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你们也效仿分疆裂土?”叶青弹了弹地图;交在芊芊手中;让她慢慢看:“我却不是魏臣;而且我等两家还是旧敌。”
“可以变朋友么。”白泽接上话;脸色诚恳:“我们魏人不似南朝人多变;只要与我国结盟;这条临山通道对您来说就是畅通无阻;相比来说千京河水道也还不是掌控在蔡主手中?”
“我们在湘北一点挑拨只是小动作;郡王妃受辱与否更是一查就明;蔡朝真有诚意岂会舰队锁河;您以为对否?
见叶青沉默不应;白泽心中微喜;知道有戏;又说:“我们王上跟那位皇帝也算打交道过几次;实非合作盟友;毕竟……蔡朝它太大了。”
“而您有着实力;自有着选择权;何不为自己多留个选择呢?”
叶青目光一凝;现在再无悬念;心忖:“原来;策反我……才是北魏这次的真正后手么?”
馨香若隐若现;柔顺丝发掉进他衣领里;感觉有点痒痒;听见芊芊贴着小声传音:“那说来;魏王真正要坑的不是我们这面;而是皇帝?”
“嗯……国家大势的对撞;考量的条件更苛刻;我虽仙侯;但不能亲自插手内战;势力骤起还远不能跟魏国比……对方战略判断;大概算是二当家拉拢我们这小弟;来合力推翻蔡朝这大哥吧。”
叶青这样传音回应着;他既知道了北魏这番布局的线索;跟芊芊私下交流来整理新思路;先摸着这特使的谈判底牌:“单一条路说明不了什么;而且陆路跟水路相比差很多;魏国给我的额外条件能比蔡朝更优渥?”
“实不能;我们在东方的统治薄弱;那面只有些野族;也没有营州那样大的地方给您;只有斯图宁这一座不冻港
白泽没有反驳这点;他知道现在到了使命成败的关键点;脸色诚恳:“但这是平等条件;魏王为示诚意;已秘密南下;就在北邙山北的木尔部草原;亲自恭候汉王大驾。”
魏王……到了北邙山?
这消息如同一颗重磅炸弹落下;在场听见的芊芊和关羽都是暗惊;迅速思考着这话真假。
正常来说魏国金帐的四时捺钵要到冬天才南下到北邙山附近;而且不是应州这疆界线;是更往西几州的云州北部
此时说来;难免让人思量这里面是否有左手和平、右手战争的含义。
叶青自是不会这样简单吓住;存了试探的思;不置可否说:“封旨未下;我还不是汉王。”
“那是蔡朝无信弃义;在鄙国而言;人口二千万的新汉国足以兄弟之邦……”白泽很是慷慨激昂;仗义直言地说
实际上谁都知道丰良郡和湘南四郡未得手;只有一千五百万;跟北魏直控四千万人口、间接势力范围又有两千万相比还差很远;但既是表达外交友善;不妨碍夸的好听点。
说道这里白泽稍停一下;看了看叶青的无动于衷的脸色;心一狠就继续说开了:“……只要汉侯愿意赴约;愿以王礼相待;相约共狩天下。”
“兄弟之邦?王礼相待?共狩……天下?”
叶青若有所思;到这句终彻底摸清楚了北魏的条件;心中一阵跳……
共狩天下;真是好大的气势呐
不过弱国外交无小事;有最近跟蔡朝和议的教训丨在;北魏的威胁虽没那么大;但这种两国战略结盟比跟蔡朝的绥靖和谈要更深入;叶青自不可能听风就是雨的当场答应;就拍下手:“使者旅途劳顿;不妨休息片刻;到明日我会给你答复。”
“就请汉王善加考虑;且容下官告退。”白泽也不意外;躬身离开。
值得一提的是——他没要回那张到北海的路线图;显就是当礼物;或说定金。
等他穿过谷中的白雾;纪才竹就在谷口等着;将这特使引向谷外帐篷;跟他下属一起休息……顺便也是就近监视
“同样是使者;这个的权限;可比我们来时那个的权限大多了……清郡王的器局跟魏王真是没法比呢。”
芊芊笑吟吟地收起了北海图;又下车展开一张九州全图摊在草地上;在她捋平图纸的时;叶青自己也下了车;叫几个虎贲亲卫过来放下些蒲团在马车周围。
山谷林子里;刚才旁听的大臣就都一个个出来;围着叶青坐下来;草地上实际有些湿滑冰凉;就算铺了层垫子也都能感觉水汽凉意;但现在没人在乎;全都看过来。
在众人瞩目中;叶青没有表达看法;只问:“这是国运大事;你们说说意见;我听。”
“依臣看;先从各方战略利益来分析;这不是约纵连横故事么?”
