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云还清楚，那是，将是大周朝至高无上的人皇，端坐的地方。
历朝历代，冠军侯的册封，都是由当代人皇，亲手册封的！
望着远处的太和殿，恍惚间，方云产生一种感觉，与天相接的太和殿中，有一双俯瞰苍生，高贵、威严的眼睛，正默默的注视着自己！
第534章 封侯大典（二）
“方大人，请吧。”
前方领的路的老太监，回过头来，诧异的看了方云一眼，催促道。
“公公，请。”方云回过神来，微微一笑，将此节揭过。然后跟随着几名司礼老太监，沿着云纹白玉丹墀，向前走去。白玉丹辉两侧，文武百官毕集，上京城一应的王侯、将军、大臣、王公，全部穿着正式的礼服，阵列于丹墀两侧。
文官在左，武官在右。官阶大小，由低到高，从离方云最近处，一直列往靠近太和殿的地方。层层叠叠，地位越高，站的也越高。
方云龙虎行步，跟随着几名老太监，向前行去。在一片龙头雕栏前，方云停了下来，一动不动。
皇宫内外，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在默默等待着。
封侯大典的程序，极为严格。不能出丝毫差错。官服、绶带，排列的秩序，全部不能出错。不止如此，对于时间还有严格的控制。什么时辰做什么事，都有严格的要求。
时间缓慢流逝，片刻之后，一阵脚步声，从太和殿中传来，声音如同玉落珠盘，极为清脆。同一时间，一股磅礴的清气，如狂云漫卷，迸射四方。
整个皇宫顿时如同坠入一处空谷幽地，处处皆是清凉气息，沁人人心脾。
就在众人的瞩目下，太宰、太傅、太保三人，朝天冠，云龙蟒服，朝天靴，从太和殿中联袂走了出来。
“宣方云！”
太傅洪亮的声音如金石迸裂，远远的从太和殿中传出。接着四面八方都响起一阵回音：“宣方云……宣方云……”
“……宣方云……”
“方云领旨。”回声一落，方云龙虎行步，直接朝远处的太和殿走去，这一次几名司礼太监没有再跟随。
咕！咕！咕！
清脆的脚步声，彻底响四方，方云的脚步铿锵有力，每一步，都如金石相击。方云此时一身加封冠军侯，身上自有一股无形气势，如大海咆哮，撼动四方。
一步，两步，三步，方云不疾不徐，踏步前行，不断的掠过一名名低级官吏，将领，王公、大臣，直至王侯。
贵族侯、平民侯，大周朝所有王侯除了戍守边荒，没有返加上京城的王侯之外，几乎尽集于此。
人群之中忠信侯、神箭侯之流看到身穿侯爷的方云，都不禁暗暗点了点头。而另一侧，镇国侯、山河侯、社稷侯之流看到方云虽然心中生恨，但也不敢表露出来。
封侯大典，关系重大。不止是关系到方云一家，还有皇室脸面。谁要是做出出格的事情来，就等于是打了文武百官和皇室的脸，那就愚不可及了。
王侯阵列，再往前拾阶而上，隔了数百丈的距离方云赫然看到了几名熟悉的身影，居然是方云已经见过的勇武侯和烈武侯。
“居然是他们两个！”
方云心中微怔。当初莽荒大战朝廷派出对付妖族妖皇的武侯中，就有这两位。方云没料到，这两位居然会来参加自己的册封大典。
武侯之身非常特殊，方云虽然加封冠军侯，名义上，是冠盖诸军，但这个诸军，只能指武侯之外的诸军。
按大周的特殊军律，方云依然只是个平民侯。武侯权力，还要在他之上。以武侯的身份和权力，完全是可以拒绝参加方云的封侯大典的。
然而，勇武侯和烈武侯却来了！
这两人一出现，等于是代表七位武侯来了，给了方云极大的面子！
微一沉思，方云立即明白过来。七大武侯之中，烈武侯和勇武侯的实力排名最末，分列第六和第七。
