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杨廷和问道。
江夏道:“现在新君刚刚登基,大明文武百官正处于一个人心惶惶的时刻。若是此刻造如此多的杀孽,恐怕会让朝廷内外一些大臣心思惶恐,不得安宁。”
“江太傅此言差诶。”王琼道:“现在正因为是朝廷文武百官心思不定,有忠臣良将不知前途命运如何,也有宵小之辈心怀鬼胎意欲图谋不轨。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我们才必须要杀了这六个人。
此六人作恶多端,杀之。一可以让那些忠臣良将明白,朝中立志清明吏治,绝不会再让奸臣贼子把控朝政,更加不会让宵小之辈耀武扬威。如此,忠臣良将心可安。二可以震慑那些宵小之辈,告诉他们,做奸臣贼子就有这样的下场,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王琼一番话说的铿锵有力,搞得一向善于言辩的江夏都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好。
杨廷和倒是在王琼说完以后点了点头,大为认可地说了一句:“说的好啊。”
而江夏沉默了一会儿后只说了一句,“如果你们一定要杀,我也阻止不了你们,不过我提醒一下你们,杀了这六个人边关必须大乱。”
说完,江夏回头看了朱载江一眼。
而小家伙这个时候恰好把整张脸贴在纸上,然后滚了半圈。等他抬起头时,一整张脸已经全都沾满了墨汁。
朱载江笑着看向江夏道:“太傅,你看我像不像张飞!”
江夏顿时失笑。他起身对丢下一句:“这事儿你们看着定吧,我带皇上去洗脸。”然后他走到龙案面前,伸手抱过朱载江道:“来,太傅今天教你唱首歌。我唱一句你跟着唱一句。预备,起。。。。。。蓝脸的窦尔敦,盗御马;红脸的关公战长沙。。。。。。”
一边唱着,江夏一边抱着朱载江走出了乾清宫。
三日以后,午门外人山人海,行刑台上马永成、高凤、罗祥、魏彬、丘聚、谷大用六人一一跪在地上,身后插着死刑牌。
正德八虎,刘瑾、张永都已经死在了江夏的手中。如今剩下这六人再一死,八虎等于被团灭了。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出了京城,而一直关注着京城动向的江彬几乎是第一时间收到了这个消息。
原本江彬和马永成他们并没有什么过多的交集,顶多就是听过对方的名字而已,知道朝堂之中有对方存在。
马永成他们活着,江彬不会是有什么好处。死了,对江彬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但是偏偏马永成他们死的这个时机,恰恰好挑在了江彬最敏感的时候,挑动他最敏感的那一根神经。
马永成他们六个人,包括已经丧命的刘瑾与张永,他们和江彬都一个共同的特性。那就是他们全都是靠着拍朱厚照马屁起来。
说的好听一点儿叫做揣摩上意,投其所好。说的难听一点儿叫谄媚惑上,迷惑圣听。
这样的人一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提拔他们的皇帝在位时,他们能够混的风生水起。但若是那个皇帝一下驾崩了,那他们也会是新君登基第一批要杀的人。
如今八虎已经全部伏诛,算一算当初朱厚照身边的人。除了江夏靠着过人的能力和手腕成了六大顾命大臣之一以外,剩下的人基本都已经死光了。
唯独还剩下的,也就只有他,江彬。
杀马永成他们六个,江彬觉得这是一个预兆,很有可能下一个要被清理的人就是他。
就在江彬还在急思对策,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和六大顾命大臣里的谁搭上线,选择投靠一人保平安时,一道由兵部发出来的通令送到了宣府,交到江彬手中。
通令的内容十分简单,就是让江彬到京师去述职。
作为边将,到京师述职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一般很多边将都很乐于到京师述职,因为这样他们才有机会上下疏通打点,以图让自己在边关的日子更好过一些,或者是能够早日从边关调回京师,任一个有实权京官。
可是江彬接到这道通令却仿佛觉得自己接到了一张催命符,他心中想着。
一般述职都是年底的时候才会开始通知,为什么今年要提前?
