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吸了一口气:“你说呢?”
辛尼苦笑了一下:“我和柏莱是同学,我们都是学医的,我们全知道,在这里 ”他又在那部位指了一指:“若刺上一刀的话,一定可以达到目的!”
我再吸了一口气:“是的,你达到了目的,你杀了柏莱!”
我这样说,是完全根据辛尼所讲的话而作的结论。而且这个结论。可以说是再正常也没有,叫任何人来下结论,都是一样。
可是辛尼一听了我的话,却发出了一下惨叫声,整个人都发起抖来。他的这种神情,我看在眼里,也觉得十分难过,辛尼和柏莱都是一个世界著名大学的医科学生,很可以有点成就。可是一个显然神经不正常,而另一个则成了他神经不正常同伴的牺牲品。
我叹了一口气,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变得缓和:“辛尼,你杀了柏莱。在文明社会中,杀人是要付偿代价的,我看你的神经不很正常,你可能不知道自己做过甚么。但无论如何,你一定要跟我到警局去!”
当我说话的时候,辛尼看来像是十分用心地听著,但当他一听到我要他跟我到警局去之际,却突然发了狂 我说“发了狂”的意思,是他在刹那问,突然做出了如同发狂一样的动作来,而不是有确凿的证据说他真是发了狂!他陡地一挣,竟将我的手挣脱,然后极快地转身便奔。
我当然立即扑了过去,我的动作也算得快疾,可是辛尼的动作更快。我一扑上去,只抓到他身上所穿的一件皮背心。正当我以为已经抓到他之际,他双臂向后一伸,将皮背心脱了下来,继续向前奔去。
我再向前追,可是已经慢了一步,他直奔向我租来的那辆吉普车,一跃上车,一上车就发动了车子,我拼命向前奔著,在他发动车子的一霎间跳起来,伸手抓住了车后的铁板。
可是我还未曾来得及跃上车,辛尼已经用力踏下了油门,车子向前直冲而出。河滩上全是大小不同的石块,车子几乎是跳向前去的,颠簸得极厉害,不到半分钟,我已经被车子抛了下来。我忍著疼痛站起来时,辛尼已经驾著车于疾驶而去了!
我呆呆地站著,一时之间,又惊又怒,不知如何是好,大声骂了几句,开始考虑我的处境。我离那座古庙,至少有七十公里,来的时候,一路上十分荒凉,根本不见人烟,也就是说,我要找到交通工具,至少要步行十小时左右!
想到这里,我不禁苦笑了起来。而且我还担心的是,辛尼曾杀了一个人,如今他的情绪又在极度的激动之中,是不是又会杀人呢?如果他再去杀人的话,那可以说是我的疏忽。我必须尽快采取行动才是!
我不再呆立下去,奔回柏莱的尸体之旁,胡乱用石块将他的尸体遮起来,就开始步行。
由于有相当长的距离需要走,所以我以不急不徐的步伐前进,以保持体力。好在沿途都有不少小溪,溪水很清冽,可以供我解渴。
我一直向前走著,希望可以遇上一两个人,可是一直到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所经之处,仍然是同样荒凉,天色很快就完全黑了下来,当黑透了之后,我发现左边,约莫一里之外,有火光在闪耀。
向左走,并不是我归途的方向,我的目的是尽快赶回加德满都去,和当地的警方联络。可是这时候,我实在渴望遇到一个人,这个人或者可以帮助我,而且那簇灯光看来并不是很远,所以我就改变了行进的方向,向那簇火光走了过去。
十五分钟之后,我就看到那亮光是灯光,灯光从一幢孤零零建造在荒野中的石屋的一个小窗子中透出来,当我来得更近的时候,我看到这幢石屋虽然小,但是却建造得十分坚固。所用的石块,全有一呎见方,而且切割得极其平整,和一般石屋所用的石块,全是粗糙而不规则的大不相同。
我还未曾走进那石屋,已经觉得这间石屋有其独特之处。因为要将坚硬的花岗石,切割得如此整齐,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也正因为心中觉得奇怪,所以来到石屋前后,我伸手在石屋的石块上摸了几下。一摸之下,心中更是奇怪,那些石块看来不但平整,摸上去更是光滑无比,显然经过细心打磨。
我对于聚居在喜马拉雅山下的尼泊尔民族,多少有点研究,尼泊尔人绝不是做事那样有耐心和讲究的人,这石屋,我想,多半是英国人统治尼泊尔时所建造的。
我一面想,一面转过了墙角,找到了门,门关著,我伸手敲了几下,门发出金属踫击的声音,那是一扇铁门,然后我问道:“有人吗?”
