子连连摇头道:“不要,不要,我最怕麻烦,你不要拜托我。”
萧逆天闭上眼睛叹了口气,双手握起,抵住前额。
展残命道:“好了,好了,年轻人,什……什么事?千万不要太麻烦。”
萧逆天抬起头略带痛苦道:“请你把她护送回慕容剑派或是飞鹰帮。”
展残命又叫起来:“绝对不行,我最怕见她了。你也知道美人是诱惑犯罪的根源,更何况她还不是一般的美!不行,死也不行!”
萧逆天道:“我看得出你很在乎她,可你知道吗?她跟着我会吃很多苦。”
展残命想了想,道:“你相信我?我不是好人。”此时他的嘴角泛起一丝无奈的嘲讽。
萧逆天也无奈地惨然一笑道:“我也不是好人,可我们都不会伤害她,不是吗?”
展残命深深看了萧逆天一眼,点了点头。从那一瞬间的眼神,萧逆天看到了这个人玩世不恭的外表下那颗被世俗伤透了的心。那滴着血的心只能在这样的外表下还可以跳动。
萧逆天站起来握握展残命的肩膀,道:“谢谢你,别告诉她我来过。”
展残命一笑,也握了握他的手。萧逆天刚要出门就被展残命叫住:“喂,你这样就走?我帮你做事有没有什么报酬啊?” 萧逆天被他一下给逗乐了,叹了口气摇摇头抽出几张银票,二指用力,向后一甩,银票直直奔展残命。展残命顺势用二指夹住,道:“行啊,小子,功夫不错,也听有钱的。”
“偷的。”萧逆天说完走了出去,消失在还未完全谢下的夜幕。
展残命看着手里的银票一耸肩道:“跟我一样混蛋!”
天已大亮,客栈的院子里偶尔有几个人,大多数客人是不愿太早起床。
杜落雁却起来了,她的头还是很昏,被迷昏的确不是很好受。
她见到房子了没有人就走了出来,她才发现又到那个客栈,而且她也看到展残命正向她走来。她微微一笑,冲他点点头。
展残命凝望她一会儿,又道:“走吧!吃饭了!”
杜落雁一听立即为他的无礼而恼火,却仍克制道:“逆天呢?你见到他了吗?”
“逆天?谁是逆天?”展残命心不在焉地问道。
杜落雁道:“就是萧逆天,昨天跟你喝酒的那一个。”
展残命瞅着她嘿嘿笑道:“你说你那情……”他突然停住,过了一会儿心神不定地轻轻说道:“你说他是萧……逆天?” 杜落雁疑惑地看着他点点头。
展残命握紧拳头道:“好,那么你以后再也不准见他!”
“为什么?”杜落雁显然在努力克制住自己,她的嘴唇已在颤抖。
“不为什么!我们家前世欠他们萧家吗?”展残命一字一字道。
“那是你们家的事!”杜落雁几乎快控制不住了,她的声音在提高。
“那你是谁家的?”展残命突然大声吼道。
“无欲山庄,杜落雁!”杜落雁含着泪水抬着头倔强地看着展残命。
展残命怔在那里,很久,才看着她道:“你……是杜落雁?”他又低下头自言自语道:“我早该猜到的,可她……那胎记……”
他突然抬起头问道:“你身上是不是有条手链?银环和银片相扣的。”
杜落雁疑惑地看着道:“我是有一条,但不是你说的那样的。”
展残命道:“可以给我看一下吗?”此时他已完全没有那副混蛋样子。
杜落雁低头轻轻道:“我……我把它送给逆天了。”
“喔。”展残命心神恍惚道:“他是萧十一郎的儿子?”
杜落雁点点头,又道:“他现在在哪里?你能告诉我吗?”
展残命沉默了一会,一甩头咧嘴道:“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他老子!”
展残命转头向前厅边走边道:“走了,吃完饭我送你回家!”他的语调无礼而又充满了不耐烦,却又有几分关怀。
杜落雁跟在他身后,她本就不懂如何抗拒别人的安排。她小心道:“是你……救了我吗?我只记得一接触那朵花就被旋进树里……”
展残命头也不回道:“谁有空救你。问那么多干吗?快点吃完快回家!”
说着,已来到前厅坐下,显然展残命已订好饭菜。
杜落雁道:“我没有家。”
展残命玩着一根筷子道:“什么没家?他说慕容剑派、飞鹰帮都行。你们这些大家族总有几个窝的。”说着露出一丝悲伤,是不是他也曾有显赫的身世?
杜落雁眼睛一闪,忙道:“他?逆天?他来过,对不对?他一定来过!”
展残命自知说漏嘴,却道:“什么?喔!你以为他神仙啊?”
杜落雁伤感道:“也是啊,他一定在着急找我……”过了一会儿,她突然道:“我们去找他,好不好?”她一看展残命哪里在听她说话,那家伙在专心致志地吃东西。
杜落雁也没趣地低下头。可她实在没办法坐下去,她站起来道:“谢谢你救我,我要走了。”说着就要往外走。
展残命一摔筷子道:“唉,女人真麻烦。小姐,你安安静静让我吃完饭好不好?拜托了。”说完又夹起两根筷子吃起来。
杜落雁坚持道:“我要去找他!”她似乎真的下定决心了。
展残命无奈地站起来道:“好,我告诉你,他呀,现在在”栖龙院“风流快活呢!怕你麻烦碍事才花钱雇我送你回家!”说完拿出一把银票。
杜落雁小声道:“栖龙院?”她似乎隐约感到不是什么好地方。
展残命又坐下来端起酒杯道:“你别看这院子名字挺好,其实也就是个妓院,里面的妓女都还不错,我去过,是个足以令像那小子那种初解风情又多情的家伙放弃一切的地方,包括你这种美人。”说完一仰头,一杯酒没了。
杜落雁紧紧咬住嘴唇,又突然道:“你骗人,他又不是采花贼。”
展残命眯起眼睛笑道:“喔,你以为只有采花贼喜欢女人呐?那小子,我一看就知道是个情种。你呢又太……太……什么呢?太正经,对,太正经!”
杜落雁几乎要流出眼泪,却依旧倔强道:“你骗人,逆天才不会!”
展残命抬眼向屋梁上一看,已空无一人,便道:“我带你去看看呢?”
杜落雁不禁打了个寒战,她在害怕,害怕展残命说的是真的。她不是怀疑萧逆天,大她无法想象真的看到那样时该如何承 受。但是,一种倔强支撑着她点了点头。
栖龙院,并不太远,出了客栈走过两条街便可看到一处张灯结彩的酒搂。其实,和别的妓院没什么两样,楼上站着许多浓妆艳抹的妓女在招呼客人。
杜落雁从没见到这种地方,这种女人,她们的放荡让她觉得恶心。展残命似乎对这些地方挺熟,他神情自若地和她们招手。
展残命带着杜落雁从正门进去,一进门便是宽敞的大厅,正北面有三排通向楼上的大楼梯,两边的扶手都缠着红绸。
一进门,便有个彩色的绣球冲杜落雁飞来。展残命翻身顺势手一带,绣球自然到了他手里。
杜落雁并没有在意那个球,她在找萧逆天。
其实,她不必找,这里除了展残命就只有一个男人,就是萧逆天。
只见他站在中间的楼梯上,周围围着一群妓女,他一手提着酒坛,一手搂着个妓女,显然那绣球是他用脚挑起的。
老妈子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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