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从许州出,一路向北,过了郑州、滑州,不一日到了魏州。
魏州是魏博节度使的镇所,卢龙、成德、魏博同为河北三大藩镇,俗称河朔三镇。
藩镇的形成由来有因,若追根溯源,则须提到前半世英明神武、后半世昏庸暗弱的唐玄宗李隆基。正是他在位期间,创“节度使”的实际官职,在唐境内设立了九个节度使和一个经略使,其初衷,本来是防御异族入侵,不料结果却成了引狼入室,唐朝自己委派的节度使本人倒先敲响了盛赫唐朝的丧钟——身兼范阳、平卢、河东三镇节度使的安禄山举叛旗,以十五万铁骑把整个唐王朝搅得天翻地覆。
“安史之乱”平定后,唐朝并没有削夺蕃镇的权力,当时不是不做,而是不能。由于国家久经战乱,兵士战斗力不强,积贫积弱,对于田承嗣等安史余孽不仅不能一鼓摧垮,还得对他们进行好意安抚,惟恐其忽然“跳梁”又起祸端,只能趁坡下驴,授以节度使之职。这些有地、有兵、有钱、有权的藩镇统治者们割据一方,时附时叛,见势而为,完全成为雄霸一方的土皇帝。老节度使死了,朝廷根本没有能力自上而下行使权力任命新人,而是由节度使自己传之子孙或由原来藩镇的部将自己定夺人选,最后走个形式“上报”中央,唐政府只能做做样子依藩镇之意“诏许”。
其中最典型的便是河朔三镇。外加淄青与淮西二镇,其时最为强大,拥兵自雄,根本不把朝廷放在眼里。
其时卢龙节度使为刘济,对朝廷还算忠心,魏博节度使是田季安,成德节度使王士真死后,部将拥立其子王承宗,淄青节度使李师古死后,部将拥立其弟李师道。
当今皇上李纯,庙号宪宗,幼年懵懂之时,长安城里生了“泾师之变”,曾随祖父唐德宗仓皇出逃。自幼遭遇战乱,因此对藩镇割据深恶痛绝,自继位之日,便立意削藩,此时已经灭了夏州杨惠琳、蜀中刘辟,更是雄心勃勃,因此王承宗与李师道欲继节度使之位,上命皆不诏许。并任命王承宗的女婿薛昌朝为何信节度使,兼领德、棣二州,王承宗大怒,兵捉获薛昌朝,并囚禁了他。
宪宗大怒,遂以太监吐突承璀为招讨处置使,统领各军前去征讨。
恰好此时吴少阳杀吴少诚自立。宪宗无暇他顾,因此同意立吴少阳为留后。
………【第六章 儿女价】………
吴元庆一行四人来到魏州,只见市容萧条,到处显处一种破落的样子。别说像样的客栈,连人烟都不多。
忽然,前面一个市场上到是人头攒动,叽叽喳喳,热闹非凡,众人徇声过去一看,却不禁吃了一惊,心下恻然。原来这里竟是一个“人市”,所卖的非鱼非肉,非鸡非鸭,竟都是活生生的人,只见这些人有男孩有女孩,皆是衣不蔽体,脸有菜色,背上插着草标,脸上神情麻木,就好像真的是鸡鸭物品一般,等待买主的挑肥拣瘦。而上前询问购买的顾主却廖廖无几。
四人一到跟前,便有许多大人纷纷叫起来,都向四人推销各自的儿女,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道:“各位大爷行行好,把我女儿买女吧,你看这丫头长得标标致致的,人也麻利,干活儿又不嫌累。只要一两银子就成了。”
旁边一个男子冷笑道:“一两银子?亏你竟敢漫天要价。就凭你那女儿,别说一两银子,一文铜钱也不值。大爷小姐们,你们看我这儿子,还是个男孩,长得聪明伶俐,乖巧可人,只要五钱银子。快快买去吧,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过了这一村可就没有这一店了。”
吴元庆等人听他如此叫卖孩子,都不禁勃然大怒,吴兰芝便先喝道:“这孩子是你什么人?你为什么要卖他?”
