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胆红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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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胆红颜-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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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遗龙颔首道:“正是,敢问是大师将他俩睡穴封闭的?”
  僧人缓缓说道:“若非老衲封闭檀樾睡穴,怕此刻已成白骨……”
  金遗龙见他年纪不过四旬,即已自称老衲,心中暗暗好笑,说道:“如此多谢大师劳神了。”
  僧人道:“妖孽已成气候,腹丹巩固,刀枪难损,你疏忽大意,带此两武功平庸的檀樾,企图除害,无非自寻死路!”
  满口教训之言,且又老气横秋,金遗龙感到不满,却未表示在面上,说道:“大师教训的是,小可确实大意些了。”
  僧人长眉微垂,凤目倏闭,不再言语。
  金遗龙动了好奇之心,问道:“大师也是除害来的?”
  僧人一动不动,似乎并没有听见他的问话,金遗龙再问一句,他才缓缓睁开眼睛,说道:“檀樾如此问话,显示汝心中只存夺宝之念。”金遗龙俊脸一热,道:“大师只说对了一半,小可既想除害,也想得宝,总比光夺宝不除害的人好些,大师你说对么?”
  僧人道:“宝物有德者居,无德者失,兰因絮果,不得勉强,檀樾好自为之。”
  说话时,凤目中寒光一闪,划过山川大地,金遗龙心中突地一跳,暗喝一声:“嘿,好犀利的眼神!”
  武林中的高手,他也见多了,回忆起来,却没一人能比得上此僧,光那微微一瞬,那犀利的眼神,便令人浑身生起了一阵抖擞。
  不知是惊,抑或是惧,颤巍巍直退两步。
  脑中灵光一闪,膝盖一软,拜将下去,口道:“大师请赐法号!”
  淡淡月华下,僧人长眉一垂,低沉有力地道:“老衲来自南海,只算云移鹤游的和尚,檀樾大礼,老衲身受不起。”
  袍袖略摆,金遗龙只觉一股柔绵大力推来,跪拜之际,似乎一种无形的阻碍,再也拜不下去,不禁暗惊地站起身来。
  一阵馥郁的檀香扑鼻而入,僧人已闭目入定了。
  金遗龙疾忖道:“前人传言,内功修行达最深境界,可化气香风,这僧人发出的掌风也带有一种芳馥的檀香,想必……”
  福至心灵,忙拱手道:“圣僧请指迷津,弟子感激不尽!”
  喊了三声,僧人才短短说道:“速速回去,百难不生。”
  “回去?”金遗龙反复在口中念着,犹豫道:“不瞒圣僧,弟于身有重疾,失去此宝,再……”他结结巴巴哀求道:“圣僧明查,弟子身有苦衷。也许,也许无法遵命。”
  僧有膜然道:“不回也行,切莫再缠老衲。”
  金遗龙道:“圣僧原谅,请指点别的途径。”
  僧人道:“檀樾沉溺太深,终将自误,老衲无回天之能,走吧!”
  金遗龙赖着不走,苦苦哀求,约摸经过顿饭时间,僧人似感不耐,长眉微微一皱,两道神光投在他白皙的脸上,短短道:“把苦衷说来。”
  金遗龙心头一动,恭恭敬敬将天人兢斗、走火入魔、武功消失的事情一一道出,并真挚地道:“除妖孽顶上之宝有治愈的功能外,别无他法。”
  当他提到自己练的纯阳真气的时候,沉若山岳的僧人突然动了一下,金遗龙也没注意到,且听他连连自语了两声:“太像了,太像了!”
  太像谁?金遗龙一概不知,只觉冷冷漠漠的僧人眼神里闪过一片情感的光芒,稍现便逝,他觉得奇怪,却又不敢追问。
  半晌,僧人一字一句地问道:“檀樾父亲叫什么名字?”
  金遗龙据实以告:“金鸣飞,外号铁府大将军。”
  僧人沉缓地颔首,叹道:“唉!这孩子终于食言了。”
  “您说我爹爹食言”。金遗龙惊诧道:“您认识家父?”