我连问了两遍,没有人回答我,我试著推了推门,门竟被我推了开来。门一推开,我就走了进去,自然也看到了屋中的情形。
当时,我真正呆住了。
第二部:一个万万不能有光亮的地窖
那屋子里面,大约只有二百平方呎左右的面积,看来像是一座小庙,在屋子中心,有一块大石,同样的平整。在大石上,放著一个黑漆漆、奇形怪状的东西。在那块大石的四周,是许多香,全是燃尽了的。在大石的四角,有四个粗糙的瓦瓮,瓮中有油,有灯蕊,点著火。我看到的亮光,就是由这四盏长明灯所发出来的。
令我怔呆的是:这是一个甚么所在呢?是庙?那大石之上奇形怪状的东西,看来决不是神像。尼泊尔人是崇拜佛教的,尽管佛像也有一些形状至怪的,但是决不是在大石上那东西这样形状。而大石周围的香火,又分明证明大石上的东西是供人崇拜用的!
我本来就是一个好奇心极其强烈的人,尽管这时有要事在身,要争取每一分钟时间去赶路,但是对大石上的这件东西,还是感到了极度的兴趣。
我一摸口袋,随身携带的小型摄影机还在,我取出摄影机,从各个角度,拍了十来张相片。当闪灯的光芒照到那东西上面时,那东西上有几处,发出强烈的反光。
我拍完了照片之后,就攀上大石,开始研究那个不知名的东西。
由于这东西,和我以后的遭遇,和以后所发生的种种不可思议的事有著极其密切的关系,所以有必要将它详细形容一番。
要形容这东西,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最可惜的是,我的相机和照片在日后几次险死还生中的一次失去了。不然,照片若是保存著的话,就可以不必多费笔墨,只要登出这几张照片来,各位读友就可以看到那怪东西的全貌。
那东西是不规则的 绝对的不规则,几乎没有一处地方是对称的。它有六呎高,最突出的部分在中间,是一个圆球形的凸出,那圆形的凸出,乍一看来,像是弥勒佛的大肚子。但是由于其他部分没有一点和佛像相似之处,所以我才肯定那不是佛像,而只是一个不知名的物体。
在圆球上下,全是重重叠叠不规则的金属的堆叠。那种不规则的形状,就像是西方一些印象派的雕塑家将汽车砸扁了堆在一起的样子。又有点像将一吨锡熔化了倾倒在冷水中凝成的奇形怪状的模样,全然说不出所以然来。
在那样一堆金属之中,又有几根金属的圆管伸出来,圆管是空心的,而且显然曾经被粗暴的力量折断过,断口处有的扁平,有的开裂。在这样莫名其妙的一堆金属中,那个直径约有三呎的圆球,表面却又十分光滑,自然惹人注目,我试著伸手去推了推,那个圆球,竟略可以活动,但是活动的幅度却不大。我试著想推动整个东西,但是用尽气力,纹风不动。
这实在是一种相当怪异的经历,在可见范围内没有一个人,而我在这样的一间怪异的、似庙非庙的小屋子中,面对著这样一件古怪的东西!
