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便在荒野之中稍作休息,到得晚间,重新入得瀛州刺史府来。只见稀稀星光之下,戒备并不如何森严,料来刘总绝没想到他们方出虎口,又敢于自投罗网。两个卫士来来去去的巡视,却又哈欠连连,似乎并不当一回事。
只听得一个卫士说道:“王大哥,不如我两个轮流值夜吧,免得大家都耽误睡眠。”那王大哥笑道:“妙极,如此就偏劳黄老弟在此守卫了,我且去睡一觉,待得三更时候,便来接你的班。”
那黄老弟道:“王大哥,不如今夜就偏劳你了,明天我再值一个全班如何?”
那王大哥笑道:“你干嘛今晚总是魂不守舍的?难道你今天又约了哪个娘们不成?”
姓黄的“嘿嘿”而笑,似乎颇觉不好意思,那王大哥笑道:“你还不好意思吗?男子汉大丈夫,偏有这么多扭扭捏捏,这姑娘便是东村王财主的闺女吗?亏你去抢那女子的时候这么大胆,如今倒怕羞了?”
那姓黄的笑道:“不是怕羞,我是怕让他老子知道,来找我麻烦。”
那王大哥粗声粗气道:“怕个鸟?他敢怎样?得罪了咱们军爷,一刀便砍下他的脑袋。只是我帮兄弟值班,这酒瘾上来,当真难熬。”
那姓黄的陪笑道:“王大哥要喝酒吗?那有何难,我这就帮你去打酒来。”
转身便往外走。吴元庆暗想,如何这些卫士如此放肆?不但擅离职守,而且大声喧哗,难道刘总竟不管吗?”
眼见那卫士歪歪斜斜向自己这边走来,林回风出手如风,点了他的软麻穴,双手一伸,掐住了他的脖子,叫他叫不出声来。
………【第九章 认子】………
林洁挈出长剑,对准他的胸口,低声喝道:“刘总住在哪个地方?你快快带我去。”
那卫士见明晃晃的长剑对准自己胸口,只要微一用力,自己立即一命呜呼,很是害怕,说道:“刘大人不在家,他带兵打武强去了。”
林回风咦了一声,大是诧异,说道:“想不到他倒忠于朝廷,竟在这个时候去攻武强。”
林洁哼了一声,道:“他也未必就真是忠于朝廷,也许他怕朝廷不准许他接任节度使之位,所以要立两个功,好讨好朝廷。”
林回风点点头,道:“想不到他选在这个时候出兵,真所谓出其不意,倒还懂点兵法。既然不在,真是天助我也,正好把我派中人救出来。”
于是逼问那两个卫士,找到了林母被关押之处,把她救了出来。林洁扑在母亲怀里,大哭起来。
林回风道:“大家得赶紧逃走,否则刘总归来,那可糟了。”
林母满腔郁闷恼恨,说道:“就怕他们不追来,若追来时,正好痛快大杀一场。”
林回风道:“他们千军万马的,我们这点人如何与他们相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又何必激于一时气愤,却白白送了性命?”
林母见丈夫如此说,便不再声。
吴元庆道:“我倒有个计较,不如咱们扮作昨晚被我们所擒的那两个卫士,等得刘总凯旋归来,正得意忘形之时,一举便把他制住了。”
林洁道:“人已经救出来了,还何必去冒这个险?报仇的机会有的是。”
林回风道:“洁洁说得是,咱们还是先找个地方躲避吧。”
林母便说仍回桃花源去,林回风叹了口气,说道:“回桃花源去又如何?那个地方已经被人知道了,还想像从前一般清静吗?世上终究没有桃花源,再隐避的地方,也还须与这个世界打交道,要想过幸福快乐的生活,唯一的办法就是这个世界太平。”
大家都道:“要这个世界太平,百姓都安乐,几千年来又何尝做到过?那只能是一种梦想而已,就好像陶公写的《桃花源记》,世上只不过把它当成一种美好的想像而已。”
林回风道:“与其避世隐居,不如在江湖中行侠仗义,闯荡江湖,笑傲人生,岂不快哉?”
