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正气凝化而成。
“天地有正气，沛然赋其形。在上为日星，在下为河岳……”
方云想起外公逝去前说过的话，毫无疑问，这里的一切，其本质，全部都是纯粹的浩然之气。
“快看，那里莫非就是稷下学宫？”
赵伯言指着远处，神情激动道。两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座恢宏的建筑，屹立在大地的中央，无数古服的大儒，出入其中。一股股正直的念头，冲天而起，笔直如狼烟。
“本来，这里是只有儒家才能进入的。不过，因为夫子的吩咐，所以才破例让你们两个进来。不过，也无所谓……”
几名天子祭酒看了眼庞巨源和赵伯言，剩下的话却没有说出来，只有心中喃喃道：“很快，这里都将不复存在了……”
方云出生学宫，是正正经经的儒家出生。只有庞巨源和赵伯言，跟儒家没有丝毫关系。
第1127章 人皇之秘（一）
“坐吧，任何天机数术的力量，暂时还都无法渗透到这里来。”
三名儒服的天子祭酒，一指地上，平静道。
方云等人依言坐下。一片片的梅花在风中飘荡，使这里显得极为的静谥。
“方云，几年前的时候，我们曾经亲自将你从梅花林里送出来。如今事过境迁，你应该也已经知道，夫子的逝世吧？”
为首的天子祭酒道。
“是的。”
方云的神色显得很平静，并没有太多的困扰和吃惊。当他拥有强大的力量，和强大的消息机构的时候，很多原来的秘密，就变得不再是秘密。
夫子逝世的消息，很多大儒都知道，自然也瞒不了方云。这么多年，他没有试图去找夫子，就是因为知道，夫子已经不在人世了。
“你既然回来找我们，就必然是已经知道了一些。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你们先把这封信看一下吧。这是夫子留给你的。”
苍老的天子祭酒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了过去。
信是夫子留下的，方云直接拆开，看了起来。在他看信的时候，众人都沉默不语，静悄悄的，没有打扰他。
片刻之后，方云将目光从信纸抬起头来：“夫子说，我有什么疑问，都可以问你们？”
“是的。”
三名天子祭酒点点头：“人力终有穷尽时，即便夫子也有不能预料到的地方。不过，夫子已经尽量把一切安排好了。所以，你有什么问题，就问我们吧。”
方云目中光芒闪烁，无数的念头掠过脑海。他心中拥有太多的疑问，他曾经试图找寻过问题的答案。但是当这一切疑问，真正即将得到解答的时候，方云依旧忍不住心情激动，思绪如潮，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就从七年前，夫子在梅林的推演开始吧。”
几名天子祭酒看穿了方云的心思般，直接开口道。事实洞察皆文章，虽然名义上是天子祭酒，但本质上依旧是大儒。对于这种心思的变化，最是洞彻。
庞巨源和赵伯言都在一旁沉默不语，他们更多的只是旁观。在这里，他们对于这一切，其实是知道最少的，连问都不知道该问什么。
方云深吸了口气，神色很快平静下来。
“我想知道，当日除了我之外，另外一个误入夫子推演之中的人是谁？”
三人眼中露出意料中的神色，点了点头，平静道：“这个人你应该知道，就是镇国侯长子，同时也是佛宗的继承者——李广。”
“果然如此。”
方云心中暗道，他并没有在这个事情上，太过纠结。这件事情，他其实早就通过各种推断，查得差不多的。真正的重点，并不是李广。
梅花林中一片寂静，一片梅花飘落在方云手心，洁白如雪。
“告诉我，第三个人，到底是谁？”
方云的声音很平静，但微微起伏的胸膛，却泄露了他心中的激动。
当日梅林推演，夫子是主事人。他是一个，李广是一个，还有一个人，那个人才是逼得夫子不得不以寿元推演的人。
三人祭酒互相看了一眼，沉默不语。尽管他们早就知道答案，但是依旧感觉这个名字，沉甸甸的，充满着强大的压力。
“当今天子，人皇刘煓。”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爆发出来的力量，却有千钧之重。
整个梅花林中，气流急剧涌动，掀起一阵大风来。
方云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是他，果然是他……哈哈哈……”
方云心中晃过无数道的雷霆，有种大笑的冲动。他就是个傻子啊，明明无数种证据，直指人皇，但他却总是不相信，总是带着怀疑。
夫子的推演是如此，武穆之死，也是如此。他现在可以肯定，武穆必然是人皇所杀，不会再有其他的任何疑惑了。
方云睁开眼来：“为什么？我想知道到底是为什么？我想知道，人皇到底为什么找上夫子，夫子又为什么答应他？”
将军遇河，渔夫摆渡。人皇就是将军，夫子就是那个操舟的渔夫。大周朝立国一千多年，人皇在位也有三十多年。方云想要知道，人皇为何不多不少，会突然在七年之前，找上夫子？
