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盯着他看着，忽然双唇微启，说了两个字。
水声太大，众人都看不清楚也听不见，只有殷侯眼神微微一动。
傀空呆呆看着展昭，前尘往事仿佛又现眼前，流水一样的光阴倒流，不堪回首。
多少年前，他逃离魔宫的时候被殷侯追击，也是这样跪倒在江边，大江奔涌的水声也是这样嘈杂喧嚣，殷侯背着手，侧着身站在他身前，看着垂死的他，缓缓说了这两个字——走吧……
语气是如此的一直，带着神明宣读生死时候的冰冷，也带着一点超度一般的安慰，仿佛是要平息他内心汹涌的不甘和怨毒。
傀空一抬眼，什么东西轻轻砸中了他头顶，随后弹开，落到他眼前的地面。
一点火光，是一个打开的火折子。
众人就见水幕后突然“轰”一声，跪着的傀空瞬间着火了。
为了延长生命、苟延残喘留恋人世而制造的毒药，化成了致命的火光，将这身体和命运无法承载的巨大野心和阴谋，烧成了灰烬。
展昭一转身，背着手拿着巨阙从水帘后面晃悠了出来。
山崖上所有武人都沉寂在刚才交战的震撼之中，众人都有一个想法，如果要跟展昭对战，遇到刚才的情况，有什么办法破解？
只有小四子拍着小手激动得小脸红扑扑的，“猫猫好帅哦！帅死了呀呀呀！”
箫良张大了嘴一脸羡慕地看着展昭，觉得刚才那一战是自己来到中原之后，看到的最精彩的一战，激动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展昭挺满意，终于出了一次风头了呀，没有人抢什么的，案子算是破了吧，晚饭吃些什么呢？
正想着，就感觉“啪嗒”一声，什么东西落到了自己肩膀上。
展昭扭脸一看，眨眨眼。
就见一条黑色的，胖乎乎黏糊糊还湿哒哒的虫子落到了他肩膀上，还扭了两下。
展昭愣了愣。
随后又“啪嗒”两声。
“呀啊啊！”展昭突然大叫了起来，拍肩膀，“水蛭啊！”
众人嘴角抽了抽，估计山上水潭里聚集了不少水蛭，被傀空刚才一通乱震，震下来了。
“展昭怕水蛭么？”天尊问白玉堂。
白玉堂摸了摸下巴，“只听过他怕蜘蛛……不过貌似黑色的虫子他都怕……”
“好大的水蛭呀！”公孙却是兴奋，对展昭喊，“展兄，不要拍掉啊，抓回来我有用！”
展昭这会儿可不管这些，因为他感觉刚才有一条掉进衣服领子里去了。
白玉堂见他在下边团团转，赶紧下去，“猫儿！”
“进衣服里了！”展昭边说边脱衣服，边对白玉堂说，“帮我抓出来帮我抓！”
白玉堂尴尬地看着展昭扒了外袍又去拽里衣，那样子像是要扒光了。
“你别脱了！”
白玉堂无语，拽了他腰带，拽出里衣抖了抖，果然抖出了两条水蛭来。
展昭低头一看，就见一地黑乎乎的虫子。
“哇！”展昭大叫一声跳起来熊抱住白玉堂。
白玉堂也低头看着那一地的虫子有些头皮麻，瞪展昭，“叫你出风头！”
展昭扁扁嘴，抬起头……愣住。
白玉堂见刚才还炸毛的展昭突然不响了，也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看了一眼，就见此时，半山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赵普救出来的那五万士兵都上来了，都睁大了眼睛看着瀑布下边的情况。
他们可没看到刚才展昭杀傀空，只看到展昭边扒自己衣服边往白玉堂身上蹭，这会儿大庭广众衣衫不整还抱在一起了。
