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粉红春衫的姑娘张灏认得,乃是成国公家的老么,嫂子朱元香的同胞妹子,有名的小辣椒,闺名叫做朱元英,人如其名,就好打抱不平,和三姑娘张可儿交情莫逆。
“你又是哪位?有何资格说话?”驸马千金神色不屑,偷偷看了眼面带期许的宜安郡主。
这话一出口,立时惹得绝大多数姑娘神色不悦,虽说大家勉强算是皇亲国戚,但到底同为臣子,要是成国公家的姑娘都没资格说话,那其她人还不得跪着拜见您了?
“真是好大的威风呀!本小姐乃是成国公家的,可听清楚了?”朱元英反唇相讥,她交游广阔,早就通过闺中好友,得知对方的身份。
两位驸马千金一头雾水,她们年纪小,哪会记得住京城复杂之极的豪门大姓,不过一听对方家世不凡,但也不敢在指责下去。
宜安郡主暗骂她们傻蛋,这两个丫头都是她的跟班,也不能袖手旁观,暗中朝身后丫鬟使个眼色,那丫鬟会意,笑道:“几位姑娘身份尊贵,还请息怒,大家继续作诗可好?那边众位少爷还等着观看呢。”
毕竟都是些有身份的大家闺秀,丫鬟之言可谓是及时雨了,就算是朱元英性子豪放,但这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的,也不敢任意胡来,没的被人笑话,丢了自家的脸面。
几位姑娘悻悻而坐,却没想到,那驸马千金自觉没有帮郡主出气,依然不肯善罢甘休,遥指着沐怜雪,问道:“敢问这位姐姐芳名几何?还请容妹妹拜见,真不知道凭着什么就不写不画的,难道是有了夫家嘛?”
沐怜雪芳龄十五岁,按理说是应该许配人家了,不过既然出现在这里,自是被误认为奔着皇族子弟而来的,那也就是尚待字闺中,这话实则很是恶毒,隐隐讥讽沐怜雪跑到这里来找婆家,却装清高的自持身份呢。
张家女孩人人色变,远处的怜霜气的就要冲上去,却被张灏一把拽住,扭头一看对岸,就见一群青年人人探头朝这边望来,显然是看出这边发生争执。
朱元英反而没有再次仗义出头,笑吟吟的稳如泰山,只是瞅着宜安郡主,不时意味深长的嬉笑。
因为彼此陌生,兼且对岸就是一群男人,这里的姑娘们大多紧守本分,不敢随意插话,只是神色紧张的看着,无数丫鬟更是目不斜视,人人不敢言语半句。
张灏低头深思,忽然朝朱元香招手,立时有丫鬟瞧见,暗中在自家小姐耳边嘀咕几句,朱元香面色一喜,故作不耐烦的站起,扭头朝河岸边走去。
很多丫鬟惊讶望来,其中就有强忍着气的丫鬟入画,张灏朝小妮子含笑点头,两人相识多年,入画顷刻间明白二爷的用意,心中狂喜。
只见沐怜雪身后的入画面带寒霜,她如今身份明朗,自是敢当众说话,娇声道:“哼,我家小姐见了当今万岁,同样称作舅舅,真以为皇族就能吓得住人嘛,可笑。”
“什么?舅舅,你,你到底是哪家的小姐?”
两位小姐心中大惊,不禁为难的看了眼宜安郡主,显是以她马首是瞻,这郡主疑惑问道:“妹妹贵姓?”