烈武侯是天冲五品，勇武侯是天冲四品，不过，都掌控了空间之力。如果方云只是个冠军侯，虽然名头大，但武侯之流也不见得就要给面子。
方云心中清楚，这和自己交给宗人府的那名天冲四品的天邪宗太上长老，必然脱不了关系。方云还只是天冲一品的时候，就干掉了拥有天冲四品实力的天邪宗太上长老。换句话说，烈武侯、勇武侯两人，实战斗力最多也就是比方云高上那么一点点。
这才是两人今天现身在封侯大典上的真正原因！
武道之途，只有实力，才能真正赢得其他人的尊敬！方云的分量，令两位武侯不得不重新衡量他的分量，从而不得不选择，在方云与其他武侯的争执中，采取置身事外的态度！当一个人，两边都无法左右的时候，置身事外，毫无疑问是最正确的态度。
想到这里，方云立即心中已有了计策。威烈侯和勇武侯想置身事外，但只要他们出现在这里。方云就有办法将他们拉到自己的阵营。
只要天武侯不能将所有武侯，拉到他那边。那么对方家，形不成致命的威胁。
方云心中念头百转，但脸上却丝毫不动声色，步履也依旧从容。谁也不知道，短短一瞬间，方云已经把主意打到了勇武侯、烈武侯身上。
武道最重意志，然而修炼武道是磨炼意志，朝堂中的争斗，也同样是磨炼意志。自从和杨弘最后一谈后，方云对于武道突然有了新的了解。
武道的真谛，一如朝堂的争斗。要在争斗中胜出，就必须懂得借势而上。如果只懂得逆势，却不懂得借势，就如同湖泊鱼虾，成不了大器。
鲲鹏为天地霸主，它的性子自由、桀骜，充满了叛逆，不服一切束缚。对抗天地，以及一切。然而鲲鹏懂得逆势，却不懂得借势，所以它能超脱大海，却超脱不了天空。依旧脱不了禽鸟的行列，不能化身为人。
鲲鹏的一代代传承者，每一个都是武道顶尖霸主，桀骜不驯，性子偏激，我行我素。连五帝的命令，都不遵从，所以这些人都成为了上古震动八方的人物，但都没有能够超脱！
他们的宿命，如同鲲鹏一般，辉煌，却不长久！
这就是一味逆势，却不懂得借势的后果！
超脱是目的，却不是手段。真正能超脱天地宿命轮回的人，必然是那种善于借用规则、运用规则，并打破规则的人！
在兵家，这种人称之为“天命所归”；在儒家，这种人称之“外王内圣”！
烈武侯、勇武侯站在白玉台阶上，看到方云，微微点了点头。
从两人旁边经过，方云沿着几千级的台阶，在无数双目光的注目下，一步步的朝着巍然的太和殿行去。
距离午时，还有一刻的时刻，方云出现在了三公面前。
“见过三公。”
方云微微拱了拱手。
三公点了点头，站于中间的太傅微笑道：“方云，恭喜了。这次册封大典过后，你就是大周朝的冠军侯。朝廷又多了个江山社稷之才。希望你能为朝廷，为天下百姓效力！”
“方云自当勉之，万死不辞！”
方云拱了拱手。
听到方云的回话，一边的太宰也神色好看了许多。
太傅点了点头，突然将手中一卷金卷打开，沉声道：“方云听宣！”
“微臣在……”
方云连忙单膝跪在地上，做出聆听之势。
“天地庇佑，列祖垂听……”太傅照着圣旨上的内容，一一宣读。这封皇室的册封文书，是由礼部撰写，开头是一篇向天地鬼神，社稷江山，大周列祖祈祷的祷文。
最后才是正文“……特，赦命方云为冠军侯，毕示皇恩！钦此！”太傅宣完全卷，双手一合，照依把金卷合起，递向了方云：“方云，接旨吧。”
“微臣领旨。”方云站了起来，接过了金卷：“三位大人，辛苦了。”
“册封大典，只剩最后一步了，方云去吧……”
一旁，神色淡漠的太保道。说罢，垂手站到一旁。太傅、太宰也退往一边，中间让出一条道来。
今日，方云才是主角，三公也要让道！
太和殿近在咫尺，方云不在多言。从三公中间掠过，大步朝太和殿走去。
三十丈，二十丈，十丈……
