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燕子飞心里正犯着嘀咕,见白世宝走到殿外用手摸着马脖子,向燕子飞问道:“兄弟,这马车怎么处置?”
燕子飞回神过来,未再多想,说道:“花了银子了,我们一路坐着马车回去!”
白世宝说道:“妥妥的!敢情现在也没有人坐着八抬轿子了,还是马车不耗人力,跑得快,坐着也舒坦……”
燕子飞跳上马车,一面套着马鞍,一面对白世宝说道:“现在洋玩意花俏,瞧见过京城里有人骑着两个轮子的小铁车,看着新鲜儿!”
白世宝笑道:“估摸着兄弟得有个几年没去京城了吧?现在京城里都出了洋车,听说加点‘大;烟水’它就冒着烟,撒欢似的跑……”
燕子飞笑道:“兄弟,这个你可蒙不了我,我听别人说过,那叫‘柴油’!”
白世宝点头说道:“嗯,是‘才有’!”
燕子飞整理好马鞍后跳了下来,又将‘马嚼子’套在马嘴上,拽紧了马缰。
这时,白世宝跑到殿里抱了一把草料铺在马车上,当做是垫子,心想:这一路上累了二人可以在这‘草料垫子’上睡觉,马饿了顺手拽上一把,直接就喂了嚼儿,图的一个方便。
一切准备妥当后,燕子飞和白世宝赶着马车走上了土道,径直北上。
这一路上二人被太阳烤的头昏脑涨;马套着车,顶着毒辣的太阳,也是有些脚力乏累,白世宝和燕子飞躺在这没篷的马车上也是吃尽了苦头,一路颠簸不说,像是咸鱼一样被太阳晒的脱了水。
转眼间,瞧见不远处有一座小镇子,燕子飞说道:“兄弟,我们去镇上歇息一下,喝些茶水消消暑,再备至一些路上的干粮!”
白世宝叫道:“成!嗓子里面生了火,早就渴得冒了烟儿!”
二人在驾着马车走到镇中的一处茶楼,要了些大碗清茶,喝的饱了,又在镇中店铺买了些酒肉干粮,大包小裹的都用荷叶裹着,装载一个藤条箱里,往马车上一丢;趁着天色刚有些擦黑,二人匆忙赶路。
燕子飞瞧着白世宝买了厚厚的一堆黄纸,还有有一网兜纸扎的元宝金银,心中奇怪,便向白世宝问道:“兄弟,为何买这么多黄纸冥钱?”
白世宝端着朱笔蘸着调好的朱砂,趴在马车上,一面在黄纸上写着字儿,一面笑道:“阴间都是虚钱,钱不实花!我交了个鬼差兄弟,托他帮了不少忙,寻思烧些钱财给他……”
燕子飞驾着马车,扭头朝那堆黄纸上瞧了一眼,看见白世宝写的详细:
今有友人焚钱九千万两寄于酆都阴鬼城六部功曹案下掌生死勾押司许福账下汇存。
燕子飞摇了摇头笑道:“这事有点邪乎!”
白世宝收了朱笔和朱砂粉,端着黄纸瞧了瞧,笑道:“兄弟不走阴阳道,当然不知这里面的门路……”
燕子飞叹道:“真是隔行如隔山!”
白世宝瞧见前面有处十字路口,便对燕子飞说道:“兄弟寻前面那个路口停一下,我将这纸钱烧了!”
“好!”
燕子飞拽了拽马绳,将马车停在道路口,白世宝跳下车来,在路口正中画了个‘口’方形,封了东南北三门,留了个西门,将一沓沓的黄纸和纸扎金银尽数烧了。心中暗道:“许大哥,我这次烧了九千万两,存在你户口上,你若是没钱花便拿着取用!”
烧罢后,白世宝抖了抖褂子,刚要跳上马车,却见这匹马不知为何惊了,怎么赶着也是不走,嘶声嚎叫,踏着蹄子往后退。
燕子飞怒了火,咒骂道:“这倔脾气不消停,要吃鞭子才肯老实吗?”