大家都欢呼赞成,当日大家折而向南行。一日,大家在客栈中歇宿,林回风叫来吴元庆,说道:“那《太平宝典》虽然已经被刘总夺了去,但我心中却还记得一份,我想传了给你,但其中却有个条件。”
吴元庆大喜,说道:“多谢林掌门厚爱,不知有什么条件,林掌门且说好了。”
林回风叹了口气,道:“这《太平宝典》乃是我家不传之秘,历来传子不传女,你要得传,须得认我为父,想你乃是节度使的儿子,名门之后,叫你认我这山野匹夫为父,岂不难为你吗?”
其时林洁和母亲也在其侧,林母便笑道:“元庆聪明仁侠,咱俩无子,想不到老来倒认得一个好儿子,元庆哪是那种势利之人?我料他必不嫌弃。”
吴元庆听得是这个条件,心中一喜,心想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既教我武功,认你为父也是应当的。当即磕下头去,正要叫爹。
林洁忽然道:“不行!爹爹,妈妈,你们是不是糊涂了,怎么想起认他为义子了?天底下好男儿多得是,何必认他?”
林母嗔道:“怎么说话呢?天下好男儿多得是,可似元庆这样的好男儿有几个?你平日总说无兄弟姊妹,一个人无依无靠的,现下给你凭空多了一个哥哥,岂不好?我哪里糊涂了?都这么大了还是老样子,说话没上没下的。”
林洁噘起嘴巴道:“我就知道,你们嫌弃我是女儿,总想要一个儿子,可是你们若自己生一个弟弟,我也无话可说,如今却要认一个不相干的人,我可不喜欢。”
………【第十章 规矩是可以改的】………
林母道:“看你说的什么话,吴公子怎么能说是不相干的人?他与你千里奔波,救了我们一家,可说是我们的恩人,与你也是极好的朋友了,知根知底,岂不比认外人好?”
林洁道:“就因为他和我是好朋友,我可不欢喜他做我的哥哥。”
林母道:“这孩子就是这么不懂事,你说这话可不是得罪人吗?我看你平素吴大哥吴大哥叫得甚甜,今天这是怎么了?”
林洁道:“反正我不同意。吴元庆,你就这么想学那《太平宝典》吗?”
吴元庆跪在地上,甚是尴尬,一时不知怎么回答才好,良久才道:“承蒙林掌门看得我起,我心中甚是感激。像林掌门林夫人这样的英雄侠士,我若能承欢膝下,真不知是我吴元庆几世修来的福。”顿了一顿,不知应该如何措词拒绝。
林洁以为他还是要认父,心中大怒,说道:“吴元庆,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你若是如此,你和刘总有什么分别?”
林回风一直没有说话,这时喝道:“洁洁,你说什么话来?”
吴元庆道:“林姑娘这话恕在下听不懂,我不知做了什么错事,让林姑娘把我比刘总?”
林洁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一股怒气,只烧得自己失去理智,说话怎样尖刻就怎样说,道:“他为了这《太平宝典》不择手段,你为了《太平宝典》还不是什么也不顾了?”
吴元庆道:“林姑娘这话莫名其妙,刘总为了得到《太平宝典》,处心积虑,不惜毁源杀人,恩将仇报,我这是林掌门自己要传给我,我怎么跟她一样了?林姑娘,枉我还把你当好朋友,你纵使看不起我,也不能如此胡乱说话。”
林洁道:“哼,我胡乱说话?你扪心自问一下。”
吴元庆见林洁竟会如此看他不起,心中极是奎怒,他本来高傲惯了的,但若说出太那个的话,又怕伤了林回风的面子,便道:“林姑娘既然不愿认我这个哥哥,那便算了,林掌门,你的一片好意,吴元庆大是感激,你们一家团圆,在下一个外人,搅在一起极是不便,这就告辞。”拱了拱手,出门而去。
林洁见他生气而去,倒后悔自己说话太过尖刻了,便要叫住他,却又下不了脸,只张了张口,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她想,这回一定会挨父亲一顿好骂,谁知父亲只是叹了口气,说道:“这事是我欠考虑了,洁洁,我知道你的心事,但你又何必这样损他?这不是伤感情吗?你快快去把他叫来罢,跟他好好解释解释。”
林母对这个女儿甚是宠爱,这时也不由得生气,说道:“都是我以前娇惯之过,经了这场苦难,我以为你也应该懂事了,想不到你还是这样。”
林洁道:“他爱走不走,我才不去叫他呢,他想与我认兄妹,哼,本来就是他不对,我有什么好解释的?”