那人笑道:“这位小姐问得真怪,他当然是我儿子,若是别人我又如何去卖?至于为什么要卖他,若非情不得已,谁又会忍心卖自己的儿子?你们富人,是不知道穷人的苦啊。”
吴兰芝喝道:“我看你根本不是他父亲,你定是个人贩子,看你那嘴脸,说起话来无耻得很,哼,若你是他父亲,除非你不是人,才会这么狠心!这么恬不知耻!”
那人忽然大哭了起来,只哭得惊天动地,吴兰芝喝道:“你哭什么?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知不知羞?”
那人哭了良久,这才抽抽咽咽道:“我是伤心。姑娘骂得对,我不是人,我不配做父亲,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家里上有老父母,下面还有五六个孩子,都张着一张口要吃呀,没有活路,总不能都去饿死吧?大爷姑娘们都是好人,你们就做做好事,把孩子买下吧。”
吴元庆看着这些可怜的孩子,心中不禁隐隐作痛,便把李光颜送的那包金银拿出来,想送给这些可怜的人,可是拿出来方才想起,这些都是整锭整锭的银子,如何分?
那些人看他拿出一包银子,只见金光灿烂,顿时便如炸了锅般,市场之中顿时沸腾起来,人人眼中露出贪婪的眼光。吴元庆道:“各位,我先去换些零钱,再分给大家,大家不要急。”
忽然,有人大喊一声:“有银子呀,金光灿灿的银子呀,大家快抢呀。”只见众灾民一哄而上,把四人围在核心。四人都是吃了一惊,虽都身有武功,可是围拢来的都是些可怜的灾民,又岂忍心用武功伤害他们?而灾民越围越多,顷刻之间,便如洪水一般,把四人越挤越紧。
混乱之中,吴元庆尽力用手把围在周围的人往外推,但众灾民的力量就像山洪暴,那里推得开?吴元庆叫道:“大家手拉紧手,别挤散了。”只听一片嚷嚷之声,震耳欲聋,连自己都没听见自己说的话。他四周一看,林洁等三人早已经不知被挤到哪里去了,一个都没有看见。
吴元庆大是焦急,危急之中踊身上跃,谁知被人一把抱住了腿,这一跃竟没有成功,吴元庆更是吃惊,心想:这一定又是个阴谋,若全是灾民,谁有这么大的力量,能够抱得住我?危急之中顾不得太多,一脚踢出,落脚之处软软的,已是踢在一个人的身上。他双手在身边两个人的头顶一按,冲天而起。
吴元庆借这一跃之力,飞上空中,忽然,一把飞镖急射而来,吴元庆身在半空,无可借力,危急中从袋里掏出一锭银子,迎着飞镖掷了过去,砰的一声,把飞镖打落。一个筋斗,落在人群头顶,当下展开轻功,便在人群头顶中飞行,口中大叫:“洁洁,兰芝。洁洁,兰芝。”
………【第七章 人潮】………
叫了数声,没有一个人应,只见人群漫漫,吴元庆感觉就好像跌入了洪涛巨浪之中一般。他叫得嗓子都哑了,忽听得一个清脆的声音叫道:“我在这呢。”
吴元庆回过头来,只见林洁从人群中跃起,落在自己身边,吴元庆大喜,忙拉了林洁的手,两人足不点地的在人群中飞奔。
吴元庆道:“兰芝和王星路呢?”
