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员,还可说是人民公意,真是妙计。袁氏当选大总统后,开约*议,改订约法,改为总统制,改国务院为政治堂,敦请徐东海(世昌)出任为国务卿。徐本无出山之意,迫于友谊,义不容辞。项城令百僚称国务卿为相国,以示尊重。设左右丞、左丞为杨士琦(字杏城),右丞为钱能训(字幹臣),又设参议若干人,无定额。征求贤能,新旧并用。有一天,公府(时称总统府为公府)忽来电话,请我四点后进府,有事商谈,我很诧异。我已一年多没见项城,我与政事又没关系,有何事与我商谈?但既来电话,不能不去一趟,遂准时而去。项城一人独在公事厅接见,即说你何以久不来府?我说,总统日理万机,公事很忙,不敢无事打扰。且我是闲人,无事入府,不免启人猜疑。项城即说,你也是国会议员,亦可入府报告国会事项。我说承总统指派议员,议院内党派纷歧,各人说得头头是道,结果总是与政府意见两歧。且我现做律师,又不能常出席,故亦无事可报告。袁说何必做律师,律师不是等于以前的讼师吗?我说律师与讼师,绝对不同,律师根据法律,保障人权,讼师则歪曲事实,于中取利。袁先叹了一口气道,你不知道在政府之为难,希望你常常来府谈谈。我只恭听,不发一言。他又问我景况何如?老亲来京,住得惯吗?一若家人谈话,亲切之至。谈次同进晚膳,见他有兼人之量,碗大的馒头,吃了两个,还佐以肉类,我只能吃四分之一。他说你不惯面食吧,叫侍者拿米饭来。我说不是不惯面食,实在已饱了,不能再吃饭了。饭罢又杂谈一时方辞出。我仔细想这番话,对我说有何用意,真像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归而告之我父,我父说,恐怕又要叫你出来了吧。翌日送来一份总统府顾问委任状,我父到底阅历深,一语道着了。
过了三天,又来电话,请入府。我去后先道谢委任顾问。他说现在你也是公府人员了,可以不必避嫌疑,随时来府谈谈。袁又说每天这时候,公事已毕,我总是空闲的,可以常常来。我说,总统如果电召,当即趋谒。又过了一星期,又电召进府,问我前清禁烟,成绩很好,如何办法,我也想禁烟。我说当时外部与英使商得同意,我国先禁种鸦片烟,英国才允印土不进口。外部与英使商定,除云南山西两省外(因这两省种吸者太多,短时不能禁绝),其余各省,以三年为期一律禁种。后外部行文各省,劝导农民改种粮食,不种鸦片烟苗。那时没有禁吸,只不许设吸鸦片烟馆及买烟膏店。三年期满,外部会同英员及地方官向各省查勘,除滇晋两省外,果然禁绝,遂允从此印度烟土不进口。尚有末次一批烟土,到了上海,海关不准运出,至今存在海关仓库。他问有多少箱?我说约有千余箱确数记不清了。惟那时因禁种不禁吸,只对英国交换照会,故波斯方面仍有土进口,印度改以熟膏进口。因不是烟土,与波斯又没有禁约,海关不能禁止,所以至今仍没有禁绝。反而印土不来,各省都自己培种,这次若要禁烟,须要禁种禁吸同时办理方能有效。袁说你拟个说帖来。又留晚饭。越数日,将禁烟说帖拟就送呈。袁看了说,很好很周密。谈了一会,又进晚膳,这次晚饭,面饭俱备,足见他处处用心周到。后经月余,有一次,又来电话,请即入府,且说有要事面商。我想有什么要事?今天恐有问题了,但只好驱车而去。见了即说子兴跟俄使商订外蒙古协定,提出国会否决了,子兴一气而病辞职,一再挽留亦不允。他身体本弱,这次费尽心力跟俄使签订外蒙古协定,被国会否决,难怪他生气,只好让他暂时休息。慕韩(孙宝琦)跟木斋(李盛铎)又没回来。目前外交,俄日最重,外交部不能一日无主持之人,我想要你担任外部次长,代理部务。