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承善这时更是惜字如金,应着:“是!”
叶青这时一笑:“我上面几句话,已是绰绰有余,具体原因我就不多说了,你如果相信我,我就一句话——太子绝不可碰,六皇于信郡王也是,别的皇子却可随意,并无大难
傅承善沉思片刻,知道是叶青现在能说的极限,就是一揖:“真正受教了,我回去再仔细想想。”
第一百五十章 帝王心术(下)
说完了话,傅承善远去,见着江子楠也在沉思冥想,叶青不由笑着:“你也在想这个问题,想得出么?”
江子楠说着:“公子说的话我每段都明白,合起来就迷糊了,什么都不懂!”
听了这话,叶青先一怔,笑得喘气,说:“要的就是这效果,让他迷糊去!”
说笑着,叶青一眼瞥见远一点有几盏灯过来,便不再言语,过了片刻,才继续说着:“其实我还真没有说妄言。 。”
“皇上是明君,在位三十七年,这是我说的第一段事,但所谓的明君,又是在位这样长时间,别看圣上谦谦风雅宽于诤谏,实从来都是慎独专断,内心刚强不容丝毫逆鳞。”
“朕一生行事,从来没有后悔?”想起这句话,叶青格格一笑:“天下大权,惟皇帝一人受之,一人cao之,断无旁落之理。”
“太子在位三十七年,行事无大错,紫气氤氲,地位稳固异常,世人认为只要随着时间推移,太子总一天会登基。”
“这真是庸人之见!”
“如果皇上不是明君,或在位时间不长,有此太子,或可顺利转移社稷神器。”
“可偏偏皇上是明君,太子或是必死了。”
“何也,眼见自身衰衰垂老,太子风华正茂,还有那些臣子自觉皇帝时日无多,去奉承太子,太子的羽翼一天天丰满,明君如何能忍得?”
江子楠怎么都不理解,摇首: “他们是父子啊,怎么会这样想?”
“所以说才是明君,加个在位时间长。”叶青幽幽说:“你读读历史,是不是大凡明君,太子都不得善终?”
别说这个世界了,就是李世民之太子,康熙之太子,还有一个不可说的人都二废太子,何也,正因为明君,所以视权力为生命,在生命的最后阶段,对年轻人的羡慕嫉妒恨,对权力流失旁落的恐惧,使他们再也忍耐不了——是太子窃了我的大权和寿命,只要杀得太子,我就可以重新掌握大权,并且向天借得五百年!
故悍然杀了太子,哪怕是自己的儿子!
这种思想许多人认为不正常,可是历史一次次重演,说明了这个规律的现实性,这是任何人都无法以道德来否定的真实!
见江子楠不解,又带着些恐惧,叶青一笑,说着:“其实这在现实里屡见不鲜,只是你没有留意。”
“我举一例,儿子长大了,娶妻是不是正常?”
见江子楠点头,叶青就笑着:“可为什么千古以来,婆媳关系都是大问题?”
“说穿了,原本儿子是母亲的,却有一个女人把自己辛苦培养十几年二十年的儿子抢去了,这白天然有些敌意。”
“故妻不得不娶,敌意却不得不有,按照性子和教养不同,表现不同罢了,但在合理范围内,挑剔新妇,怕是都有的事罢!”
“父女也一样,女儿如花似玉了,却要嫁人了,父亲岂有不生出难受的感觉?或有段时间,看女婿就有些不顺眼,这也来自对女儿的占有心思。”
“这些是大家都不说,但却无法根除的思想。”
“引申出来,谁没有自身垂垂衰老,对年轻人的羡慕嫉妒恨?谁没有大权渐渐转移的空虚感?”
“普通人,庸君,或在位时间不长的明君,他们心里没有经过足够的洗炼,故受到了世情规矩的影响,故还是完成了新陈代谢。”
“只是明君,又在位时间长,早和平常人不一样,或有人说,皇帝年纪都在这里了,再过几年就要龙宾归天,为了几年时间,动摇国本,杀得太子,这实是太过份,难道不能顺利进行权力交结么?”