林洁道:“不知道,我被人群冲得晕头转向,找人不着,喊又喊不应。”
这时人流也顺着两人奔跑方向奔涌而去,两人边奔边说话,就好像两艘顺着洪流而下的小船。两人向下一望,心中都是大为惊惧,想不到流民竟如此之众,看来是被人利用了。眼看奔到一条街上,两边都是高楼,两人对视一眼,忽然同时跃起,已经上了屋檐,人流一时止不住,仍是向前奔去。
两人在屋檐中奔行,三转两转,已经转到人烟稀少之处,这才跳下街来,只见到处街道都有三三两两的人流,此时越奔越散,终于各不相连。
两人靠在墙角喘气,吴元庆道:“不知兰芝他们怎么样了,刚才真是可怕。她可别有什么危险。”
林洁安慰他道:“兰芝和王星路都身有武功,小小人群算什么?他们不会有事的。”
吴元庆道:“但愿如此。”
两人在街市中寻找吴王二人,可是找了大半天,却哪里有半点影子?只见街市之中,到处是被践踏而死的尸体,吴元庆每看见一具尸体,心都不禁被吊得老高,走近细查,现不是二人,心才会落地。
直找到天黑,仍是不见二人踪影,吴元庆心中说不出的滋味,想到自己没有尽到一个做哥哥的责任,好不容易与她重逢,却又没能好好照顾她,便自责不已。他仍是不死心,虽然天地间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仍是到处寻找。林洁无可安慰,只得陪着他。
直找到天明,两人已经累得精疲力竭,可仍然不见吴兰芝和王星路的踪影。吴元庆忽然想起一事,说道:“那个卖女儿的老妇会不会是红花娘子改扮的?此人心狠手辣,又善于易容之术,兰芝若落在她手里,只怕就糟了。”
林洁道:“不错,极有这种可能。可我就是不懂,这红花娘子与我们无冤无仇,干嘛总是与我们作对,三番五次的阴谋想害我们?”
吴元庆思考良久,沉吟道:“我看她最大的目的似乎是想抓你,刘总说那些抓你爹爹妈妈的人是想得到你们派中的一本秘笈宝典,你说红花娘子会不会也是为此而来?”
林洁道:“不错,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这么说她一定也是卢龙的人?吴大哥,咱们快到幽州去找他们。”
吴元庆点点头,心想希望老天保佑兰芝他们没有危险,若是落在红花娘子的手里,那一定也是去了幽州。说道:“卢龙是如今最为强大的藩镇,你看这一路之上,他们尚且阴毒狠辣,无所不用其极,到了幽州,那是他们的巢**,其危险更可想而知,咱们可不能再莽撞行事了,得先定计而后行。”
林洁点头道:“不错。不能力敌,唯有智取。”
当下两人先易容改扮成两个行商模样,购了两匹马,向幽州行去。
两人晓行夜宿,路上非只一日,这日将到成德与卢龙交界的瀛州,忽然,山谷之中传来喊杀之声,只见战马狂嘶,两只军队正在冲锋交战,两边兵士在山坡下的一条河流旁边厮杀,大刀高举,铁枪闪亮,喊杀阵阵,狂吼与惨叫交相呼应,热血与流水互相交融。不一时,尸体已经充塞河流,河水已经染作鲜红。
吴林二人只看得心儿颤抖,胃在收缩,平时虽然争斗杀人,可是见了这种战场上的厮杀,只觉得天地之间最惨的事莫过于此。
………【第八章 刺客】………
两人不知是何方在此交战,当即调转马头,绕道而行。在路上遇见一个农夫,一问之下,才知原来交战双方乃是卢龙节度使刘济和成德王承宗。刘济乃奉朝廷之命,前来征伐王承宗。
二人心想原来刘济便在瀛州。不如便在这里一会,倒省得跑到幽州去了。到得瀛州城下,为了不引起别人注意,两人便打扮成乡下农夫,把马丢在城外,穿得破破烂烂的,又在脸上抹了黄土,一副面黄肌瘦的样子。纵是相识之人,对面相逢也认不出来。
两人进得城来,正想着如何接近刘济,忽然,一对兵丁走过来,见了二人,不由分说,抓了就走。
二人吃了一惊,心想难道纵然易容改扮了,还是被人这么快就认了出来?正要出手抗拒,忽听得一个军官说道:“怎么?叫你们当兵还想不愿意吗?告诉你们,当兵卫国可是光荣的事情。你们若是不肯,那就是公然反叛,那可是诛灭九族之罪,你们可要想好了,还是乖乖的跟着我们走为是。”