这话就问的大有技巧了,入画心直口快,傲然道:“小姐姓沐,府上远在云南。”
众女恍然大悟,不说宜安郡主脸色微变,其她人更是暗道一声原来如此,这沐家家世显赫,祖上沐英沐王爷可是太祖义子,如今沐家永镇南云,比之一众藩王还要威风,自是无人不知。
芳宁公主朱智真一直面色不悦,她虽然吃味,但眼前几位宗室女,那此种好似泼妇一样的嘴脸,实在丢尽了皇族脸面。
“你们几个回家去,今日聚会本就与你们无关,偏要跑来凑热闹,没的让姐妹们笑话,笑话我朱家女儿没有教养。”
朱智真的语气甚重,隐隐间甚至含着严厉命令,吓得几位宗室女面色大变,再也不敢仗势胡来。
两位驸马千金连同几位跑过来凑热闹的姑娘急忙站起,规规矩矩的朝大家道个万福,颜面无光的低头,各自带着丫鬟离去。
前文说过,从太祖朝开始,朱家对于宗室女的培养异常严厉,根本容不得一丝骄纵,以至于养的公主普遍性子懦弱老实,言传身教下,子女即使锦衣玉食,在外人面前敢于挑衅,但却无人敢对长辈失礼,何况出言的还是位公主殿下。
随着几位姑娘听话离去,立时惹得众女心中暗赞,倒也一时间,把刚才大家的不满情绪化解。
而此刻朱元英眉开眼笑的跑到张灏身边,笑嘻嘻的讨好道:“灏哥哥,你唤妹子来有何吩咐?”
张灏不悦的看了她一眼,这丫头幼年丧父,备受兄长姐姐宠爱,以至于从小顽劣,模样只是清秀,远远比不得她姐姐风姿艳丽,其人性子活泼,整日里各家游玩,京城闺阁间的隐秘事,就没有能瞒得过她的,这点倒是与对岸李安半斤八两,同属喜好打听八卦的神奇人物。
“那丫头是谁?”
张灏从不对朱元英客气,语气中即使温和,但却隐含质问,听的朱元英心中一跳,赶紧老老实实的站好。
前几年这顽劣丫头进府玩耍,就曾当众放纵,结果被张灏撞见,想灏二爷又哪是怜香惜玉之人?当即把朱元英暴打一顿,结果气的小丫头哭着跑回家,想着找自己兄长回来报仇,却万万没想到,那小煞星兀自不肯善罢甘休,竟然杀了过来,当着老太太和朱勇的面前,生生又把朱元英痛打一顿,而自家长辈却只是笑骂打得好,从此以后,朱二小姐每回撞见灏二爷,就跟老鼠见了猫似地,规规矩矩的跟个小绵羊一样服服帖帖。
朱元英一愣,急忙回头望去,顺着张灏的指引,笑道:“那是吴王殿下的千金大小姐,今年被封为宜安郡主的。”说完指着对岸,娇声道:“那边还有她的两个郡王哥哥,陪着她一同进京的,今次过来,想着挑选位京城世家小姐,封为侧妃娶回家呢!”
兀自笑嘻嘻的说着,朱元英低头看向张灏,却心中一惊,只见灏哥哥的脸色忽然变得森冷,眼含深意的望着对岸瞧。
与此同时,这边又发生变故,那几位姑娘一走,唯有宜安郡主并未离去,反而心中恼怒,她自小远在凤阳长大,又因父亲吴王生性软弱,对于子女不免放任溺爱,这天高皇帝远的,结果就养成了一副小姐脾气。
柳眉倒竖,宜安郡主自觉被扫了面子,冷笑道:“有道是不知者不怪,怎么,妹妹即使姓沐又如何?难道还嫁不得朱家子孙嘛?”
入画登时哑口无言,姑娘和二爷之事并未昭告世人,这其中原因复杂,那搅局者芳宁公主就杵在这呢,她哪有胆子为小姐招惹是非?
沐怜雪心中无奈,就想立时归家去,她原本就不想出来,只是大姐亲自邀请,说是要为她引见一位与众不同的姑娘,谁知凭空招惹来麻烦。
宜安郡主一见对方不答腔了,马上得势不饶人,笑吟吟的道:“沐姐姐姿容绝色,实在是令妹妹喜欢,不如就许配给我两位皇兄其中的一个好了,呵呵,那今后大家日日相见的,妹妹也能与姐姐好生亲近了。”
再也忍受不住,沐怜雪至此终于大怒,但她知晓灏儿就在附近,倒也沉得住气,并未开口,身后丫鬟一个个神色愤怒,狠狠盯着得意洋洋的宜安郡主。
其她人不明所以,依然选择作壁上观,还有那想着嫁给郡王的,此刻嫉妒万分,但更多兰心惠质的大家闺秀,却是面色不忍,都是神色同情的注视着沐怜雪。
芳宁公主却是悚然变色,别人不了解张灏性子,她岂能不知?心中暗叫糟了,怒道:“闭嘴,你给本公主回家去,这玩笑也是你能开的?”
