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拯沉吟一会,问道:“不知刘大人的遗体停在何处?”
方之扬连忙答道:“卑职等人因知王爷与包大人不日便到,因此不敢做主,刘大人的遗体依旧停在府衙之内。”
包拯回头对公孙策说:“还要劳烦公孙先生再验一遍刘大人的遗体,看看有何发现。”又拱手对豫安王说,“王爷看可曾妥当?”
豫安王对刑案之事不甚熟悉,他如今心里记挂的却是那账本。他听得包拯如此说,倒不如将处理刘学成之死的事情全推给他,自己一心一意的去找账本,于是点头说:“包大人所言甚是,本王并无意见。”
暂且搁下府衙不表。话说这蚌川大致能分成两个区,城内大多是商贾等人的商铺及集市,近河之处多有渔村和海产墟市。因此到某些日子,这海产墟市比城内更来得热闹,原来是城里的商家都会涌到墟市来购买价钱相宜的货,特别是酒楼等地,更是大批大批地购入。从来这人多之处,八卦就多。这几天正值墟期,因此这刘大人突然在衙门去世的事,不到一天,已经传得是街知巷闻,老小俱知。他的死因,更沦为百姓们茶余饭后之谈。
墟市之中,人来人往,讲价交易之声不绝。同时,却悄悄地出现了几个不速之客。那年青男子一袭雪白交领的挺拔蓝衣,显得面如冠玉。身旁有一对半大的孩童,男孩一身青衣短装,女孩则穿着藕色的短衣长裙,正是展昭、公孙岚、与包纨三人。展昭因怕他们两个在人群中走失,因此一手拉了一个。人家看来,倒像极了个牵着两弟妹的兄长。
刚才展昭在府衙门外看包拯望他使眼色,早已心领神会,这是要他到这地方到处视察一番,暗查消息。谁知公孙岚与包纨伶俐,缠着他死活要跟了来。展昭起先还不同意,后来一想,带着他们两个同行,或许不会那么显眼。只得仔细叮嘱了一番,才一同来到墟市。
墟市之中,三人看似漫无目的地乱逛,见了热闹的地方,就凑上去待一会儿。一路上又买了不少小吃,多是各色鱼干等物,不但公孙岚和包纨二人吃得欢,就连展昭也禁不住,被两孩子逼着尝了些少。
“好了,你们两个贪吃鬼,咱们可是来打听消息的。”展昭无奈地挡住了包纨塞给他的鱼干,低声说道。
“这还不容易,就到那边的茶馆坐一坐罢。”公孙岚往前一指,前面果然有个临时搭的茶馆,想来是给人们歇脚吃喝的。
展昭点头,这小小的茶馆,一般就是消息灵通的好地方。于是三人过去,小二殷勤招呼了他们坐下,又喊了一壶茶。
茶馆里人虽不算多,却也形形色色,无论职业,三两个地坐在一块儿,谈得热火朝天。展昭三人一边喝着茶,一边侧耳细听。
“依我说来,那刘大人死得真是蹊跷。你们说,是不是啊?”说话的是个大大咧咧的汉子,看样子是个干粗活的。
“说得对,我听说呀,他不是自个掉下水的。”有一个八字胡接了话,看那衣着,却像个商人。
“怎么死的?”这活一出,不但那汉子好奇起来,茶馆里的人都围了过来,问道。
八字胡得意地卖着关子,见大家都等得不耐烦,才低声说道:“我有个亲戚在衙门里当差,他告诉我呀,人掉下水那么大的事情,他们整个府衙的人连个声音都听不见,你说是不是有些邪门?”
“有什么邪门的,隔音好的话、或者没人注意,不就听不见了呗。”包纨随口嘀咕道。
“小姑娘不知门路!”八字胡说道,“哎我告诉你们啊,听说村里的人都传开了……”
“什么?”众人越发的好奇了。
八字胡得意起来,刚要说话,却不防被一个老人将话题给接了去:
“蚌仙显灵,惩治贪官。”
14
14、【七】众人话蚌仙显灵,公孙谈刘某死因 。。。
苍老的声音虽然不高,却成功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这位老丈,你怎么可以抢别人的话头呢?!”八字胡不高兴了。
“老人家您继续说,继续说!”围观的人哪里理他,只管催促。
“都是珍珠坏的事啊……采官珠那会子,采的珠多,抓的人多,死的人更多。从来出了这种大事情的地方,都有神明看着呢。这蚌肚子里孕珠,它可是有灵性的东西那。那刘大人啊……冥冥之中,可算是罪有应得那。”
围观的人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谁说不是呢,刘学成大肆采官珠、逼迫珠民、贿赂官员的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敢怒不敢言。
只听得展昭一拱手,说道:“如此说来,老丈又如何得知是蚌仙显灵呢?”
老人瞅了他一眼,说:“我亲眼所见,如何不知?”
亲眼所见?展昭有些吃惊。旁边群众已经听入了迷:“老丈,你快快说来!”