“但他们就是不允许,哪怕是最后几年都要完整主持社稷神器,故几乎每代明君,都废杀太子,这就是密不可传的心思!”
“皇上一向刚强,为什么这几年突然之间让诸王见习部务?”
“说是倦政是假,实是借诸王之力来压制太子,再过几年,要是这方法都见效不大,就是杀太子之时。”
“而明君连太子都能杀,那些有了异样心思,拉帮结派,祸国营私的皇子,岂能容得?”
“六皇子是贤王,势力遍布朝野,现在和太子打擂台,相互牵制,皇上或可忍了,一旦太子被废黜,六皇子之祸立刻降临,或是必死无疑!”叶青冷冰冰说着,面带不屑:“面相气运,只是说明太子本身种子不错,但就算是未来天子,又怎么样,他现在还不是!”
“皇上硬要革他的命数,太子也只得受着。”
不过有些话不说,太子位居多年,地位早已巩固,废黜或者杀得太子,就算是皇帝也要受到反噬,二个世界的历史,都有这例子,黜杀太子后,皇帝健康恶化,最后不得不指定一个平庸的太子。
江子楠脸上见不得一丝血色,这话让她晕眩,撕来了千古血淋淋的面纱,有着一种拔脚逃离的感觉。
叶青说到这里,突一怔怔,自己怎么就这样说了?
这不符合自己性子,正沉思着,见着远处灯笼过来,突一笑:“今天话说的尽兴,我们回去吧……准备些纸笔,我要写些条程。”
“有有!”江子楠惊醒过来,下意识领着叶青去了,能不听这些血淋淋的话,她觉得全身一轻松。
一阵风掠过,远处楼阁垂台回廊曲折,贡湖上满眼茫茫,澹澹泊泊,湖水本是清澈见底,突然之间,深邃墨染。
渐渐,涟漪水波中,一声叹息幽幽传出。
叶青却没有听见这叹息,回到了房间,就用笔墨在纸上作画。
虽不是大家之作,但叶青控笔自如,风格贴实,墨迹在素纸上挥洒铺展,很快就化作一副鲜明工构图。
“这是……橐龠?”江子楠恍然,皱眉不解:“为何是方着?不似皮囊方便,这两头留孔岂不是漏风?”
橐龠是此世对风箱的称呼,语出道经里“天地之间,其犹橐龠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多言数穷不如守中……”。
叶青听得一笑: “这不是现在盛行的水排式皮囊鼓风,而是活塞式木风箱,能加大鼓风效率,提高竖炉温度作用。”
“天下铁业,自铁矿,木碳、筑炉,鼓风,制范,甚至坩埚……都已形成了完整体系,甚至块炼、浇注、炒炼几大方向都是精益求益,各有所长,不过冶炼温度是每一方向都竭力追求,这就是核心。”
“誉郡王母族就是治铁方面的大族,我把这个给誉郡王,想必结下善缘就绰绰有余了。”叶青目光炯炯说着。
每个世界都有自己特长,就算地球专注工业,活塞式木风箱与焦炭炼铁这样两个小小的关键细节,也是17世纪才突破。
江子楠小心整理这图纸,突有些不甘心,说着:“公子既有此橐龠,获利远比蒸馏多多,为什么不自家用,要给郡王!”
“小财迷!”叶青笑着用纸敲了下她的脑袋。
“这可不是酒业一样不涉及敏感行业,铁业是朝廷控制的重点,而且原本势力已盘根错节,我这橐龠一出,不知行业里洗了多少牌。”
“誉郡王是郡王,他的母族沈家又是铁业中的世族,还撑的住,换成了我,哪怕我现在是榜眼,这巨大利益和对立,都可以碾碎于我!”
“再说有此铁业,朝廷应对北魏,又多了几分胜算。”
这解释很是合理,江子楠虽还有些不甘心,还是认可了,她小心将图纸卷起,放到了盒子里。
叶青在后面望着她忙碌,目光幽幽,突无声一笑,心里叹着:“其实这是没有办法啊!”