林母奇道:“他想跟你认兄妹又有什么不对了?难道叫他看你不起,不愿认你这个山野丫头为妹妹,你倒高兴了?你今天说话怎么莫名其妙,让人总是听不懂呢?”
林回风忽然哈哈大笑,说道:“洁洁,我知道你的心事,只是事难两全,吴元庆这小子实在是个可造之才,人品性格我都喜欢,实是传我衣钵的最佳人选,我从十年前起就一直在寻找传人,总是没有合适的,人品好的,资质却不行,资质根骨极佳的,人品却又未必好,好不容易见到一个人才品质都合适的,一个高兴就忘记考虑你了,只是若不认他为儿子,我们桃花派的规矩,《太平宝典》和掌门之位都只能够父子相传,绝不能传外人,这岂不是两难?”
又叹道:“当初那刘总倒也是个人才,我观察他一年多,实是有意作传人的,谁知竟走了眼,竟是如此一个坏蛋,若非他发难得早,我倒被他瞒了过去。”
林洁听了父亲之言,忽然脸上一红,说道:“规矩是可以改的,难道就非传儿子不可吗?我看女儿也未必就不能够传。“
林母道:“你看这丫头说什么话!祖宗的规矩怎么能够擅自更改?照你这么说,那皇位岂不也可以传给女儿了?”
林洁道:“本来就是嘛,皇位虽说是父子相传,可没有儿子的,还不是传给兄弟侄儿的也有?何况咱们江湖儿女,哪有那么多讲究?我知道爹妈的心思,重男轻女,只希望生个弟弟,反正不喜欢我这个女儿。”说着眼睛也红了。
林母道:“胡说八道,谁不喜欢你了?你是让我太过娇惯了,才致有今日如此的不知天高地厚。”
林回风笑道:“若这规矩可破,难道你想传我衣钵吗?”
林洁脸上一红,道:“我可不是这个意思,谁耐烦当什么掌门了?我是说爹爹既然看上吴元庆了,就是不认他做儿子,也可以传给他。难道你只收他为徒就不行吗?”
林母奇道:“你既不反对他继承你爹爹的衣钵,那么是认父还是拜师,与你又有什么相干了?”
林回风哈哈大笑道:“你就别问了,洁洁自有她的理由,这事以后再从长计议吧。”
林母脾气最是直爽焦躁,听了怒道:“到底怎么回事?你父女俩打什么哑谜儿?我最听不得这种闷葫芦。”
林回风只是笑,对林洁道:“吴元庆这一气而走,他这种公子哥儿脾气最是好强要胜,自尊心强烈而敏感,可别出什么事。你还不去找他回来?”
林洁道:“我才不去找他回来呢,男子汉大丈夫,心胸这么狭窄,我就不喜欢。何况他这么大人了,又不是小孩子,会有什么危险?他的武功也算高强,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林回风笑道:“危险倒未必有,可是他这一去,还不知何日才能相见呢,弄得我儿子也没得到,女儿也不高兴,岂不两头吃亏?”