  僧人伸出白玉似晶莹的手掌,慈祥地抚摸着他的头发,他的指甲足有三寸多长,晶白如玉,与月色一片颜色,奇怪的,金遗龙头发被他一抚,顿觉一股暖意冲向心田,壮志消逝了,痛苦没有了,安静得像爹娘身旁的赤子,空虚的胸怀也突然地充实了不少。
  僧人道:“孩子,在你爹爹失踪之前,你是否跟他见过面,他传给你了什么?”
  金遗龙道:“没有呀,我自落地之后,就没见过他一面。”
  话没说完,僧人两道棱棱电光已射到他的脸上,他心头猛跳,仿佛心里头的隐事,全被他看穿了。
  僧人道:“你的纯阳真气,从何处学来的?”
  金遗龙恨不得立刻清雪冤情,便把自家遭遇从头至尾地说了一遍,提到爹爹白骨于荒洞时,虎目之中泪水簌簌而落,只差没哭出声来。
  僧人明晓始末,脸色稍霁,长叹一声道:“孩子,我们免不了要斗一场了……”
  “为什么呢?”金遗龙抑制悲哀的情绪,惊异地说道:“可是,大师,我是极不愿意冒犯您的啊!”
  “孩子,祖师爷留下的规矩,便要遵守,老衲已不能做主!”僧人摇头说道:“纯阳真笈是南海派绝学,除派中具有声望的人士,谁也不能擅自学习。你爹爹金鸣飞便是为了纯阳真笈殉职的,你非南海系中之人,却习了纯阳真笈中的武功,以致种下与老衲一斗的根源。”
  金遗龙呐呐地说道:“这样说来,您老就是南海圣僧了?”忆起石洞里爹爹的遗言,深悔自己不该擅自学究纯阳真笈的武功,于是他坚决地道:“师祖,都是弟子的错,您处罚好了。”
  僧人缓缓头道:“孩子,大错已铸,人力无法挽回,你也不用过分自咎了,待明年桂子飘香之时,亲自赴南海,找寻老衲,处理一切是非曲折,此刻老衲用三昧真火助你恢复功力,速盘膝坐下,运气自转……”
  南海圣僧脸上有一丝苦色,显然是金遗龙无意中的过失,造成祖孙间的瓜葛纠纷,使他为难。
  金遗龙依言盘膝跌坐,运气周转三十六大穴,十二重楼,阳厥二关。
  运功入定后,一切知觉都消逝了,剩下一点灵智,催迫真飞,冲突阻碍。
  冥冥之中,全身热气蒸发,如浸入沸水之中,气血如涛翻涌,堪欲昏厥……
  他咬紧牙根,不发一点声音,但顿饭时分过后,却是不住要大吼,吼声划破岑寂的长空……跟着眼皮沉重,猛打了个盹儿,昏昏睡去。
  不知经过多少时候……
  他似乎熟睡醒来,脸上沾满了寒湿的露水。这时,东方微熹,五更已过。
  他极力捕捉记忆,回顾一周,僧人已不知去向。
  他深知奇人高士都是独来独往,来去无形的,便叹息了一声,停止搜索。
  他心中有些沉重,但立刻又开朗了,暗忖:“明年秋天,就算是自己离世之日,也是死于师祖之手,这是值得安慰的,谁叫自己不听爹爹的话,擅自学习纯阳真笈……”
  “明天秋天……我已有足够的时间了断恩怨,人生本是一场春梦的,如何地来,就如何的去的,有何好嗟叹的……”
  他整理了一下衣掌,朝着身后呆若木鸡的林传福、罗文仁两人间道:“僧人几时走的?”
  林传福先道:“小的没看清楚,半夜里好似天空雷声巨呜,醒来之时,只见您昏昏熟睡,小的未敢惊吵您……”
  罗文仁道:“我睡觉之时,好似觉得附近有梵喝之声,一听入耳,舒畅爽朗,百疲俱逝,但那时僧人已不在了……”
  金遗龙暗中甚感纳闷,也不再多问,两人所识不多,问也问不出所以然来。
  荒山里的清晨,更是寒瑟万分,但山与山相隔的幽涧深谷,却蒙上了一层薄薄的云雾,既绚丽又神秘,苍林古木尖削插云,显得格外鲜明。
  金遗龙疾走数步,人已靠近悬岩,往下一瞧,潭水平静,波光潋滟,想像中,先前一段时候并无发生什么事情。
  突然,对面山峰有人疾呼道:“喂!对面的人,你可是常氏二鬼?”