若非人皇求渡，夫子推演，方云的魂魄没有误入其中。恐怕今日，又是另一番不同的局面。
“源于一封信，一封连山先生送给人皇的信。”
祭酒平静道。
“连山先生？”
赵伯言和庞巨源都是一惊。虽然前面两人说的，他们并不清楚，但是他们还是听得懂的。特别是庞巨源，他虽然得了上古北斗星宫的真传，但是论起天机数术，却较之一千年前的天机先生，和儒家的夫子逊色不少。
论命运天机之道，夫子和连山先生是真正的鬼神莫藏的人物。两个人一个代表的是三易之首的《周易》，一个代表的是《连山易》。
庞巨源没有料到，这两位神鬼莫藏的人物，居然会有过交流。这两个人物任何一点的交集，都足以让人备加关注。一时间心中不禁亢奋起来，露出前所未有的关注。
“我大周武有武穆定江山，文有三公安苍生。陛下又突破了玄冥级，得到三皇五帝道统，信心前所未有的膨胀，甚至以为能建立一个江山一统，万载不易的王朝。但是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收到了一封，一千多年前连山先生送来的信。”
天子祭酒道：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只是一个批命。大周立世，一千六百八十年而终。”
“等一等，你的意思是？连山先生确实是死了？”
庞巨源忍不住道。
“不是我的意思，是夫子的意思。这一切，都是我们从夫子最后遗留的记忆中得知的。人终究是要死的。我且问你，宗派界中，武道最强的人是谁？可有天机阁的名字？”
“这倒不曾听闻。”
庞巨源道。
“这就是了。连山先生既是以天机数术著称，就足以说明一切了。天机数术并非延年益寿之术，就算是寿尽而亡，也是常理之中，何况已经是相隔一千余年。”
天子祭酒平静道。若非庞巨源和方云是一起来的，而且，他们的目的，就是向方云解释一切，几人也不会去回答庞巨源的问题。
“老师请继续说吧。”
方云平静道。
“嗯。一千六百余年的王朝气运，也就是说，大周会在陛下这一代，崩坏而亡。你们可以想象，以陛下的高傲和自负，看到连山先生的批命，会是什么样的感觉。人皇当时当然不信，所以他去找了夫子。”
“三易之中以《周易》为首，唯一能破解这个谜团，显然只有夫子。所以七年之前，人皇才会找上夫子，为大周朝批命，计算未来的气数变化。替王朝批命，本来就是天机中的大禁忌，但是人皇心意已决，夫子年岁已高，大限不远，不惧生死。但是人皇毕竟是君，儒家是臣，而且人皇以儒家，以苍生为要挟，夫子不得不答应。”
天子祭酒说着，禁不住长长一声叹息。
“人皇当时多有贤名，而且从无过错。夫子为何这么确定，他这么说了，就一定会这么做？”
方云突然问道。
此言一出，赵伯言等人心中都是一震。他们只顾听着，却没想到其中隐藏的问题。
“不错。一个暴君，如果口出此言，大家当然相信。但是刘煓当时可以是仁义的闻名，是个仁君。仁君说出来的话，普通人只会当做玩笑。夫子怎么就肯定，他一定会这么做？”
赵伯言心中暗道。他操控百万蛾子也有几年，处理各种消息都是一流。但是论起这方面的心思细腻，窥一斑而知全身，却远逊于方云。
“夫子说你聪敏，果然不差。不错，以陛下当时的口碑，别说是夫子，就是我们都不会相信。但是夫子却不得不相信，因为这关系到人皇身上的一个大秘密。”
三位天子祭酒，神色变得极其凝重。
“人皇的秘密……”
方云三人都是心中震动，都知道，这个秘密恐怕非同小可。
“什么秘密？”
方云开口道，他心中明白，这一番话，恐怕接近到了一切的真相了。
出于君臣之份，很多东西，他都不敢想，不能去想。他的身份地位，决定了他不能有这种异心。但是母亲死后，两人君臣的名份，彻底的决裂，很多原来不曾注意的问题，再次被方云关注到。
很多原来想不明白问题，他全都想明白了。
如今回想，夫子早就留下了种种手段，提防人皇。若是对人皇早有戒心，儒家不会提前派人，去接自己的母亲。如果不是儒家对人皇早有戒心，酒祝不可能迟迟不替人皇铸剑。甚至夫子还在世的时候，就完全可以替人皇重铸了人皇圣剑，而不用等到群虎噬龙。
“这一切，就让我来说吧。”
另一名天子祭酒往前跪移了数步，开口道：“如果人皇真的贤明，内外如一，不用等到群虎噬龙，夫子早早的就替人皇筑了圣剑，而不用等到现在了。”
第1128章 人皇之秘（二）
“这一切，还得从十年以前，人皇晋升玄冥境说起。”
这名天子祭酒说着，眼中露出回忆的神色：“当时人皇晋升玄冥境，惊天动地。这本是一件举国同庆的事。但是那时，我们从人皇的精气中，察觉到了一丝隐藏得极深的邪恶无比的气息。天子位居中央，至刚至阳，浩大无匹。但是人皇身上居然散发出了邪气，此事非同小可。”
儒家以念头正直，刚正著称，对于邪道、魔道向来极其的憎恶。而儒家效忠的皇室居然邪恶无比，此事对儒家的震动，可想而知，三人大抵也能解儒家的感受。