林洁道:“这种男人,动不动还像小孩子一样赌气,一辈子再也不见他才好。”话虽如此说,却到底还是出门追去了。
此时已是中夜,只见皓月当空,繁星点点,夜风习习,却哪里还有人影?林洁不好意思呼喊,忙展开轻功追出去,但四下里奔走,却只见夜色空旷,沓无影踪,心中不禁又担心起来,一时恨吴元庆不懂自己的心,竟还生气而走,一时又悔自己态度不好,不该说话太过尖锐,一颗芳心七上八落,实不知如何自谴。
………【第一章 走火入魔】………
吴元庆告辞林家父女出来,夜色笼罩,一时不知该往哪里去,微一沉吟,便展开轻功向南走去。
他心中百感交集,想起今天林洁对自己的辞色,似乎颇有瞧不起的样子。自从与她相遇,两人千里同行,同生共死,在内心深处,吴元庆早把她当作了自己最好的朋友,救出林氏一家后,吴元庆原没想过要与他们分别,自己如今沦落江湖,有家难归,在心中实把他们当作自己最亲的亲人,为什么林洁那么反感自己认林回风为父呢?若说她讨厌自己,这一路上如何全无半点端眉?
忽然,他心中一动,不由得砰砰而跳,心想难道是她喜欢自己吗?怕自己与她成了兄妹,从此婚姻难谐?想到此处,不禁怦然心动。但想一想,不禁又摇了摇头,林洁就好像天仙一般的人物,她怎么会看得上自己这种无用的小子?
自从遭逢大难之后,吴元庆早已失去了信心,只觉得自己武功不行,机智不够,让人玩弄于股掌之上,实在是一个大大的笨蛋,原来自负无比的人,于今却让自卑占据了头脑,所以对女子从无昔日那种信心,在林洁面前,更是自惭形秽。难怪林洁的几句话就让自己气得发狂,这更是一个人没有信心的表现。
夜色清凉,轻风拂面,吴元庆心中思来想去,感慨百端。他猛烈的摇了摇头,想把满头烦恼摇落,但烦恼就好像已经在头脑里生根发芽了般,只有更加增长。
吴元庆想,自己如今的任务是学好武功,为父亲报仇雪恨,把母亲救出水深火热的境地,现在哪有时间和精力想其余?父亲尸骨未寒,母亲尚陷入敌窟,过着度日如年的日子,自己却在这无端的为些儿女情长而烦恼,吴元庆啊吴元庆,你也太自私了,像你这种无用之人,难怪别人要瞧不起。
如此自怨自艾一番,不禁后悔意气用事,不该走出来,自己要报仇,要学得高深武功,拜林回风为义父实是唯一的途径,然而自己却就这样白白的错过了。但林洁那尖酸刻薄的话又涌上心头来,心想,男子汉大丈夫焉能让人如此小瞧?要学武功,以后机会多得是,我又何必去受这种气?
忽然想起海川法师给自己的《无极经》来,这显然也是一门高深的武学,学成了未必就低于《太平宝典》了。自从海川赠经以来,吴元庆得空之时,也曾认真翻阅,并与林洁共同钻研,然而依法修习,却全无进展,若强要进境,每每便肚腹火烧火燎,浑身发烫,吴元庆知道这是走火入魔之像,不敢强求,只得停了下来。他与林洁参详,不禁想到这经书是不是假的呢?海川说是自己伯父,此话到底是假是真?他为何要把这样宝贵的经书赠给自己?会不会是仇人知道自己报仇心切,故意把假经让自己来练,让自己走火入魔而死呢?
经历了这么多,吴元庆已经变得越来越小心,只觉世间之事无奇不有,什么样的可能都是会发生的。
可是那经文却明明白白是一门高深武功,那其中精义一读便知,假造之作如何造得如此之好法?
这一夜吴元庆露宿荒山,借着月光,又翻出《无极经》来看,虽看不清楚,但这些日子以来,经文早已经看得熟了,虽然不能背诵,借着月光,朦朦胧胧之中,却也看得清楚。一时无事,荒夜难熬,于是便依着经文修练起来。
吴元庆依经文练功,只觉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随着意念在自己身周不断的流动,那气息越来越强,在自己七经八脉中左冲右突,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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