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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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帝-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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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请贴

  叶青一怔,心里凛然,中年人怕是看出了自己刻意相遇的意思。
  中年人正微笑望着他:“小友何故来此,可否一言?”
  这话说的和颜悦色,但隐隐的水流声扑面而来,宏大而幽静,里面流露的威严和冷峻,实是深不可测,怀中金杯已冷如凡铁,体内川林笔记都蛰伏不动,一时间直让人股栗变色。
  这种警示下,叶青不敢说谎,坦诚说着:“学生本是族中支脉,困顿潦倒,侥幸中了童生,却知前途渺茫,却是不甘,偶在北邙一山庙里得了神启,迤逦来到此湖,寻一线机会,非是有意冲撞先生。”
  全是实言,可种种次序颠倒,形成不同于事实的暗示。
  “北邙……”中年人青袖一展,一股灵气在叶青身周萦绕一圈。
  环形淡青灵气,在虚空中穿透了叶青,叶青身上显出一圈淡淡的白光,又在金杯上激起一丝金焰,只穿透川林笔记虚影,旋即回转不见。
  叶青面色不改,心中纯净。
  “原来是故人遗泽!”中年人扫了眼叶青怀中金杯位置,却也信了,举杯就饮:“可惜鬼门封锁七十二冥道,阴阳往来交互不易……我观小友气运,非富非贵,只有一些最基本的功名,却是埋没了这诗才。”
  叶青笑了笑,总不能说自己是站在有别于此的宏大文明肩膀上,可有些话是应景的:“天生我材必有用。”
  “小友所言甚是,人生天地间,自要尽力向前,别看你眼前困顿,或三年后,家产万贯,妻妾盈房也是可能。”中年人缓着口气,露出一丝笑容。
  叶青瞧着中年人神色,有神灵经验在前,就知这话不能乱接,当下说着:“富贵妻妾是我所愿,可是千金散尽复还来……这些并不是学生的大愿。”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复还来!”中年人举杯一呷,沉吟片刻,良久才叹息:“是我小瞧英才了……敢问姓名?”
  “学生叶青见过先生!”叶青举杯敬酒,坦然说着:“学生还只是童生,却想着中秀才、举人,甚至二榜进士,以求大道,先生会不会觉得学生妄言了?”
  中年人一怔,盯着叶青看了片刻,只见叶青虽躯体单薄,但神采奕奕,从容沉稳,说起大道时,语词铮铮,只喃喃说着:“大道!”
  昔年追寻历历在目,最后越行越是孤独,多少同伴知己一一落下,不能说不追念,只能说是无悔。
  幽幽无人,静听宏大云水节律,敢说是并行而无逾越,却不敢妄言得了大道。
  少年意气总是高远,中年人有些伤感,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笑着说:“说起这黄龙酒,饮的越慢越容易醉,饮的越急反而越不易醉,醉有醉的味道,不醉有不醉的味道,这里面还有段故事,昔大魏李将军临危出征,以军中上下禁酒而拒陛辞之酒……”
  中年人说到这里一顿,有着追忆之色,转身又叫了一坛黄龙酒。
  “后得凯旋,禁中遂令诸民献不醉之酒,此何其难也?就有个道士取了巧思,借太平湖水涨落之理,作得此无名之酒……”
  两人只是喝酒,一句句闲聊,自太平湖旧事,谈到河水两岸,再到北邶风光。
  叶青欣然倾听,不时置上片语,简洁实在。
  夕阳早已落山,夜幕中星星点点,二楼厢内也掌了明灯。
  “时辰不早了,我观小友腰间配饰搭配,是作速归之意,看来是有女眷等候,还是早些归去,莫要负了佳人,人生漫漫,纵有壮志,独行也难免寂寞啊……”中年人哈哈笑着,颇有些开颜,此时已半醉,临去却又旋踵,袖下示出了一物。
  明灯下,正是一张淡青色请帖,非金非木非纸,在灯下幽幽暗华。
  “这是一陋宴,八月初八前去太平湖六梅口,临湖自有船接应,小友去否?”
  “去!”
