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安南国,能够坚定不移地支持她,理解她的也就只有这么两个人了。
见到仪仗队过来,李制霸和裴先林共同跪倒在地上,高声呼道:“恭迎国王陛下!”
李如柳的脸上,总算是露出了一抹笑意。
可是这一抹笑意很快就凝固了,因为她看见文武大臣们竟然飞快地跑到了入口处那里,直接用身体将整个入口处给阻挡了起来。
礼部尚书崔先,一个年纪快满六十的老臣。
他独自一人跪在最前面,高声呼道:“求陛下收回成命。国王之位,决不能传给来历不明之人。安南国,不能沦为笑柄!如果国王陛下今日执意如此了,请立刻杀了老臣,然后从老臣的尸体上踏过去!”
“请国王陛下杀了我等,然后从我等尸体上踏过去。”群臣齐声呼道。
李制霸和裴先林对视了一眼,他往外面四处看了看,忍不住嘟囔道:“江夏那小子不是答应了本王想办法吗?怎么还不出现。”
裴先林递了一个眼神给李制霸,然后眼观鼻鼻观心,瞬间开启了老僧入定状态。
李制霸一看裴先林,险些没有骂娘。这老狐狸,摆明了是要把眼前这难题丢给我啊。
李制霸没好气地跺了跺脚,然后走到崔先前面说道:“崔老,你都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这地上又冷又硬的,跪着多辛苦啊。还是赶紧起来,等国王陛下先完成祭祖大典,然后我们再慢慢商议你们所说的事好不好?”
崔先抬头看了李制霸一眼,毫不客气地说道:“王爷,你就别说话了,我是不会上你当的。整个安南国谁不知道你是安南第一滚刀肉,今日我们要是让开了,安南国国王之位就得落入到来历不明的外人手中。”
“什么来历不明,老子说过几百遍了,那就是国王陛下的儿子,是国王陛下的儿子,你们他娘的是听不懂还是咋地?”
“父亲呢?孩子的父亲是谁?”面对着李制霸的大吼大叫,崔先一点儿退缩的意思都没有,梗着脖子与他对吼,从气势上看,崔先不仅没有输给李制霸,反而还略胜李制霸一筹。
“孩子若是没有父亲,就是来历不明。未曾婚嫁便产下孩儿,这等子嗣该怎么称呼王爷你知不知道?叫野种!”
“你个老不死的,你胡说八道什么?”李制霸大吼一声,右手立刻按在自己的刀把上,大有要一刀杀了崔先的冲动,崔先这句话也的确是太过分了,竟然敢说国王的儿子是野种。
“你说什么?”李如柳也坐不住了,一掀轿子的帘布,怒视着崔先道:“你找死。。。。。。”
“噗!”李如柳一口气不顺,急火攻心顿时吐出了鲜血。
“母后!”李念君惊慌地叫了一声。
但是崔先依旧不依不饶,说道:“杀吧杀吧,反正今天我崔先也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孩子没有父亲,就是。。。。。。”
“谁说孩子没有父亲?”一声怒喝,犹如舌绽春雷,几乎所有人都被这句话问话震的耳膜生痛。
所有人扭头看过来,李制霸顿时松了口气,喃喃叫道:“谢天谢地,你终于来了。”
江夏在海大有和萧杀的陪同下,站在离仪仗队不远的位置。
当年三王一公夺位时,作为老臣的崔先是经历过的,所以看见江夏,他有一种眼熟的感觉,却记不起来江夏的身份了。
华盖大轿之中的李如柳扭头看向江夏这边,一直强忍着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出来,她嘴中不停地重复着一句话:“你来了。。。。。。你来了。。。。。。”
江夏沉喝道:“孩子的父亲,就是我!”
“啊?他是王子殿下的父亲?”“他是谁?”“怎么?随便来个人认是王子殿下的父亲,王子殿下就不是身份不明了?依旧是名不正言不顺嘛。”
崔先冲着江夏问道:“你是何人?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话?”
江夏冷笑了一声,一步一步走过来,便走便说道:“怎么?我离开几年,你就不认识我了?崔老大人!”
