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心疼敌人?”勾起她的小脸,他想吻她?冲动越来越甚。
“是的,但我更心疼你。”
“放心,我会平平安安的,我答应你,只要能不杀人,我尽量不造杀业。”
“我代天下的妇孺,感谢你。”
莞尔,他一直知道,小鱼儿是善良的,她爱护生命一如爱护自己,至于这段时期……只是她短暂的不适应。
“等我凯旋班师同朝,我会亲自向你父亲提亲,并请求皇上赐婚。”
她没回答他,这个念头她早已断了想象。
“可不可以……问你一句话?”
“你问。”
“你爱我吗?”
“爱……”
他不假思索的回答,暖了她冰冷的心,笑容在转眼间亮起,然他接下来的语句,将她的快乐重新推回地狱里。
“只要你肯好好对待涴茹,我就爱你、”
懂了,他爱的是涴茹姐姐,不是她,任何人待涴茹姐姐好,他使爱屋及乌,换言之,他不爱她,真真确确。
把头埋进他怀里,她自我解释,当然,任何男人来选择,都会选择爱涴茹姐姐。
涴茹姐姐有一千一万个优点,在她身旁,自己不过是陪衬红花的绿叶,煜宸爱涴茹姐姐理所当然,没什么值得怀疑,正确的事情何必花精神去推翻?
“怎么了?”捧起她的脸,看她失去生气脸庞,他摇头问:“你又在钻牛角尖?”
她摇头,低声说:“放心,我保证,绝不欺负涴茹姐姐。”
“你这个样儿,叫我怎么办才好?”
煜宸喟叹,难道女人永远是女人的天敌?
抗拒不了了,他俯首,吻上她小小的唇瓣,辗转流连,她的馨甜一吋吋染上他的知觉,但是……他也吻上她苦苦的泪水……
清晨,采青从梦中惊醒,尚未下床,就听见小夏匆忙的脚步声。
“小姐、小姐,糟糕了,王爷他……”
“打输了吗。”
没关系,输赢都没关系,只要他周全健康,其他的事都不打紧。
“是打赢了,但王爷受重伤、”
“重伤?”她一惊,弹身下床,顾不得其他,她匆匆往外冲。
小夏忙圈住她。“小姐,别这样,大夫已经集合到王爷房里诊治,您先别慌啊!”
慌啊,她当然慌,他答允过平安,怎么……怎么可以受重伤?
唇在抖、心在抖,她全身抖得像寒风中的落叶。“我要去看他。”她执意。
“小姐……王妃不会让你进去的。”
这是王妃刚下的命令,不准任何人放采青小姐进屋。
停下冲动,采青叹气,是哦,她怎么忘记这么重要的事……抿抿唇,她是真的心慌呀!
“你知道王爷的情况吗?”
“听说,王爷不肯听将军们的话,把所有敌人尽数杀光,在招降时,一个敕瓦族巫帅手握白色粉末洒向王爷,王爷闪避不及,双眼被白粉沾上,当场剧痛难当,听大夫们说,王爷的眼睛是没得医了。”
“没得医?什么意思?是全盲,再不能视物吗?”
“别慌啊,林将军快马加鞭请来了宇文大夫,我回来的时候,听说他已经入府,准备替王爷诊治,他是个神医,连死人都能医活的,说不定,他有办法救治王爷的眼睛。”
“是吗?”谢天谢地,但愿宇文神医是他命中贵人。“小夏,拜托,我们去看看好吗?”她拉住小夏,满脸盼望。
“小姐,王妃她……”小夏为难。
“不打紧的,我们不进去,只是守在外面,若是行一丁点儿消息传出来,便能马上知晓。”
她心急如焚,就算看不见他,至少让她留在离他最近的地方吧!