出于穿越者的教育背景,叶青在大劫后,也用过类似技术,并寄予厚望,但尝试最后宣告失败,藏叶山庄留下的底子,想必被各方瓜分。
多少年心血,只落得个为人嫁衣!
再次重生后,叶青明悟一点——每个世界都有主题和洪流,别说是本世界规律不支持,就算支持,需要的代价和时间难以估计。
比方说,地球上,任何武术都只能敌十人,这就是地球社会存在的根基。
假使大易武经能在地球上流传,只要几年就可以跃三丈,空手接子弹,那国家政权一旦发觉,会是怎么样恐惧,又如何应对?
怕是转眼就纳入了国家最机密的部分进行控制。
在本世界,同样是这样,别说是本世界根本不支持底层科技,就算支持,科技本身不是凭空而来,根本没有避人眼目的可能,一旦发觉,怎么样处置可想而知。
而且,地球科技为什么盛行,不在于逻辑,不在于高深,只在于一个——它能获得力量! 而力量碾压一切。 在本世界,修炼文明一样,一切外物晋升,都不如人本身晋升,因这是和本世界大道对应,可以获得力量!
无论后世信息和科技爆炸中涌现多少使人心动的技术和计划,实践中都只能作锦上添花。
叶青凛然白省——本末不可倒置!
“梁园虽好,却非我根基所在,还是要回去做我的土鳖啊!”叶青这样叹着,此时,星月深沉,却已夜半。
第一百五十一章 受法
夜风刮过窗棂,雨水击打屋顶,静谧的屋里,湿湿的空气进来,潮汐一样,少女有些不适应,睡梦中辗转,叶青只闭目低语:“久违了。 。”
前世月食后,灵气渐渐增益,不过这是一个缓慢的过程,至少得有三年。
可在这原本福泽灵地的贡湖,却已若隐若现了。
一夜风雨,早晨叶青起来,天蒙蒙亮,雨停了,屋檐还在滴滴嗒嗒滴着水,空气湿润,带着雨后特有清爽。
隐隐传来剑势破空声,叶青循声过去,就见周铃在湖畔演武。
叶青瞧得一笑,想来是昨晚随口说灵湖利于修炼,她就有心记下了。
此女原本只学了师门的一些武功,但叶青不敢传道法,这大易武经却并无忌讳,倾囊传授,她性格单纯又坚毅,跟着自己半年,就精进神速,武功一日千里。
武经中的剑法有些特殊,周铃不敢中断,练完收剑后才招呼:“公子早。”
她汗水湿了衣裳,发间带着热气,苏合香气味更是清晰,双眸黑白分明望过来,满是期待的表情。
“还不错……”叶青点点头,话风就转:“稍微发育了些。”
周铃呆一下:“发……育了些?”
这可是她没有想到的评价,一时转不过弯来。
叶青笑着扫一眼她胸口,隐晦提醒:“春寒别受凉,回去换一身厚衣,快吃早饭了。”
周铃低头看看,脸刷的通红,一下跑远。
叶青失笑,见着天色曦白,隔着厚厚云层部能感觉到,叶青闭目立于湖畔,照旧吸纳紫气。
片刻消化又转运黑帝天一经,吞吐充盈的灵气。
“李兄!”这时傅承善就上门,看了看天色,说着:“时辰快到了,快去道院了,这可是传法,不能懈怠!”
叶青笑着:“时间还早,不过罢了,就过去罢——连你这样的奇男子,都会心焦么?”
傅承善听了不言声,恍恍望着远处,半晌才说着:“……长生久视,这好长的一梦,许多人醒来,人去楼也空,你还年轻,没体会这种感觉,我是抓到了尾巴,心里又是庆幸,又是惆怅。”
叶青默一声,作了揖:“一起去罢!”