诸葛亮最先击节一笑;手指着地上九州形势图:“今蔡朝居西;我等居东;与强秦对六国何其似也。”
“确实像。”
叶青目光微闪地说;昔年关西强秦与关东六国争雄;因秦与各国在地图上处横线;燕齐赵魏韩楚大致呈纵线。
于是便有了纵横捭阖的施展余地;约纵的苏秦配六国相印;合众弱以攻一强;使秦十五年不得出关半步;连横的张仪为秦不断离间六国间关系;事一强以攻弱;奠定秦灭六国的外交有利环境……有趣的是两人都是百家中纵横家一脉。
“纵横之术属于大争之世下政治、外交、战略融汇的一种屠龙术;非大争之世不得见……”
“地上并没有出现这名;但现同样大争之世;道理是相通;类似手法在青史上也出现多次;多数是连横以强攻弱者胜。”
诸葛亮挥下羽扇;扫一眼天上阴雨;眸子清透如水:“臣以为——区别点在于这次不允许直接内战;上有天庭鼓励培养仙侯;蔡朝虽强却没法不择手段;无形之中就削弱了……是以;约纵合弱攻强;或不妨一试。”
叶青听明白了他意思;完全是在整盘大局的战略利益出发;于是颔首:“诸卿以为呢?”
“前提是——魏王是理智的雄主。”贾诩微直身子;眯起眼睛:“否则有那一位在……亦需防着陷阱;主公可熟悉魏王此人?”
“魏宇么?”
叶青皱了皱眉;前世里以他层次自是没机会见到魏王;最多就是重要战役中远远听闻其辉煌事迹;但是能分析出一些:“此人是当世第一雄主;受北魏国气护身;却非道术可迷惑。”
“那臣就无异议了。”贾诩身子坐回去;又恢复懒洋洋样子。
叶青目光转向武将那边;江晨就说:“我军并无两面开战的能力;唯请主公慎思。”
“嗯……还有呢?都说说。”
“臣以为……”
一个个问过去;经过一番分析利弊后;重臣的意见就渐渐趋向一个方向——这次会盟如果能成;那就很有价值。
叶青开始认真考虑起来;其实他也有些心动——如果真能打通北疆到北海的陆地;就完全可以沿着北邙山的北麓建设铁路大动脉;本身就可以实现对千京河以北的五个大州进行侧翼威慑;以及工业品贸易倾销;终点更是直达海边……北海和东海可是相通的;本就是一个海洋。
那接下来对东海的开拓;就完全可以、绕开蔡朝对千京河运输动脉的掌控;至少多一项更积极的战略选择……
让蔡朝也多少能意识到;他们现在的吃相很难看。
别看只多一项选择权;实际就意味着纵横捭阖余地;有了对北魏草原的出口;蔡朝就装不了大爷;这便围棋中被围困的一条大龙;如果只剩下一个气眼;就是吃死;但只要有两个气眼;那就是盘活。
他沉思了会;接着和芊芊也传音交流了下;最后点首:“好;不妨过去一见。”
虽是仙人;但按照政治惯例这话也只能由他来说;众臣总不能敦促自己主公去险地;这时闻言都是松了口气。
“对了;主公;可以结暗盟;但不必明着显示——那就是在天下人面前对蔡朝挑衅了。”郭嘉最后提醒的一句;非常洞彻人心形势。
叶青点首:“就不大张旗鼓;我直接遁光过去便是。”
“得带个帮手。”恨云小声传音说;她还念念不忘那个不能说名字的家伙危险性:“那家伙跟夫君你嫌隙很深;而且善于玩弄人心;一有机会肯定愿意找麻烦。”
“那就……”叶青想了想;首先排除太上跟原始;通天是可以;但湘州外舰太多还得他主持诛仙剑阵来防着;就定了主意:“带上娲皇吧;她最可靠;也适合联手轩辕剑。”