“小姐,你的身子骨未大好,万一出去吹了风,又更坏了,可怎么办才好?不如你躺着歇歇,我替你去打探消息……”
“我哪里躺得住,走吧、走吧,留在这里我心慌得厉害。”她决定了,不管小夏相不相陪,她都要去等消息。
拗不过采青,小夏一跺脚,气自己多嘴,事至此,她只好扶小姐走进王爷院落里,希望王妃不会因这件事怪罪到她头上。
王爷屋前,一群人在门外候着,他们低声讨论王爷的病情,和出事当时的情景。
“我早禀告过王爷,敕瓦族人野蛮剽悍,招降对他们是没用的。”林将军说。
“对啊,但王爷坚持不造杀业,可是战场上,不是我杀敌人就是被敌人杀,哪容得了妇人之仁。”
所以说,是她的“妇人之仁”害了他?
他不该听她的,她是始作俑者,该死,缺乏见识的自己,凭什么向他提出建议?
美目凝珠,泪水翻下香腮,都是她的错,要是别跟他提造杀业就好了。
心在拧,胃在翻搅,全是她多事,造就他的不幸,若是他从不认识自己,是不是就能躲过这场劫难?
“宇文大夫出来了!”
门开启,所有人全蜂拥而上,将大夫包围。
“宇文大夫,王爷的情况如何?”
“王爷的身子没什么大碍,外表的皮肉伤,我上了药,只要按时服药换药,不出半个月自会痊愈,比较麻烦的是他的眼睛,他的眼睛被毒物炙去外面一层膜,造成他睁目不能视物。”
“不能治吗?”
“可以试试,但王爷不愿意尝试我提出的方法、”
“为什么不试?”林将军急问。
“我的方法是用一对活人的眼珠子替王爷换上,王爷说这种方法有违天理,说什么都不肯换。如果各位有办法劝得动王爷的话,请尽快劝解,我担心时间拖越久,治疗成效会越糟。”
几乎是在宇文神医说话同时,采青便决定把自己的眼珠子送给煜宸,推开小夏的扶持,她趁着人们议论纷纷时,偷缝进入屋内。
屋里静悄悄,煜宸服过药已然睡下,怀了身孕的涴茹坐在他床边暗自垂泪。看见床铺上苍白的他,采青忍不住热泪盈眶,轻轻走近,她想触触他。
涴茹抓住她,不准采青碰到自己的丈夫,怒眼相瞪,涴茹把所有的恨转嫁到采青身上,拽住采青的手,她硬将采青往前厅方向拉扯。
走至前厅,涴茹甩开她。
“你来做什么?”涴茹咬牙切齿,愤怒教她失去往昔的温柔婉约。
“我只是……”
“你给我出去,他是我的丈夫,我会自己照顾!”她将采青往门边推挤。
“涴茹姐姐,我们谈谈吧!”她回身拉住涴茹的手,面带哀求。
“我们之间有什么可谈的?除了带给我不幸,你还能做什么?”
采青掠过她的问话,直达主题。“把我的眼珠子挖出来,安在煜宸哥哥眼里吧!”
“你以为我是白痴吗?你不过替王爷挨了一刀,他便忘记我是皇帝赐给他的妻子,若是你把两颗眼珠子给了他,我在他心里可还有立足之地?”
“你别说是我,就说是某个重伤小兵,临死前希望把自己的眼睛送给他。”
“等他痊愈了,会不知道你的眼珠子不见?我并不蠢呵,与其在他心目中失去地位,我宁愿他一辈子看不见,宁愿服侍他一生,教他心中只有我杨涴茹一个女人。”
“那么你派人送我回京城,我保证再不见他,不教他知道我和他的眼睛有任何关系,如果你仍放心不下,写一封信给大娘吧,要她时时看管我。我看得见的时候,她或许关不住我,我看不见了,还能往哪里跑?”
