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局有两桌,请得多是各个部的同事,目的明显。
“您儿子真是争气!”
“哪里哪里?裴霖以后进了部里,还有的是东西要学。”
他在一旁看:虚伪。
魏子飞姗姗来迟。父亲起身去迎,问他:“子飞来啦!”
“嗯,叔叔好。”
“老首长最近身子骨还硬朗?”
“爷爷现在北戴河呢,他要我代他向你问好。”
“你和裴霖也好久没见了吧,我领你过去……”
裴劭坐在位子上笑,全当在看戏。菜上来了,就埋头吃菜,父亲要他招呼客人了,他就去招呼,做个乖小孩。
实在受不了了,就躲到厕所去。
一只手从他身后绕过来,拿下他咬在嘴里的烟。他悚然一惊,回头就见魏子飞放大了的一张脸。
他揪紧的肩膀倏地放松:这人,走路没声音的。
魏子飞吸了一口,把烟塞回他齿间,同时递给他一张方片大小的卡。
他低头看。酒店房卡。
“这什么意思?”
“礼物。”
“礼物?”
“对,礼物。而且,保证香艳。”
“我不要。”
“别介啊!上去看看,要真不满意,再走也不迟。”
饭局结束,他身处套房门外,手里是那张怎么都推不掉的房卡。想了想,他把卡收进口袋,压低帽檐,按响门铃。
然后就看到了允洛。
你看我,我看你,两人皆是呆滞表情。
她先反应过来,门“砰”一声关上。几乎撞在他鼻尖上。他抬头看房间号,不信,再确认一遍。
“Shit!”转身就走。
允洛打开门,就见他转身离去的身影。几乎是慌忙地,她抓住他手臂。
“……”
“……”
“先进去再说好不好?”
他帽檐压得低,她看不见他脸上表情,一颗心几乎要跳出来。他垂眼,看着她的手。
进了房间,两个人对面而坐,她的手十指交握地放在桌上。
他仍旧只看她的手。天知道他有多怕,怕自己会失控。
他讨厌一切的不确定。
她绞着手指,指节泛白。她在紧张,他又何尝不是?只不过隐藏功力高一点。他哭笑不得,就见她突然站起来,走到他面前。
她拿掉他的帽子,看他的眼睛:“我必须拿到钱。”
他直视前方,脑袋里乱七八糟。她在他心思最混乱的一刻俯下(禁止),作势要拉下他运动衣的拉链。他蓦地握住她的手,不让她乱动,抬起的眼睛惊惶异常,却很快恢复平静。
他起身,退开,在两人之间拉出安全距离。
“钱会照给。”
她的拳头,抵在他胸口,随着他的呼吸起伏。
“……”
“以后有什么困难,可以找我。”
“……”
他俯视她,伸手,几乎要触碰到她脸颊,实际上却只是单纯地拉开她的手:“这个,不用。”
她沉默许久,缓缓说:“谢谢。”
两个字,伴随她扬起的笑容。
即使,笑容里还是透出满满的疏离与防备。
但他已满足。
有人曾经对他说过:“当你在乎一个人的时候,你会因为在乎而变得寂寞,也会因为在乎而变得难过。”他那时候听,觉得又酸又矫情。可现在,转换角度,才体会出其中的真意。
他看着她嘴角那一朵笑靥,觉得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暗淡无光。
“我能不能问个问题,”有句话,一直就想问她。
她凝视他,等待他继续。
“你……”
这时,手机铃声蓦地响起,打断他。
她看他一眼。他的瞳孔,像是褐色的晶体。
他笑了笑。
她走开,从包里取出手机。
他看着她的侧影,想,还是算了吧。即使在此刻,他仍旧问不出口。这通电话,也不过是又一个他拿来阻止自己的理由。
终究是胆小的人。
这次,真的要走了。
允洛看着裴劭背影。
刚才的,是错觉吗?她竟在天之骄子的裴劭眼里看到了……孤独。
“姐?”
“姐?”
“圣熙?”
“是我。”
“……”
“姐,怎么办?”
“怎么了?”
“医院的菜好难吃。”
她笑了笑。怎么这么挑剔?
转身看窗外。夜幕波澜不兴,真是个美好的夜晚。
多好,她等会儿就可以回去了。
裴劭的脚步生生顿住。耳边她的声音,犹如泉水叮咚,不染一丝尘埃。
还是高中的时候,有一次出校门,他看见她,和她身边的那个男孩。
“诶,那不是允洛嘛?”
“嗯嗯,还是笑起来好看点。”
死党在一旁鬼叫。
“那个是谁?”
“就是她边上那男的。”
“好像是她弟弟。还挺出名的,叫什么熙……”
弟弟?裴劭想,不会吧?
有人会用这种眼神看自己姐姐?有人会用那种眼神看出现在姐姐身边的任何雄性生物?