  叶青一凛,接过请帖,就听这中年人下了楼,大笑出门而去。
  笑声临湖甫歇,叶青紧跟着出来,隔着熙攘人群,就见月下碧波涌起,化作堆雪层叠大浪,冲在了岸缇上,就不见了那淡青人影。
  只有金杯一热,伴着隐隐水流声,有庞然大物自湖畔滑过,宏大而幽静。
  撞击的水雾飞溅扑面,暗含着凛冽灵气,如冰如酿。
  叶青一个激灵,站在议论纷纷的人群里,回想起前世信息,每年入秋,龙君必上岸,最喜文人,要想短时间内借得气数,只有以此!
  想着,就吐了口气:“果是太平龙君,还是叫我给抓住这次机会了。”
  瞧着街市华灯亮起,叶青见时间不早,赶紧回了离着不远的雅房,到了门口敲过:“是我。”
  吱呀——门开,微黄灯光下,简单酒菜变凉了尚未动过,芊芊立着,小脸有着遮不住的期待。
  “呃,我不小心误入烟花,可能是错过了……”叶青神情遗憾,正好配合了满身酒气。
  芊芊看着他的表情,心里想着刚才门口急迫脚步声:“公子你又来!哼哼,以芊芊听不出……哎呀——”
  叶青一把抱起这聪敏的少女,踹上门,扛着她在屋内旋转两圈,笑着:“终还是被我抓住机会了,芊芊你可知道这有多难得……”
  芊芊小脸通红,一颗心砰砰急跳,带着羞恼、喜悦,还有疑惑:“公子?”
  却听得笑声转凉,叶青大喜之后,不知怎么,一股悲凉借着酒意就冲上了心扉,这悲凉说不出是来自何方,就是这样纠缠不放,压抑不住。
  一张淡青色请帖“啪”的自袖中掉落在床上,芊芊翻身下来,坐在床看了眼这淡青色请帖,也不多问,张开怀抱搂着叶青。
  昏黄油灯下,叶青收了笑泪,躺着看上去,眸子幽黑。
  其实中年人并未走远,在离这里不过是三百米,一处隔近的院子中,中年人突着出现。
  “主人回来了!”院中涌出了一群少女,个个妙曼云环、步摇叮当,簇拥下登堂入座。
  一时间,就轻歌曼舞,中年人却视之平常,沉思片刻,不知自何处取出了一个画卷,徐徐展开,这画卷正图却是一个灰衣道士,背负宝剑,执杯而饮。
  凝看了片刻,又叹息着放下。
  就在这时,有人报着:“石阁内来了,求见主上呢!”
  中年人就放下杯,笑着:“石阁内也来了?请进来吧!”
  就听脚步声,进来是一个三十左右人,穿着官服,却和现在大蔡官服有些不一样,此官一出现,众人立刻肃穆雅静下来。
  “请坐,事情都办完了?”中年人就摆了摆手,说着。
  石阁内应着一声,说着:“是,宴席我已经清点过,请贴也一一发了……主上,听说您亲自发了一个贴?”
  “是,一个叫叶青的童生。”中年人漫不经心的说着。
  “主上决断,臣本不敢质疑,只是这原本不在名单内,而且此子所作所为,很是刻意,想必主上也能看出……此宴事关气数,多出了这个变数……”
  “这你就不用多管了,我自有主张……哼,什么气数,不过是见我守着这太平湖,潜龙深藏,气运哗哗的向我这里流,有些眼红,所以才假借着这宴,分些我的气运。”
  “本来我也不介意,这文宴本就是我喜欢的,分些气运过去也是杯水车薪,无损元气,不过搏得一乐。”
  “只是既要我出气运,又要指定人选,这手就伸的太长了些,你说是不是?”说到这句,还有着森然的意味。
  这石阁内听得不由变色,深深一躬,答着:“是,臣遵命!只是这样一来,影响有些人既定的命数,这会不会给主上带来麻烦?”