我想了一想,答道,还是请总统另派他人,我家贫亲老,现做律师还够浇裹,且我闲散已久,譬如驾车之马,放野久了,怕难就范,请总统原谅下情。至关于日本的事,如需用我时,我可以大总统顾问名义,从旁效力。他问,你做律师,月可收入几何?我答不能预定,因我不计较酬报,月只可二千元左右。他不语有顷,忽以严肃的神气说,你们年轻人,不应只图安乐,正应该替国家效力。我年轻时,在朝鲜办事,那么棘手,哪有要舒服的思想?我答以总统雄才大略,精力过人,岂他人可比!他一笑不答,遂同进膳。告辞时,他慎重的说,你回去再想想,国家用人之时,不应自甘退诿,我明天即发表命令了。我再三恳请命令缓发,容我回去斟酌了复命。他那种一张一弛的办法,恐是用惯的手段。
越日,某秘书来说,他说你也知道总统的脾气,令出必行,没有更改。今日发表你任外交次长命令,已交印铸局登公报,忽又收回,我在秘书厅没有见过,这是第一次。听说已征君同意,君仍不允,所以收回。总统对君如此客气,真是难得。我说,我也感激总统对我的好意,但我不想入政界了。他笑道,为什么?君还不够遗老的年纪,没有听过有遗少的,相与一笑而别。临行时说,今日收回的命令,尚在秘书厅,秘书长问过总统,何以要撤回,总统说因有外交关系,倘发表而仍辞,难免外人启猜测之心,故暂收回。我说,我也为了这点,故恳总统缓发命令,再想奉复。
第三日,见着燕孙秘书长,他说命令已发表了,你可预备就职吧。
我听了愕然未答,岂知燕孙真机灵,他见我愕然不答,揣我不能再顶,意已活动,即见总统,请将命令发表。总统说万一再辞怎样?燕孙说,我见过润田,他已默认不会再辞。但当天政府公报,未见命令,第二日才见的,我始恍然受了燕孙的绐了。燕孙暗中使了手法,先令秘书来探我口气,后来见我,故意说命令已发表了,看我愕然不答,即料知我已有默认之意,其机警真不可及。事已至此,只好就职,遂将未了讼案,交由妹婿曾志忞承办,即到外部就职。此次又为冯妇,虽由项城使用权术,难于摆脱,然知遇之意,亦可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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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出任外次加仪同特任
就职后,照例正式谒见总统,总统奖勉有加。又云我已敕令你仪同特任与总长同等待遇,可出席国务会议。并亲授二等嘉禾勋章。此仪同特任名辞,民国以来只有我一人,亦可算一佳话。我遂迁入外部次长官舍居住,官舍简陋,惟接连外部,出入较便而已。我住官舍,一切都自己开销,不开公账,以后来者即不同了。外部官制,总长一人(特任),次长一人(简任),参事四人,佥事三十六人(均荐任),主事八十人(委任),秘书四人(随总长为进退),各司各设一司长。参事顾少川(维钧)、章宷丞系旧识,伍梯云(朝枢)系新识,司长中如周赞尧(传经)、陈任先(箓)、恩昆峰均系旧识。官制定额比前清已增加到两倍有余。惟次长为事务官,不能比前清之侍郎矣。出纳科签呈请示次长官俸,是否照特任待遇?余批仍照次长俸支发(每月六百元),后总统津贴月千元,与总长相同。余每晨十点,必准时到部。其时精力强健,往往一面指示公事,一面批阅稿件,耳目并用。有某司长,每日到部必过十时,余与他本是熟友,故意跟他开玩笑,每一到部即令请某司长,借题发问,并无要事,他后来知道我用意,亦早到部了。