  语音嘹亮,中气十足,听在耳里,竟是十分熟悉。金遗龙疾目打量,却无所见,便也振腔呼道:“问话之人是应老英雄吗?常氏二鬼自不小心,已变成鬼了!”
  他料想没错,常氏二鬼,正是昨夜被绝情娘子杀害的两位兄弟。
  他呼气洪亮,余音娓娓,响彻清晨的苍空里,自家突感真力充沛,大非以前可比,暗中狂喜,知道功力至顶。霎那间,热血激流,豪情大发,朗声清笑道:“应老英雄,你先别气,常氏二鬼是绝情娘子杀害,在下不过路过看见,这事与在下无关。”
  对面,应老英雄虎吼连声,咆哮道:“绝情娘子,老夫与你结下深仇,早晚叫你还回公道。”
  北方,绝情娘子的娇笑声摇远地响了起来:“应老儿,你糊里糊涂,指使手下之人暗算于我,姑娘尚未开口,你却意向姑娘讨公道,好呀,应老儿先下手为强的脑筋动得真快,令人折服!”
  突有一种尖细的声音发自东方山峦,随风飘来,刺耳难听!
  “哎咳,妖孽未灭,自家人竟冲突起来,八成是那南面的朋友挑拨的。”
  金遗龙暗中冷笑一声,道:“你这阴阳不分的老魔头,才是挑拨离间的人呢!”仰天哈哈大笑,说道:“玉阴老鬼,你一石三鸟之计,比在下一石二鸟之计高明得多,看样子,在下要向你请教喽。”
  “嘿嘿,朋友……”那又尖又细的声音又传开来:“你猴急什么,既有挑拨野心,就不是怕事之人,本教主好意劝架,你却火上加油,这不是太过分了……”
  四方的太真教主乾坤叟闻得是金遗龙的话声,便冷笑喝道:
  “朋友,你尊姓大名?”
  金遗龙道:“在下无名小卒,说出来有辱大驾尊身。”
  “原来是见不得人的鼠辈,喂!你得罪了我,可没有那么便宜让你逸去。”
  “哈哈,乾坤叟,你恐吓在下吗?”
  “随你如何说,待事情未了,你定难逃公道。”
  “嘿!乾坤叟,在下生平最不爱听梦话,你少说两句如何?”
  培英教教主玉阴尊者与太真教教主乾坤叟,一向水火不容,此刻乘机打落水狗,笑道:“乾坤吾兄,这家伙不识好歹,胡说八道,真是该死!”
  乾坤叟冷笑道:“小弟自有办法对付他,玉阴兄请自放心。”
  金遗龙不愿暴露行迹,让玉面飞戟认出是自己,便退后三丈,倚在古树背上,大声疾呼道:“玉面飞戟,在下有句话必须问你,前几日正派侠义推举查访金遗龙少年下落的人马神秘而死,这件事是你干的吗?”
  北方突然沉默了一下,接着,玉面飞戟低沉地说道:“朋友凭什么将这些人的死因,牵罪到敝人头上!”
  “不凭什么……”金遗龙一时也想不出理由,便扬声道:“你那副身手,众所皆知,赖也赖不掉。”
  玉面飞戟冷冷哼了一声道:“朋友此话,不觉太过武断,再说敝人岂是你能侮辱的……”
  哼声、话声,冲破云层,直达云霄,久久不散,显然露了一手上乘的气功。
  “玉面飞戟,不管如何,你是脱不了关系的!”金遗龙十分强硬地说:“金遗龙不死,你的名位,便无法延续,因此,你百般想致他于死命,甚至连查访他下落的人也冤死九泉,玉面飞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在下说的可是?”
  “胡说,胡说……”玉面飞戟当着天下武林顶尖高手之面吃他一阵指责,内心大为震怒,厉声喝道:“朋友,你究竟是何人,从速道来,敝人决不与你甘休。”
  金遗龙嘿嘿冷笑道:“在下早已说过,在下是江湖无名小卒,用不着大声吓唬人,在下大不了一死,其实早死晚死,有何差别,岂会畏惧于你……”
  玉面飞戟不再说话,却由绝情娘子接口道:“朋友,大家都是有头有面的人,出手便惊动武林,难道还用得着恐吓吗?你是不是太小气量了……”
  “绝情娘子,你少管闲事。”
  “哟,朋友你真是够英雄,姑娘从不曾遇见有人敢当面喝叱我的,今天算是开了先例,难道还不满足?”