“凭什么殿下让我走?难道我朱家儿郎还配不上一位国公家的大小姐嘛?”宜安郡主神色不满,终于忍不住出言顶撞,只气的朱智真神色惊慌,心中叹息。
“你朱家子孙就稀罕了?我倒是觉得,大多数不过一群是养在宫殿中的猪猡而已,没什么了不起的。”
懒洋洋的话语凭空响起,立时震撼全场,沐怜雪和芳宁公主相视苦笑,两人同是无言以对,心想这小恶人永远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所有少女全都大惊失色,那大逆不道的话都敢出口,到底何人如此大胆?
宜安郡主气的俏脸煞白,指着悠然站起的书童,气急败坏的尖叫道:“好一个口出不逊的奴才,真是活该千刀万剐。”
张灏笑嘻嘻的瞪着她,笑道:“早在小爷八岁时,就这么骂过汉王,到现在还不是好生生的活着?你这丫头好生无礼,今日就叫你尝尝爷的厉害。”
众女无不倒吸口冷气,不禁面面相觑,即使如今事实如此,想那皇族子弟整日豢养在封地之中,不许经商,不许置地,有的连书都不让读,确实跟百姓家养的猪一样,动辄因欺负百姓,而被圣上乖乖治罪,但是皇族岂能任由旁人出言辱骂,这真是自寻死路了。
张灏无所顾忌,皇帝朱棣起兵夺得天下,登基后立即严密监视天下皇族,自己如今就是负责干这差事的,别说辱骂几句,就是陷害哪位藩王,朱棣也只会笑眯眯的看着,天家无情,岂是说笑的?
面对如此肆无忌惮的书童,宜安郡主脸色煞白,伸手从身后丫鬟手里夺过宝剑,寒光一闪,遥指着对方,大怒道:“你到底是何人,怎敢如此猖狂?”
张灏撇撇嘴,他早就看对面一群男人不顺眼了,自己的女人就在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沐姐姐天姿国色,一旦被哪个混蛋看中,跑去求皇帝赐婚,岂不是正中皇帝心意?朱棣早就想把沐姐姐远嫁掉,好趁机把女儿塞进来,要不是顾忌着担心激怒张灏,从此后对女儿不好,怕是早就下旨了。
这些年来,原本是想用芳宁公主笼络张家,但如今事情却起了意外变化,反而朱棣心中犹豫,公主对张灏一心一意,整日里纠缠皇帝,朱棣无法,谁让他如今身边就只剩下这一个宝贝女儿,自是格外宠爱。
“呵呵,等回去找娘娘哭诉吧,自然有人告诉你,小爷到底是谁。”
原本只想把人赶走,但随着宜安郡主亮出宝剑,张灏心中大怒,话一说完,整个人突然发力,几步冲到少女身边,毫不留情的并手如刀,挥手劈在对方的手腕上。
宜安郡主哪会什么高明武艺?只不过吓唬人而已,只觉得眼眸一花,紧接着手腕剧痛传来,哎呀一声松开手。
这一番惊人变故,吓得无数女孩失声尖叫,对岸的青年全都瞧得傻了,尤其是两位郡王,眼睁睁看着妹妹毫无还手之力,被那书童竟然整个人高高举起,大步朝岸边走去,
“混账,你敢?”
两位郡王真的急了,迅速朝九曲弯桥跑来,身后立时跟着一大帮子贵族子弟,人人摩拳擦掌,就想着来个英雄救美。
其中李安两眼放光,他为人勤练武艺,自是身手不凡,暗叫一声天助我也,就想跟着冲过去,却被**一把拉住,低声叫道:“你不要命了,那是灏二爷。”
李安吓得浑身一哆嗦,他现在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煞星张灏,结结巴巴的指着对岸,吓道:“怎么会是他啊!张兄,怎么办?怎么办?二爷能敌得过这么多人嘛?”