像是某种兽类,把所有接近自己领地的生物统统挫骨扬灰。然而,那样野蛮的眼神,却在对上她的双眼时,深沉旎丽。
而她,则回报以笑容。
不同于方才她说“谢谢”时的笑。彼时,她嘴角的弧度,没有一丁点的疏离或防备。是真正的似水柔情。
而此时,即使是对着手机,她也能笑得这样纯净,那样香甜。
是因为手机那头的,是那个人吗?是吗?
“是啊,等会儿就回去。”
“好好好,回去就做给你吃……”
允洛没来得及说完。突然一阵风从背后袭来,她来不及回头看,便被人扳住肩膀,身体被迫回转。一个倾长的身影在她眼前晃过,随即,手机被人劈手夺下。甩手一扔,手机飞撞上墙壁,瞬间,分崩离析。她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响,电光火石间,下巴被擒住,脸被捧起,嘴唇被人贴住。
“喂!喂!”
幸福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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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并不在转身处。
圣熙坐在窗台上,看着对面路上的路灯,手机交到另一只手上:“我要吃糯米粥。”
他甚至想象得出她在那头会是什么表情。微微笑,眼梢扬起。
对他,无奈又纵容。
在脑海里准确地描绘了一遍她的脸,然后听到她在自己耳边说:“好好好,回去就做给你吃……”
尖锐的巨响瞬间刺进耳膜。
“喂?”
“喂?”
没有回答。
他赶紧回拨,传出的,却是清冷机械的提示音:“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莫名的恐惧倏地攫住心脏,他慌忙跳下窗台。右脚传来撕裂的疼,他懊恼地低咒,换了左脚着地,扯过拐杖拄着向门外奔。
如果她发生意外……如果……他不能想。
允洛像是被人按了暂停键,瞬间脑子一片空白,无法思考。
唇上忽地尖锐一痛。他咬她,那样用力。理智伴随着痛觉,瞬间回到她身体。她的手抵在他胸膛,用力,想要推开他,可他的力气是这样大,不可撼动。
两人之间,一个眼帘的距离。她看着他,眼睛里瞳孔闪烁,像受惊的麋鹿。
他睁开眼,便看见她的瞳孔里折射出的自己,脆弱,野蛮。
裴劭顿住,心尖蓦地一怔。
我这是在干什么?!
被吞噬干净的理智,慢慢回到脑袋,对她的钳制,不知不觉间减轻。
他的手,慢慢地、慢慢地,松开了对她的钳制。
趁他这一秒的走神,她猛地推开他。
他被推的趔趄几步,停住。却仍控制不住地盯住她眼底,一瞬不瞬,一直看着,直到她原本可怜地跳动着的瞳光中,渐渐生出了一种控诉的情绪。
控诉他的不守信用。
控诉他强加的亲昵。
她眼里的每一寸光,都是对他的厌恶,失望,和鄙睨。
她就是用这样的眼神看他的?
他控制不住地嗤笑出声。
笑,却又陡然止住,他的神情顷刻间冷下去。手腕猛地用了力,将还未逃出他掌握的她反扣住,拖行着抡到床上。
他双手撑在两旁,低下头吻他。她偏头躲闪。
他觉得自己恨她。
更恨自己。
也想通了。
有些话,说不出口,问不出口,不如用身体。
直接一些。
他扯开她的腰带,手伸进去,触摸她。她的肌肤,有丝绸般的触感,他上了瘾,欲罢不能,迫不及待地抵达她身体的中心。
她身体猛然一颤。
什么东西在离她远去?又是什么东西……迅速包围住她?一切,只不过,回到原来的剧本,回到设定好的轨道。
她突然抓住他的手。他以为她又要挣扎,手上更用力。
“我自己脱。”
她说的平静。
他抬头看她,不确定的眼神。终于,放开她。
她坐起来,背对他,脱衣服,一件一件,不快,也不犹豫。
她那晶莹如上等白瓷的背脊,进入他的视界。他的目光,不受控地,顺着她的脊椎,游弋着向下……他一把把她拉过来,身体翻转,把她压在身下,手探到两人之间,用力扯下她的胸衣。岂只是要扯开胸衣,他更想要扯开她的身体,看看她的那颗心,里面除了她那个弟弟,还有谁?还有谁?!
