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正言不顺。
朱厚照没有回应李东阳的那句话,李东阳转身离去。
在走出乾清宫的那一刻,朱厚照突然开口叫道:“太傅。”
李东阳转身看向朱厚照,朱厚照犹豫了一下后说道:“不要怪朕,有些事朕也是迫不得已。”
李东阳微微一笑,淡然说道:“身为天子,不得已之事有很多。天子不应嗜杀,但若遇不得已之事时,亦不可不杀。”
说完,李东阳转身离去走出了乾清宫。
在过道的转角处,李东阳突然碰见了刘瑾。看见此人脸上一脸笑容,李东阳顿时明白这件事一定是刘瑾捅上去的。这是一种直觉,也是一种推论。李东阳摇摇头,没想和刘瑾说话,正欲离去。
刘瑾突然伸手拦住李东阳,他笑着说道:“咱家一直在想,为何首辅大人无时无刻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咱家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首辅大人答应。”
李东阳抬眉看了刘瑾一眼,吐出一个字:“讲。”
刘瑾笑着说道:“咱家想请首辅大人给咱家讲一个笑话,相信首辅大人一定不会拒绝吧?”
李东阳微微眯了眯双目,他想了想后道:“李公公愿意听本官讲笑话那是本官的荣幸,本官就给李公公讲一个。”
刘瑾忍不住哈哈大笑,他拍拍手道:“好,李大人果然识时务。放心,你这一个笑话不会白讲的,须知天牢里面咱家的关系多着呢。”
刘瑾这番话已经是在暗示李东阳将会被打入天牢,李东阳并没有生气,他说道:“那李公公听好了,从前。。。。。。有一个太监。”
说完这里,李东阳没有再说下去。
刘瑾忍不住问道:“下面呢?”
李东阳微微一笑,道:“下面?下面自然是没有了。”
刘瑾先是一愣,接着他才反应过来。李东阳这是在讽刺自己下面没东西。对了一个太监来说,刘瑾生平最大的忌讳就是提及此事,而李东阳却恰巧一句刺中他心中最痛的地方。
刘瑾点点头,几乎是咬着牙笑道:“好,好啊,好得很。首辅大人就是首辅大人,果然是与众不同,说的笑话都。。。。。。特别好笑。如此好笑的一个笑话,咱们一定会好好报答李大人的。等李大人到了天牢,等李家女眷进入了教坊司。。。。。。咱家一定会好、生、照、顾。”
李东阳冷哼一声,他突然往前跨了一步,这一步吓了刘瑾一跳,刘瑾竟然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须知刘瑾乃是一个习武之人,而李东阳却手无缚鸡之力。但仅仅是气势相压,刘瑾竟然弱了李东阳一筹。
李东阳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算什么东西?一条狗而已,还是一条胯下无物的狗。我生于世时受百官爱戴,万民敬仰,死后也必将流芳千古,青史留名。而你呢,生在世上的时候是个无卵太监,死了以后你知道你是什么吗?无卵。。。。。。死太监。”
说完,李东阳潇洒离去。走出五步后,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透露着酣畅淋漓的爽快。
刘瑾看着李东阳的背影,他那原本白净无须的面容此刻一阵青一阵红,变幻不定。刘瑾愤怒地跺着脚道:“李东阳,你给咱家等着,咱家一定会让你为今天的话付出代价,一定!”
李东阳走出了左掖门后,看见君扬正在马车上坐着等自己。李东阳对着君扬点了点头,然后上了马车。马车缓缓往李府的方向走着,走出一段距离以后君扬的声音突然传进马车里:“大人,有尾巴一直跟着我们,要不要我出手把他们清理掉。”
“不用理他们,他们要跟就让他们跟吧,我李东阳一生坦坦荡荡,难道还有什么不可示之于人吗?”
“是!”
话分两头,再说乾清宫这边。李东阳前脚刚刚出门,后脚刘瑾就进入了乾清宫,他对着朱厚照行过礼后低声问朱厚照:“皇上,奴婢已经派人去跟着李东阳了,接下来怎么做?”
朱厚照回头看了看刘瑾,他忍不住问道:“刘瑾,若是朕真的杀了他,会不会物伤其类,令朝中文武百官寒心?”