“嘶……”几万士兵倒抽了一口凉气。
救完了人好容易赶回来观战的欧阳少征等人也不太明白什么状况，众人目瞪口呆望着下方。
展昭就感觉腮帮子有些酸，然后耳朵好烫，好丢脸……
这时，最后一个爬上来的士兵还不明白情况，问“那个鬼将呢？”
“死了。”不知道谁回答了一句，“被展昭宰了。”
那士兵兴奋地大喊了起来，“得救啦！”
于是，总算回过神来了的士兵们都兴奋地大喊了起来，边将头盔兵器扔向半空——得救啦！
原本被困在万丈悬崖边的恐惧被欣喜替换，五万人几乎站满了周围整个山坡，一场劫难过去，终于脱险的欣喜令众人欢喜异常。
白玉堂趁乱带着展昭到了山崖上。
展昭还跟只红脸的鹌鹑似的，不满地坐在一旁脱鞋子，总觉得刚才好像有虫子进去了。
白玉堂帮他翻头发查看，“索性扔你进河里涮一涮。”
展昭斜了他一眼，“都怪你！”
白玉堂被迁怒得莫名其妙，伸手弹了展昭的脑门一下，“叫你得意忘形。”
展昭揉着脑门扁嘴——老子的风头和一世英名啊。
身旁，殷侯和天尊满脸的笑意，看着不满的展昭，和专注帮展昭翻着头发的白玉堂，果真天生一对么。
后续发展更是顺利，傀空果然将所有手下都杀了。
方俊奇迹般地被救活了，方武方文都解了毒，后悔不已，一起送了老父方霸最后一程。
包拯依法办事，惩治了方武和方文，从轻发落了那些士兵，结束了这一次鬼将的怪案。
这次可谓皆大欢喜，除了一个人，有些郁闷……
几天之后，展昭与傀空的一战传遍了整个江湖，十招之内让傀空跪地求饶的神奇一战被传为美谈，以及……打赢后展昭莫名其妙脱光衣服扑向白玉堂的举动……
这八卦也不知道是不是从小四子嘴里传出去的，不太完整，水蛭这东西传着传着都不见了，听者都很纳闷，展昭为什么要脱光了衣服扑向白玉堂？
因为这一战实在太有名了，于是这条趣闻也传遍了整个江湖以及庙堂。
连庞妃都好奇问赵祯，“展昭光着扑向白玉堂，那之后呢？”
而真正的“之后”就是，展昭闷在开封府里，拒绝出门！并且说白玉堂毁了他一世英名，必须请他吃一辈子饭。
于是，无缘无故成了冤大头的白玉堂每天给展昭买各种好吃的“赎罪”……
第143章 雷火（92ks。）
方霸的案子破了之后；后续工作比较繁琐，最忙的是赵普和包拯。
赵普要将方霸的人马重新编制；遣散一部分；另外还要打发自己的人马回西北去。欧阳少征整天跟他耍贫嘴，龙乔广磨磨唧唧；邹良又闷声不吭；赵普开始反省，自己当初挑手下的时候应该考虑一些性格可爱可亲又比较正常的。
包大人忙着审案；这次涉案的人较多；还有很多公文要处理，幸好公孙和包延都在；帮他处理卷宗什么的又好又快。
除去忙碌的赵普和包拯，其他人其实也都没闲着。
赵祯这几天挂心着庞妃的事；这肚子是越来越大了，眼看着就快要生了。赵祯再稳重也是第一次做爹，兴奋得整天坐立不安。
庞太师天天在宫里蹲着，自从出了上次有人给庞妃下毒的事情之后，太师家那几位姨太太都轮流来照顾闺女的饮食起居，一点不敢怠慢。
庞煜这几天就都在开封府住，霸占了一间客房，害得小包福只能去包延房里搭了张床。
包延十分不解，他个大少爷干嘛在开封府寄宿？”、
小侯爷主要是因为无聊，家里人都在宫里照顾他姐姐，他想去宫里帮忙又被太师撵出来，让他干正经事，别总围着一家子的女人转。
庞煜想来想去，整个开封貌似只有开封府都是正经人，于是就跑来了，每天倒是也能给包拯打打下手，顺便骚扰一下包延。别说，两人一个书呆子一个小流氓，挺互补，倒是能处到一起去。
