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飞急道:“兄弟,蛇吃人不吐骨头,尸身若是被它吃了,我们连渣都不剩了!”
白世宝说道:“估计它是刚刚吃饱,否则我们这个尸身早被它吞了,事到如今只能想办法将他引开了!”
燕子飞问道:“怎么引?”
白世宝说道:“肉!”
燕子飞一愣,低头瞧了瞧身上,苦笑道:“你瞧我们身上还有肉吗?”
这时那条大蟒像是探到了什么味道,突然吐了吐鲜红的信子,粗大的身子竟然慢慢舒展开来。白世宝将身子紧紧贴在墙上,一动不动,心想着难道它嗅到我们了?
不可能啊!我们是阴魂啊!
燕子飞侧起耳朵说道:“兄弟,你听!洞口好像有人说话?”
白世宝回头往洞口一瞧,果然有两个黑影蹿动,说话声爷从洞口传了过来。
只听一人尖着嗓子说道:“不知道廖爷花钱买这尸做什么?是要结阴婚用吗?”
另有一人回道:“这你不必多问,只要是完整的尸身,钱财少不了你的!”
“这点廖爷放心,绝对物超所值!我三天前发现这两个人躺在路上咽了气,我就急忙拖到这盗洞中来了,这洞里潮湿干冷,藏尸再好不过,我确保新鲜!保证廖爷满意!”
“多说无用,我先验验货!”
“成!尸首就在里面……”
第068章 狗奴才
人之其身,三魂玄冥,逝之告真,凶秽消散;人者离逝,尸身如冰,却有七魄暂存,汇于某处,凝聚发热;触摸可判,逝者轮为之道;其脚心发热,魂归地狱道;膝盖发热,魂归畜生道;胸口发热,魂归人道;眉心发热,魂归天道;顶门发热,魂归修罗道,通身发热,魂归饿鬼道;此名曰:摸尸。——摘自《无字天书》通阴八卷。
……
“抽烟泡,没烟枪,真是让人恼火!”
这边尸身被大蟒缠在身下,取不出来,那边又来了买尸的人,没想到白世宝和燕子飞的尸身竟然成了香饽饽,这么多‘人’抢!
白世宝能不恼火么!
燕子飞急道:“兄弟,你瞧这可怎么办?”
白世宝说道:“我看这条大蟒不像是奔着我们来的,估计是闻到了洞口的肉味儿,这二人来的巧,正好帮我们把蟒蛇引开,一会瞧准时机,咱们跑过去投身!”
白世宝和燕子飞将后背紧贴在墙上,蹿着身子慢慢挪到了洞里面,只等着蟒蛇将身子再探出那么一步,他俩好趁机‘抢’回尸身!
这时,洞空的两个人影也钻了进来,二人二鬼外加一条花蟒大蛇,一同挤在这昏暗狭小的洞里。
哗!
其中一人点燃了手上的蜡烛,端着蜡烛在洞中一照,却是被吓得惊慌,身子急忙往后退去,却被身旁的另外一人拦在。这人皱着眉毛瞧了瞧洞中的大蟒,叹道:“好乖乖!李九子,你这是从哪里弄来的一条大蟒,守在这里护尸?”
李九子哆嗦着身子,蜡烛在手上乱颤,急道:“廖爷你甭开玩笑,我要是喂得起这条大虫,还卖什么尸!我真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来这么一条大蟒!”
那位廖爷从怀里掏出来一张符纸,递给李九子,说道:“莫怕,你将这符纸揣在身上,大蟒闻不到你的味儿!”
白世宝向这位穿着光鲜体面的廖爷看去,只见他穿着紫绸褂子衫,头发梳的油光锃亮,窄头宽下巴,整个一‘地包天’的面相。白世宝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惊叫道:“这不是廖狗子么?”
燕子飞在旁问道:“怎么?你认识他?”
白世宝笑道:“这廖狗子化成了灰,也逃不掉我白家的旗号!”