  “三花帮有什么了不起,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个邪魔外教,在下还未放在眼里。”
  绝情娘子并不动气,依然笑吟吟地说道:“朋友才说只是江湖无名小卒,哪知语声尚留有大家耳里,朋友就暴露了底细。”
  金遗龙见她与自己缠扯,玉面飞戟却默无声音,心中疾然一忖,不禁赫然大笑道:“绝情娘子,你用缓兵之计,用话缠住在下,然后玉面飞戟赶来对付在下,在下虽然不怕,却也不上你的当!”
  又笑声道:“玉面飞戟,你心机白费了,待你赶来,在下已是鹤飞冥冥了,哈哈……”
  双手各挟一人,带着林、罗两人,展开轻功提纵之术,向西面疾驰而去。
  他将两人安顿好了,便掠上树梢,凝眸往原先立足之地瞧去,果然见一深黄身影,疾如电闪,一闪而逝,暗中满意地一笑,对自己反应的疾迅,感到欣慰,过了一会,他油然生出捉狭的念头,施开轻功,重回到原先山头上,引脸高笑道:“玉面飞戟,劳你费神了,小弟这里道歉。”
  远远的北方,玉面飞戟怒道:“朋友果然狡猾如狐,预先撤退,不过,这等行径,只有下三滥的人才肯为,敝人不屑与你交谈了。”
  金遗龙笑道:“绝情娘子,你也费神了。”
  岂料——
  绝情娘子久久未曾回答,金遗龙突感不对,极快回首一瞧,果见林木中静静停立一人,正是那冷艳迫人的绝情娘子。
  绝情娘子冷冷淡视着他,金遗龙本能地避开她的目光,一霎间,私下忽生被辱的感觉,俊脸一沉,嘿然冷笑道:“你手脚真快,想不到我大意过甚,栽在你手里……”顿了一顿,继续讥讽道:“不过,我很替你可惜,堂堂一帮之主,竟做了玉面飞戟引诱在下的工具。绝情娘子,说实在的,他给了你多少好处?值得你低声下气,听命于他?”
  绝情娘子银牙一咬,芳唇颤动,短短进出一句话:“冤家,你真气死人啦……”
  “是么?可惜我不是玉面飞戟,不懂得拍你的马屁——”说到这里,嘴唇一翘,一脸鄙薄之像,冷笑道:“请你知难而退,乖乖回到玉面飞戟的身边,你此刻已不是我的对手了,你……”
  绝情娘子不容他把话说完,便忍受不住,低吐一声,一掌击来,看去轻轻飘飘,柔绵绵,却是她全身武功的精华梅花手印。
  金遗龙似理也不理,待她掌势离身不到半尺,才轻描淡写地举掌一格。
  他忽略了绝情娘子先前与他动手时,并未展尽功力,以为她功力超不过此刻他自己功力的一半,是以出掌只用了六成功劲。
  哪知两掌一接一股柔绵大力,将他震退两步,手臂酸麻难当,不禁大吃一惊,只听她恨恨说道:“讨厌鬼,你死就算了。”
  金遗龙收起轻敌之心,聚足八成功力,翻掌上迎,两掌相抵,绝情娘子娇躯一阵摇晃,向后连退了三步。
  金遗龙道:“回去吧,你放过我一次,我也饶恕你一次,从此谁也不欠谁了,下次碰面,便是较生死存亡的时候。”
  绝情娘子突然退后两步,说道:“咱们真有仇恨?……”
  “当然!”金遗龙道:“你自己不知道,说起来,那一笔难以化解的随年旧帐……”说着,星眸一张,两道神光,电射而出,绝情娘子又吓了一跳。
  只听她轻轻说道:“你莫太过自负,我功力虽不如你,制敌的法术却比你多,尤其是勾魂大法,方才……我只用四成威力,你就受不了,不知怎地,与你比斗之时,我都尽量避免用它,也许我心情不够坚强,我必须抑制情感了,下次见面,我会胜你的,再见了。”
  淡影一晃,转眼走得无影无踪。
  片刻,一阵风飘来她与玉面飞戟的对话声:“娘子,你真没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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