江夏走到崔先面前,他把手伸向身旁的海大有,海大有立刻把一个卷轴给他。
江夏展开卷轴说道:“前国王陛下亲自下旨封我做的驸马,并且还将王位传给了我。而我因为是汉人,自觉不便继承王位,所以才把国王之位转传给了公主殿下。
此事,关南王李制霸可以作证!安南公裴先林可以作证!我手中的传位诏书可以作证!崔老大人,你若是没有老糊涂的话,恐怕你也可以作证吧?
还有你们!”
江夏一指跪在地上的朝臣,大声喝道:“但凡是当年经历过三王一公争夺王位的人,你们难道全都不记得我了吗?”
“驸马爷,江夏!”
“对对对,是江夏!我记得,当初要不是他,恐怕国王之位就被仁贤王给骗去了。”
“对,是他,是他。”
李制霸往前踏出一步,高声道:“我可以作证,这位就是当年的驸马爷,也是国王陛下的丈夫,王子殿下的父亲!”
“我也可以作证。”一直处于“入定”状态的裴先林也张口说道。
经过这么多的提醒,崔先自然也记忆起来,他有些激动地说道:“我记得,我记得。。。。。。你是驸马,是驸马。。。。。。”
江夏冷冷地看着他,问道:“那好,现在你还怀疑我的孩子没有父亲吗?现在你还说他是来历不明吗?现在你们还有谁敢说他是野种!谁?”
“我江夏在此发誓,谁再胆敢如此辱我妻儿,我必取他首级,杀他全家!”
江夏一番话说的杀意凛然,群臣还有谁敢发声?
恍然间,江夏当年谈笑灭三王一公的场面,似乎又一次在众臣子脑海中浮现了出来。
李制霸一看群臣都有了退缩的趋势,心中顿时忍不住感叹:“果然这小子还是像当年那么厉害。不对,是比当年还要厉害。”
李制霸也总算明白了为什么江夏现在才出现,他记得很清楚,那传位诏书是放在皇宫中的。
江夏扫了群臣一眼,喝道:“现在国王陛下要传位给念君,谁人要拦?念君如今要去完成祭祖大典,你们还跪在这里干什么?”
崔先重重地对着李如柳的方向磕了一个响头,高呼道:“老臣糊涂,罪该万死。陛下降罪之前,请允许老臣为新王写祭祖词。”
群臣也立刻对着李如柳叩头行礼道:“臣等糊涂,臣等罪该万死,臣等恭迎陛下。”
说完,群臣立刻让开了一条路,分成了两排。
江夏扭头看向李如柳,李如柳拉着李念君的手道:“快,念君,这就是你爹,快叫父王!”
“父。。。。。。”李念君激动地吐出了一个字,后面的就再也叫不出来,只剩下眼泪不停地流着。
江夏看到李如柳和李念君也顿时红了眼眶。
他有想过自己见到李念君会不会有陌生感,会不会紧张。但是此刻他才明白,为人父者,真正见到了自己的孩子,哪怕是素未谋面也会有一种亲近的感觉。
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血脉相连。
江夏走到李如柳面前,伸手替李如柳擦拭掉嘴角的血迹。
江夏看着李如柳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李如柳摇摇头,虚弱地说道:“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一直瞒着你。。。。。。”
江夏摇了摇头,然后看向李念君道:“不,他是你对我的恩赐。”
此刻李念君终于理顺了气息,嚎啕大哭着叫道:“父王!”
