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手抬了起来,但当他要曲着五指抓出去的时候,怪事倏生,他的手突然停在了那儿。
谢兰馨笑道:“怎么,白玉堂,下不了手了,是吗?”
白玉堂脸色木然,愣愣地点了点头:“是的!”
谢兰馨道:“浩然正气,凛然不可侵犯,你信了吗?”
白玉堂点头说道:“我信了!”
谢兰馨道:“那就好……”
脸上突然一沉,娇靥上霎时罩上一片寒霜,她一字一句地缓缓说了话,冰冷凛人,能令人毛发悚然:“白玉堂,你一念嫉妒,害得我情侣分散,家破人亡,韦志远铸恨一世,谢兰馨痛苦终生,要老死异域,永难返回故土,事隔十多年,你不思悔悟,反又率众出关,找我夺取紫贝叶,是可忍,孰不可忍?但我不为己甚,委诸天意,我忍了,如今你竟又图掳我为质,胁逼韦志远的衣钵传人,使我忍无可忍……”
翻腕自袖底抽出一柄解腕尖刀,皓腕微送,尖刀递出,直刺白玉堂心窝,只一挑,“嘶”
地一声,白玉堂胸前衣衫破裂见肉,她却沉腕收回了刀,道;“白玉堂,你听着,按你的作为,你死有余辜,我杀了你也毫不为过,但念在上代仇怨不该由儿女辈承担,我不愿儿女辈他日为难,更不愿再造成下一代悲惨,我饶了你,可是你要记住我一句话,欠人家的债,无论如何你要还,这是赖不掉的,你也吝啬不得,我言尽于此,后退!”
白玉堂还真听话,乖乖地退了回去。
他还到了原地,谢兰馨冷然轻喝:“白玉堂!”
白玉堂神情一震,身形机伶一颤,脸上突然掠上一片惊骇神色,眼睁得大大的,良久始失声说道:“谢兰馨,你你会摄魂大法……”
谢兰馨淡然说道:“白玉堂,浩然正气凛然不可侵犯!”
白玉堂陡扬双眉,道:“我一时不察,误中你妖术,你再试试。”
他闪身欲动。
谢兰馨及时冷喝:“白玉堂,你且低头看看胸前!”
白玉堂一怔低头,只一眼,他身形猛震,脸色大变,猛然抬头,惊怒说道:“谢兰馨,你……”
谢兰馨道:“我若取你性命,那该是易如反掌,举手之劳,刚才我刀再进寸余,你如今已横尸当地,还能逞凶吗?白玉堂,想想我的话,你该醒悟了!”
白玉堂脸色铁青,没有说话。
谢兰馨道:“白玉堂,儿女辈无罪!”
白玉堂仍没有说话。
谢兰馨倏然冷喝:“白玉堂,你真要陷自己于万劫不复?”
白玉堂神情一震,腾身飞射,向山下疾掠而去……
谢兰馨呆了一呆,目射白玉堂逝去处,脸上浮起了一片复杂神色,令人难以言喻,难以意会……
那盏马灯的光亮渐渐微弱,那倒不是灯油即将燃尽,而是天边微泛鱼白,曙光压盖了它的光亮。
蹄声响动,一人二骑,如飞驰上山顶,那是年轻人来接她了,年轻人望见她还在,神色一喜,腾身离鞍,直落大石之上,道:“娘,孩儿来了。”
谢兰馨慈祥地含笑点头,道:“好,奇儿!”
年轻人道:“孩儿来晚了,还是来早了?”
谢兰馨道:“不早不晚,恰好!”
在年轻人的搀扶下,她下了大石。
下了大石后,她深深一眼,然后笑道:“奇儿,一夜没睡?”
年轻人点了点头,道:“是的,娘,睡不着!”
谢兰馨道:“担心娘,是不?”
年轻人道:“您说,孩儿怎么能不担心?”
谢兰馨慈祥地笑了笑,道:“苦了你了,走吧,咱们回去吧!”
她接过了那匹枣红健马。
年轻人忙道:“娘,您不是说……”
谢兰馨笑道:“把娘当年在中原的事,跟昨夜事告诉你,是吗?”
年轻人道:“您自己说的……”
谢兰馨笑道:“娘也没说不说啊,娘在路上告诉你不行吗?”