一种奇异的感觉在心头涌起，随着脚步的临近。方云心中突然有些紧张。不是害怕，而是一种破除重重迷雾，最后接触真相时，不可名状的感觉。
人皇，大周朝最有权势，最深不可测的人。一个掌握帝王心术，传承三皇五帝道统，可能是历代人皇中最强大的存在！
这个人高居深宫，镇压了一个王朝的气运。让父亲方胤都忌惮不已，二丰年不能回京！
皇宫内外静悄悄的，方云能感觉到身后，无数双眼睛，投注在自己背上。而身上，太和殿就像另一个虚空。
方云抬头望了一眼，天空皓日高悬，这个时候已经是子时了。不论他准备好了与否，按照册封大典的规矩，在午时烈日最盛的时候，他就必需跨入太和殿，接受人皇的授爵。以示封侯大典，天地昭昭，可告日月鬼神！
砰！
方云一把推开了太和殿大门，一步跨入了殿中。脚步跨落的刹那，方云终于见到了大周朝的最神秘的人皇！
第535章 人皇
大殿之中，静悄悄的，一名身穿皇袍，发如墨玉，面色白皙的中年男子，静静的端坐在龙椅上。仿佛和大殿、龙椅融合在一起。
他的双眸紧闭，一动不动，仿佛陷入了某种沉思之中。
没有想像中，惊天的霸气，也没有不可一世，无可匹敌的气势。坐在龙椅上的男子，普普通通，看起来，就和画像中，代代流传的仁慈、圣明的君王，一模一样。
这简直就是儒家笔下，天下人翘首以盼的圣明之君的形象。不过，方云清楚，真正的人皇绝不是这样，一个精通帝王心术，得到三皇、五帝道统的人绝不可能是这副样子。
一刹那间，方云脑海中突然掠过自己封侯前，说的那句话：“君非君，慧眼识人，心若宽谷，垂拱而治，则为圣明之君……”
方云突然之间就明白了，人皇这副样子是做给自己的看的。他想传达的消息只有一个，如果说自己是江山社稷之臣的话，那么他就是自己所说的那位圣明之君。
仿佛感应到方云心中的想法，龙椅上，一动不动的人影，眼睑颤动了一下，接着霍的睁开了眼睛。
这一刹那，方云心神剧震，仿佛被一道彗星击中。无穷的星辰，朝自己飞射而来，但眨眼之间，星辰崩灭，连同星辰所在世界，也瞬间毁灭。
一个又一个的世界毁灭，一个又一个世界诞生，无穷尽的世界，在这双眼睛，生生灭灭，永远止境。
“方云。”
寂静中，一个雷霆般的声音，在方云耳中响起。虚空中顿时如同炸开了亿万神雷。
就在声音发出的刹那，龙椅上的皇者霍的站起，这一刹那，他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同一位远古沉睡的君王，骤然之间，苏醒过来，人皇身上流露出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压。
在他站起的一刹那，一股风暴般的恐怖的气息，扩散到每个角落，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声，仿佛随时都要破碎了。
砰！砰！砰！砰！
人皇突然从宝座上踏下，一步又一步，毫不停留。如同古老的神祗，每一步踏下，都撼动天地宇宙，振荡亿万无穷位面。
一股浓烈的紫气，充斥在方云的感知。太和殿突然之间，仿佛变成了另一个浩大的空间。而在这个空间的每一个角落，都是浓烈令人无法逼视的紫气。
方云的视觉，已经完全失去。宝座上走下的皇者，更是完全的消失这片弥漫天地，无处不在的紫气中。
恍惚之中，一尊顶天立地的神祗，屹立在天地之间，一双金色的眼眸，冷漠无情的俯瞰着自己，如同俯瞰一只渺小的蝼蚁。
“是他！原来真的是他！”
这一刹那，方云脑海中，突然掠过雷雨夜，误入梅林之中，看到的那一双金色的眼睛。他终于肯定，当初逼迫夫子的人，就是人皇！