说完,李念君一下跳到江夏怀中,江夏也紧紧地抱住他。
第四四六章相永好,不言别
穆茵河畔。
这条河在升龙府外,名气不显,但却是升龙府内年轻男女常常约会的地方。
穆茵河的河道并不算宽,基本不太适合大型的船只在上面划行,所以整条河上漂的多数是些小船。
江夏抱着李如柳坐在船篷里面,船尾是海大有在划船,萧杀则坐在船尾陪着海大有,一会儿等海大有累了,他再接替划船。
为了不让风吹着李如柳,船划行的速度很慢。
江夏在安南国已经呆了十天,这十天的时间里,李念君已经成为登上国王之位,并且得到了文武百官的认可。
李制霸和裴先林暂作辅政大臣,辅佐李念君,只等李念君满十六岁他便可亲政,自己掌控朝政。
处理完李念君的事,接下来让江夏心忧的便是李如柳。
李如柳的身子已经越来越虚弱,每天至少吐血三次。安南国皇宫之中储存的所有珍稀药材基本都已经拿了出来,现如今的李如柳基本就靠着那些药材吊着一条性命。
江夏其实很想带着李如柳回大明,以便让易螃蟹看看还没有解救的办法。不过来之前易螃蟹就已经说过,他也找不到医治李如柳的手段,所以江夏思前想后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如今的江夏只能够尽心尽力地陪着李如柳,让她尽量安乐地走过,这人生中最后的阶段。
船一路往下游走,李如柳靠在江夏的怀中基本就没有变过动作,好像是睡着了。
江夏也尽量保持着身子不动,以免打扰到李如柳。
走了一会儿,李如柳突然发出声音,柔柔地问道:“我睡了很久吗?”
江夏用手拨弄着她的头发,笑了笑道:“没有很久。”
李如柳动了一下身子,似乎是想要坐起来。江夏推她起身,让她坐着靠在自己的肩上。李如柳低声道:“江夏,我想到船头坐着吹吹风,可以吗?”
以李如柳现如今如此虚弱的身体,吹风肯定是不好的。原本江夏想劝她就呆在船篷里面,但他转念一想。她还能吹几次风?于是就由着她了。
江夏抱着李如柳到床头坐下,李如柳依旧靠在江夏的胸膛中,看着眼前的景色道:“好美啊。”
的确,眼前河水悠悠,阳光照耀在河面上折射出道道光线。两边的河岸芳草萋萋,野草盛开。
如果用一颗怡然自得的心,悠闲地欣赏着眼前的一切,那的确是一副很美的画卷。
可惜江夏听了李如柳这句话以后,难免心中会想起李如柳恐怕将不久于人世,心中难免徒生伤感,就连眼前这原本宁静而美好的景色,此刻江夏看着也似乎带着一丝悲伤的色彩。
李如柳似乎感觉到了江夏的情绪并不太高,她低声轻轻说道:“江夏,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
江夏想了想后点头,“记得,在大明皇宫的太和殿外里面。”
“不是。”李如柳笑着摇了摇头,“是在大明的大街上,蒙古三王子强行拦下我的轿子,要看我下轿给他看看长相。你出门替我解了围。”
“当时你坐在轿子里的,我可没有看见你。”
“我看见你的呀,我偷偷把轿帘掀开了一条缝,想要看看这究竟是什么人,竟然如此厉害,连蒙古三王子也敢戏弄。没想到一看。。。。。。”
“一看怎么样?”江夏笑着追问。
“一看就看到了一个高大挺拔、英俊潇洒、聪明机智的偏偏佳公子。于是小女子一见倾心,从此就认定这位公子,非他不嫁。”
江夏笑了笑,抱着李如柳的双手紧了紧,低声道:“对不起,让孤身一人在安南这么多年。”
李如柳摇头,道:“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
李如柳话刚开始说,只见她眼神出神地看着前方。只见前方的河岸上,一个男人正怀抱着一个女人。
男子用一条丝巾紧紧勒着女人的脖子,女人在不断挣扎。
谋杀?
江夏想也没想,直接对李如柳道:“你先自己坐一会儿。”
李如柳点点头,“先救人,自己小心。”
“嗯。”江夏纵身一跃,直接跳到河畔上。
那个男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江夏一脚踢飞出去,江夏伸手摸了摸女人的鼻息,发现已经断了气。
江夏一时间忍不住大怒,冲上去就准备打那男人。
那男人却突然自己吐了一口鲜血,然后爬到女子身旁,抓着女子的手对江夏道:“求求你,不要打扰我们。”
江夏他们的船慢慢靠到河畔上,李如柳坐在船头问江夏:“怎么回事儿?”
