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消玉殒
靳无语逃出了芰荷王的魔掌,杜凝云进去了。生活就是这样,有人得意,必然有人失意。
杜凝云是水一样柔软谦和的女子,对于生活中每一个幸运的或不幸的安排,她都一样接受,没有怨言,没有愤恨,只有一份豁然和坦。
就像此刻,她的父亲杜仁仲让她代替靳无语嫁进芰荷王府,她便依言穿上血红色的嫁衣,她当然知道芰荷王的数十位王妃迈入芰荷王府没多久,就香消玉殒的事实,可是她依然温顺的接受了父亲的安排。她去是一死,无语去也是一死,用她去换无语,也不能算是亏吧。
“云儿,是爹爹对不起你!”杜仁仲老泪纵横,悔恨不已。是他人心不足,一心想把外甥女赶出家门,外甥女不过是个丫头,丫头大了,赔上几件嫁妆嫁了人,靳家的财产还不是他的,可是,就那么几年,他已等不及了,心急火燎的把外甥女弄出去,偷鸡不成,反倒害了自己的女儿。
卢氏更是心肝的哭的肝肠寸断,泪染衣衫。
“爹爹,娘亲,别难过,云儿过几天就回来看你们。”杜凝云微微浅笑,安慰着双亲,对于自己陷入险境却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芰荷王府的花轿已然抬进闺房,杜仁仲、卢氏急忙擦干泪水,给女儿盖上喜帕,换上一张笑脸。
吉时已到,杜凝云平静的踏入花轿。
八抬大轿,十里红妆,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迎亲队列绕过半个漠城,迤逦而行。
漠城居民不约而同的走出大门,芰荷王府和京畿富商杜府强强联合,那么宏大的喜庆场面错过了,怕是再难看到。
在杂沓的队列里的穿行的还有一向爱看热闹的靳无语,只是此刻,她不是为了看热闹,而是在逃亡。
为了安全起见,杜仁仲迫不及待的将靳无语赶出漠城,随手阔绰的扔出两千两黄金,靳同玄、福安;靳家的最后两个仆人也一并打发走了,两千两黄金足够这四个人丰衣足食吃一辈子了,敕令靳无语:永远不许踏进漠城一步。
靳无语即刻启程,她明白:杜仁仲要结果她的小命根本就像碾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现在,他仅仅是赶她走,她该知足。
她和小桃四人混在人群中,望着渐行渐远的轿子,心中默念,希望凝云的温和宁静能够化解芰荷王的戾气,希望芰荷王看到娇弱的凝云能够燃起一丝同弱小的慈悲心肠。
靳无语的这希望渺茫的像是蓬莱、方丈的神仙一样,不可寻觅,不可置信。
半个月以后,瑞香六年乙丑元月,靳无语携丫鬟小桃至锦城刚定住脚,城中哄传芰荷王妃已然逝去。
靳无语伤感了一回,甩甩头道:各人有各人的命数,活着的未必就比死了的好过。
瑞香六年乙丑孟秋靳无语产一子,取名莫言。
瑞香六年乙丑孟冬,重开“来福茶馆”
瑞香七年靳无语以百两黄金做资,创“莫言社”,搜集各路情报!
瑞香九年,芙蓉国南陲凤仪山一带盗贼勾结邻邦兰亚,边境战事紧张。莫言社网罗各路讯息,大发横财!
劫匪
绵延战火持续了一年有余,整个凤仪山除了池藻寺未遭荼毒外,其他再无一方净土!池藻寺幸免遇难,多半是由于凤仪山地区人们,包括那些强盗,多半是信佛之人,对于佛门圣地轻易不敢亵渎。
冬去来,萧条的冬日渐行渐远,风吹绿的杨柳,吹醒了桃花,却掩盖不了凤仪山的残破衰败,落寞萧疏。
此刻,正有两匹骏马绕过官道,朝山林小道扬蹄飞奔。两匹马渐渐地近了,马上的人也逐渐分明起来。前面骑白马的那位,看起来大约三十几岁光景,带着天生的威仪和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一袭白色的儒衫,衣襟被风高高的卷起,不住的扬鞭催促胯下的白马,俊美的脸庞写满的焦急和不安。后面骑黑马的公子,一身青衣,肤色白净,温文尔雅,一看就是个饱诗书的文雅之士人,和白衣男子不同,青衣男子看来颇为悠闲自得,满眼的碧水青山,无丝毫焦急之色。
“四哥,战火已成绵延之势,岂是一时可以扑灭的。你慢点!别太心急了!”青衣男子一步不拉紧跟在白衣男子后面,说道:“国破家何在,单从这一点上讲,莫言社也会倾尽全力帮咱们!”