对于她的提议,涴茹默不作声,她低头想着所有可能性。
“涴茹姐姐,煜宸哥哥是你将依赖终生的男人呀,他还有大好前途,光明未来,岂能为了这次的意外,结束他人生的光彩?他需要一双眼睛,看着他未出世的孩子茁壮成长,他需要一双眼睛扶持你、照顾你,涴茹姐姐,求你……”她极力劝说。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涴茹冷静问。
“因为我爱他,我要他聿幅,如果他的幸福是同你生生世世,那么我还是要他幸福。”
采青的笃定口吻让涴茹汗颜,这点,她承认自己做不到,如果他的幸福不是同自己生生世世,那么,她宁愿一手毁去他的幸福。
“涴茹姐姐……求你……”
“好。但是你必须在王爷复明之前离去!”她提出不合理要求。
“没问题。”她连考虑都不多考虑。
“我会告诉他,你不愿意和瞎子共度一生,要另外寻找自己的春天,所以不声不响离开这里。”她下猛药,想断去采青的念头。
这句话让人太伤心,采青泫然欲泣,却仍然重垂地点下头——同意!
这下子,涴茹无法不动容。
采青的爱情世界她不理解,她不懂只有付出不能获得回报的爱情,有什么值得留恋?但她决定成全采青的爱情,成全她的付出。
偌大厅房里,煜宸和采青面对面坐着,但他们看不见彼此,双人的眼睛处都绑着雪白绷带。
涴茹坐在两人中间,一口一口喂着煜宸喝粥,小夏站在采青身边,抱着小小包袱,愁了眉目。
是的,采青要回京了,临行前她苫苦哀求,让她再见煜宸最后一面,她不说话、不发出声音,她只想静静地倾听,听他的声音,幻想他的神采奕奕。
“那个小土兵……”煜宸张口问。
“王爷是指李江吗?很遗憾,他去世了,在昨天夜里。”
涴茹的手顿了一下,她了解煜宸想问的是什么事情,她试着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然后将编过几遍编的故事在他面前娓娓道来。
听见煜宸的声音,采青苍白的脸上不自觉地浮起红晕,是他呀,他的声音听起来中气充足,他的身体快好了吧?真棒!再不久,他又能威风凛凛地骑在马背上,发号施令。
马背上的他呵,英姿飒飒,采青忘不了同他驾风驭云,那凌空的快感,那无限的安全与信任……
曾经、曾经是她生命最美丽的记忆……她想起深谷,想起为着她,煜宸哥哥不顾一切往下跳,她没告诉过他,醒来,看见他的眼睛,她觉得即使立时死去,亦是值得。
“他对本王有恩,要厚葬他。”煜宸说。
他不想牺牲任何人来成就自己,所以正确定除了换眼珠再没其他方式可医治眼睛时,他选择放弃,没想到一个伤重的士兵愿意捐出眼睛,赠他一世光明。
“是的,王爷,涴茹去上过香,李江死前希望能回归故里,所以我派人送他的骨灰回京,并擅自作主,致赠五千两给他的家人。”
“你做得很好。”他点头赞赏。
“李江崇拜您、尊敬您,听见您需要一对眼睛,挣扎着从病床上起身,坚持把自己的眼睛给您,为回报李江的恩惠,王爷该用最快的速度痊愈,继续肩负起保家卫国的责任。”
涴茹没说错,采青是崇拜他、尊敬他,她的人生因为这样一个英雄而美丽。
她没幻想过爱情,却在坠楼时,接手她的爱情,他的大胡子、他的冷静,那副天塌下来都为难不了的自信,教她深深恋迷。
假设时空回转,她会为自己自私,会摀起良心,欺骗他,全世界值得他婚配的女子只有一人,她的名字叫作杨采青,
杨采青喜欢自由、热爱知识,也许她不够温良恭俭,但她肯为你付尽一辈子的真心真情。
“采青呢,为什么这几日她都不来见我。”煜宸问。
话出口,在场的三个女子同时愣住,小夏看着涴茹警告的眼神,拚死摀住自己嘴巴,将啜泣声吞回肚里。
涴茹则是充满怨地恨看着采青,为什么?在他身边寸步不离的人是她,守着他,照护他的人也是她,她的尽心尽力还不够?为什么他还需要采青?