就喊了牛车,一起去了道院,不过不是直接过去,是先去了一处码头,再租了小舟而去。
道院建在帝都城外北郊,是道门首院,规模上稍逊于皇家避暑用的百里北苑,是琼湖对面。
上了岸,就见高塔,此时有些云层,就显得丛林幽深,远远便听里面传来一阵悠远深沉的晨钟声。
张眼望时,就见着塔下有道童迎接出来。
众人按礼而入,长廊曲槛回旋,幽静安宁,道童见众人注幕,就说着:“这高塔是三千仙门的道法典藏。”
三千是虚指,就有进士忍不住问着:“是所有仙门,无论大小?所有道法,无论高低?”
“是所有仙门,除核心道藏,只要它在天庭有籍录,都会收录!”道童肯定的点头,又补充着说着:“太小仙门被收录数量差异很大,有些仙宗收录道法成千上万,有些仙门只存百部!”
众人面面相觑,都是暗惊:“这不就是民间流传的藏经阁么?这样多功法在里面……不知有没有机会进去看看。”
叶青不由叹着,想起了前世地球的图书馆。
前世地球的大道是科学,按照这世界的说法,大量大道之书都公开出版,并且颁络,谁都能学
这世界也接近这些态度了。
临着一间大殿,道童自白玉台阶而上,片刻又返回,说着:“请诸进士上殿!”
进士都拾阶而上,踏入正殿,见得一个道士端坐玉台,戴着玉冠,顶上饰着一只如意,鹤发白眉,正讲解道法。
台下各个道人安坐,种种不一,聆听道法。
三十三个进士进入,一起对着道士稽首,这道士面无表情,略点头还礼:“既是进士,自当把道法赐下,长宵子!
一个道人闻言,一挽拂尘,稽首:“谨遵法旨。”
言罢袖子一挥,道童云起,个个捧着金盘,呈给每一位进士:“少真紫府天敕,上真紫府天敕,太真紫府天敕,黑帝的天一经、白帝的七杀经,赤帝的应火经,黄帝的载物经,青帝的长生经。”
“这都是三经五典的真法入门,诸位想必听闻过!”长宵子扫一眼下面众人,目光深幽:“只许选一门,请选择。
进士都望着自己面前金盘,三道清光,五色明光,变相辉映地照亮,此前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这时略一沉默后都各选了一篇。
叶青留意到傅承善选了黄帝的载物经,看来这时有些愤青,不忘报效国家……谁没有年轻热血,曹孟德也为汉室奋斗过,后来却已不同了。
这时跟着众人动作,叶青取了黑帝的天一经,没有半点犹豫,也没有多少惊喜。
台上道人见着,暗道果是黑帝一脉钦点。
“这些道经携带道韵,你们把心神沉入,就能使你们参悟其中奥秘,对你们自有很大裨益!”台上的道人缓缓出言说着,话到这里微微一顿:“你们且记住,这些道韵只能维持一月时间,错过了,就得自己参悟!”
“这道院周围都是福地,灵气有深有浅,诸位进士都安排在附近,以后一月就在这里修炼。”
“饮有琼浆玉露,食有灵种蔬粮,修炼有上品入门功法,道院出入不禁,怎么合理分配是自己事情,道院不会干涉
“从今天开始,一月期满后就有考核,优者十名有赏赐,请诸位用心进益。”说完这句,道人就挥手让众人退下。
……出了这高塔道院,进士都再忍不住翻看所选功法,只见这书卷,实是一张金页,金光闪闪,道韵流转。
“吾辈读书经年,到今日得了此卷,才算真正开启大道之路。”就连状元虽矜持,脸上都显出些兴奋,沉下神进入此中,看到道经都是眉飞色舞……爱书人遇到纶世书卷,就和好色之徒遇到绝世美人一样。
“这我半年前就获得了。”叶青看着暗笑,选择性遗忘他当时表现——提前获得和预期获得的惊喜,却不是一个档次。
暗笑一会,忽想起了道人刚才恩赏一样的态度,又是皱眉。
“我们辛苦达到进士,所凭无非气运、文才、道业,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