年轻人红着脸窘笑说道:“那怎么不行?您请上马吧!”
他扶着谢兰馨上了马,然后自己翻身跨上雕鞍,与谢兰馨并骑驰下山去。
曙光微透马蹄声,在路上,谢兰馨把自己的当年跟昨夜事,丝毫未加隐瞒地告诉了年轻人。
听毕,年轻人道:“娘,孩儿以前不知道您有这么一段身世……”
谢兰馨道:“不怪娘瞒着你们?”
年轻人道:“不,娘,那怎么会?孩儿只有更敬重您,更孝顺您!”
谢兰馨轻叹说道:“谢谢你,奇儿,你虽不是娘的亲生,但这多年来的相处……”
年轻人道:“娘待我比待妹妹还好。”
谢兰馨道:“你不也把我当生身母,很孝顺吗?”
年轻人道:“那是应该的,您是本族的恩人。”
谢兰馨微一摇头,道:“谈不上,奇儿,娘只是做了该做的。”
年轻人沉默了一下,道:“娘,孩儿不知道那个总管就是害您的人……”
谢兰馨道:“娘不敢让你知道,要让你知道了,你会找他……”
年轻人截口说道:“不,娘,您错了!”
谢兰馨微愕说道:“娘错了?娘怎么错了?”
年轻人道:“孩儿并不仇视他,相反地,孩儿却感激他,要不是他,爹不会有您这么一位妻子,我不会有您这么一位娘,本族也不会有您这么一位救星。”
谢兰馨道:“奇ㄦ……”
年轻人道:“娘,您平素不是教孩儿诚实吗?”
谢兰馨默然未语。
年轻人忙道:“娘,您生气了?”
谢兰馨摇头说道:“不,奇儿,没有,娘没有生气,娘知道你说的是实话。”
年轻人迟疑了一下,道:“您要是没有生气,孩儿就再求您件事……”
谢兰馨道:“什么事?”
年轻人道:“这件事,孩儿想了一夜,孩儿认为该这么做……”
谢兰馨道:“奇儿,别忙说,让娘猜猜看……”
顿了顿,接道:“你想到中原去,对吗?”
年轻人一怔,惊声说道:“娘,您,您怎么知道……”
谢兰馨微微一笑,道:“奇儿,知子莫若母……”
年轻人道:“您知道孩儿要到中原去干什么……”
谢兰馨道:“娘既知其一,怎有不知其二的道理?”
年轻人惊愕地望着她道:“那……您说说看?”
谢兰馨淡淡一笑,道:“找你妹妹,把她带回来,对吗?”
年轻人骇然说道:“娘,真的,您,您是怎么知道的……”
谢兰馨含笑说道:“娘不说过吗?知子莫若母!”
年轻人迟疑着道:“您知道……孩儿为什么要把妹妹带回来吗?”
谢兰馨道:“娘既知其一,又知其二,当然也知道其三!”
年轻人道:“娘,您说,是……是为什么?”
谢兰馨道:“为了你妹妹跟韦慕岚认识,你不愿意她再跟他来往……”
年轻人大惊失色,道:“娘,您是神……”
“不,孩子。”谢兰馨道:“娘是人,娘听见了你对韦慕岚说的话,所以娘知道,事实上除了这外,你没有理由到中原去。”
年轻人沉默了,旋即双眉一扬,道:“您知道了那更好,那么,那么……”
鼓足了勇气接问道:“您让孩儿去吗?”
谢兰馨道:“以你看呢?”
年轻人道:“以孩儿看,娘不会准……”
谢兰馨微一摇头,道:“你错了,奇儿,娘以为你自小在关外长大,虽然从娘这儿学了不少汉家的东西,但那总不及亲身的体验,再说一个男孩子家也该到外面去闯练闯练,见识见识……”
年轻人讶然叫道:“娘,您,您准奇儿去?”
谢兰馨道:“为什么不准,娘没有理由不准!”
年轻人诧异地道:“这么说,您也不反对孩儿把妹妹带回来?”