  中年人用手敲了敲桌子一下,笑着:“你是前魏名臣,和我有缘,故到了我的宫里任职,一转眼就是上千年了。”
  “你忠于职司,这些年也进步不少,只是太守君臣名分,却不是修道之才,所以才看的不明白。”
  “这叶青刻意寻我,他现在气运单薄,所图是何,我是一看就知。不管是他怎么知道,怎么寻来,既来了,就有他的一线机会在里面。”
  “我只要守着我的道,既是以文寻士,以文会宴,只要这叶青真的能够文压全席,这气运给他又如何?”
  “至于命数,更不必考虑,这大道泱泱,却和这太平湖一样,有岸有堤有水道,来束缚这水,但却不能连着一滴水一点浪都指定了。”
  “要是这样指定,不但要花费千万倍的力量,还要受到这太平湖的反噬,就算是我是这太平湖之主也不例外,除非我不需要它了,所以大势不改,小势随意——这你明白了不?”
  这石阁内听着凛然,仔细一想觉得战栗,说着:“臣浅薄,谢主上训诲!”
  中年人摆了摆手,露出一丝冷笑:“不过,机会我给了,可这叶青,要夺了既得命数,这反噬,却也是他应受得,这就不关我的事了。”


第二十九章 滚出去

  入夜了
  寇先生吹熄了油灯,卧在床上。
  秋风拂入室内,寇先生睁着眼,心里思潮翻滚。
  自己自少读书,少时也曾有过梦想,就是中得童生、秀才、举人,但在残酷的现实下,这些梦想都灰灰了。
  经过反复思考,靠着相人之术,投奔了俞府,俞府是郡里郡望之家,屡次出过举人,同进士,至于童生秀才云集。
  大管家郑程说过这样话:“俞府奇人异士甚多,或有武力,或有才智,你这点伎俩上不了台面,戴先生远你十倍,汝唯有本分实在,才能受人敬重。”
  想到这里,难以入眠,躺了片刻,终还是起了床。
  又点了油灯,灯焰幽幽发着光,寇先生眯着眼盯着一张纸条,却正是叶青的资料,仔细看了遍,盯着“出门,奴阻之,立杀,长扬而去”反复看了几遍,叹着:“此子或是公子大患,惜公子尚未有决心除之。”
  作久居下人的人,才清楚里面隐含的难度,一个区区破落少年,敢悍然杀人,这胆气实在很是可怕。
  可俞公子却不以为意,这并不是俞公子没有看见,只是对于俞公子这种人来说,杀个奴婢就和杀只鸡没有区别,故就无法体会当时叶青的困境和胆气。
  当然寇先生也是清楚,杀一位童生,就是赤裸裸冒犯朝廷,冒犯天规,公子自不能这样随意。
  思略了片刻,一阵凉风袭来,不由打了个冷噤,就听到隐隐的滚雷声,渐渐,神色坚定:“罢了,公子不以为意,我为公子门客,却要为公子绸缪。”
  想到这里,就起了床,穿了衣,吩咐:“来人!”
  “在!”二个甲士应声而起。
  “出门在外,不可穿甲,卸了甲随我出去。”
  “是!”二人都是身材魁梧,杀气凛然,应命去了甲,却带着长刀。
  寇先生暗想:“我之权限,只能带二个府内甲兵,但对付一个童生,却也绰绰有余了。”
  “不能杀得此人,也要索得那个侍女,那侍女内有媚骨,却秉有气运,对公子大是有利。”
  “而且折辱得此子,就可折了此子的心气,到时诗会中自是受到压制。”
  想定了,见着外面小雨,拿了油伞,出门而去,这雨不大,凉丝丝,这人就散着步缓缓行进,片刻就到了酒楼。
  “哎呀,这位客官,您是用饭,还是住店?”这时蜡烛照的酒店十分明亮,下面就有七八位客人,有的吃饭,有的吃酒闲谈。
  “叶公子在不?”寇先生问着。
  伙计一听,说着:“在,您也是见叶公子的?可是现在夜深了,公子或已经睡下去了。”
  “时日还早,想必还没有睡下,引见下又何妨呢?”说着,这寇先生就自怀里取出一块碎银丢了去。
  这伙计伸手接过,他干了伙计多年,眼自是能看货,接过一看一掂,就是一块细深银子,怕是有一两重,顿时满脸堆笑,打躬说着:“谢客官赏!”
