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江夏现在已经成为辅国,整个大明恐怕再无一人能够制衡他了。”
“制衡?”老者笑了笑,说道:“你还没有看懂江夏这个人。”
“江夏这个人,你对他施阳谋、阴谋,那一点儿用都不会有。他对阳谋和阴谋的运用,早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从你父王开始、到刘瑾、太后、江彬、介夫,他们有哪一个是在阴谋或者阳谋上面赢过江夏一局的?
唯一赢他的办法,就只能是让他自己打败自己。
江夏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和最大的缺点都是一个,那就是太重情义。这也许是因为他从小就很缺少情义,所以才会把情义看得如此重。
他放不下情义二字,所以才会给我们可趁之机。但是他若放下了情义二字,他也不会像今天这样有这么多人相助,也就不会如此难缠了。”
“所以您的意思是?”朱厚熜听的云里雾里,没弄懂老者的意思。
老者笑了笑道:“还没明白?”
“江夏是不可能反当今皇上的,所以能够制衡江夏的人,只有皇上。我们只需要继续推他,把他推到最巅峰的位置上去。让他无法再屈居于皇上之下,到时候皇上自然把他拉下来。
如果是皇上伸手拉他下来,他不但不会反抗,反而会自己主动配合着皇上往下跳。”
“那……那万一皇上不拉他下来呢?反正您也说了,江夏是不可能反当今皇上的。”朱厚熜忍不住问道。
“呵呵。”老者轻笑了一声,笑声里面藏有几分得意。
“这就是最有趣的地方。”
“当年江夏和先帝是结义兄弟,可先帝最终还是没能完全信任他。为何?只因为他是皇帝。
皇帝和我们普通人不一样,他们永远不会完全信任一个人。
就好像我们相信江夏不会造反,但是先帝肯定不会如此确信。因为先帝要考虑的事情比我们要多的多。他会去想,江夏现在不会造反,那未来会不会造反?
江夏自己不会造反,那他手下人会不会逼他造反?或者是他面对他的时候不会造反,会不会面对自己的子嗣时造反?
这些都是一个帝王必须考虑的事情,一旦帝王开始考虑这些,他就无法完全的信任一个人。
君始终是君,臣始终是臣。关系再好,可这一层关系却是基础和底线。君王要的,永远不可能是依赖一个人,而是绝对控制一切。
我们把江夏捧的越高,他就越会是不可控制的那一个。只要他不可控制了,那他就是必然会被朱载江清除掉。
朱载江年纪虽然还小,但是他掌权的**,你难道还没有感受到?”
想起朱载江,朱厚熜脸上就露出了一个心有余悸的表情,他忍不住说了一句:“解决掉江夏以后,一定要早点儿杀了朱载江,如果让他成长起来,以后恐怕也会是我们的心腹大患。”
老者突然转过身来,看着朱厚熜道:“你其实也算是人中龙凤,但是比起江夏和朱载江这种生而知之的天才,却还差了一些。
可惜啊。他们二人碰在了一起。
如果江夏愿意造反,那我必定倾尽全力助他登基。如果朱载江没有遇到江夏,那我也愿意拼尽全力辅助他。
可惜,命运弄人。朱载江日后必定会除了江夏,而朱载江也会因为除掉了江夏,所以引起江夏手底下那些人的反弹。
若届时再有宵小之辈趁机推波助澜浑水摸鱼,则大明必乱。
我受孝宗大恩,立誓要保大明安稳。我绝不能看着大明出乱,所以我只能选择你,让你登基才会是最好的结果。”
朱厚熜丝毫没有介意老者说什么他不如朱载江和江夏的话,听完老者的这一番话以后,他立刻跪在地上对老者行礼道:“多谢太傅!”