白衣男子催马扬鞭,说道:“有道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咱们还是早些到,省的被旁人抢占了先机,就算那靳老板有爱国之心,咱们总得给他这个爱国的机会才行!”白衣男子又叹了口气道:“我能不急吗?凤仪山可是咱们芙蓉国的天然屏障呀!”
“四哥,五弟无能,不能为你分忧……”良久,青衣男子信誓旦旦的喊道:“来日五弟一定从头学起,弓马刀枪,一样不落……”
“这倒不必!咱们六弟倒是弓马娴熟……”白衣男子冷哼一声,打断青衣男子的誓言,说道:“治国以教化为先,五弟才识渊博,在此事上为四哥分忧解难,尤为重要。况且五弟与刀枪谍战之事毫无兴趣,还是不要为难自己了。咱们还是快些走吧!”
青衣男子喊了一声“好”字,跟了上来。
二人扬鞭策马,踏着茵茵绿草在林间小道上飞奔,路畔两湾溪水无声的流着,沉默的映出红花绿树的倒影,煞是好看,只是此刻二人均无心欣赏。
“四哥,小心!”
青衣男子一声呼喊,白衣男子早勒住缰绳,翻身下马。
“哪个无知刁民在此胡乱设置路障!”白衣男子拔出腰间佩刀,举刀向下,“哧啦”一声,揽在两棵大树上的渔网,顷刻间断为两半!
大树后面忽然走出一个三四岁大小的孩子,手握一把桃木剑,掐腰挡在了路中央,这孩子穿一身红色的薄棉衣,脸上蒙着半块黑布,两只眼睛骨碌碌的转个不停,打量着两个坏人财路的陌生人。“喂!你砍坏了我的渔网!我怎么做生意!你得赔!”
“四哥!你刚才那话说的对极了,这么小的孩子就不学好,将来长大了那还了得!”青衣男子望着蒙面小孩若有所思。
白衣男子大笑,弯腰问道:“小弟弟,你做的是什么生意?”
那蒙面小孩桃木剑一扬,指着白衣男子道:“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若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白衣男子又是一阵大笑,笑声未止,忽听得一阵急切的呼喊声。
“莫言!莫言!……”
“不要乱说话!”那蒙面小孩拿桃木剑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急忙躲入大树后面的草堆里去了。
白衣男子循声望去,只见丛林掩映出现出三间茅屋,一红衣男子手摇纸扇,跨过竹排小桥匆匆往这边赶来。
良家妇男
这男子身穿锦袍,腰系玉带,容貌清丽,目光狡黠,颇有些女人相!不,应该说,面皮比女人还女人!
“二位公子,可否见过小儿?”
“不曾!”青衣男子摇摇头。
白衣男子飞身跃上马背,说道:“五弟!咱们还有正事,休要胡闹!”朝红衣男子拱手道:“这位兄台,树后草堆里的孩子想必就是你的孩子吧!”
那蒙面小孩猛然跃起,挡在白衣男子的马前,指着白衣男子骂道:“男子汉大丈夫,出卖朋友!叛徒!你是个叛徒!”
白衣男子灿然一笑,这孩子还真是古灵精怪的,他什么时候和他成为朋友了?
“莫言!你老爹我,叫你背的书背了没有?”锦衣男子提着蒙面小孩的耳朵,将男孩拉过一旁。“你老爹我转转脸你就跑的影儿也没有了!《千字文》,接着昨天的那部分!背不好!哼!等着吃‘笋炒’吧!”说着撕掉了蒙面小孩脸上的半块黑布。
这孩子眉清目秀,两个黑宝石似得黑眼珠骨碌碌的转个不停,和他“老爹”一样,机灵劲十足。
“什么是‘笋炒’?”青衣男子颇为好奇的问道。
叫莫言的小孩鄙视的看了青衣男子一眼,插嘴道:“这都不知道!笋炒就是用毛竹打/股!”