她胸口起伏,他埋首其间,吮吸,用力到她紧咬住牙齿才阻止自己痛呼出声。
她睁着眼,看他忙。
直到他用力推入她体内。
他被她的血濡湿,被她内部的肌理纠缠。
不可思议的痛楚像一簇火,从她的身体深处燃烧、蔓延。
他的耳边,是她近乎悲鸣的喘息。
如濒死的小兽。
他抬头,看见她漂亮的脸因疼痛而扭曲。汗水聚集在浓密的睫毛上,一星一点,闪着脆弱的光。可她的眼,却那样清明,没有一点雾气,一点都没有,直要看到他灵魂深处去。他怕看她这样一双眼,突然间就被恐惧攫住肺腑。
伸手蒙住。
她死死咬住唇,喘息,不呻吟,在黑暗中,在他的手掌下,睁着眼睛……她轻轻推开他。
这次,他没有阻拦。
身体却已经从方才的(禁止)中冷却。
她裹着被单起身,捡起自己的衣物进了浴室。他静静地看着她背影,曲起单腿,一手搁在膝盖上,姿态慵懒,另一手却在隐蔽处紧握成拳。
他穿好衣服,在浴室门口等着,看着磨砂玻璃门,听着水声。她很快出来,看见他就靠在对面的墙上,愣了愣,然后别过脸,回去拿了自己的包,就朝玄关走。
“我送你。”
他攥住她手腕。
“不用了。”
她看着前方说。
他想了想,松开她,拿过自己的皮夹,把里面的钱全拿出来,递给她。
“那你自己坐车回去。小心点。”
她终于肯看他,看他的脸,看他手上的钱。
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能选择沉默。她也沉默,半天,接过钱,说,“谢谢老板。”
允圣熙打电话回她寝室,室友说她没回去。去他最喜欢的那家粥铺,老板说她没来过。
第一次意识到,她没有朋友,是这样可怕的一件事。找不到她,他游魂一样在街上走,失了心的模样。
寇儿坐在车里,叫司机车速配合允圣熙。
她看着他,路灯在他脸上落下斑驳的影子。为什么要这样教人心疼?
讨厌死了!
她抽抽鼻子,眼角变得酸涩。
街上行人稀少,而街对面的居民区,是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
对了,家!
她可能回家了!
他突然想到这种可能性,立时活了过来,三两步到了车边,拉开车门,坐进车里。
寇儿看着他,“你……”
只来得及说一个字,就被他打断:“司机师傅,掉头,我要回家。”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午夜。在楼下看自家窗口,只是看见一片漆黑。
他踟蹰地上了楼,楼道静寂,四周昏暗,一切都很安静,像是都已经死去,连空气是静止的。
已经不抱希望了,可他开门进去,却听见了哗哗的水声。
他身体一僵,然后恢复,半步都没停,一瘸一拐奔进厕所。
眼前的,却是这样一番景象。
允洛和衣站在花洒下,任由水流如注地倾洒,顺着发丝,顺着脸庞,流下。
早已浑身湿透。
“姐!”他惊呼,惶恐地把她拉过来。
她抬起头来,看他一眼,眼里空茫一片。
“圣熙?”
她叫他,却又不像在叫他。视线几乎是穿透了他,投向不知名的某处。
尔后,似乎,那双无焦距的眼睛,渐渐地醒了过来。
低低沉沉地,她冲他笑一笑。
她在哭吗?他抹净她脸上的水迹。
分不清是水是泪。
却在摸到她额头时知道,她发烧了。
他把她搀出厕所,腿脚不便,用尽全部力气。他替她脱去湿的衣服,她挣了一下,便安静下来,之后竟然就这样睡去。睡得那么沉,不受打扰。
一件一件,她穿了这么多,却连最里层都打湿了。
该死的,她到底在干什么?!
他烦得很,迅速扯掉她湿淋淋的毛衣。
然后,手上的动作猛地顿住。
她没有穿胸衣。湿透的棉毛衫下,胸部的曲线尽露无疑。他赶忙扯过被子裹住她,这才伸手进去,小心脱掉她剩余的衣物。
不小心碰到她的胸口,那里冰凉。
她在被子里缩成一团。
他打给寇儿,叫她买些退烧药回来。
“她在家?”
寇儿在电话那头问,回答她的,却是电话挂断后清冷的忙音。
“嘟——嘟——嘟——”
呵呵……呵呵呵……呵呵……
她笑。每笑一声,心就痛一下。痛,到麻痹,是不是就好了?
她笑着对司机说:“开去最近的药房。”
司机犹疑地打方向盘,透过后视镜看她:“小姐……你没事吧?”
她笑着摇摇头,然后,眼泪掉下来。
终于等来了退烧药,他对寇儿说谢谢,关了门,倒了温水,回到床边。她无法自行吞咽,他只能用亲吻的方式,将药片连同温水一道,渡进她紧闭颤抖的唇。
然后紧紧抱住她,连同被子。
她在发抖,他得抱住她。
就像小时候一样,她总是在他这里,汲取温暖。
窗外泻进淡淡的月光,自然的亮度,恍若水到渠成。
没有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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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已经没有资格。
记忆里的某个清晨,允圣熙自梦中醒来。
从床上坐起。
窗外泻进淡淡的光,自然的亮度,恍若水到渠成。
一帘之隔的她,似乎侧了个身,带出衣料与竹席摩挲的声音。继而,恢复一片沉静,只剩电扇转动时发出的机械的轻响。他却听见,自己的心脏,发出干涩的回响。
他从衣橱里里翻出干净的内裤,进厕所换。
第一次洗衣服,他动作笨拙。
在最无防备的时候,她就这么出现在门口,揉着惺忪睡眼:“干嘛呢?一大早的……”
他看看她,咬了咬嘴唇:“洗衣服。”
“我帮你吧。”说着就要进来。
“不用。”
他说,倾身过去就把门给关上,看着她的脸一点一点消失在门后,安心的同时,无比沮丧。
他还记得,那条内裤,最后被他丢进了垃圾桶。
可是,有些东西,却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