为什么恰恰好是刚杀了马永成他们六个人的时候?
京师里的大臣们想要做什么?他们难不成是想把我骗到京师,然后趁我没有大军卫护一举将我擒杀吗?
不能去!京师绝对不能去!
江彬考虑过后,立刻开始装病,以拖延去京师的时间。
而京师为什么会发通令给江彬,让他提前到京师述职?这中间也倒是真的巧了,因为当初在讨论是不是杀马永成他们六个人的时候,江夏曾经预言杀了马永成他们六个,边关必然会出大乱子。
所以杨廷和他们在斩杀马永成他们六个人以后,第一时间就下了通令给江彬,让他到京师述职,以便探探他的底。
可是江彬疑神疑鬼,竟然称病不入京师。
这让杨廷和紧张起来。
要知道边关将领是属于兵部的人,王琼的治下,而王琼又是他杨廷和的人。
一旦边关出了事,这板子第一个就会先打到王琼的身上。
再追究其原因,杨廷和和夏渊明他们恐怕都会因为此事被江夏他们逮住进行攻击。
所以如今江彬称病不入京,杨廷和和王琼都不能坐视不理。
杨廷和想了想后觉得,这通令是兵部发的,你江彬不奉令顶多只是受到兵部考绩上的差评。那本官就给你发一道圣旨,你若是再不奉令入宫,那就是抗旨不遵。
于是乎,杨廷和直接找到朱载江请了一道圣旨。这圣旨说白了,只需要顾命大臣半数以上的人同意就能签发。
杨廷和找到杨一清,而杨一清也是个懂兵之人,知道边将不奉令可能会有什么后果,于是同意了发出这道圣旨。
第四零三章叛逃
圣旨是帝王权力的展示和象征,上面所写的内容,是绝对不可以违逆的。否则就是抗旨不遵,视同谋反。抗旨不遵这个罪名十分霸道,因为它不会理会你是因为什么理由抗旨不遵的。
叫你回京你听见了没?什么?你说你病了不能来?对不起,圣旨已下,就算是你死了,你的家人也得把你的尸体放棺材里抬到京师来。
当江彬接到这一道召他进京述职的圣旨以后,他反倒不忐忑了,也不再犹豫了。因为他已经确定了,朝廷这是要对他下手。
不过就是述职而已,至于用圣旨吗?
这种感觉就好像你躲在菜园子里拉屎,突然一枚炮弹在你身边爆炸。然后你心中所想就是,不就是随地大小便吗?至于拿炮轰吗?
江彬恭恭敬敬地领了圣旨,然后打发了传旨的公公离开宣府。
当天他独自一人把自己关在府邸的书房里面没有出来,到了夜深的时候,江彬出来了。他怀揣着圣旨,在府内牵了一匹快马骑着出了府。
出府以后,江彬骑马往宣府平窑街的方向奔去。
平窑街是宣府最鱼龙混杂的一条街,这里号称每走三步必有一家娼管,每走五步必有一间赌坊。
由于宣府最多的不是百姓,而是士兵,所以这里是士兵发饷以后最常来的地方。
花上十来个铜板就能发泄一回,若是口上功夫可以,或者是个不讨人嫌的熟客,兴许窑姐心情好还能给你一个买一送一的友情价。
作为堂堂宣府四镇的统领,江彬要想**买春自然不必来这样下贱的地方。况且这深更半夜的,就算咱们江统领有特殊癖好,那也找不到做生意的人不是。
江彬骑着马走进平窑街以后仿佛还真是个轻车熟路的人一般,直接往平窑街深处走去。
平窑街虽然鱼龙混杂,但说到底还是由三方势力掌控着的。而这三方势力背后各自是什么来头,作为宣府的统领人物江彬清楚的很。
很快,江彬走到了平窑街的深处。
街面上空空荡荡,一个人影都没有,静悄悄的。
江彬翻身下马,却对着空荡荡的街面说道:“放心,我是一个人前来,想要拜会一下你们的坊主。”
江彬说完这句话以后大概等了有近十分钟的时候,最后终于他所站的位置前面,以及位置后面都各自出现了两个人。
前方两个人里的其中一人对江彬抱拳道:“江大人,请!”