**眼珠一转,心中寻思计策,突然就听见噗通一声,伴随着少女凄惨的尖叫声,就见那宜安郡主果然被扔进河中,好在河水不深,倒也不怕淹死。
“你赶紧去喊人来,快去,任是谁伤了,都是天大的祸事。”**也顾不得深思了,急忙吩咐。
“唉,我这就去,兄长你快去帮忙啊,二爷就是再厉害,那也双拳敌不过四手。”李安急的跳脚,边跑边回头大喊。
**苦笑,暗骂自己真是心急糊涂了,明明应该是自己跑去报信,李安过去帮忙打架啊!
眼看着李安早就跑了没影,**无奈,他打小体弱多病,自是不敢冲上前线,眼睁睁的看着灏二爷放声大笑,迎着桥头走去,而那群贵族子弟则刚刚跑到桥中间。
对岸姑娘们可是吓得炸开了锅,人人惊慌失措的站起,还是沐怜雪和芳宁公主心中沉稳,又对张灏的炮仗性子知之甚深,倒也没有被此番变故吓得手足无措。
沐怜雪俏生生的站起,指着在水中来回挣扎的宜安郡主,朝着几位惨白着脸的丫鬟,吩咐道:“快去救人,傻站着做什么。”
如梦方醒,几个丫鬟顿时反应过来,慌慌张张的冲入水中,七手八脚的捞起落汤鸡似地郡主。
而这边芳宁公主却凤目圆睁,语气淡淡的道:“今日就让大家看场好戏,看看那当年的混世魔王,今日是如何与爷们打架的。”
好似应和她这句话一样,远处传来张灏的大笑声,那笑声气势豪迈,真是毫无畏惧,听的无数女孩们面带苦笑。
“哈哈,不怕死的就上来,今日可别怪大爷我下手无情!”
第173章 群芳叩首
软剑在手,天下我有!
张灏一副不怕死的造型一摆,还真是吓得一群贵族子弟急忙放缓脚步。
那寒光闪闪的宝剑委实有些吓人,今日来此,谁也没有准备兵刃,再说了?谁他**的知道参加个诗会还得动刀动枪的,还得上演全武行?多位青年心中暗骂,又有些心虚,想那刀剑无眼,真个被划伤了,那可不是说笑的。
大明朝,天下承平已是数十年了,即使边境时常有异族劫掠,但都是小打小闹,反而永乐皇帝在位十几年,五次主动北伐,其中四次更是亲自率领大军,整个北方又修筑长城,建立各式要塞,屯兵屯粮,可谓是全民警惕,丝毫不敢松懈。
各地也有过多次农民起义,不过规模不大,往往很快就被官兵镇压,几乎此时已是英雄无用武之地了。
这太平日子过得久了,京城各家勋贵子弟,不可避免的,人人早已懈怠练武,尤其是皇亲国戚,为了防止皇族子弟拥兵自重,皇帝硬是强行下旨,闹得几乎人人不学无术,顶多念上几个字而已,却都是不在习武。
人人心知肚明,自己这一伙人的实力并不怎么高明,好在人多势众,加上年纪比对方大些,身边又有身手高明的侍卫,还算是心有底气,就指望着一拥而上,把个对方打得跪地求饶。
张灏举起软剑,遥指对面一群人,一派高手风范,脸上毫无惧色,瞧得身后无数少女心中敬佩,暗赞一声真乃真正的好男儿。
模样虽然大义凛然,好似要拼死血战似地,只是灏二爷目光怎么有些鬼鬼祟祟,眼珠更是滴流乱转,他一眼瞧见混迹在人群中,叫的最欢的几个少年,都是平日称兄道弟的家伙,又见一群人来势汹汹,暗道好汉不吃眼前亏,急忙挥手拽下头上小帽。
“滚,灏二爷在此,认识的闪开。”
这一声吆喝,立时使得两位皇孙连同一多半青年收住脚步,他们自小在京城长大,即使没见过安东侯张灏,这名字谁人不知?
张灏严阵以待,剩下的贵族青年即使人数多达二十多位,连同下人一股脑的算上,也不过一百多人,任你千军万马,也不过一群土鸡瓦狗而已?真是何足道哉!哼哼!就算是明知打不过?
眼角偷偷往四下巡视,张灏不傻,也知道得预留后路,这可不是逞能的时候。
还好他早已料到,随着被人认出真实身份,早有好事的大声喊道:“哎呀,那是安东侯张侯爷,新任锦衣卫指挥使,两位娘娘千岁的干儿子啊。”
两位郡王大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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