  说着,就在前面引着,向里面去了。
  此刻才入夜,楼上还有客人,细竹声响彻,一行人就沿着走廊,向一间雅房而去,脚步细碎,与风雨相合。
  这时,叶青正站着想着事,眼见黑沉沉乌云,雨点噼啪而下,一阵风扫过,当下向椅上一坐,静静沉思。
  来此时,叶青对叶家借口是“处暑时节,为着秀才县试,去湖边避暑热,放松文思”。
  十多日游玩,实暗陷于气机交锋,幸有芊芊善加调解,真遇了龙君,亲见深不可测,却揭破诸多困扰,心中反而纯净。
  现在看了一眼内室,隐隐有着娇颜在睡,思绪慢慢反散,在湖天之际扩展,至无垠无限。
  黄龙楼之遇,叶青自忖还算不错,可几日后登上龙殿,怕不只是一篇诗文的考较,又不是朝廷取士,可不会用镇运法器做出表面公平。
  传言当日太平龙君宴上,文士济济,言辞往来,明枪暗箭,一轮轮交锋必是全面的抗衡,自文气、才华、见识,到品貌、器量、气运,最后为龙君嘉许士子也才具无愧,日后中得第三榜榜首,是“同进士”,差一点就可入得第二榜。
  第二榜就是正牌进士了,同列者不过三十人,可都是大蔡朝二千里幅员汇聚出的英才。
  “我虽无惧于才华见识,又凭什么肯定,能在这全面抗衡中压下这等程度的英才,进而独占鳌头呢?”
  叶青思绪一起,围着这核心问题,渐渐坐卧行止间都在细细揣摩,耐心抽丝剥茧,以获先机。
  一声敲门声惊醒了叶青,不由一皱眉:“谁?”
  “叶公子,有客人求见。”外面传来了敲门声,叶青起身,拉了下布帘,顿时把内室关上了。
  这才去开门,才把门拉开一条缝,就有人一推,门开了,一阵急雨顿时扫了进来,让这时叶青打了个寒颤。
  眼前总有三人,一个仿佛见过一面,三十岁上下,撑着伞,还有一个是伙计,叶青目光扫过后面二个,顿时就是一凛。
  “原来是客人,请进!”叶青笑着,却对伙计说着:“有客来访,岂能无酒,这样吧,你回去喊一桌酒席,就说是我要着……”
  说罢一笑,侧过身来让人进去了,寇先生就一笑,说着:“夜了,那能让叶公子破费……”
  “来者就是客,不能不款待!”叶青微笑说着:“还有,多取些蜡烛来,夜暗的不好说话。”
  寇先生被他噎得一怔,但这时阻挡也不是合适,就缓声说着:“那就恭谨不如从声了……”
  这时,苍穹上黑云越浓,不时传来沉沉雷声,四人进去后,寇先生和叶青就坐着,后面二人一左一右侍立。
  寇先生看了一眼叶青,见一脸漫不经心,有点失望,笑着:“久仰你的大名了,夜里想着睡不着,特来拜访,还请海涵。”
  叶青笑着说着:“不敢,我只是小小童生,而且这诗词也不是科举正道,不过是文场游戏罢了。”
  说着,就颂吟:“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叶青咏叹,寇先生顿时一惊,听痴了,这诗句句落在心里。
  多少文人不能中得科举,于是就只得把大道文章,变成了娱乐青楼的学问,当真是赢得青楼薄幸名!
  转眼才醒过,不胜慨叹,说:“——真好,只是颓唐了些,不过公子是童生,的确不能搅和这些。”
  说着就看着叶青:“我家公子在酒楼听过公子的诗,觉得非常好,只是又很可惜,现在圣明天子在位,政治清明,公子还是认真读得三经五典才是。”
  说着,笑容可掬,一声吩咐,就有着一人提着一个包裹,摆到了桌上,里面尽是雪白的纹银。
  “这是我家公子赠银,赞助公子读书!”
  “多承你家公子的厚意!”叶青带着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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