江彬放开手中的马匹缰绳,站在他身后的两个人立刻走上来为江彬牵着马。
江彬跟着前方的两个人往街道更黑暗的深处走去。
一直往平窑街的里面走,几乎就快要到平窑街的尽头了。两个领路的人将江彬带到了一个院子的门口。
敲了敲门,院子大门一下打开。
领路人对着门内甩了甩头,示意江彬进去。
江彬走进院子,院门一下关闭。突然江彬感觉到有几道劲风向他袭去,不过江彬乃是一个一等一的高手,听风辩位身形猛转。
只听见“砰砰”数声响,数道痛呼声响起。黑漆漆的院子突然一下光亮大作,两队拿着火把的人沿着院子的坝子站成了一个圈,将江夏和一个梳着一头辫子,身上纹了许多纹身的男子包围在里面。
纹身男人大概三十五六岁左右的男子,生的高大威猛膀大腰圆,看上去像个小巨人一般。
男人看了一眼在地上滚来滚去的五个下属,拍了拍手道:“好漂亮的身手,果然不愧是宣府四镇统领,江大人一身功夫名不虚传呐。”
江彬对着纹身男人抱了一拳,然后说道:“废话我就不跟坊主多说了,今日前来只为找坊主求一条出路。”
“出路?”纹身男人的浓眉使劲儿地跳了两下,他一脸惊疑地打量了一下江彬,试探着问道:“江大人不会是大晚上闲着无聊,跑到我这儿来试探我玩儿吧。我一个小人物,可劳烦不得江大人废这么大的心思。”
“既然知道我没这心思,相信坊主也多少猜到我的来意了。”江彬道。
纹身男人看着江彬想了一会儿,最后把头一点,转身指向身后的院子大厅:“江大人里面请!来人啊,上茶!上好茶!”
江彬对着纹身男人抱拳拱了拱手,然后往正厅走去。
到了正厅之中,纹身男人极为客气地对江彬说道:“江大人请坐,请上座。”
“坊主客气。”江彬再次拱手行了一礼,然后走到主位左手下第一张椅子坐下。
然后纹身男人走到主位上坐下,等待下人上完茶以后纹身男人摆摆手道:“出去吧,守住门,任何人不得进来打扰。”
“是!”正厅里的几个下属应声以后走了正厅。
纹身男人对着江彬伸了下手,道:“江大人请用茶。”
江彬摇了摇手,说道:“坊主,我这边情况紧急,所以就不跟你兜圈子了。大明要赶绝我,希望贵国能考虑收留在下。当然,若是贵国有兴趣。我在宣府四镇这些年倒也有些亲信,可以一同带到贵国。”
“江。。。。。。江大人说的这是哪儿的话,什么贵国不贵国的?咱们不都是大明人吗?”纹身男人神情极不自然地说道。
江彬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宣府是大明边关要地,蒙古在这里安插探子眼线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为了便于管理和防备,我一般发现这样的地方后不会动手铲除,因为一旦铲除了,肯定蒙古还会派探子来,并且会隐藏的更深更隐蔽。所以我往往都只会派人严加监视。
扎那大人,在下把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你真的还要和我继续卖关子吗?”
纹身男人的脸色一变再变,因为江彬所叫的“扎那”正是他的名字,在蒙古语,那是大象的意思。
嗯,倒是与他本人的形象极为贴切。
见江彬已经把话挑明了,扎那倒也的确不好再继续装傻。他看着江彬叹了口气道:“江大人你的意思扎那不是不明白,但是江大人。你也知道扎那只是一个负责打探消息的小喽啰,用你们汉人的话来说,叫做人微言轻。
而江大人要说的事又太过于事关重大了,况且你这样直接跑来跟我说这个,扎那也很难相信你啊。”
江彬叹息一声,他从怀中取出京师派人传来的圣旨递给扎那,然后说道:“麻烦你把这东西带给你们答鲁城的阿穆隆大人,他看过以后就会明白的。若是阿穆隆大人有了决定,还请扎那大人早点儿派人来通知我,我在府上静候佳音。”
扎那接过江彬的圣旨后立刻展开看了几眼。他能够被鞑靼人挑选出来在宣府潜伏,通晓汉人文化这是最基本的条件。
扎那看过那道圣旨以后目光有些深邃地看向江彬,沉吟片刻以后扎那很认真地问他:“江大人,你大概能带多少兵马走?”