白世宝抬头看看天色,约莫也就才到了戌时,刚黑了天,心里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回头瞧了瞧,那堆黄纸已经烧成了灰烬,并没有什么异样。
白世宝走近后,蹲下身子又仔细看了看……
不知为何,这地面上的沙土正在微微抖动,像是千军万马踏得地面震动。白世宝心里感到奇怪,急忙掏出来两片桑叶用嘴巴嚼了,涂在眼睛上,再睁眼一瞧,这焚纸的地方并没有什么怪异。
“咦?真是怪了……”
白世宝一回头,突然愣了住,磕道:“这是?”
燕子飞见白世宝表情惊讶,皱了皱眉毛,也回头瞧了瞧,黑暗暗的道路上并没有什么诡异,便追问道:“兄弟瞧见了什么?”
燕子飞倒是没瞧见什么,可是在白世宝的眼中却是另一番样子:
前方天色乌云压头,从黑暗的道路上钻出来不下百人,浩浩荡荡如同行军队伍,列如长蛇,一眼看不到尾。
这群人都穿着白麻丧衣,扎着白巾,一路撒着白纸冥钱,点着脚尖漫步前行,吹喇叭的人,涂抹了红腮,鼓着腮帮子瞪着眼睛,吹出来丧调像是鬼哭一样,凄凄惨惨。刹那间,一股恐怖的气息在四周弥漫,像是一块巨石压在白世宝心头,透不过气来。
白世宝向燕子飞急叫道:“兄弟快上车躺下装死,无论看见了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乱动!”说罢,白世宝拽着燕子飞跳上马车,平躺在马车上。
二人紧闭着眼睛,用手死死扣住马车的木板,任由马匹怎样惊慌都不动声色……
燕子飞忍不住悄声问道:“兄弟,我怎么感觉整片地都在乱颤?”
白世宝紧闭着眼睛,说道:“我们撞上了‘阴兵借道’!”
“阴兵借道?”
白世宝以前就听说过,‘阴兵借道’也叫‘阴兵过路’,起身就是阎王每年会到阳间巡视一次,所以引着一对阴兵开道,生人最好趴在地上,万万不可抬头或者回头观看,不然会被阴兵发现,吹熄了肩头上的阳火,日后必会患上一场大病,丧命后魂魄也会被阴兵带走。
因为‘阴兵借道’传出来的哭喊声令人毛骨悚然,在大山里回荡,山里人称为:山响,路过的马骡受惊不敢过路,赶车人又称为:惊马槽!
白世宝和燕子飞听得哭丧的声音越来越近,马匹开始惊慌,铁制的马嚼子被咬的咯吱咯吱作响,抬起蹄子在地上乱踏。
这可苦了白世宝!
燕子飞身轻如燕,攀墙上房的本事这时候倒是显示出来了,他将身子紧紧贴在马车上,任由马匹怎么挣扎,手上吃着劲儿,死死抓着马车,将身子‘镶’在了马车上!
白世宝可没有这样的硬功夫,马一慌,撂着蹶子将马车一颠,白世宝被掀飞在半空中,一个跟头翻倒在地下,白世宝‘哎呦’一声,急忙捂住了嘴巴,顺势翻身一滚,藏在马车下面。
燕子飞听着奇怪,紧闭着眼睛,用手摸着身旁空了,急叫道:“兄弟?”
“我在马车底下,别出声,它们走过来了……”
都知道‘好牛得卧着,好马站着睡’。这时,马匹不知为何,突然安静了下来,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似的。
白世宝趴在马车底下,用手紧紧捂住了嘴巴,听着身旁脚步声阵阵,丧乐震得耳鼓生痛。白世宝心中暗道:都说我是走阴人,可是还没见过阎王长成什么样儿,这传出去岂不是叫人笑话?于是睁开眼睛偷偷瞧了瞧……
无数只脚,一双双白麻鞋,踏得地上沙土横飞,约有二十名吹丧的阴鬼,走在最前面开路,身后跟着七八名阴鬼背着竹篓撒钱,竹篓里装的都是白纸冥钱;再其后约有四五十位阴鬼,腰间挎着朴刀,面如白纸,表情肃目,踏着阴风急行。
这群人呼呼啦啦的走了约有一炷香的时间,后面的‘主角’总算露了相……
白世宝趴在地上,眼睛往上一瞥,不由得吓出一身冷汗!