东六所。
宫中的太监如果不当值,就会住在东、西六所。作为现如今宫中的司礼监掌印,黄仁在东六所拥有着一套独立的小苑。
同为司礼监掌印,黄仁跟以往的刘瑾、张永之流根本就不能比。如今朝政全都被江夏一人把持,小皇帝年幼尚未亲政,他黄仁连对外狐假虎威的资本都没有,唯独偶尔能够对着宫里的宫女太监们显显威风。
不过有弊也有利,至少小皇帝并不像成年的皇帝那么难伺候,要好哄骗很多。
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黄仁感觉小皇帝似乎越来越成熟睿智起来,有的时候自己的一点儿小心思,好像都能被他一眼看穿一般。
回到小苑以后,黄仁有些恼怒,这明明知道知道他这个时候回来,东六所的小太监们为什么没有给他备好热水洗澡?
黄仁刚刚准备出门去叫那些小太监过来责骂一顿。
“砰!”突然之间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黄仁微微一惊,转身看过去。
只见江夏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进来,未给黄仁任何反抗的机会。千绝行和张猛二人已经将黄仁的双手个反剪到了背后。
黄仁战战兢兢地问:“辅……辅国大人,奴……奴婢犯了什么错?”
“说,小聪子是谁?”江夏淡淡地问。
黄仁一听,脸色立刻变得惨白。他连忙摇头道:“冤枉啊,冤枉啊大人。奴婢不认识什么小聪子,不认识啊……”
“我又没说小聪子犯了错,为什么你要喊冤枉?你直接回答不知道不就行了吗?”
江夏一步步走到黄仁面前,伸手捏着黄仁的下巴,俯视着他道:“再给你一次机会,小聪子是谁?”
“不知道,奴婢不知道。”黄仁赶紧回答。
“咔嚓。”江夏大拇指和食指同时用力,一把就将黄仁的下巴骨头给捏碎了。
黄仁惨叫一声。
江夏对千绝行道:“绝行,交给你了,务必让他说出一切。”
“是。”千绝行应了一声。
江夏看着黄仁道:“我劝你最后乖乖的跟我合作,这样我保证你还能再享受半辈子的荣华富贵。但如果你想要等别人来救你的话,那我劝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因为朱厚熜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
第五一零章结束
夜已深。
在皇族龙探书房之中和老者聊了很多的朱厚熜站了起来,微微躬身道:“太傅,如今夜已深,您先休息吧,我进宫去看看。”
老者看了朱厚熜一眼,“这么晚了还进宫去?”
“嗯。不去找黄仁问问皇上的动向我心里不放心。”
“好,自己小心着点儿。千万别让江夏觉察到什么,否则一切都完了。”老者道。
“是。”朱厚熜应了一声后,抱拳躬身,道了一句:“告退。”
然后转身往门口走去,走出两步以后,朱厚熜突然停住脚步回头问老者:“太傅,如果……如果皇上绝对信任江夏的话,那情况又会如何?”
老者抬眼看了看朱厚熜,笑了一下道:“如果皇上绝对信任江夏,那我们所谋划的一切就都是虚空泡影。如果皇上真的绝对信任江夏,那我也愿意放弃现在的一切。”
“如此说来,我该希望这种可能不会发生才对。”朱厚熜笑了笑,然后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东华门,一个小太监走进了皇城。
这个时段里,宫中已经落钥,按理是不应该有小太监在城门进出的。不过这个小太监进去,守门的禁卫却连基本的盘查都没有,足见守东华门的这些守卫早已经被这个小太监给买通了。
小太监选了皇城里面最少人走的路,直接走到了东六所。
到了东六所的入口处,小太监突然停住了脚步。
东六所里面很安静,看上去似乎和平常没什么不一样。但偏偏小太监却觉得有些不对,可一时间他又不知道不对在什么地方。
小太监试着往前走了两步,眼看着脚已经要踏进东六所的入口。而入口后面的墙壁左右,萧杀、千绝行这些高手早已经埋伏良久。
若说萧杀他们泄露了气息或者杀气让小太监感觉到,那绝对是不可能的。作为一等一的杀手出身,他们对于气息的控制早已经到达了收放自如的地步。
可最终小太监还是没有踏进东六所的入口,而是在犹豫五息时间以后,转身就开始跑。
他终于明白了不对的地方在何处。
安静。对,没错,就是安静。
皇宫里虽然诡计多,东六所平常虽然也很安静。但总免不了会有蝉鸣虫叫,总免不了会有微弱的呼噜声或者翻身的声音。
可是今天什么都没有,太安静了。
安静的不正常,安静的让人心里发毛。
轰!突然整个通往东六所的通道全都亮起了火把,整条通道在这一瞬间亮入白昼。
小太监惊恐地抬头看过去,只见通道的尽头处,江夏正穿着一身蜀锦白衣,披着黑色披风。
江夏此刻也正抬头幽幽看过来,说道:“我一直想不通。你当初对于杨廷和来说已经没有了利用的价值,可为什么他在谈条件的时候,还是提出了让我饶你一命。
今天我才明白,原来你背后还有人在欣赏你。好久不见了,我该称呼你朱厚熜还是侯聪兄弟?”