原来这位‘廖爷’真名叫做:廖三和。
他们廖家的先祖是带地投旗的旗奴,隶籍于瓜尔佳氏的白家名下。按照旧情律例,旗奴除了定期为旗主子家里交租交粮,逢年过节还要到主子家拜贺,若是主子家里有红白大事,还要传他们去敲锣打鼓,披麻戴孝。他们也不敢不从,谁让有主奴的名分管着呢!
奴才只有赎身后才有做官的资格,虽说可以赎身,但是主奴的名分却是丢不得。旧清时旗主子打死一个旗奴也不犯大罪,自然没有那个奴才敢私自赎身,招惹主子。
后来白家没落,越来越穷,连家奴都养活不起,祖上传下了番号又被伯父家里袭了过去,白世宝的老爷子一咬牙,干脆让廖三和交了几量银子赎了身。
如今不知怎么发迹起来,瞧这身打扮比白世宝还要阔气。
燕子飞说道:“兄弟,不是我怄你,八国联军占北京时,连王府的福晋都被洋人掳了,三四品的顶戴被洋人拽去挖战壕也是常见,你这个旗主子值几个大子儿?我不怕你生气,现在都是什么时代了,旧清这套主奴的制度恐怕吃不消,现在各行各业哪里没有旗人?主子落魄成为苦力,给奴才扛包儿直窝脖儿,反而奴才们当官的当官,发财的发财……”
白世宝听着心里不是滋味,不过这的确是事实!
在眼前明摆着呢!
如今廖三和的这一身打扮,反而比白世宝更像主子!
燕子飞又说道:“兄弟,我瞧着这事有点不对,你看那条大蟒怎么突然不动了?”
白世宝抬头一瞧,那条大蟒果然探了探舌头又缩了回去,将身子盘回原状一动不动,好像完全察觉不到这洞中又进来了两人!
燕子飞说道:“你看!瞧着架势他是要作法?”
白世宝急忙扭头一瞧,那廖三和正单膝跪在地上,用手铺了一张红纸,上面摆了一个小香炉,又从怀中掏出来一张黄纸,用手撕成一个蛇形……
“廖狗子在哪里学来的这一身巫术?”白世宝暗道奇怪。
燕子飞悄声说道:“他们同我们一样,都是来取尸的,正好让他们将这大蟒引开!”
白世宝点了点头。
再瞧廖三和将那蛇形的黄纸放在香炉上,然后盘膝坐在地上,双手拈诀,口中急念,面前香炉顿时冒出一阵浓烟,瞬间就将那蛇形的黄纸熏得黑了,这时那条大蛇晃了晃脑袋,将头一歪,昏死过去!
李九子看了惊道:“廖爷,你这迷;药真是够劲儿!”
廖三和瞪了他一眼,说道:“你懂什么?这是巫术,要是迷;药,你早就跟它一起睡了!”
“哦!”
李九子端着蜡烛走上前去,用脚踢了踢蟒头,惊道:“这么一条大虫,若是剥了它的皮,卖出来的钱够我在‘醉香楼’快活一个月了!”
廖三和骂道:“没出息的样子,成天就知道想女人,你要是多帮我弄几个尸,钱财我少不了给你!”
李九子笑道:“那以后我就跟廖爷混了!”
“就认识钱,还不快去搬尸?”
李九子转身走到白世宝和燕子飞的尸身旁,将蜡烛立在地上,弯腰用手抱着大蟒的尾巴,咬着牙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却怎么也抬不起来,转头向廖三和喊道:“廖爷!这尸身的腿脚被大蛇压的死死的,抬不出来!”
廖三和骂道:“猪脑子一根筋!不会找东西撬下?”
李九子捡起蜡烛在洞中找了一阵,不知道从哪里摸来了一根腿棒骨,一头伸到蛇身底下,一头垫在脚上,用力一撬……
啪!
骨头应声折断。
李九子骂道:“这骨头糟了,跟木头渣似的!”
廖三和坐在地上护着香炉,香炉里的浓烟滚滚冒着,可见这法术一停,那条大蟒又要醒过来!廖三和不能抽身,见李九子笨手笨脚的,便喊道:“不会在下面掘个坑拽出来吗?”