老人喝了一口茶,方徐徐道来:“唉……我家里就住在那渔村的边上,那晚到水边去收网,没走几步,就看到那远远的水里不断的翻腾,像是煮开了一样。
“我估摸着有什么怪事发生了,赶紧躲在石头后面看。你们猜我看到了什么?……”
老人顿了顿,似乎故意在吊胃口。
“我说老丈,您就一口气地说完吧,直憋得人着急!”那大汉不干了,催促道。
“我看到了一道红光从水里升起,然后冒出半个女子的身子来——穿着白色的裙子,就像那画儿上的仙姑一样,不,比那仙姑还要好看。她的手里托着一颗那么大的珍珠,闪闪发光,直照得水里通明,连下面有鱼儿在游泳都能看清楚……老汉我以为看花了眼,再揉眼睛仔细看的时候,那仙姑就不见了。我抬头一看,见有一道白光往城里飞了去。看方向,正是府衙的方向那。”老人摇头叹道,“我那晚回去跟老伴说了,她还不信,这不,第二天就传来了刘大人的死讯。”
众人都默然不语,然后,就炸开了锅:
“蚌仙显灵啊!”
“这刘大人想必是缺德事做多了吧,他挖了那么多珍珠,蚌仙咋能不发怒?”
“怪不得能挖到的珍珠越来越少啦……原来得罪神灵了。”
“这下可好了,我们村的村民说不定就有活路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指手画脚地说得热闹,直惹得茶馆老板都看不过去了,过来喊道:“哎哎各位,要说便私下去说,大庭广众的议论官衙的事,是要惹祸的呀!”
听了老板的话,围观群众才渐渐散去,回到自己的桌子边,依旧在窃窃私语。
展昭亦回到桌旁,看见包纨一副脸抽筋的模样,便问:“纨儿这是怎么了?”
包纨方才也听到了老人的话,有心辩驳一番,却知道无用。那老人说不定真眼花了,看到了别的东西。然后听见刘大人的死讯,将此事联系起来,归于鬼神,就有了刚才这一番说话。许多人都是人云亦云,无法查证。其实归咎到底,都是那刘学成不得人心,不论他是被人害死的,还是自己失足掉进水里的,都不算得个好下场。
包纨将她的想法悄声对展昭说了,展昭觉得有理,沉吟不语。
忽然,展昭笑道:“纨儿,展大哥竟不知你小小年纪,却不被他人所惑,能自有此见解。”
见展昭眼神深邃地盯着自己,包纨感觉有些心虚,连忙笑开了说道:“三叔和公孙伯伯都教我们,查案要往多处想,不必拘泥于一处,阿岚你说是么?”说罢在桌下一脚踢向公孙岚。
公孙岚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替她圆话道:“呃……爹确实如此说过……”
展昭听后,也就罢了。略坐了一会,便拉他两个回去了。
回府衙的路上,包纨分明看到珊瑚的身影一闪,刚要喊时,她又湮没在人群里了。
待到府衙时,公孙策已将刘学成的遗体检验完毕,正与包拯在说话。他们听了展昭在墟市中打听来的消息后——
“蚌仙?”包拯与公孙策对视一眼,各自抚须,笑了起来。
公孙策笑问:“展护卫如何看?”
展昭立刻回答道:“属下以为,那老丈所说太过离奇,不可全信。然而真相如何,想必公孙先生验完尸后,已有说法。”
公孙策点头说:“学生方才验尸,发觉刘大人肚子、肺部、与及鼻腔中皆肿胀有水及少量泥沙,由此看来,确系遇溺而亡。”
包纨抢着问道:“是他自己掉下水的还是被人强行拖下去的?”
公孙策看了两孩子一眼,慢悠悠地说道:“死者脚底沾有有水塘边的青苔,亦有挣扎痕迹。”
唔,这些只能说明他从岸上掉下水后,曾经挣扎过。
公孙岚想了想,问:“……可有其他表面伤痕?”
包纨问的则是:“手里有没有抓着东西?指甲缝里呢?”
公孙策答道:“脚腕处有一条勒痕,先前仵作并未看到,此番再次验尸才现出来。”见二人都跃跃欲试的样子,笑道:“你俩尽管说来。”
包纨与公孙岚你一言我一语地,大概意思就是刘学成在池塘边散步的时候,被人用东西勾住了脚,拉进水里,活生生的淹死了。
包拯对公孙策微笑道:“公孙先生果真教导有方。”
公孙策轻咳一声,补充道:“根据衣服与鞋子的磨损情况、还有那勒痕的方向,刘大人应是被勾住左脚,擦着右边身子被拉下水的。”
包拯沉吟一会,说:“虽知死因,便能查出凶手。还有一事,如今刘大人既逝,那账本的下落就更难得知。”
展昭道:“大人请放心,属下必定全力将账本找到。”
包拯对展昭点头说道:“此乃其一,账本虽重要,人证却同样要紧。本府听说有一对姓胡的珠民夫妇还被拘押在牢。明日我与王爷会升堂,先将他们提审。你带王朝马汉再往渔村去寻几个村民来,听候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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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八】胡氏无罪归渔村,珊瑚自首呈青天 。。。
渔村百姓听闻包青天要审珍珠一案,哪里还等他传唤,早已呼亲唤友、自觉在公堂之外寻了个好地站下,纷纷翘首盼望升堂。
包拯高坐案前,豫安王则兼为陪审,先将胡家夫妻传了上堂,就是珊瑚托付照顾老爹的那一家子。一顿问话过后,胡家夫妻便将刘学成近年来如何的恃旨强夺珍珠、不顾人命之事说得明白,当晚派人进屋来抢珠一事也交代了。他二人一边说时,堂外的百姓皆众口附和,不等包拯传唤,已经自动跪下求青天大人为他们做主。直将本地的衙差们弄得冷汗长流,生怕包大人一句话下来,便将他们归为刘学成的帮凶了。
包拯听罢众证人的话,又传了几名当地衙差来对质,对豫安王说:“刘学成之罪想必已可以定案,王爷可有看法?”