江彬想了想,也没吹什么牛,说道:“不会太多,大概五千人左右。不过我掌管宣府四镇多年,从宣府四镇到居庸关的布防我一清二楚。”
“好。”扎那已经听到了他认为最具有价值的一句话,扎那当即点头道:“江大人可以先回府上等候,最多三天时间,成与不成扎那都必定给江大人回话。”
江彬点了点头,起身对扎那抱拳道:“那好,江彬静候佳音。”
卯时初,天色接近将亮未亮的时候,基本上来说。。。。。。就是没亮。
对于后世的孩子来说,这个时间段肯定还在安然入睡。而对于朱载江来说,这个时间就应该起床听太傅大人授课了。
之所以会挑在这个时段不是为了故意折磨朱载江,而是因为皇帝上早朝就是在这个时间,虽然现在应该皇帝年幼,早朝每三日才开一次,但朱载江却要开始习惯这个起床的时间了。
按照朱厚照的遗诏,朱载江的官方唯一认证太傅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江夏。
不过对于教人江夏并不擅长,所以像什么为君之道,大学、中庸之类的江夏就请了杨一清和李东阳来教导他。
等到二人教完了,江夏再去教朱载江《九九乘法表》、加减乘除、以及一些简单的常识性物理知识之类的东西。
当然,对于一个还未满六岁的孩子来说,一直学习死在是太过于枯燥和乏味了。
所以江夏也没忘记给朱载江讲一些有趣的故事,比如金瓶梅啊。。。。。。这个当然是不能讲的。多数还是什么《小红帽》、《白雪公主》之类的童话故事。
刚刚教导完朱载江,江夏正准备离开乾清宫时,杨一清和李东阳突然赶来了。而随之一起赶来的还有杨廷和、王琼、夏渊明。
看到五人神色凝重的模样,江夏知道指定是出事了。
五人全都把目光投向王琼,王琼脸色有些尴尬,硬着头皮对江夏说道:“大事不好了,江彬带着大批宣府四镇的将领失踪了。而鞑靼那边的探子传了消息回来,鞑靼正在集结兵马,可能会对宣府用兵。”
第四零四章姐夫相公
乾清宫里,江夏等六大顾命大臣坐在一起。
大家都没有说话,气氛显得有些怪异。江夏坐在左边第二个位置,在杨一清上面,在李东阳下面。
他对面坐着的就是杨廷和、夏渊明以及王琼三人。
江夏的目光从三人身上一一扫过,三人虽然强作镇定,但神色之中多多少少也透露出了一些尴尬。
江夏最终还是先开口说话了,不过尴尬的气氛不仅没被打破,反而更加加重。
江夏道:“不是说要杀掉‘六虎’以振朝纲,让宵小之辈不敢妄动吗?现在知道事儿大了吧。
‘六虎’和江彬一样,都是先帝一手提拔培养的人。如今新君刚立,江彬这样的人原本还在观望,看朝廷会怎么对待他们。所以这个时期是他们最敏感的时候。
你们先是杀了‘六虎’,令他们觉得朝廷这是要清理先帝的宠臣。然后你们又急急忙忙的想召江彬入京述职。先是通令,接着又是圣旨。
这么大的阵仗人家以为你们这是要骗他入京,然后将他缉拿杀掉。人家也不是傻子,自然就先跑咯。”
“江太傅,我。。。。。。”王琼张了张嘴,但是却没能把接下去的话说完。
因为他也的确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好,毕竟一开始振振有词的人是,叫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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