小太监摘下头上的帽子,露出的正是朱厚熜那一张俊俏的脸。火光照耀下,朱厚熜黑白分明的眸子充斥着满满的不可置信,以及浓浓的恨意。
“你怎么可能知道我会来?”
江夏微微一笑,道:“你不来,谁来教我家载江批阅奏章?”
“你……”朱厚熜脸色顿时惨白,“你怎么可能知道?”
江夏一步一步地走到朱厚熜面前,他将手中一张纸条展开放在朱厚熜面前晃了晃。江夏道:“皇上赐我麒麟御座,我一坐上去就觉得有些硌屁股,我仔细用屁股感受了一下,这才确定那软垫之中有一个小铁球,在铁球里面我就发现了这个。”
朱厚熜往那张纸条看去,只见纸条上那尚显稚嫩的董体字写着:“黄仁勾结奸人,意图挑拨载江与太傅。载江假意听从,于昨日方知奸人是已故兴献王之子朱厚熜。载江偷听朱厚熜与黄仁谈话,方知朱厚熜背后尚有一人,朱厚熜称其为‘太傅’。载江视太傅如亲父,断不会受人挑拨,望太傅能助载江铲除奸佞。”
纸条上所有的话在朱厚熜看来都没有什么,但偏偏那一句“载江视太傅如亲父”让朱厚熜整个人都泄了气。
他苦笑了一下,摇着头道:“错了……都错了。我与太傅,都错了……”
江夏笑了笑道:“你们以为皇家无亲情,载江必然不会绝对的信任我。但是你们忘了,载江自六岁就跟我。我视他如己出,他自然不会辜负我。”
说完,江夏把手中的纸条小心翼翼地收起来,然后抬头看了看天空。
夜空之中,原本遮住了明月的乌云已经散去,只见月光皎洁,星光璀璨。
江夏脸色突然就变得凝重起来,然后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道:“走吧,随我一起去见见那个欣赏你的人。”
说完,江夏转身离开。
皎洁的月光,拉长了江夏略显孤独的背影,江夏的每一步,似乎都走的很沉重。
朱厚熜一言不发地跟着江夏,来到了李府。
没错,就是李府,李东阳的府邸。
江夏不愿意承认,但是却不得不承认的一点。真正在背后主宰一切的,操控一切的,谋划一切的,最终还是他最尊重的师父,李东阳。
李府的门大大敞开着,看到这一扇敞开的门,江夏突然明白了一些什么。
江夏翻身下马,对着身后的众人说道:“你们就在门外等我,我一个人进去。”
“不行!太危险了。”萧杀立刻反对。
江夏看了一眼萧杀,道:“相信我,萧大哥。”
说完,江夏走进了李府。走过前院,在到了中庭。
正厅之中,烛火明亮。
李东阳端坐于主位上,手中端着一杯茶正喝着。眼见江夏跨进门槛,李东阳道:“等你良久,茶已微凉,为师着人为你换一杯吧。”
“不必。”江夏走到李东阳右手下的次位坐下,伸手端过小方桌上的茶杯,掀开杯盖将茶一饮而尽。
喝完以后,江夏放下茶杯,目光灼灼地看着李东阳,什么话也没说。
李东阳道:“如果是朱厚熜面对着今天的情况,他绝对不会孤身进入我的府邸,更加不会喝我准备的茶。这就是你和他的区别。”
江夏还是没有开腔。
李东阳继续说道:“朱厚熜刚刚离开,我就收到了黄仁已经被你杀了的消息,我本可以阻他进宫,但最后想了想,还是算了。”
说完以后,李东阳问江夏:“怎么样?惊讶吗?”