这哪里是阎王?
竟是一辆辆纸扎的马车,每辆马车前都吊着一盏清灯,发着淡绿色的幽光。
每辆纸扎马车前都有阴兵牵马,车上坐满了人,每个人都是血肉模糊,看不清面相,却都穿着一水土灰色的衣服,整齐地排坐在马车上,每辆马车载有二十余人。
白世宝查着数,足足半个时辰,一百两纸扎马车才走的精光,算起来竟然足足有两千多人被阴兵押送!
白世宝又等了一炷香的功夫,听得丧乐声、脚步声渐渐远去,趴在地上回头瞧了瞧,看他们都走没了影,这才站起身来,用手推了推燕子飞说道:“兄弟!睁开眼睛吧!它们都走了。”
燕子飞煞白的脸上汗水直流,从马车上爬了起来,四下里瞧了瞧,惊道:“听得耳旁哭声丧乐直响,吓的我浑身发麻……”
白世宝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哪里来的这么多死人?让阎王调动这么多阴兵押送?”
燕子飞用手指了指,说道:“瞧这方向应该是北上来的!”
“北上?”
燕子飞低头想了想,突然瞪着眼睛大叫道:“莫不是北上打了仗?”
白世宝惊道:“打仗?对了,他们都穿着一水灰的衣服,瞧这样子是军队?”
“好大个胆子!”
就在这时,突然一声横空而至,声如洪钟,震得白世宝和燕子飞心头一惊!回头一瞧,只见身旁不知何时站着十余名阴兵,拽着一条铁链,上面锁拴着两个人,其中一位阴兵站在白世宝和燕子飞的面前,正怒瞪着他们二人。
白世宝惊道:“糟了,没曾想还有垫后巡视的……”
面前这位阴兵怒道:“锁了,连同这两个逃跑的,一同带回去!”
说话间,便有三五个阴兵抄着铁锁,向白世宝和燕子飞走了过来……
第061章 困鬼狱
三魂者,乃为天魂、地魂、命魂。
地魂作魅影,无光不成影,无影不成相,月无日不明;人身之眉心处,开有轮天之眼,称为:眉心轮,又称:月轮;凡修之人,可借月光炼眼,通眉心之灵慧,助命魂得天魂之光合,便通见地魂之影;月明之中,自可成相;此借阴光之眼,开眉心之轮;名曰:阴阳眼。——摘自《无字天书》通阴八卷。
……
白世宝眼见这帮阴兵端着铁链哗啦啦的走过来,心里一慌,急道:“等等!有话好说,为何要拿我们?”
为首的那位阴兵头没有搭话,身后三五个阴兵甩着铁链锁铐踏着阴风,扑了过来。
燕子飞只听见身旁有铁链声叮当作响,却是看不见鬼魂,突然感觉手腕上一凉,眼皮一翻,身子晃了晃,侧身栽倒在地上,断了气儿。
白世宝大惊,急忙伸手去扶!
这时一位阴兵近到身旁,抄着铁链‘啪’地一声,正好锁在白世宝的手腕上,随后用手掌在白世宝额头上重重地一拍!
啪!
这一掌将白世宝的三魂在身上打的晃动,白世宝顿感头昏脑涨,双眼模糊不清,三魂在身上呼之欲出,阴兵用手一拽,将白世宝的阴魂从肉身里拖了出来。
几个阴兵拘着白世宝和燕子飞的阴魂,同那两个阴魂一样,拴在一条粗大的铁链上,随后有阴兵向白世宝和燕子飞脸上各吹了一口气,二人感觉浑身一抖,睁开眼睛一瞧,双手已经被牢牢铐死,脚下踩着阴风站立不稳,马车旁边倒着二人的尸身,已知身死!
燕子飞惊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兄弟莫慌,待我问问!”白世宝遇到这种事情还算有些经验,清了清嗓子向阴兵问道:“众位鬼差兄弟,为何要拘了我们的魂?”
为首的阴兵头停住了脚,回头瞪着白世宝怒说道:“阴兵过路,生人为何不避开?”