霖夜火在开封府住下之后也不走，整天带着夙青游山玩水，顺便督促箫良练功。
天尊和殷侯就更闲了，红九娘他们都被殷侯打发回去了。殷侯本来想喝喝茶晒晒太阳陪陪外孙，无奈天尊天天闯祸，不是今天迷路就是明天逛丢，他只好每天带着小五满开封找那糊涂老鬼。
箫良除了练功之外，还要负责帮小四子干活。
小四子能干什么活？都是公孙交代给他的。
这不，之前在瀑布一战中出现了好多水蛭，公孙让影卫们拿网兜去统统兜了回来，除了一部分他养起来之外，其他两大箩筐都铺在院子里晒干。
这晒水蛭还挺有讲究，先曝晒再晾晒，公孙整天诊堂皇宫两头跑，于是这些活儿就都给小四子了。
小四子带着一大帮开封府的丫鬟晒水蛭，院子里一根根细竹竿上挂着一排排的干水蛭，看得人慎得慌。白玉堂本来偶尔会到小四子和公孙的院子转转，逗逗小四子什么的，不过自从那天进门看到满院的大黑虫子后，五爷就再不来了。
不过这些水蛭也的确是好东西，小四子用水蛭磨粉入药，治好了府里一大半丫鬟的痛经症，还煎药浸药酒逼着庞太师喝，说是能让他减减肥。
太师看到小四子原本是扑过来就抱，最近这几天瞅见就跑，那天小四子还逼着太师吞了条干水蛭，害得目睹了整个经过的白玉堂三天没食欲吃饭。
当然了，跟水蛭不共戴天的不止白玉堂，还有闭关不出的展昭。
如果要评选一下开封府最近最郁闷的人，那真是非展昭莫属。
展护卫自从上次瀑布一战之后，就开始闭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跟养在深闺了似的。
小四子好几次要拉他出门逛街，展昭一扭脸，郁闷，“不去，没脸见人！”
瀑布一战经过多方传扬，已经成为了江湖著名交战中的经典一战，说书先生们添油加醋，将故事讲得分外精彩。而最精彩的却是故事的后续，就是传说中展大侠脱了衣服扑了白玉堂之后。
这一件事，已经成了江湖十大谜团之一，堪称诡谲，令人百思不解！
当时目睹此场面的人实在太多了，你想啊，山坡上站了五万人呢！这五万人都是目击者。这世上，有些事情是因为没有目击者而成为谜团，可还有些事情，偏偏是因为目击者太多，而成为了谜题。
所有人都在问，展昭为什么要脱了自己的衣服？为什么要扑白玉堂？白玉堂被扑了之后是怎样了？他俩究竟什么关系？貌似白玉堂一直住在开封府……
各种猜测也甚嚣尘上。
有些人觉得，展昭脱衣服，可能是因为打傀空的时候用了太强大的内力，导致衣服自行爆裂！
于是，有一版传闻说，展昭威武雄壮，满身肌肉，打傀空的时候一用内力，筋肉将衣服都涨破了。
展昭本人其实挺喜欢这一版，可惜见过他的人都只是“噗”了一声。
也有人觉得，展昭会扑白玉堂，可能是因为他内力满溢导致身体过热，而白玉堂天山派的功夫极阴寒，因此扑起来比较凉快！
展昭每次听到这一版都会胡思乱想，扑着凉快？那耗子又不是冬瓜！
将白玉堂和冬瓜放在一起想一想，展昭自己都会“噗”一声。
还有人觉得，展昭和白玉堂貌似内力互补，白玉堂不是一直住开封府么？他俩可能正一起连什么功夫，所以才会使展昭内力突飞猛进，连傀空都被十招内解决了！
展昭听到这条传闻的时候还是认真想了想，要是跟白玉堂一起练内力，要怎样练呢？想啊想啊，展护卫这一天食欲会特别好，面色也很红润。
当然了，最离奇的那条其实是开封府内部传出去的。