二人听说是抓壮丁的,心中倒定了下来,心想不如就混在兵士之中,看来倒有机会见到刘济。当下便不再反抗。
被抓到军营之后,两人便跟着大家一起训练,一连数日,却未见到刘济,林洁女扮男装,混在军旅之中,实是说不出的难受,不禁焦躁起来,吴元庆只得安慰她,林洁想起父母下落不明,生死未仆,便收起焦躁之心,安心等待。
这日队伍正在操演场上操练,忽听上面喜滋滋的通知大家,刘将军要来巡视。众兵听说,谁也不觉得有什么好高兴的。吴林二人却不禁大喜,心想机会总算来了。
大家停止训练,站得整整齐齐。其时艳阳高照,太阳十分的毒辣,只听见风儿懒洋洋的叹息声。站了足足有两柱香的时间,却仍不见刘济到来,众兵丁这样在太阳之下站着,早已经口干舌燥,筋疲力尽,都有些支撑不住了。吴元庆和林洁二人虽然从未受过这种苦,但内功深湛,太阳晒来,倒也没有觉得多么难受,只是见刘济不来,不禁大为失望。
忽然,一阵得得的马蹄之声传来,刘济带着随从,骑着高头大马已经巡视过来。二人大喜,吴元庆怕林洁冲动,伸过手去,握住了她的手。
刘济从操演场上巡视一周,看到有没精打彩的,随手刷的就是一鞭。巡视完毕,这才登上高台训话。
只听他朗声说道:“兄弟们,你们辛苦了,咱们这一战虽然伤亡惨重,可是终于攻克了成德的饶阳和束鹿。咱们上对得起皇上隆恩,下对得起卢龙百姓。但是,我们还不能松懈,要再接再厉,荡平成德,活捉王承宗,为君父分忧,为朝廷建业。”
众将士齐声道:“是。”声音整齐划一,有若雷鸣。刘济见士气甚高,心中大是得意。忽然,两个人影在人丛中跃起,就像两只大鹰般向自己扑来,度顺猛,气势凶恶。刘济大吃一惊,只见那两条人影手中各执着长剑,剑影霍霍,寒光闪闪,几个卫士奋起护卫,被他们掌力一振,直向外飞了出去。
刘济虽惊不乱,避开来剑,一招石丁开山,双掌排山倒海般推出,只见那二人双剑合璧,一攻领,一攻下盘,刘济并不畏惧,一掌接着一掌的拍出,那二人见他掌力雄厚,双剑霍霍,却伤不得他分毫,顿时也不由得暗自心惊。
这两人正是吴元庆和林洁。刘济又是一掌拍来,吴元庆长剑前削,竟被掌风荡得微微倾斜,只觉他的掌力便像汹涌的波涛,滚滚翻腾而来,当下借着他的掌力,长剑顺势上挑,直指他心口。刘济左手一缩一翻,径抓吴元庆手腕内关**。吴元庆长剑回缩,剑刺他膝下。
刘济双战吴林二人,竟是毫无败相,被二人震飞的侍卫已经又攻了上来,下面的将士被震得目瞪口呆,良久方才回过味来,这时声喊,也慢慢逼近。
………【第九章 真相】………
林洁见势危急,忽然剑交左手,右手一掌推出,刘济见她手掌纤细柔软,便像一个女子,似乎自己那蒲扇般的大掌只要轻轻一握,便可把他的手握得粉碎以,心想你舍剑用掌,当真是自找苦吃了。当下嘿的一声,加了两成力,一掌击出,啪的一声,两掌相交。刘济满拟这一掌便可把对方击倒,谁知对方只是退了一步,便即站稳,竟与自己斗起内力来。
刘济觉得对方掌力虽不如自己强大,但内力阴柔,而且绵绵不绝,全无衰竭之象,心中暗暗吃惊,心想糟糕,自己既不能一掌击退她,那男子剑再攻上来,我可难了。当下奋力支持,只等众将士攻上来,自己便无忧了。
林洁道:“得速战速决。”吴元庆一声清啸,剑光闪闪,刘济右手与林洁斗掌,左手翻飞,毕竟力有不逮,忽然,吴元庆猛攻数剑,欺身直进,倏忽而退,刘济已经被她点了三处大穴,顿时动弹不得。
这时已经有数位侍卫攻了上来,吴元庆转身挡击,林洁已经长剑架在了刘济勃子上,喝道:“都给我退下,否则我先杀了他。”
众人一呆,都不敢进,刘济道:“退下吧。”一时面色变得惨白,叹道:“如此大好身手,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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