接下就是通知特使;并且随大军一起坐火车北归;所有动作都像是以往凯旋归来一样;蔡朝方面;北魏方面;对叶青北归都没有特殊反应。
但所有的动作都在台面下;提前获取了关键信息的人都知道——北地持续了半个月的战争、和平交替的漩涡;即将迎来最激烈的时刻。
汉侯府这艘大船正在靠近漩涡的中央;黑沉沉的迷雾隔绝视线;三家国运纠缠的命运乱流;庞大到天仙遮蔽程度;连同阶天仙都能隐瞒过去;除非青脉帝君的推测;否则就算再厉害的时序仙术都无法推测。
只有少数获取了关键信息、又目光超卓的英杰;才能越过于扰;看到可能的一些走向。
并为之做好相应的各种准备;未雨绸缪。
这轮天文潮汐的元磁于扰还在发挥它的威力;直等到第四天夜晚;汉军都已抵达了南廉山;白泽才得到北邙山的一站站传递反馈;一转译出加密位置信息的当时;就有一道青色遁光脱离了洞天。
又一道轻盈的彩雾紧随着;瞬息横跨千里;越过了北邙山脉;辽阔的北方大草原就展现在他们面前。
第九百九十一章 信郡王
六月盛夏;就算天文潮汐十分暖湿;霞州山区的风雨依旧带着凉意。
古来山高;多是烟霞之地;霞州因此得名;山区和高原甚多;经济不发达;与应州分享北邙山的屏障之利。
正因是山原甚多;层峦叠蟑;幽奇内多生龙蛇;故神权鼎盛;山上的祠堂不下数百;每年朝圣的善男信女甚多。
此际一支蓑衣军队就在山间官道上行军;中间是青年;丰神英俊;穿着清华;举止安详;英气勃发;让人一见就觉不俗。
云嶂之间闻得猿啸风急;此人欣赏一阵;就回顾众人说:“此诚岩关扼锁;得此州屏障;安州方成安州。”
后面官员知道他的意思;都是赞叹:“全赖王上准备得当;才能厚积薄发。”
来人面似白玉;顶上其青气萦绕;渐渐广博深厚;其上还有一小团淡紫云气;遥遥在上垂坐。
“王上已成根基矣”能看见的人都暗暗想着。
青气;是大贵气;是王气。
此命格;须统治人口千万级;并领实权;才有青气;看时代不同而不同。
上古之王;人口不过数百万;天子不过金色。
随人口繁衍;王者青。
到现在;人口蕃衍数亿;文;就是总督;武;就是大将军;才有此气。
影响千万人的大文豪大诗人也可;但那种青气总是稀薄;形成不了气候。
诸人都是若有所思;“信郡王果是贤王;气运也足;清郡王与湘侯汉侯争湘州;而信郡王却翻云覆雨;收得安侯;一统安州;又借得封锁汉侯;入主霞州;得以实领二州;才有此相。”
“这紫气却是皇子;倒不足为奇了。”
此人自是最近低调的信郡王;因是朝廷军令下来;此番亲自带着军队进入霞州;并开始地方巡视。
在叶青跟湘侯、清郡王三方谈判中;本没有安州事;谁料到峰回突转和议僵持下来……
除水师锁河;应湘周面的州督、诸侯都可以责令封锁;但真正能进行陆上军事威胁的不多;其中实力雄厚而又可信的还有谁?
听了群臣们赞叹;信郡王还没有什么过于得意;但确实很舒心。
托和议僵持的福;那个皇弟最后能不能取回湘北三郡还不知道;但自己着实拿到了安州的好处——圣旨下来由原本间接影响势力范围;变名正言顺;郡王府一跃跳出地方势力;成跨州的大诸侯。
可说这轮漩涡中;安州才是地方上最大获益者。
“不过;王爷接下来准备……入应州?”一个官员望着远处;深深一躬;斟酌着字句说;有些提醒意思。
此人是张怡;原本是安州总督;现在贵是郡王府下第一大臣。
“应州?”