在推了推圆球之后,我试图自那东西上拆下一点甚么来,可是却没有成功。我再去察看刚才照片时,发出反光的那几处地方。那几处地方每一处只不过手掌大小,是一种乌光铮亮,十分平滑的平面,也不知是甚么东西。其中有一处在最下面,我既然站在那块大石之上,自然只好弯下身子去察看。而就在我聚精会神在察看之际,我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几个人所发出的愤怒的叫声,我还未及直起身子来,后脑上已遭到了重重的一击。
我是一个受过严格中国武术训练的人,在一般的情形之下,要在背后偷袭我,是没有可能的事。可是那时,眼前的这件东西实在太奇特,以致我全副心神在察看,想弄明白它究竟是甚么。而且附近根本没有人,我可以发誓,那石屋的门没有人推开过,偷袭我的人,不知是从哪里来的!所以我没能避开这一击。而这一击的力道又是如此之重,刹那之间,根本连感觉到痛的机会都没有,就昏了过去。等我感到极度的刺痛时,那是昏过去之后又醒回来之后的事情了。
我不知道自己昏过去了多久,在又醒过来时,后脑上剧烈的刺痛,使我不由自主张大了口,要大声呼叫。但是我却没有叫出声来。因为我一醒过来之后,就听到了一种十分粗暴愤怒的呼喝声。
我是先听到了这种呼喝声,还是先睁开眼来,看到眼前全然的一片漆黑,这一点,我事后也无法记得清楚。我只记得后脑剧痛,然后眼睛和耳朵恢复功能,看到了黑暗。
正当我在思索这老者是在向谁呼喝,和他所呼喝的话是甚么意思之际,我又听到了另一个人的声音。那人的声音之中,充满了惶恐:“我没有偷过圣物,你冤枉我,我根本没有偷过圣物!”
这个人的声音一传入我的耳中,我就不禁一怔!这个人的声音听来十分耳熟,一定曾在甚么时候听到过,可是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来。而当我想集中精神好好想一想之际,后脑又是一阵剧痛,我只好慢慢伸手向疼痛的地方按去,手踫到后脑,是又湿又粘的一大片,这下重击真不轻,可能已流了很多血。
那老者的声音还在呼喝著:“你没有偷走圣物?那是谁?”
那声音道:“我不知道,我真的没有,我是冤枉的。”
我听到这里,虽然没有认出那声音是属于甚么人的,但是心中却暗叹了一声,因为我几乎可以肯定,那人在说谎!
一个人是不是在说谎,不论他掩饰得如何巧妙,装成如何慷慨激昂的样子,有经验的人听来,一下子就可以听出来。这个人,就是在说谎。看来老者对这个人的指责是对的,这个人的确曾偷窃过“圣物”。
我一面在想著,一面尽力想把目前听到的和我的遭遇联系起来,可是我发觉事情和我全然无关,那么,我又是为甚么会受了重重一击的呢?
就在这时,那老者的声音忽然变得和缓起来,叹了一口气:“巴因,不是我怀疑你,而是我们这一族,传到现在,只有我和你两个人了,我们这一族,负有极其神圣的使命,你知道的!”
刹那之间,我心中陡地一亮,我记起来了!巴因!这个尼泊尔人的名字是听到过的,他就是曾在半途,拦住了我的吉普车,操著别脚英语,向我兜售古董的那个家伙!
当时我仍然不知道事情为甚么会和我有关,而且那老者的话,听来也很难明白。尼泊尔是一个古老的国家,凡是古老的民族,都各自有他们自己的传说。巴因和那老者可能是属于如今只剩下了两个人的一个族,他们在讲他们自己族中的事,我当我无法明白。
只听得巴因道:“是的,我知道,自从我一懂事起,我就知道了!”
那老者道:“那就好,我相信你,可是圣物的确少了一件,真不是你偷的?”
在黑暗中,我听到巴因窸窸窣窣吸气的声音,又听得他道:“当然不是我,你看,有外人闯进来了,可能就是他偷去的,偷了一次又来第二次!”