据说某天，箫良拉着小四子的手一起上街，按照公孙开的单子买药材。
小四子在等掌柜的包药材的时候，就跟几个路过的大婶聊天。
大婶们都问小四子，“展大人和白五爷究竟是什么关系啊？”
小四子眨眨眼，摸着胖乎乎的下巴仰着脸想。
一旁箫良嘴快，道，“关系可好了。”
“好到哪种程度啊？”几个大婶打听。
“嗯……”俩小孩儿都仰着脸，想着该怎样形容呢？
“他俩住一起么？”一个大婶脸红扑扑问。
“嗯哪！”小四子点头。
“吃饭也在一起？”大婶觉得心跳有些加速。
“嗯哪！”小四子接着点头。
“睡一起么？”几个大婶倒抽了一口凉气。
小四子接着“嗯哪！”
“一张床？”
“嗯哪！”小四子点头再点头。
最后，一个大婶灵机一动，问，“他俩，见过彼此家长了么？”
小四子眨眨眼，“家长？”
“就是家里的长辈……”
“早就见过啦，可熟啦！”小四子没来得及说，箫良帮着答。
小四子歪着头想了想——也对啊，白白的家长是天尊，猫猫的家长是殷侯，可熟哩！于是继续点头，“嗯哪！”
小四子几个“嗯哪”的直接后果就是——据可靠消息及知情人士及内部亲友透露，展昭和白玉堂已经有婚约了！
所谓八卦传闻害死人，这一条传言传出去之后，又成了另一个谜团——究竟是展昭和白玉堂彼此各自有了婚约，还是他俩之间有婚约？
展昭对这一版本也比较好奇——是那白耗子有婚约了还是他俩什么时候有了婚约？
于是乎，最近开封府所有人茶余饭后都在谈论展昭和白玉堂。
原本想在开封府里眯他十天半个月，等风头过去了再出门的展昭，却发现十天半个月之后传闻不止没消失还越传越怪，于是继续眯着不出门。
而江湖人对展昭的评价也从原来的——超帅、脾气超好、爱管闲事并且武功极高，变成了——帅是帅、武功也高，就是有些古怪，囧萌囧萌的。
为此，一下子从开封萌主转变成囧萌主的展护卫时常顿足——爷的一世英名啊！
说起来，白玉堂也算是这次传闻的主角之一，名符其实地躺着也中了一箭。不过介于他平时冰山脾气面瘫脸，也没人敢主动问他。
不过这一个月开封府各大酒楼饭馆的人都认识他了，白五爷是个吃客啊，尽买好吃的，打包外带还不重样！
偏偏五爷还是个大方的，每次要不然不买，一买就几桌，好些饭馆的人都感慨，帅哥就是帅哥啊，这么吃也不见他胖。
其实有同样感慨的还包括白玉堂本人。
展昭闭关这段时间，白玉堂每天变着法子不重样地给他弄好吃的来，可奇怪的是，怎么养都不见胖，这一点让白玉堂觉得比传闻本身更诡异。
殷侯说这是正常的，展昭在魔宫的时候一宫的老魔头使劲喂，可他就是吃不胖，倒是他院子里的猫猫狗狗一个个肥得跟球一样。
于是，每次买饭必定给开封府众人也带上一桌的五爷，发现开封府上至包大人下至小四子都胖了一圈。于是，到换季换衣服的时候，白玉堂成功地拉了整个开封府的仇恨。小四子捏着胖乎乎的胳膊开始拿苹果当晚饭，不然去年的衣服都穿不上了。包大人每天都早起打拳，觉得自己再吃下去，有向庞太师发展的趋势。
转眼，临近端午了，天气也突然暴热。
这一天快到晌午的时候，天边 “轰隆隆”响起滚雷声，开封府街头的行人们匆匆回家或者寻找避雨处。
白玉堂正好从白府出来，手里拿着个盒子，不紧不慢地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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