刘瑾心中微微一凛,他已经把李东阳给得罪死了,若是现在朱厚照再不下定决心杀李东阳,那么他接下来要面临的必将是李东阳疯狂的报复。刘瑾想了想,他正在组织措辞看怎么说服朱厚照下定决心惩治李东阳。
而没有刘瑾想好该怎么说,朱厚照自己就先叹了口气道:“罢了,如此大罪,若不惩处不足正国法,也无法维护太祖皇帝之威仪,同时也无法相列祖列宗交代。”
说完,朱厚照摆摆手对刘瑾道:“循常例吧,别太急着动手,明日黄昏动手,给他留点颜面。”
“是!”刘瑾心中松了口气。
循常例,循的是什么样的常例?自然是文字狱的常例,文字狱的常例是什么?最轻也是满门抄斩,然后与此事有关联的任何人,全都得人头落地。李家恐怕这一下毁了。
李东阳回到府邸之后他将君扬叫进了自己的房间,李东阳道:“君扬,相信你已经猜到出事了。”
君扬点了点头,整个李府外面已经被东厂和锦衣卫的人团团围住,方才厨房的人想要出去买菜都被拦着了,争辩两句还被煽了两耳光。如此情形若非出了大事又怎么可能在这当朝内阁首辅的府邸发生。
李东阳道:“出了大事,恐怕这一次李府上下将无一幸免。你跟着我九年了,现在我拜托你一件事。”
君扬单膝跪倒在地,沉声道:“大人,君扬愚昧半生,幸亏得大人指点迷津这才幡然醒悟,明白人生的道理。跟着大人这九年,君扬自觉犹如重获新生,对于君扬来说,大人犹如君扬之再生父母,无论大人出了什么事,君扬也要与大人共同进退。”
“不可如此。”李东阳摇摇头道:“我祖籍湖广长沙府茶陵州,家中族人多数都在那里。京师府邸之中,除却两名老仆以外,便再无亲近之人。我立刻将祖籍地址写给你,你马上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赶路前去通知我祖籍族亲,让他们全都各自逃命从此隐姓埋名不得在以李姓示人,你明白了吗?”
君扬眼眶微微泛红,他重重地点了点头道:“君扬明白,请大人放心。”
“去吧。”李东阳摆摆手,整个人松了口气。
君扬从李东阳手中接过他所写的地址,郑重其事地放入自己怀中。临走之前君扬跪在地上对着李东阳磕了三个响头,道了一声:“大人保重。”
李东阳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当李东阳回到家时,朱厚照也在差不多的时间里到了逍遥山庄。
在逍遥山庄里找了一圈江夏后,朱厚照最终又是在杏林里面找到江夏。看见江夏仍然在看书,朱厚照笑着说道:“大哥,近日来你倒是转了性子,不研究如何玩乐竟然开始读起书来,怎地?难不成还想考个状元不成?”
“那是当然,我决定了,不能再这样终日无所事事下去,得考个状元当个官玩玩儿。”江夏一脸认真地说道,说完他还挥了挥拳头,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朱厚照愣了愣,原本他只是随口那么一说,却没有想到江夏竟然真有那样的想法。不过对于江夏的这个想法朱厚照可是举双手双脚支持,他一直找不到好的办法跟江夏表明自己的身份,如今听到他说要考科举,这就解决了他的难题。到时候在太和殿上见到自己,哈哈。。。。。。朱厚照想到江夏那目瞪口呆的样子就觉得好玩儿。
朱厚照点点头,竖起大拇指道:“大哥好志气,只是不知大哥为何突然就有了这样的想法?”
江夏手中的《中庸》一合,端起身旁桌子上的龙井喝了一口后道:“说起来这事我得感谢一个人,我新拜的师父。”
“师父?”朱厚照饶有兴趣,“还从未听你说过你拜有师父,什么时候的事?”