白世宝惊呼道:“天啊!我们好端端地走在人间路上,哪里知道这样还犯了冲?”
阴兵头冷笑道:“就拿你个不开眼的罪过!”
“这……”
白世宝一愣,心说道这算哪门子事儿,若不是我擦了桑叶哪里能看到你们!常人不知你们借道,岂不是都被你们锁了魂?
俗话说:牛不知角弯,马不知脸长,这档子事往往都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这时,身后一人悄声向白世宝说道:“我劝你还是省点力气赶路吧!惹得他们急了,吃上一顿拷打可是划不来!”
白世宝回头瞧了瞧这人,三十岁左右,一身土灰色的军装披身,脸上挂着刀疤,便追问道:“兄弟,你刚才可瞧着呢!我俩这是多么冤……”
“这事只认倒霉,不叫冤!”那人向白世宝递了个眼神,说道:“先前路上跑丢了两个,他们便趁机拿你们凑数!不然空了这个缺儿,他们可担不下来!”
“啊!”
白世宝打了个冷战,退了一步,扯着铁链顿了一下。
燕子飞急道:“兄弟,这可如何是好?平白无故给别人当了‘替死鬼’!”
白世宝吃过这档子亏,被人拿来‘顶包’也不是头一次了,稍作定神,抬头向为首的阴兵头喊道:“敢问这位鬼差兄弟在阴曹哪司为官?我有位兄长叫许福,在阴曹掌生死勾押司任职,鬼差兄弟可认识?”
为首的阴兵头子将手一挥,令众阴兵停下脚步,转身走到白世宝身旁问道:“你说的是哪司?”
白世宝大喜,兴奋地说道:“掌生死勾押司!许福,许大哥!”
阴兵头瞧着白世宝笑了笑。
白世宝也陪笑着问道:“巧了,兄弟这是认得?”
阴兵头脸色一变,厉声道:“我们是阴曹十大阴帅手下的阴兵士卒,与你说的那‘地狱判七十六司’没有来往,我劝你不要多言,免得吃我一记鞭打!”
白世宝一惊,敢情他们是阴兵士卒,和鬼差倒是两码事?
心里暗自琢磨,既然提人不给面子,不知道能不能用钱财打点?便悄悄说道:“兄弟,我在阴曹户头上有九千万两的存钱,你尽数拿去和众兄弟买酒喝,讨个饶,放了我兄弟俩如何?”
阴兵头皱了皱眉,上下打量了白世宝一番,问道:“你刚死怎么会有这么多钱?莫非家人提前给你烧了?”
白世宝笑道:“常人都给死人烧钱,我倒是先为自己存了一笔!”
阴兵头笑了笑,又突然变了脸色,也没再理会白世宝,转身一挥手,命令众阴兵拽着铁链往前走。
白世宝连连叫苦,心想着这阴兵竟然不贪财,这可就难办了。
燕子飞瞧着马车旁的尸身离自己越来越远,接连叹气道:“没想到大事没成,无故先丢了小命!”
先前搭话那位,好像听出来点门道,便向燕子飞问道:“这位兄弟口中说的大事,可是反帝?”
燕子飞一惊回头问道:“你是?”
那人拱手笑道:“在下参加了护国;军征讨袁大头,追随李将军马下,是位小副官!”
燕子飞追问道:“啊!现在已经动气手来了?”
这位副官回道:“那袁大头竟然公开改了国名和年号,自己做起皇帝来了,你想啊!我们刚推翻了鞑子,这边他又来了皇帝瘾,这哪成啊,我们就跟他摆开架势干了起来……”
“结果呢?”
副官脸色一红:“结果我还真不知道,我们这帮人被洋炮轰得晕头转向,一睁眼,便被这帮阴兵给收了!”
燕子飞听后默默点了点头,面色凝重,心里有些焦急。
白世宝也为搭话,一路上想的是该如何逃脱,能够召唤许福的铜钱在尸身腰上挂着,如今离得远了,只求许福能够早点发现。另外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那尸身被弃在土道上,夜间别被野兽叼了去,那时就算回来了,还阳都成困难。
“不成!我白世宝不能就这样翘了辫子……”
白世宝想来想去,唯一可行的便是到了阴曹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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