李九子应了一声,抄着断了截的两根骨棒儿,在蛇身下挖土。
这时,白世宝向燕子飞悄声问道:“兄弟,等他将我们的尸身抬出来,我们就立刻投了!”
燕子飞点了点头。
李九子挖了好一阵,累的满头大汗,终于将白世宝和燕子飞的尸身从大蟒蛇身下刨了出来,李九子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拍打着身上的尘土,喘着粗气。
廖三和叫道:“快将尸身抬出去,我这术式坚持不了多久!”
“啊!”
李九子来不及停歇,站起身来,去拽着燕子飞的衣领往外拖……
这时白世宝喊道:“兄弟,就是现在!”
说罢,白世宝和燕子飞身子向两具尸身上一扑,像是撞在了水面上,一阵疼痛过后,魂魄和尸身慢慢融合在一起了。
李九子正拖着燕子飞的尸身,突然见燕子飞胳膊动了一下,吓得跌倒在地上,大叫道:“诈……诈尸了?”
这时燕子飞和白世宝慢慢睁开眼睛,缓缓坐了起来。
廖三和心中一惊,手上法诀松动,香炉上的浓烟一下子消散没了,这时那条大蟒猛地抬起头来,吐着信子,张开大口向廖三和直扑过来。
廖三和紧闭着眼睛,掐正手上法诀,口中咒法急念,香炉上浓烟又滚滚闹冒出,蟒蛇头一沉栽倒在地上。
有惊无险!
这时,白世宝从地上站起身来,叫道:“廖狗子还认识我吗?”
廖三和抬头向白世宝一瞧,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暗道:“这趟来的崴了脚!要买的尸身竟然是旧旗主子!”
虽说如今变了世道,但是主奴的分寸可在廖三和的心里烙下了印,一时间还转不过来劲。
廖三和急忙叫道:“少……少主子?”
白世宝说道:“怎么着,廖三和!脱了奴籍,寻了位新主子就忘了本吗?”
廖三一咬牙不知道该说什么,反而转头向李九子怒瞪了一眼。
李九子露出一脸无奈的表情。
白世宝刚想劈头盖脸的骂他一顿,却见燕子飞突然跌倒在地上,捂着双腿叫道:“被那条大蟒压得麻了,不过了血……”
白世宝一愣,一瞬间感觉自己的双腿也变得麻酥酥的,吃不上一点力气,双腿一软,也‘呯’地一声瘫在地上。
这时李九子跑过来对廖三和说道:“廖爷!怎么你们认识?”
廖三和脸色一红,点了点头。
李九子看出来些门道儿,心想自己不能白跑一趟,连个大子儿也拿不到,低头想了想,便悄声对廖三和说道:“廖爷!你要尸,我要钱,如今这两个尸突然活了,这可怎么算?我看这二人腿脚动不了,莫不如你将那大蟒弄活过来,这样一来,你拿你的尸,我拿我的钱……”
廖三和骂道:“混账!他是我少主子!”
李九子摇了摇头说道:“廖爷!这话你说的远了!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哪里还有主奴之分?穿孝服跪在主子灵前当吹鼓手的时代,早就过去了,你心里依旧惦记着,何时能忘得了?况且你也不想一辈子受这窝囊气吧?”
廖三和眨了眨眼睛,有些心动。
李九子瞧见了苗头,顺势煽风点火,继续说道:“不是我李九子敲缸沿起哄,这洞里没有旁人,你不说我不说,谁还知道?”
这话说的廖三和眼前一亮,慢慢抬起头来恶狠狠地向白世宝怒瞪着……
白世宝心中一惊,慌道:“狗奴才,难不成你想弑主?”
第069章 吹破煞
手决之法,三决百变;三决者,乃为法诀,斗诀,神诀;又分:单手行决,双手行决;结印变化,百种之多;其占卜之术,可掐指推算;左手五指,代表天地君亲师,右手五指代表大安,大凶,速喜,困境,空亡;此名曰:掐指决。——摘自《无字天书》通阴八卷。
……
“当奴才可以,总有点什么捞头才行!”