“有近两个月的时间了,我这个师父挺神秘的,虽然不知道他真正的身份,但我能感觉他必然不是平凡人。不过说起来他倒是真的对我很好,教我时耐心仔细,我江夏这辈子对我好的人不多,他算是其中一个。”
江夏话刚说完,将朱厚照微微翘了翘嘴唇,江夏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当然,你也算是其中一个,呵呵。”
朱厚照笑着说道:“这话听着还算顺耳。”
“对了大哥,你教给我治蝗灾的办法我已经跟我大伯说了,我大伯说皇上已经恩准照你说的办法进行,这次真是多谢你了,又让我大伯在皇上面前立了一功。”
“没事,反正升官发财了不要忘记分我一分儿就行了。”江夏说道。
“那是自然。”朱厚照想了想后问道:“对了大哥,河南河北一带老是发蝗灾,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根治?”
“有倒是有,就是有些麻烦。”江夏道。
“哦?大哥你有办法,应该怎么做?”朱厚照立刻追问。
江夏道:“告诉你吧,蝗虫呢在植被覆盖率高于百分之五十的地方是无法繁殖的。哦,这样说你不懂。我换个说法。就是说如果河南那里树木占地面的面积高于一半,那么蝗虫就无法在那里繁殖。这样蝗灾就不会再发生了。”
“这。。。。。。”朱厚照听后微微一惊,这话他听着十分熟悉,心念一转便想起来,先前早朝的时候太傅李东阳曾经也说过类似的话。
这件事上朕倒是错怪太傅了,想不到他提出的竟是根治之法,朱厚照心中想道。
而东厂这边,刘瑾回去以后立刻召集几个大档头开了会议。会中决定,明日午时进入李府抄家拿人,然后用囚车将李东阳游街示众以后再打入天牢。
一句“死太监”刘瑾和李东阳已经结下死仇。
第六十三章劫囚车(深夜一更)
当柔和的阳光从窗外射进来时,趴在床上以一个极其夸张的姿势睡着的江夏眼皮微微眨动了一下,紧接着江夏睁开眼睛。窗外射进来的阳光有些刺眼,江夏眨了好几下眼睛以后才适应那阳光。江夏双手撑着一连做了二十个俯卧撑,然后翻身起床。
“没有人拿着戒尺叫我起床,能够一觉睡到自然醒,这种感觉真是。。。。。。爽啊。”江夏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叫道:“小玉,老爷我起床了。”
“是,老爷。”小玉将房门推开,手中端着一盆洗脸水,手臂上搭着一条毛巾。
刚刚进屋小玉就尖叫了一声:“啊!”,然后扔掉手中的脸盆转身便跑出了房间。
原本还有些迷迷糊糊的江夏被她那一声尖叫外加脸盆落地的“哐当”声一下惊醒,江夏看了看自己的衣袖,一脸不解地说道:“我又不是没穿衣服,叫什么。”
突然他低头看了一下,只见下面那宽大的白布长裤裆部那里有一个十分夸张的拱起,直接将整条白布长裤撑出了一个不小的帐篷。
江夏嘿嘿笑了笑,顿时明白小玉尖叫什么,他摇了摇头自言自语:“这有什么好害怕的,要是让你试一下恐怕你这一辈子都会难以忘怀,再也离不开了哩。”
江夏在房里自己将衣鞋裤袜穿好以后小玉终于鼓起勇气重新端了一盆洗脸水进屋来,她低垂着头不敢再去看江夏,将手中的洗脸水放下以后用犹如蚊呐般的声音说道:“老爷洗脸。”
说完以后,小玉一溜烟地跑出了房屋,那速度跟练过八步赶蝉一样。
小玉这反应惹得江夏哈哈大笑。
洗漱过后,江夏出了房屋。
之前江夏炼制过飞凤丹给康轻烟,效果出奇的好。江夏一直没有忘记这一条生财之道,之前因为逍遥山庄新开,事务繁琐无瑕分身,但是现在逍遥山庄已经上了轨道,所以江夏准备去寻一个店面来专门炼制销售飞凤丹。
吃过不知道该算是早饭还是中饭的一顿饭后,江夏手中拿着一把折扇,腰间挂着一块玉佩,大拇指上还带着一枚玉扳指出了门。这副打扮俨然就是一副无良富家公子的模样,让人看一眼就会生起想要扁人的冲动,而偏生江夏还自言自语了一句:“可惜,要是再有只上等的画眉和一条神骏的恶犬,外加上七八个人高马大凶神恶煞的恶仆跟着就再好不过了。
江夏走出逍遥山庄以后将折扇一抖,扇面展开轻轻摇动起来。白色纸扇的正面写着四个大字:“正人君子。”反面写着:“金瓶梅是一本旷世奇书。”
沿着大街一直往南走,江夏突然见到前面的街道两旁站满了人,而人们似乎还在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着什么。
人是群居动物,看见热闹的地方总是忍不住想要凑过去看看,江夏本身就是个俗人,自然也脱不了这个俗。他凑上去一看,只见所有人的目光都往北方看着,而北方的街头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江夏拍了拍其中一名群众问道:“大哥,你们在看什么?”