“当时那种气息，只是昙花一现，很快就消失，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但是很多大儒都感觉到了。夫子身为儒家之首，对于这种气息的感觉，更是远超其他人。但是事情涉及到了人皇，非同小可，所以没有人敢公布。夫子进入深宫，面见人皇，想要通过一窥人皇真身，从而判断事情的真假。人皇身上若是真的练有邪功，面对面的时候，哪怕人皇是玄冥境的武者，也难以瞒过夫子。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人皇宣布闭关了，冲击武道更高的境界。”
“夫子虽然地位超然，但是君是君，臣是臣。儒家首重君臣之道，人皇都这么说了，即便是夫子也无可奈何，只得返回梅林之中，此事一时也无法确定真假。《周易》虽然穷尽天地奥秘，但是涉及到人皇这样的强者，必然要消耗寿命。当时夫子还要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所以此事暂时按下。不过，夫子也传令，让三人关注人皇的动作。”
天子祭酒顿了顿，接着道：
“此后一直相安无事，皇宫中也一直没有出过什么问题。一直到七年之前，人皇亲自拜会夫子。没错，人皇素有贤名，说出来的威胁的话，没人会相信，只会当成玩笑。但是如果不再是人皇呢？”
“什么？”
几人都是一惊，互相看了一眼。“人皇不再是人皇”，这句话里的意思太多了。
“皇室是天下的正统，儒家躬行天下，其实也是在为皇室分忧。而人皇威胁天下苍生，和儒家命脉，其实也是在威胁刘氏江山本身。这种威胁，别说是你们，就算是我们也很难信服，直到夫子揭示人皇身上的秘密。”
“几位老师，人皇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什么秘密，还请几位老师直说吧。”
赵伯言忍不住开口道。
方云一语不发，默认了赵伯言的态度。人皇身上的转变太大了，一切的秘密，必然联系在他的身上。
三位儒家祭酒并没有卖关子，直接道：“如果不是夫子留言，我们也不敢相信，人皇的灵魂深处，居然潜藏了另一个灵魂。这个灵魂极其黑暗，蕴含着天地间最邪恶的念头，可谓万恶之源。夫子曾经言及，此物乃是天外而来，不是中土世界之物。它的念头中，拥有最强大而纯粹的毁灭念头。”
“什么！”
三人身形剧震，内心翻江倒海，个个惊得瞪大了眼晴。就连方云，也猛的抬起头，目光炯炯，死死的盯着三名天子祭酒。
“天外之物？”
方云几乎是本能的，就想到了邪神。邪神，众所周知，乃是天外之物，是宇宙中极古老的一个物种。三名天子祭酒，居然说人皇身上，同样潜伏着这样一个强大的天外之物！
“天外之物？天外之物？怎么可能？这中土神洲最强大的武者，居然被天外的东西控制了。这件事情，要是传出去，恐怕中土世界，所有武者都会被吓死。”
天魔宗主在天地万化钟内，听到这个秘密，也忍不住惊得面色数变，偷偷发出了一股神念：“方云，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怪不得人皇的行为，这般反覆了。这也可以解释武穆之死和华阳夫人之死。”
方云没有说话，目中光芒闪烁，突然开口道：“几位老师，恕方云斗胆，几位老师的意思，当今的天子，并不是刘煓，而是已经被另一个天外邪物夺舍了？”
这个秘密如果的是这样，那恐怕是要震惊整个王朝，朝廷都要天翻地覆。
然而出乎众人的预料，三位天子祭酒摆了摆手，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你们误会我们的意思了，也太小瞧当今的人皇了。能从当年诸多的天才皇子之中脱颖而出，这一代的人皇，又岂是易予之辈。夫子当年瞧得清楚，人皇神智清醒，根本不是被夺舍的样子。那个潜藏在他灵魂深处的凶恶邪物，不但没能将这代的人皇夺舍，相反，还被这代的人皇，以强大的意志，死死的镇压了。这种强大的天外生物，降到中土世界，或许它本来是不怀好意，但是它显然低估了一位人皇的意志力量。”
“什么？”
听到这样的结论，天魔宗主也不禁呆了呆。这样的结论，太出乎人的意料了。不过，想一想，刘煓令人惊怖的心计和手段，这又在情理之中了。
“近古出了这样的人物，只怕宗派是难以翻身了。”
天魔宗主沉吟良久，心中长长的叹息一声，沉默下来。
方云听到三人的话，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紧住的手掌，却猛的收缩，发出咔嚓的声音。
“几位先生，请恕庞某失礼。几位先生的意思，人皇不但没有被控制，反过来还控制了那个极其邪恶、强大的灵魂。竟是如此，为何夫子还要担忧人皇对儒家不利？”
庞巨源突然起身躬身行了一礼，问道。他所说的，也正是众人心中的疑惑。
“唉，事情如果这么简单，那就好了。”
为首的天子祭酒叹息一声，眯着眼睛，流露出深深的担忧：“我们儒家肩负皇储的挑选之责，一向严苛。除了各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