廖三和敢说出来这话,早已把主奴的名分嚼的粉碎,没把白世宝放在眼里。
过去旗奴为了摆脱旧旗主的威胁,都得改旗易主,另寻个新主子为其撑腰。
廖三和算是有心计的人,自从赎了身后,就躺在家里炕上琢磨。心想如今连太后皇上都怕洋人,莫不如投到洋人名下最好不过,于是转了天,他信了基督教,并且在西方传教士斯帝安那里学了几句饶舌的法国话。
直到八国联军杀入北京城的第四天,法国兵在街上到处抓‘舌头’,他找了块白旗,磨好了墨,端着毛笔思忖了一阵,在白旗上写了几个歪歪扭扭的法国字:vivel‘amitié(友谊万岁)挂了出去。
这招牌挂上了房,果然就起了效果。
第二天下午一个军曹就带着二个法国兵来找廖三和谈话,说法**要组建一支维护队伍,来抓义和团,请他来做队长。就这样第三天一大早,廖三和便晃着膀子跟法国巡逻兵一块到处抓拳民,杀乱党,替法**队搜罗地方上的痞赖劣绅,一同组建了维持会,转眼间成了一位伏地太岁。
法国人知道敢于出头当‘舌头’的人,没一个在老百姓眼里是好东西的,叫他们出来临时充充场面,维持下街道秩序还可以,靠他们长期为自己效劳也绝对没门儿。
而廖三和也早就料到这并非长久之计,听说当时袁世凯任山东巡抚,手上执掌武卫右军,端的都是洋枪洋炮,被称为新军。廖三和便打定主意,又要另投主子,到处寻人掏银子上下打点,为袁世凯当了一名‘探子’,就这样在八国联军撤离北京时,廖三和成功被袁世凯纳入麾下,免遭了通奸卖国的一剐。紧接着又跟着袁世凯手下的黑巫降头师边魁学了几手巫术,为其到处寻找尸身。
白世宝在八国联军进京的时候,躲在家里不敢出门,后来赌瘾上头,憋得实在痒痒,便一咬牙跑到‘长乐坊’去赌钱,也就在那时白世宝见过一次廖三和。
只见他头戴西瓜圆帽,穿着体面的长袍马褂,胳膊上带着个袖箍,在赌场里吆五喝六的拉尽风头,白世宝想上前打招呼,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转过脸压低了帽子,躲过廖三和的视线。
白世宝实在丢不起这个人!
被别人看到奴才比主子混的还好,恐怕不止是‘跌面儿’了。
今日这廖三和竟然动了弑主的念头,白世宝的火‘蹭’地蹿了出来,骂道:“狗奴才,为了钱财竟然要害主子,真是反了天!”
廖三和冷笑道:“主子?别在往脸上贴金!我早就赎了身脱了籍!”
白世宝骂道:“赎了身又怎样?还不是我白家的旗人!”
“呸!我现在主子是当今之主,袁世凯!”
白世宝一愣,惊道:“袁……袁大头?”
廖三和笑道:“怎么?听这名号就萎了吧!告诉你,我早就拜入了袁世凯的门下,现在是护国法师边魁的弟子,前些日子刚刚被册封为护国卫队长,授了一等男爵!”
白世宝咬着牙,恶狠狠地嚼着这几个字眼儿。
‘袁世凯’,‘边魁’,‘一等男爵’!
李九子见他们还不动手,恐怕夜长梦多,情况有变,便咬着廖三和的耳朵说道:“廖爷!再不动手,等他们腿上麻劲过了,可就不好办了!”
廖三和一愣,回头看着白世宝说道:“看在你瓜尔佳氏白家的面上,我今天就给你留个全尸!”
白世宝骂道:“子不教父之过,奴欺主,是旗主子窝囊!如今我就给你正正家法!”
“呵呵!是吗?”廖三和冷冷一笑,口中急念着咒法,手决一变,那条大蟒蛇突然动了下身子,慢慢苏醒过来,抬着头吐着信子在洞中乱探。
李九子心里一哆嗦,端着蜡烛躲在了廖三和身后。
廖三和骂道:“怕什么,我们身上有护身符,那条大蟒闻不到我们的气味!”
说话间,只见那条大蟒身子慢慢蠕动,吐着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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