豫安王心里一味想的都是那账本和其他私事,被包拯一打断,连忙回过神来,说道:“刘学成罪有应得,本王并无意见。”
包拯点头说:“既然如此,刘学成借采官珠之名,草菅人命、强夺珍珠,此二罪已成。至于他是否有贿赂之事,与及他本人被谋杀一案,容本府搜集证据后再审。胡氏夫妇当堂释放,退堂。”
众百姓一阵欢呼,心里暗念蚌仙显灵,那刘学成不但罪名成立,还死于非命,真是恶有恶报。
话说那胡氏夫妻相携回到家中,虽见家里一团混乱,但见包拯出面料理此案,已是十分安慰。正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感叹中,却听得一声清脆的“胡大叔,胡大婶!”
二人回头一看,却是多日不见的珊瑚。喜得那胡大婶连忙上前拉住了她,连声说道:“孩子,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说罢,又伤心起来,“可怜于老爹,他……”
珊瑚反为胡大婶拭泪,说道:“大婶莫要伤心,那狗官既然已死,我爹的大仇已报,想必他老人家在天之灵亦是安心。珊瑚已经没什么可怨的了……”
胡大叔不住地点头说道:“你说得是,只盼今后我等能好好地过日子便是。”
珊瑚忽然跪了下去,说道:“胡大叔、胡大婶看珊瑚自幼长大,又对我爹与我多番照顾,请受珊瑚一拜。你俩对珊瑚之恩,容我来世再报。”
胡大叔两口子连忙将她拉起,责怪道:“这是什么话?如今此事既然平息,你就如我们女儿一般的,一起过日子就是了。我们与于老爹一场邻居,村里还有那么多人,皆视你如家人。怎么提起这报恩不报恩的生分话来?”
珊瑚半天低头不语,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来。
胡大叔虽然是渔民,倒还认得几个字,接过一看,大惊道:“这……这本账册你从何得来?”
珊瑚道:“大叔请莫再问,珊瑚自有分寸。如今紧要之事,便是将此账册交给包大人,让他为咱们渔村之人请命。”
胡大叔道:“既然如此,但这账册来历不明,恐惹祸事。我去喊人来,陪你一同去。”
珊瑚摇头道:“不可,这样必然会连累大家,珊瑚一人担下便是。”
胡大叔跟胡大婶哪里同意,一个苦苦相劝,一个就要出去喊人。珊瑚急得一手抢过账本,含泪说道:“珊瑚这就去了,大叔、大婶,保重。”说罢,她扭头往外就跑,一会就没了踪影,急得胡大婶直拍手埋怨。此时已有人听到响动,来了好几个村民,听罢胡大叔的话,都商量着如何的支持珊瑚去,在包大人面前说话。
正要出发间,忽然门外闯进三五个人,看穿戴像是衙门的人。为首的管家打扮,他见村民们一脸警戒,连忙拱手说道:“诸位莫要误会,我等并无恶意,只是想来打听一人。”
胡大叔上前问:“你们是什么人?要来打听什么?”
管家的问道:“却不知村子里是否有个姑娘,名叫珊瑚的?”
胡大叔一愣,下意识地答道:“是,那又怎样?”
管家面有喜色,又问:“她自幼被一个叫于老爹的收养,是么?”
众人皆点头说是。
管家走上前去,摊开手掌,问道:“却不知诸位可认得此物?”
众人一看,却是一截鲜红的珊瑚佩,都觉得眼熟。
“珊瑚不是带着一个么?”有人说道。
“对,对,是见过她带着。”其他人纷纷附和。
管家大喜,赶紧说:“劳烦诸位带我去见见珊瑚姑娘,可好?”
胡大叔说道:“你来得不巧,珊瑚出去了。”
管家连忙问:“却不知她去哪儿了?”
这话说罢,管家见众人皆不告诉他,连忙说道:“各位放心,我乃豫安王府之人,我以王爷之名担保,我等对珊瑚姑娘实在没有恶意。只是此事关乎她的性命来历,故而非要找到她不可,请各位好心,告知她的下落。”
胡大叔这才说:“她寻包大人去了。”
管家听罢大惊,胡乱地拱手道:“谢了。”他忙忙地招呼了带来的人,一边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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