谢兰馨道:“不反对,娘为什么反对?你妹妹只身在外,远隔千里,我原也放心不下,是该有个人照顾,再说,一个女孩子家老在外面跑也不行,她是该回来了。”
年轻人惊异地道:“娘,孩儿是不让她跟韦慕岚来往。”
谢兰馨道:“娘知道。”
年轻人道:“这……这您也不反对?”
谢兰馨淡淡说道:“我为什么要反对?这是族规,咱们关外人本来就不准和中原人通婚的,难道说咱们关外没有俊彦英豪?”
年轻人道:“娘,孩儿就是这么想,不是……您是说真的……”
谢兰馨道:“奇儿,难道你以为娘会骗你?”
年轻人忙道:“孩儿不是这意思,只是娘不反对就行了。”
谢兰馨道:“娘不反对,你预备什么时候动身?”
年轻人道:“越快越好,孩儿怕去迟了……”
谢兰馨道:“那你回去之后收拾收拾就动身吧!”
年轻人喜形于色,忙道:“是,娘。”
谢兰馨道:“你打算一个人去吗?”
年轻人道:“娘的意思是……”
谢兰馨道:“你一个人去娘不放心,带几个人去好了。”
“是,娘。”年轻人道:“您看带谁去好?”
谢兰馨道:“八护卫之中你随便挑四个吧,剩四个留在族里!”
年轻人想了想,道:“那么孩儿把阿达、阿夏、阿洪、阿铎带去。”
谢兰馨点头说道:“好,不过,奇儿,你得答应娘一件事。”
年轻人道:“您请吩咐,孩儿绝不敢违背。”
谢兰馨道:“中原武林有句话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山还有一山高。奇儿,这句话你懂吗?”
年轻人点头说道:“娘,孩儿懂!”
谢兰馨道:“那么,娘不许你轻易惹事,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许和中原武林人动手……”
年轻人忙道:“娘,孩儿记住了,可是假如他们欺负咱们……”
“忍!”谢兰馨道:“当然,娘不是叫你没限度的忍。”
年轻人—点头,道:“娘,孩儿做得到。”
谢兰馨道:“还有,无论在什么情形下,我绝不允许你卷人中原武林人的恩怨纠纷中,因为那不关咱们的事……”
年轻人忙道:“娘,孩儿知道。”
谢兰馨道:“这一点你要是做不到,你就别回关外来见我。”
年轻人道:“娘,您放心好了,孩儿一定听您的话。”
谢兰馨微—点头,道:“那就好,你不知道,中原武林的恩怨纠纷是沾不得的,—经沾上永远难以脱身,不但危及你自身,而是会危及远在关外的本族,那时你再懊悔就来不及了。”
年轻人道:“娘,孩儿知道。”
谢兰馨道:“还有,多学学你爹,也别忘了你爹和娘的教诲,你爹在乎日为人对事是怎么做的,处在关外诸大旗强部之间是怎么处的,你学他就绝不会错。”
年轻人道:“是,娘!”
谢兰馨道:“好了,娘的叮嘱完了!”
年轻人笑道:“也到家了!”
可不是吗?眼前就是出口,曙色中山口外站满了男女老幼,一见谢兰馨回来,立即欢声如雷。
谢兰馨一边挥手示意,一边说道:“奇儿,这是……”
年轻人道:“您不知道,听说您一个人出去了,他们都不放心……”
说话间,那些族人扶老携幼地涌了过来。
谢兰馨连忙下了马,在族人的前呼后拥之下进了山口。
年轻人则招呼四个壮汉来到身边低低说了几句。
那四个壮汉听毕,雀跃三尺,大呼小叫地奔进了山口。
日头高起的时候,五匹健马并排地站在谷内空地上。
马前是四个壮汉,他们都换了新行头,个个雄赳赳,气昂昂,都咧着大嘴笑个不停。
没一会儿,年轻人从帐篷里出来了,谢兰馨也跟了出来。
在马前,谢兰馨又一番叮嘱,年轻人和四壮汉连声唯唯,恭谨异常,最后,在谢兰馨的挥手下,他五人.翻身上马,一阵风般向谷口卷去。
望着年轻人那健壮英武的背影,谢兰馨的香唇边,浮起了一丝令人难以意会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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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怡红何人