刹那之间,我不禁怒气上冲。我早就听出巴因是在撒谎。而且他曾公然向我兜售古董,他所称的“真正的古董”,可能就是老者口中的“圣物”,而今他竟卑鄙到赖在我的头上,这可恶的家伙,我已决定要给他一点苦头吃,而就在我考虑应该采取甚么行动之际,事情突然又起了极度的变化。
我仍然无法看到任何东西,但是黑暗中的声音,听来似乎分外清晰。我听到那老者又叹了一声,接著又是“拍拍”两下轻微的声音,像是那老者在巴因的肩头上轻拍了两下,看来那老者已完全相信巴因的话了。
我也就在这时,准备大声叫嚷起来,拆穿巴因的谎话,可是我才张了口,突然之间,听到那老者发出了一下凄厉之极的呼叫声,接著,便是巴因不由自主的急促喘气声,和他踉跄向后退的脚步声。那老者叫了又叫,但是声音一下比一下微弱,分明是他受到了极严重的伤害,而从巴因那种充满了惊惶的喘息听来,老者所受的伤害,显然是巴因造成的!
在黑暗之中,我无法确知那老者遭遇到了甚么伤害,但揣测起来,极有可能是巴因出其不意,刺了那老者一刀!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当真令我惊骇莫名。我一直只当巴因是一个狡猾的人,却想不到他还这样凶残!
这个变化,令得我要对自己的处境作重新估计。巴因如果杀了那老者,他会不在乎多杀一个人。当然我不会那么容易叫他下手,但是现在连身在何处也不知道,算起来还是继续装成昏迷不醒来得有利!
我仍然控制著自己的呼吸,尽量不发出声音来,只听得老者和巴因的喘息声在黑暗中交替,老者的气息听来逐渐微弱。然后,是一下长长的叹气声,那老者用颤抖的声音开了口:“巴因,你杀我,圣物是你偷的!”
巴因没有回答,只是气息变得更急促。老者颤抖的声音在持续著:“巴因……你一定要将圣物我回来,我们这一族,只剩下你一个人了,你……所负的责任……重大,你一定要将圣物找回来!”
那老者并没有责怪巴因的意思,反倒不断提醒巴因所负的“责任”,我正听得十分奇怪之际,突然听得巴因像是发疯一样地叫了起来:“找不回来了,我已经卖给人家了!我也不会去找,我还要弄清楚,这里一共有多少件圣物,我会一件一件去卖给人家!”
那老者的骨节发出“格格”的声响,尖声道:“不能!你不能……你不能……”
巴因的声音在渐渐移近,显然他是向前走来,他的声音听来是咬牙切齿的:“我能!你死了后,这里的一切全是我的,我能,而且我一定要这样做!”
老者发出了一下绝望的呼叫声,接著又是好一阵子的喘息,然后又道:“巴因,随便你吧,反正已经隔了那么多年,你喜欢怎样就怎样,可是……你千万不能……绝对不能在这里……弄出任何光亮来……你要记得,万万不能有……任何亮光……”
他的声音愈来愈是微弱,到最后,只是在重覆著“光亮”两个字,终于,他吐出了最后一口气,死了!
在这时候,我心中的怪异,真是到了极点!
那老者对自己的死,似乎不放在心上,甚至连巴因说要将“圣物”全部卖掉,他也放弃了坚持。可是他临死之前念念不忘的却是绝不能在这里有任何光亮,这又是为甚么呢?这里究竟是甚么所在?为甚么不能有光亮?如果有了光亮,会有甚么结果?
我一面迅速地想著,一面伸手在地上轻轻抚摸著,摸上去。是十分粗糙的石块,看来这里像是一个地窖,那么为甚么在一个地窖中不能有光亮呢?
我没有继续想下去,因为巴因刺耳的笑声,打断了我的思潮,巴因足足笑了有两分钟之久,我才听到有重物坠地的声音。
声音在渐渐远去,在离开我约有二十余呎之后,有“吱呀”一下开门的声音,可是,眼前仍然是一片漆黑,但是却陡地静了下来。
我估计巴因已拖著那老者的尸体走出了一道门,我忙站了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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