余前在外务部时,见各国来的照会,都附以译文,办稿者只凭译文,将原文随手散失。又见历年档案,仍未清理,每查一案,颇费时间。故设一清编档案处,派佥事一人主其事,主事八人,录事若干人,每日清理若干件,按年编档分别誊清。陈年档案,堆积如山,清理工作确是繁重,主其事者又不甚得力,至余离部时,尚未蒇事。后来南京政府成立,将档案移送南京,佚失更多。
外部首任总长陆子兴(徵祥),温和有礼,操守谨严,定外交官考试章程,甄别旧员,择优留用,即有人推荐,亦须经考试录用,故任用部员有限制。后以官俸改两为元,俸薄不足以供交际,他久任使节,以为高级外交官,应与外人往来交际,自己住大楼,一切都开公账。然次长参事等,对外不免有酬应,应酌加交际费。因外部经费,向来独立,前已提及,遂呈明总统核准,除总长外(因开公账),次长月四百元,参事司长月三百元,以次递减至科长为止,每月共计一万余元,名为交际费。收条由总长签字送审计院审核,是总长负其责,部员得其惠,虽公事公办,其所以不由各人签收者,因恐他部效尤,这亦是无预算的不当行为也。外部官署,本系总理衙门原址,历年添买民房,散漫不能连接,每逢雨天,即觉不便,每年修费亦不赀。前清项城在北洋大臣任内,拨款建造大楼为宴外宾之所,项城任尚书时,亦觉古老衙署不合时宜。余拟于大楼之右,另建一楼为办公之所,呈准总统,由德国工程师设计,两楼架空桥相连与大楼配合。当设计时,余请各司斟定员司办公坐位,从宽计算,以备扩充。落成时,余已离部,惟闻迁入新楼,仍感坐位不敷,方知人员比设计时又增加不少矣。实因总长不照考试章程,随意增添人员,成为习惯,故有增无减,皆系政府无预算之故。外部会计独立,添员更多。陆子兴(徵祥)总长久任外使,定考试外交官章程,即亲戚故旧,亦须经考试录用,选员较严。初任外长,额定主事八十人,只补了三十余人。迨孙慕韩总长(宝琦)到任,即大不同。慕老交游素广,用人又宽(除译学馆及大学毕业,仍按考试外交官外),到任不久,主事额全部补足,在官制外又添设办事员,人浮于事,无事可办。此皆由于历任总长,任意添人,没有考绩淘汰,又没有定年退休之制,更不守定章。推其原因,由于不事建设,事业不能平均发展,致有能之人,舍仕途外,无它路可进,用非所学,学非所用,真是浪费人才。故余时向总统进言,开国之初,应重建设,使各种事业平均发展,则人才不至挤于入仕一途矣。陆总长身体本弱,自签订日本交涉廿一条案后,即不常出席国务会议,余则每次必到。每周接见各国公使时,遇到日使来时,必嘱余同见。其时交涉事件,只有日俄两国,但亦不多。兴老每遇关于日本事件,总说,我不明悉日本事情,请君偏劳,但余总每事请示而行,以明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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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修新华宫竖子出风头
总统府设在故宫中南海,在回回营对面(回回营是前清征回部安置随香妃来的人的地方)另辟一门,名新华门,一切工程,悉由公府庶务处承办。处长郭世五,本为古董小商人,项城在北洋时,由某盐商荐入总督衙门。其人有小聪明,善趋承伺意,后随项城入京。项城罢归彰德,在洹上村建养寿园,委他办理,渐与袁接近。园中有池,落成后项城要宴客,袁云可惜池中没有荷花,郭听了即从北京丰台买了莲花数百盆,摆满池中。到宴客那天荷花盛开,袁颇欣赏,称他能办事。
袁就总统后,委他为庶务处长,他将仪鸾殿改为居仁堂为总统办公厅,将丰泽园改为府员办公处,以宫殿式建筑不合用,改建洋楼七楹。原来宫殿楠木黄松的栋梁门窗,及红木紫檀之雕刻格扇等等都报为废物,尽运到定兴家乡,修盖他的住宅。至原来之陈设,更无从稽考矣。