泪浸湿了采青眼睛上的白布,有悲伤哀恸,也有甜蜜温情。
她悲哀于他们即将分离,悲哀她再看不见他的眼睛,更悲哀他们结束于这样的场景——她看不到他,他不知道她的心在哀泣。
辛于甜在心的是,病中,他没忘记她,她始终存在他记忆里。
请骂她愚笨吧!他记得她,她便快乐得像条小鱼儿,她想游水、想唱歌、想赖上他温暖的怀抱。
虽然这些“想要”不能被完成,但是她快乐开心,因为……不管轻或重,她在他心底。
“王爷,很抱歉,采青知道您受重伤,眼睛再也看不见后,便悄悄地离开了。”
这个谎言,痛的不仅是采青,涴茹也不好受,她不是坏女人,从来都不是,她只是要求拥有自己的婚姻和男人,不同人分享爱情,怎是过错?
“小鱼儿又异想天开了?”笑开,他的说法让人讶然。
“涴茹不明白王爷的意思。”
“她肯定是去替我寻访仙人,治疗我的眼睛,有趣吧!你永远弄不清楚她鬼灵精怪的脑袋瓜在想些什么。”
采青明白了,她曾说过山谷里或者住着仙人,手指一点,让人起死回生。
是啊!她怎没想过仙人,说不定他们肯帮忙,把她和他的爱情连成一条线,从此生生世世,岁岁年年。
涴茹看着面泛红光的采青,他对她这么有信心,不枉她对王爷一番心意,囓咬手指,此时此刻,她不能不残忍,同时断了两人念头。
“告诉我,有没有人陪采青出门?她不会照顾自己,常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煜宸急问。
他的关心,坚硬起涴茹的意念,吞下哽咽,她瞥采青。眼说道:“王爷,对不起,采青离开前留下一纸书信给我,她说她没办法陪着终生失明的丈夫,她要的是能陪她走遍天涯,看尽千岳百川的男子。请王爷原谅采青,您知道她是好动、热爱自由的,她没办法……”
“被瞎子牵绊终生。”微笑僵在煜宸颊边,冷冷地,煜宸接下涴茹的话。
他早该知道的,没人能羁绊一条游鱼,除非你把她杀死。
煜宸冷静沉稳,他迅速替自己的心加盖城墙堡垒,不承认失意,不承认采青早已进驻他心底,他是骄傲的男子,不管有没有一双眼睛。
“王爷,请你……”
“不要怪罪采青?你始终站在她那边替她求情,对你,她该懂得感激。”
“采青年纪小……”
“算了,她想怎样便怎样,那是她的权利自由,我要休息了,你也下去休息吧!”
他高高在上,他不卑不屈,就算采青的行为伤透了他的心,他也要表现得毫不在意。
“是。”
涴茹示意小夏,小夏点头,扶起采青往外走。
采青没有反弹,乖乖配合,她顺从地走出城,坐上马车,不在意一路颠簸。
她满脑子里,绕的全是煜宸的话语,他说离开是她的自由和权利,没有恋栈、没有愤然,只是淡淡的说想要休息。
原来在他心底,她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点,有她,对他的人生没有太大意义,失去她,他亦不觉惋惜。
掀开车帷,北方的雪飘满她一身,洁净的雪花贴在她颊边,熨出点点水滴,分不清是雪是泪,冷从心问泛滥,一点一滴侵蚀知觉。
采青摀住嘴巴,一连串咳嗽,鲜血渍上雪白帕子,那是雪夜里绽放的清梅。
空洞双眼望着漆黑天空,永别了,她亲爱的王爷大人,即使明白他不会找来,她仍愿遵守承诺,一生为他守候等待。
大娘收到涴茹的信,明白了事情的约略经过,她觉得有必要让事情就此截止,不让它再有任何后续发展的可能性。
于是,她做主替采青找到一门亲事。
那是镇上有名的金家,金家上下虽无人当官,但金老爷经商能力高强,累积不少财富,他育有五子,其中最小的儿子金大元是弱智,连吃饭便溺都要人服侍。
这两年,宠爱儿子的金老爷想替小儿子延续香火,但正常人家的女子谁肯下嫁?
刚好,碰上急着嫁女儿的杨夫人,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