信郡王思索了会;再度权衡下;还是忍住了这个诱惑:“我不愿与汉侯正面冲突;或者说;现在还没有这个必要
“青德仙侯的优势在时序;并不以厚积见长;就算平定湘州一半……甚至全部;应湘之地与天下又如何?四面绝境;樊锁困龙;禁绝物资进出就足以消耗其最先崛起之势。”
“这是用厚积来抵消其势;过两年周围各州力量壮大起来;天时过后;汉侯就仅仅一个仙侯;泯与众人;还不得对朝廷低头?”
“现在汉侯困境之时;却是我们壮大之机;朝廷的压制在大局上是对;吞下霞州不能虚设;要做的事也还得做。
听了这话;将军纷纷应是;都是脸色轻松。
直接跑到一个仙侯的地盘上助剿外舰;是很有压力;争抢是名正言顺;可人家直接误伤个几百上千;多来个几次;谁不怕?
“现据二州之地;人口和气运资源都充足;主上要是能蜕凡为仙就好了。”有大臣颇期待说。
信郡王颔首;没有说话土脉厚积薄发;没赶上下土阳化顺风车;积蓄上真困难许多;只怕到质变前还得些年积累。
当然;一年不到消化安州本就是仓促了;再度消化霞州更需要时间;不急。
“主上;前面就是前军扎好的营地了;当地郡守俞帆前来拜见;是否接见?”
“俞帆……就是跟汉侯斗了多年;还没有死的人?”信郡王来了点兴趣;吩咐:“那就见上一面罢”
这时;张怡应了一声;引着信郡王继续往前走;信郡王望望;整个大营十分整肃;虽是临时;扎有木墙;设着垛楼守望;每隔不远还有巡查士兵——满意点点头;就进了大帐。
既有着吩咐;不久;俞帆跟着张怡进了去。
只见亲兵侍立;信郡王端坐在上座上;看上并不出奇;只是眼中漆黑的瞳仁闪着光;看去柔和;又随时使人感到一种冷峻的威严。
俞帆行着大礼;说:“见过王爷。”
信郡王点了点首;说:“也是同进士了;其实以前在帝都也见过——起来罢;坐着说话。”
“是”
俞帆答应一声;坐了。
信郡王看上去;见穿戴着知府服饰;显得气宇轩昂英气勃发;只是脸色晒黑;眼框有点黑;显是疲倦;心里不由一动;淡淡笑着:“郡内情形可好?听说你屡次在草原打草谷?”
俞帆说着:“北魏是本朝心腹大患;这是明摆着;王爷心里也是雪亮;臣虽微薄之力;却不能白食朝廷俸禄;自要徐徐剪除。”
话音虽不高;带着铮铮杀气;信郡王皱眉思量着:“话是这样说;还得注意方法才行。”
几句话问过;信郡王又笑着转脸对张怡:“看看;这个大胆的知府”
张怡心里佩服俞帆;口里答着:“我曾和王上说起过这事;其实州里多几个俞帆这样的知府;就省了王上和朝廷多少心;怕的就是虚待于事;不能作事。”
“罢了;天黑了;这时不论这事。”信郡王笑一摆手;又问了些湘州和应州的事;俞帆姿态保持恭谨;一一答了
见着问完;此际想起最近的风闻;不由问:“郡王问起这个;莫非……湘州的议和有些变化?”
“变化没有;只是稍有些误会;朝廷正进行彻查;事态还在控制中;各方都是很有诚意。”信郡王在公众场合;自很熟练使用政治语言。
实际上据闻贺天明已自杀;王妃清白过了十二时辰也无可查;这些都是小节;关键是叶青退场的反应过激;事已至此骑虎难下;为了朝廷威严不能认输;须引动周围的州对其进行压迫……
更别说朝廷都还在期待更多;最好能挖出叶青手里的秘密。
他的目光闪过一丝灼热;又迅速掩下来;就拍了拍手:“来人;上宴……俞郡守陪我喝两杯?”
“这是在下的荣幸。”
一时酒菜流水阶上来;舞女如云;其实都是地主的俞帆安排;但信郡王既在这里;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