江夏也有些迷惑,这眼上去似乎并不是简单的谋杀,而是有其他内情。江夏问那男子:“这女子和你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你要杀她?”
男子看着女子,一脸迷恋地说道:“这是我的妻子,她已经身患绝症,明天都会在痛苦当中。我带着她走遍了大明也没能找到神医救她,最终只能带她来这她最想来的安南。陪她一起死。。。。。。”
“殉情?”江夏顿时明白过来。
他有些敬佩地看着男子,真诚地道歉:“对不起,我误会你了。”
男子摇头,道:“没关系,反正我也是将死之人了,误会不误会的,我不在乎。”
“能跟我说一说你们之间的故事吗?”李如柳问。
男子扭头看了李如柳一眼,然后又看了看江夏。沉默片刻以后,一段故事从他嘴中娓娓道来。
“我叫李强,她叫代云霞。我们是广南人。”
“小的时候,我们两家是邻居。我跟云霞经常一起玩儿,但多数都是我欺负她,把她惹哭。每次惹着她了,她就会生我的气,不理我。然后我就去山里抓野兔、或者去河里抓螃蟹,送给她,逗她开心。
随着我们都长大了,云霞出落成我们村里最漂亮的姑娘。我对云霞说,我要她做我的妻子。云霞红着脸点头答应了。”
“就在我正和我爹商量提亲的事儿时,村里遭了马匪,云霞被马匪掳走。
七天七夜以后,浑身是伤,衣服破烂的云霞回来了。村里的人都说她肯定是被马匪给糟蹋够了,所以才放她回来的。
我想娶她,可是我爹死活不让。我和我爹大吵了一架,我爹差点儿被我给气死。云霞知道了这件事以后,自己去找到了村里的马驼子,说愿意嫁给他。
那马驼子既驼又丑,娶了云霞以后每天都打她,虐待她。我每次看到云霞身上的伤口,都觉得心如刀绞。
可能也是报应,最后那马驼子病死了。一直没有娶妻的我再次找到云霞,我跪在她面前向她发誓,我今生就只喜欢她一个人,我非她不娶。
云霞当时被我感动,终于答应嫁给我。于是我们约定离开村子,另外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去生活。
可就在我们准备离开的前几天,云霞却病倒了。
原来那马驼子花银子去找暗娼,惹了花柳回来。云霞告诉我,其实她根本没有被马匪污辱,她是拼了命才逃回来的。和马驼子成亲以后,她一直不愿意把身子交给马驼子,任凭马驼子打她,虐待她,她也不肯。
在她心中,她的相公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我。
可就在马驼子要死的前几天,云霞被他下了迷药,最后。。。。。。
我听说大明有人神医会医治花柳,于是带着云霞到处寻医。终于我们听说神医人在京师,于是我立刻带着云霞往大明京师赶。
可是路上云霞的病越来越重,最终我放弃了,决心带着云霞来到这里,就此了却残生。”
李强还真不是一个讲故事的人,整个故事从开头到结尾,他一直都是用他那平静和语气在淡淡叙述着。一直到讲完,李强连一点儿情绪波动和语气起伏都没有,仿佛他讲的是别人的故事一般。
可李如柳偏偏被他这个故事说的声泪俱下,眼泪仿佛止不住了一般,不停的流淌着。
其实江夏也被李强说的事迹给弄的鼻头有些微酸,有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他那平淡无华的讲述,仿佛更加能够带人进入到他那情绪当中,能够切身感受到他那个故事的真实性。
李强说完以后侧着身子,伸手抱着皮肤已经开始溃烂的代云霞。他笑着说道:“这辈子虽然我无法真正的娶她为妻,但是我相信下辈子一定可以。即便下辈子不行,下下辈子也肯定可以。生生世世,我都会愿意等她,照顾她,跟她白头偕老。”
说完,李强嘴角依旧挂着笑容,但是红得发黑的血液从他嘴角流淌出来。李强生机已绝。。。。。。
江夏忍不住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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