这座堡,静静地峙立在一条大河边上。
这座堡,是一块块的大石砌成的,色呈黝黑,看上去宏伟,庄严,还带着几分慑人的神秘。
河水缓缓地流着,巨堡静静地峙立着,在这一带,除了那条大河里的河水外,找不到一点动的东西。
怪了,这么一座古巨堡怎么会没人?更怪的是这一带飘散着一股子异臭,闻之令人作呕。
这时候,站在堡前,原来一动不动的一个人动了,不是人动,长眉毛动,他皱了眉,越皱越深。
他,是个俊美英挺的黑衣客,满身的黄沙,满身的风尘,他象是长途跋涉,从漠地至此。
一点不错,他是韦慕岚。
韦慕岚从关外回来,他走了原来出关的路,那是因为根据他的判断,他那片被莫沧江窃走的紫贝叶,没落在白玉堂手里,必然落在了鱼河堡人手里。
但是,鱼河堡生变,堡中人被人杀戮殆尽,那片紫贝叶就不知道又落在哪儿了。
另一片紫贝叶在温娃娜手里,那不急,只要找到温娃娜,随时可拿到那片紫贝叶,温娃娜会摄魂大法也不虑发生变故。
急的是这一片的下落,所以,他先来了鱼河堡,查清楚当日鱼河堡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谁杀了鱼河堡的人,只要查清楚这些,那片紫贝叶的下落就不远了。
可是向谁查?从何查起?他打算碰碰运气,看是不是在这儿碰见一个人,一个跟鱼河堡有关的人。
然而,他失望了,要不然他不会皱眉,把一双眉越皱越深,他站这儿好半天了,没发现有一丝动静。
直到现在,他认为鱼河堡这个地方,是难找到一点蛛丝马迹了,他打算走,而就在这时候,身后突然有人轻“唉”了一声。
他霍然旋身,他看见了个人,那是个身穿粗布衣裤,身材瘦小的中年汉子,满脸惊恐色,转身要跑。
他连忙喝道:“你站住!”
他不叫还好,这一叫,那瘦小中年汉子拔腿飞奔,跑得更快,韦慕岚动了疑,闪身追了过去。
只一个起落,他就超越了那瘦小中年汉子,他转过了身,拦住了去路,那瘦小中年汉子—声惊呼,突然跪了下来:“饶命,饶命,大爷饶命,我下次说什么也不敢了。”
韦慕岚一怔,道:“你站起来!”
那瘦小中年汉子象没听见,叩头如捣蒜,一个劲儿地求饶。
韦慕岚提高了话声,道:“你站起来!”
瘦小中年汉子这才战战兢兢地爬了起来,白着脸道:“大爷,求你饶了我吧,我下次再也不敢来了,可怜我家里有八十岁的老娘……”
韦慕岚截口说道:“你不是鱼河堡里的人?”
瘦小中年汉子忙摇头说道:“不是,不是,我不是堡里的人,我是……”
倏地住口不言。
韦慕岚没放过他,道:“你是哪儿的人?”
瘦小中年汉子道:“大爷,求你饶了我吧,我下次……”
韦慕岚道:“我只是个过路的,不会伤害你的,你只告诉我你是哪儿的人?”
瘦小中年汉子—听韦慕岚是过路的,怔了一怔道:“大爷不是官府里的差爷……”
韦慕岚摇头说道:“不是的,我是个过路的,刚从关外来。”
瘦小中年汉子吁了一口大气,道:“吓死我了,我还当老兄是官府里的差爷呢……”
韦慕岚道:“你如今可以放心说了。”
瘦小中年汉子迟疑了一下,道:“不瞒老兄说,我是东庄的渔民……”
韦慕岚道:“你到这儿来干什么?”
瘦小中年汉子道:“我也是刚从这儿路过,看见老兄你……”
韦慕岚道:“既然是路过,为什么一见我转身就跑?”
瘦小中年汉子道:“这个……这个,我怕老兄你把我错当是贼……”
, 韦慕岚道:“贼?鱼河堡闹过贼吗?”
瘦小中年汉子道:“怎么没闹过,前些日子就闹了一场,把堡里的人全杀光了,官府派人查到如今也没能拿住贼!”
韦慕岚道:“你知道当日是怎么个情形吗?”
瘦小中年汉子忙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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