江夏还是没有说话。
李东阳也跟着沉默了,两人谁也没有说话。
最终李东阳说道:“江夏,你能洞悉这一切,那肯定是皇上给你报了信。皇上能够如此信任你,虽然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但我很高兴。为师对不起你,要杀要剐,你动手吧。”
“砰!”酸梨木的太师椅,深深被江夏用手扣起了一块,江夏的左手手指鲜血直流。
江夏看着李东阳,浑身微微颤抖着,眼泪不停地往下流。
“江夏!放过大人,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久未露面的君扬一下跳进大厅,看着江夏。他手中握着一支传讯烟火,君扬道:“只要我拉响这支烟火,宫中就会有十二个武功一流的杀手冲向乾清宫杀掉皇上,如果不信的话你可以试一试。”
“君扬!”李东阳右手一拍,桌上的茶杯一下激射过去,准确无误的撞在君扬的手腕上。君扬吃痛,手中的传讯烟火一下掉落在地上。
江夏眉头微微一皱,眉毛挑动了一下。
“你会武功?”江夏忍不住吃惊,“你会武功,为什么当初不自己越狱,反而等我去救?”
“当初我一心求死,因为刘瑾害死我以后就会惹犯众怒。届时朝中大臣必然不会放过刘瑾,群情激奋之下,皇上只能杀了刘瑾以平息众怒。我希望我之死,可以让皇上能够辨清忠奸。可惜,最终却没能如愿。”
“这么说来,我当初如果没救你,那今天的一切都不会发生。我当初救你,反倒是救错了?”
“如果你没救我,今天登上皇位的一定不是先帝的儿子。”李东阳十分肯定地说道。
江夏不得不承认李东阳说的是对的,按照正确的历史轨迹,坐上皇位的应该是朱厚熜才对。
“江夏,为师最后再提醒你一句。皇上现在年幼,也许会依赖你,信任你。但若年长,会不会如此就不一定了。将来给皇上选皇后的时候,你千万要记得选一个自己人。”
说完,李东阳嘴角溢出一抹鲜血。
“大人!”君扬惊呼一声。
江夏扭头一看,顿时也是大惊:“师父!”
江夏跑到李东阳面前,李东阳按着江夏的手,似乎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对江夏说道:“江夏,不管你信或不信。为师这一生最自傲的就是有你这样一个徒弟,为师这一生一直在做的,就是想要让大明富强安定。
也许为师走错了路,接下来的路就得靠你去走了。希望你没有走错……”
李东阳说完,整个身子一下从椅子上软倒下来,倒在了江夏的怀中。
第五一一章一手遮天
黑夜渐散,黎明初现。
江夏颓然回到逍遥山庄,一回家以后就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了书房里面,下令任何人都不得进入书房。
在江夏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回忆着自己和李东阳相识的点点滴滴。一直想到太阳西落,江夏也接受不了,一直和自己作对的人,竟然会是自己的师父。
江夏记得自己刚到大明的时候,无亲无故。心中实实在在的把朱厚照当朋友和兄弟,把李东阳当师父和父亲。
可是最终,几次三番意欲置自己于死地的人,竟然就是他。
给江夏送来的饭菜全都放在了书房门口,江夏始终没有打开房门让人端进去。江夏不开门,也没有人敢贸然打扰他。
江夏的一众娇妻也个个担忧无比,但是在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以后,她们也没敢去打扰江夏。
深夜的时候,江夏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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