锦衣男子躲过叫莫言的小孩手中的桃木剑,朝小孩股上就是两下:“吃多少鸡下颚鸭下巴,接话把子接的这么快!给我背!快点!”
“公子,你这样教导孩子可不行!教导孩子该……”青衣男子看不上锦衣男子的教育方式,出言劝说。
“本大爷教育儿子!轮不到你插话!”锦衣男子狠狠的瞪了青衣男子一眼。
“德建名立,形端表正。空谷传声,虚堂习听。祸因恶积,福缘善庆。尺璧非宝,寸是竞。资父事君,曰严曰敬。孝当竭力,忠则尽命。临……临身……”下面该是什么,叫莫言的小孩抓耳挠腮,临身二字念了数遍,恍然大悟道:“临身鞋薄……”
一语未了,股上早挨了他“老爹”一棒子!
“叫你贪玩!念了半天了,还临身鞋薄!不打你能行吗?”
锦衣男子扬起桃木剑再次欺身过来,白衣男子翻身下马,伸手抓住。
“你怎么做人家父亲的?孩子还这么小,你责备两句吓吓他也就是了,亏你下得了手!”
“鞋即是履,履即是鞋!你儿子聪明的紧呢。”青衣男子也过来插一杠子。
“本大爷教训儿子,管你们屁事!有能耐自己生去!”锦衣男子大怒,飞起一脚踢向白衣男子的要害之处。
白衣男子侧身躲过,反手扣住锦衣男子的双手:“若非本公子有要事在身,定然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泼妇!”手指轻弹,锦衣男子的发钗坠落与地,铿然有声!万缕青丝飘然而下,在风中轻轻舞动。
“变态!快来人!调戏良家妇男啦!你要不要脸!”锦衣“男子”扯着脖子骂道。
“放肆!你敢出言侮辱……本少爷!”
那叫莫言的小孩忽然向白衣男子扑了过来,抱住白衣男子的腿,一口咬下去!幸而孩子刚长出来不久的乳牙,不甚疼痛!
“你这小孩,我在帮你,你怎么还咬我!”白衣男子甚觉气闷。
“谁叫你欺负我老爹!就咬你!”小孩说着,又是一口咬下去。“我和老爹闹着玩的!管你屁事!放了我老爹,要不然我就咬死你!”
靳公子
所以说,好人是做不得的!
白衣男子松开手,将锦衣男子推开。那叫莫言的孩子立刻扑到锦衣“男子”的怀里,“爹爹,爹爹”的叫个不停。
锦衣“男子”抱起莫言,在他的小鼻子上轻轻一刮,说道:“回去把今天的书背完!听见没!”
“知道了!老爹!”莫言吧唧一口亲在他“老爹”的脸上。
“整天就知道玩怎么行呢?赶明儿连老婆都讨不到!”锦衣“男子”向儿子陈述起贪玩与读书的利害关系。
“老爹你也贪玩,还不是娶了桃娘娘!”莫言撅起小嘴,对于他“老爹”的训导颇不以为然。
“就是因为你老爹小时候没好好读书,才娶了个又丑又笨的老婆!”锦衣男子以自己为例证明“书中自有颜如玉”绝非虚言。
莫言点头,颇为信服道:“老爹,莫言回去就好好读书!我不想要桃娘娘做老婆!”
不知道这孩子的母亲“桃娘娘”是个何等样的破落户,这孩子不怕“笋炒”,却对这“桃娘娘”颇为忌惮!
白衣男子哈哈大笑,跃马向前,青衣男子紧随其后!
“四哥,刚才那父子俩,尤其是那个‘父亲’颇为有趣,明明是个女人,偏偏叫孩子叫她爹爹!四哥你猜猜看这其中有何玄机?”