前清修南海时,隔道修一什刹海,两海中间,架一很长的石桥。桥有石栏石柱,雕刻很精。桥之两端,建两座庄严华丽的牌坊,极为美观。两牌坊一题金龟、一题玉,人行桥上,一面可望南海,一面可望什刹海。两海满种荷花,宫苑与什刹海,适成对照,到了夏天,两海荷花盛开,苑墙不高,帝后时御墙台观什刹海民聚游乐,寓有与民同乐之意。岂知郭将苑墙加高,说为防御起见,犹可说也。更在长桥中间砌了一道高墙,使南海与什刹海完全隔绝,这真大煞风景!后项城逝世,将此墙拆除。
后又派他出任景德镇监督,他借此将内库古瓷,选了多种,以仿古为名,在景德镇窑仿制,世称为洪宪官窑,今亦不可多得。而内库瓷器,即一去不复返矣。
至修改怀仁堂及勤政殿,此在修新华宫之后,是为了筹备大典。这两殿修改的目的,一是预备开大会及大宴会,一是预备招待贵宾。怀仁堂原是一所七开间的四合殿座,忘其殿名,由德国工程师设计,殿座照旧,并不改动。正殿对面有一戏台,南海戏台只此一所,比颐和园的小得多。宫内本有升平署,教习演剧。民国后项城对于戏剧,不感兴趣。但家中亦有戏迷,故升平署并未裁撤,每逢宴会且传外班进府演剧。后闻平时府中亦时传京剧名伶入府演戏,但不公开请客。怀仁堂仍留戏台,一举两得。其设计很巧妙,将四合殿座的中庭以玻璃砖为顶,透光不漏雨,与四合的殿座,配合得天衣无缝,且很美观。
勤政殿只有一殿座,没有余室,由工程师设计,在勤政殿后接盖一所大厦,前面勤政殿仍旧略加修饰。连接后面接盖的大厦,亦以玻璃砖为顶,三面建有六所可分可合的房屋,每所均设有卧房浴室客厅饭厅等等,以备招待贵宾。大厦中庭可作会议厅,亦可作大饭厅跳舞厅等等,美丽堂皇,设计巧妙。
四○ 承认民国各使递国书
民国成立已越两年,大总统亦由国会正式选出,然各国尚未正式承认。原因以孙中山先生主张废除不平等条约,加以第三师兵变之时,日本在北京商店亦有遭损失,要求赔偿,后由外部与日使方面会查解决。袁总统亦以国体更改,应重订条约。各国坚持以承认前清条约及协定为承认民国之条件,故相持甚久。后俄国更要求承认外蒙独立,英国要求西藏自治,日本又要求增设东三省铁路。后对俄订协约许外蒙有自治权,孙慕韩、李木斋两氏赴日,亦为商量铁路问题。直至民国二年之春,各国始先后承认*,各公使呈递国书,仪注仍参照清制,备极隆重。时外交官新定大礼服,照法国式蟠绣金线嘉禾,以金绣多少分等级,很华丽。总长加一指挥带,均佩剑,帽似海军帽式,上缀羽毛,以白黑分等级。是日与会者,外交总次长及官员均着外交大礼服,文武官员都着礼服,各使除美使外,均着大礼服。总统立于居仁堂中间,各官员序列左右,威仪正肃。大总统则御军常礼服,佩大勋章,没有御戎装大礼服(闻因总统颈项特别短,戎装大礼服领高且硬,故从没用过)。各国公使由外交总长介绍,呈递国书后,并介见参赞书记官。由领衔公使致颂词,大总统致答词,礼毕,由大礼官引至春耦斋设宴招待。领衔公使举杯祝*及大总统万岁,大总统亦举杯祝各国元首万岁,宴毕同摄一影而散。从此*始列于国际之林矣,各国元首均来电致贺。我国以各国初次承认*,故颁赠各国驻使勋章,各国亦赠总统及外交总次长以勋章。德俄两国赠我一等大绶勋章,日本亦赠我一等重光旭日大绶章,意比两国赠二等勋章,法国赠颈绶勋章,后智利因订友好条约,赠我二等勋章。俄国的同等勋章,有镶钻石及不镶钻石之分,这次赠我与总长勋章,同是一等,惟赠我的是没有钻石的。
四一 政事堂成立厘定官制
政事堂成立,设参议无定额,参酌旧制,厘定官制,文官分卿、大夫、士三等,每等又分三级,如上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