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从心中涌过。方云不知道，人皇到底从夫子的推演中，看到了多少，又知道了多少！
下一刻，一股磅礴的威压，落在方云身上。这一刹那，方云只觉得宇宙亿万空间的重量，都承载在了自己的身上。一个人肉身再强大，也不可能承受住宇宙亿万空间的重量。
方云的脸色瞬间大变，按照封侯的程序，只要最后时刻，君臣叙礼的时候，方云才需要下跪。那是一种故老相传的君臣之礼。而现在，却是一种鞭挞和羞辱。
方云可以接受封侯大典时，最后时刻的跪礼，但却不能接受这种武力强迫下的鞭挞和羞辱。武道进入天冲境，虽然要求更多的是功力，但心境若破，交手之时，畏手畏脚，实力发挥不出不说，而且，即便有再好的资质，武道之途也要止步在脱胎境。要想达到命星境，那是绝无可能！
“群虎噬龙”异象在即，不知道多少上古道派纷纷现世，如果没有强大的力量，在这场风暴中，只有随波逐流，随时有被摧毁的风险。这是方云所无法容忍的。
“呵！”
方云心中发出一阵暴喝，全身骨节立即啪啪作响，一股强大的精神意志，如同洪荒猛兽般，暴发出来，对抗着这股来自人皇的压力。
达到天冲境后，方云的不论是实力还是精神意志，都凝练不少。加上利用父亲方胤在锦盒中，留下的烙印，方云现在的精神意识，凝练不少。换句话说，就算方胤亲至，方云也能承受很久，但人皇实在太恐怖。
方云感觉自己的意识，似乎被一个巨轮碾压着。如果不是自己最近提升到了天冲二品，而且经过了太傅的考验，意识强大了许多。
恐怕一个刹那，就要被摧毁。但饶是如此，方云也几乎就要承受不住了。
“锵！”
清越的剑吟声，太和殿中寒光闪烁，虚空中如同炸开了无数雷霆，一把代表远古圣皇仁慈、威严、高贵、尊崇的金黄色长剑，劈开空气，悬浮在方云头顶。
这把人皇之剑出动的刹那，方云终于忍不住动用了体内的“天地万化钟”。
“嗡！”
“天地万化钟”一震，覆压到方云身上的那股压力，顿时仿佛泥牛入海。被天地万化钟吸收，消失的无影无踪。从外表看起来，就仿佛是方云突然暴发出强大的意志，抵消了这股力量。
这一刹那，幻象消失，方云终于再次感觉到了人皇。他的眼中，微微掠过一丝赞赏的神色，但很快一闪而逝。
“跪下！”
人皇气息一收，那股恐怖的气息，立即消失无踪。
方云这次没有再坚持，当人皇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也就意味着封侯大典，回到了原本的正轨。
“微臣参见陛下。”
方云宏声道。
人皇的帝王之剑，悬浮在方云头顶。他的眼神默默的注视着方云。大殿中，寂静无声。
“方云，你可愿臣服朕！”
人皇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没有任何的波动，极为的简洁。
听到这个声音，方云先是一怔，接着心神剧震。他没有想到，人皇的问话，居然来得如此直接，如此凌利。
臣服，还是不臣服？
忠臣，还是乱臣贼子？
人皇给出了一个选择题。选择前者，就是选择成为第二个英武侯，第二个杨弘，成为人皇手中的棋子，打手！
选择后者，就等于是选择和人皇公开撕裂脸皮。彻底的站在对立面，甚至在道义上，都丧失掉。
时间仿佛静止了下来，人皇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却他之前说过的任何话，做过的任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