“凭什么告诉你?”
江夏一锭银子递过去,这名群众立刻换了一副和颜悦色,语速又快又简洁地说道:“好像是说当朝首辅李东阳李大人意图谋反,如今即将被押往天牢,等一下就会经过这里。”
“当朝首辅?”江夏听见这四个字以后立刻想起群芳阁被封一事就是此人下的令,江夏兴奋地拍了下手道:“好极了,活该他遭逢此报。”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这样说李大人?”“对呀,李大人可是朝廷中难得的好官,他这次肯定是被奸人所害,你如此高兴是何原因?莫非你与奸人是做一党?”
江夏微微一愣,他没想到那李大人居然在民间百姓心中有着如此高的口碑,江夏立刻变了言辞,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捂着胸口说道:“哎呀,你们都听错了。我说的是‘好气啊,为何他遭逢此报?’不该啊,李大人可是一个好官啊,为何要这样对他?是谁?是谁?究竟是谁害的李大人?”
“别说了,李大人的囚车来了。”不知道是谁叫了一声,街道两旁的百姓纷纷叫喊着:“李大人,我们都知道你是被冤枉的,您一定能平冤昭雪的李大人。”“李大人,你可一定要保重啊。”“李大人。。。。。。”
江夏伸直了脖子,他倒要看看这李大人究竟是何方神圣,长像什么模样。
眼看着那囚车慢慢驶来,视力本就不错的江夏惊呆了,他看着囚车上那副苍老中带着几分硬朗,狼狈中却又有着几分自傲的面容。江夏哪里可能分辨不出来,他整个人激灵了一下,伸手就抓住先前询问的那名群众问道:“囚车里的那人就是当朝首辅李东阳?”
“没错,就是他。”那群众点头应道。
江夏喃喃叫了一声:“师父?”
听着囚车的车轮声越来越近,江夏顿时反应过来,他一下冲出人群,从街道两旁拦着的锦衣卫身旁挤出去。江夏一下跳到囚车上,抓着囚车的木栏叫道:“师父,师父!”
李东阳从江夏冲出来的那一刻都惊呆了,他很清楚自己现在的情况,谁若跟他沾上关系,后果便是一个死字。
李东阳见江夏竟然胆子大到胆敢冲到囚车上来,他立刻大声叫道:“江夏,快走!不要说你认识我,快走!”
“有人劫囚车,速速将他拿下!”
街道两旁的锦衣卫大叫一声,几名离江夏最近的东厂番子和锦衣卫立刻抽出腰间的长刀对着江夏砍去。
如此紧急的情况江夏的真气自然而然顿时回归到丹田之中,他整个人往上一翻一下翻到囚车上,躲过了那一起砍来的七八柄长刀。
江夏如今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他从怀中掏出一大把宝钞扔出去,大声叫道:“有银子捡啦!”
近百张宝钞一下散开,有几张落到街道两边的百姓手中,他们接过去一看,顿时惊叫了一声:“十两银子?”
“捡银子啦!”百姓们顿时红了眼,纷纷冲出来在街道上去捡那宝钞。
锦衣卫和东厂番子一时被人流挤在中间,江夏用手扭了扭那囚车的锁头。他想了一下后从头顶取出一根用来固定发髻的宝石银钗。
江夏将银钗插进锁孔里面试了试,顿时锁里面的制造他了如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