白衣男子、青衣男子二人快马加鞭,一边讨论着那父子二人的玄机,一面催马向前,赶往锦城去了。
两个时辰后,白衣男子同青衣男子出现在了莫言社的门前。
“掌柜的!你好!在下江烟,这位是家兄江梵,掌柜的能否为我们引荐一下你家靳公子!”青衣男子拱手问道。
这掌柜的不是别人,正是靳同玄。靳同玄和靳无语本为同族兄妹,只不过为人懦弱些,并无什么坏心眼。虽然他们从前小有嫌隙,此刻背井离乡,相扶相持,那些小过节早已成过眼烟云,消失无踪了。
“请问公子有预约吗?”靳同玄问道。
“有!”自称江烟的青衣男子从怀中掏出禀帖呈上。
“二位公子,请到纷飞亦歌相侯!我家公子稍后便至!”靳同玄说完,自顾自的泡茶翻书去了。
“纷飞亦歌!花柳繁华地!你家公子悠闲自得的很呢。”江梵冷哼一声,鼻子直冒冷气,凤仪山战火连绵,百姓流离失所,就是有那么一群人对于这一切漠然视之!
靳同玄笑道:“公子对着花柳繁华地好像很是反感!那没办法!我家公子就是好这一口!”
“四哥!咱们还是勉为其难过去看看吧!大事要紧!”江烟提醒道。
江梵剑眉微蹙,大踏步走出店来。
江烟、江梵二人雇了辆马车直奔纷飞亦歌而来。
龟奴见二人衣着普通却气度不凡,不敢小觑,急忙迎接入内。
“姑娘们!贵客来了!”
即刻就有三五个姑娘围了过来,大爷长,二爷短问这问那,撒娇卖痴。江梵面有愠色,险些发作。江烟急忙劝解道:“几位姑娘,叨扰一句:请问你们认识靳公子吗?我们约了靳公子有要事谈!”说着各人手里塞了一锭银子过去。
其中一人道:“怎么不认识!靳公子可是咱们这儿的老熟人了。”
另一人道:“靳公子风/流倜傥,豪爽大方,出手尤为阔绰,对我们姐妹可好了!”
言下之意,眼前这两位有些忒小家子气了。
“这位靳公子何时会到?”江梵略显焦急,语气难免加重了三分。
几个姑娘瞥了他一眼,围着江烟插科打诨,这样没情没趣的男人非得晾凉他,给他点教训不可。
江梵抓起茶碗在桌上一通敲打,无人理会,正在气闷之际,忽听龟奴欢快的叫嚷:“姑娘们!快!靳公子来了!”
豪客
江梵陡然惊醒,抬眼望去,只见那靳公子一袭大红锦袍,手摇折扇,容貌俏丽远胜身旁的这些庸脂俗粉,正是路上遇到的那个“冒牌爹爹”!再看那龟奴弯腰曲背,极尽谄媚之能事:“公子,您的客人到了很久!”来到桌前,急忙弯腰用衣袖擦了擦一尘不染的凳子。
“黎叔,你去帮我把茵茵叫过来吧!”靳公子说道。
这靳公子正是靳无语,杜凝云代她嫁进了芰荷王府,业已去世多年,谁也不会注意到她这个无知小民,况且靳无语这名字并没有什么稀奇之处,天下同名同姓者大有人在。她不敢忘却祖宗根本,大大方方的用起了了旧日名姓。
靳无语当然认出了姓江的两位客人,可她并不急于跟他们打招呼。
“呦!不巧的很!刚刚有位公子出了五千两银子,所以……”龟奴头压的甚底,看不见脸上的表,听言语颇为歉意。
靳无语一拍桌子,怒道:“哪位豪客?敢跟本公子抢女人!他出五千两是不是!?”
“是的!公子!”龟奴弯腰答道。
“哼!本公子出七千两!叫茵茵过来!”
龟奴连答几个“是”字,喊了一个小丫头去叫花魁娘子吴茵茵。
“一万两!”
那小丫头尚未起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从拐角处冒出!
周围的寻芳客们停止了调笑,羡慕、不屑,嘲笑……所有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了这两位豪客身上。
龟奴高声喊道:“水公子一万两!”
一万两!财大气粗的很那!败家子!靳无语不暗骂。大把的银子扔在这个无底洞里!既然有人觉得银子多了会撑烂口袋,她不介意帮他花一下!她和纷飞亦歌的老板娘可是有合约的,冲着三七开的分红,她才会跟一群败家子火并。
“一万一千两!”看来这个冤大头颇有几个臭钱!
“一万五千两!”拐角旮旯里再次加价!
龟奴再次唱票:“水公子一万五千两!”
钱不是钱咋地?一万五千两,怪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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