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香大喜,连声道好,当下吩咐丫鬟端上来盆井水,洗掉一身铅华,素面朝天的换上一身色泽淡雅,样式简单的素服,大异她平时大红大绿,奢华富贵的装扮。
收拾利索,又仔细看了半天,觉得没有什么破绽,两人这才结伴出来,身后跟着一大群丫鬟婆子,一路直接沿着长廊,直奔对面老爷妇人的院子。
如今张家的园中园属于禁地,其它地方就相应不在严禁男人进入,今日又是老爷张辅的寿日,早就有自家亲戚过来请安祝寿。
内宅外宅都是人满为患,张家族人这些年开枝散叶,人口日渐繁茂,加上其她姻亲等不相干的,没人能清楚到底有多少房亲戚。
难得一大家子的爷们汇聚一堂,二老爷张回带着几个儿子,其它族中的堂兄弟和一干小一辈,按照各自身份坐在正厅内,整个院子张灯结彩,无数下人不时鱼贯而入,给老爷张辅磕头祝寿。
所到之处,无不备受瞩目,朱元香一脸喜气,端庄的莲步依依,凤目环视一圈,乖巧的上前道个万福,脆生生的道:“媳妇给老爷贺寿,祝您老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端坐主位的英国公张辅一扫在朝堂中沉默寡言的做派,和对面大太太王氏相视一笑,温和的笑道:“好了,今日要辛苦你了,自去忙你的,不用守在这里站规矩。”
“是。”朱元香含笑应承,盈盈走向面无表情的二老爷张回,轻轻施礼后略微说了几句话,又去隔壁屋子给二太太赵氏等众位姨娘见礼,一大屋子的女眷,香衣倩影,绫罗富贵的迷花了人眼,亏她记性极好,竟没一个认错的。
那边周太太自然不用上前施礼,反而张辅夫妇起身相迎,这位昔日落魄而来的美妇,如今容光焕发,姿容娇艳好似少女,比之亲姐姐赵氏年轻了何止十岁,惹得其他人私下里暗暗称奇。
不时有人询问灏二爷人在哪里?大太太王氏笑道:“一大早就带着媳妇们过来了,陪着说了会话,嫌咱们这里人多气闷,都去了老祖宗那里。”
“哼人家堂堂国公爷,哪还会当顽童一样对待,不敢指望了。”张辅做作不满的叹息,但表情上的骄傲那是绝对瞒不过人的,自己儿子荣耀显贵,自然老子脸上光彩无限。
果然,下面人全都出言奉承,唯有张回一家子面色无光,到了现在,一家子仅仅出了两个八品文官,可谓天差地远了。
四周爷们立时暗叫可惜,这难得之日都没能看见那些传说中的绝色美人,看来今后也没有机会见识一番了。
整整一日,英国公府大摆筵席,招待全族亲人,门生故旧则一个不见,张辅为人谨慎,这些年一直不接受任何来自官场的贺礼,不过来自宫里和众位阁臣的随礼,却不敢怠慢,都放置在厅内最显眼的供桌上,供人欣赏。
女眷在后宅用过饭后,纷纷散步在闻名已久的园中园内,而沐怜雪等姑娘则陪着老祖宗听戏,即使张灏不愿她们站规矩,但今日却是例外,毕竟那么多亲戚眼睁睁的看着。
满府上下喜气洋洋,下人们都得到一份厚赏,水榭边的阁楼中,张灏懒洋洋的躺在香妃椅上,一身绯色春衫的怜霜巧笑倩兮的坐在旁边,一颗颗鲜红饱满的葡萄,亲手剥好后,用小巧的香舌吸出里面的核儿,再笑嘻嘻的送入对方口中。
“好你个不孝儿子,今日老爷大寿,你竟然不去陪在左右迎宾,竟然躲在这里享受?”
进来的正是朱元香,此刻一身香汗,手里捏着团扇,指责完神色戏谑的张灏之后,还不忘回头吩咐道:“告诫那些管事婆子,今日宴席上的器具都仔细收好了,短了一件,小心我剥了她们的皮,去吧。”
“是,奶奶。”身后一群丫鬟妇人恭声答应,顿时转身纷纷下楼。
朱元香摇弋生姿的走上几步,见阁楼中除了书萱和沐怜霜之外,就是几个小丫鬟站在外面栏杆前看戏,而沐姑娘几个都在主楼陪着老祖宗和太太王氏等一众长辈,不禁松了口气。
没理会张灏,朱元香忙里偷闲的溜上来,就是为了凉快一下,倒是书萱捧着一杯冰凉的果汁过来,笑道:“奶娘先喝了吧,看把您热的,这杯子没人用过。”
“哎呦,可当不起你喊奶奶,你们才是小姑奶奶,嫂子就是一个天生劳累的苦命人罢了。”朱元香格格娇笑,现如今自家荣国公府和英国公府并存,总算去了她一块心病。
人人知道张灏不喜应酬,兼且他如今身份贵为荣国公,又是特立独行惯了的一个人,外宅爷们一起饮酒作乐,巴不得他这位大爷不在,没的自讨没趣。
朱元香一边和书萱聊着闲话,一边抬头看着下面演着的八仙祝寿,耳朵却在留意身后的动静,只觉得此刻混迹于兄弟身边浑身不自在,暗骂自己没脸没皮,下意识就想亲近那个恶人。
呆了一小会儿,朱元香借口有事跑了出来,只觉得身子有些酸软,也未带丫鬟跟随,正准备回院子里小睡片刻,没想到路过一座假山,被一个闪身出来的人影吓了一跳。
“给嫂子请安了。”来人举止斯文,神色隐含轻佻,不是别人,乃是日渐落魄的**。
朱元香定眼细看,忙不迭的后退一步,眯着凤目,疑惑的道:“你可是林二爷?”
**面上堆笑,上前一步,轻声道:“不是我是谁,嫂子怎么连我都不认得了?”
心中恼怒,朱元香暗骂好一个无耻的爷们?那些年你**整日勾搭张睿一起寻花问柳,没事就跑到我跟前讨好送礼,自从当了官后,却只去讨好周氏和巴结那位小恶人,现在倒记得想起我来了?
见这位曾经令他心痒难搔的美妇不言语,**压抑着心中兴奋,笑道:“今日合该与嫂子有缘,在前头不耐烦应付,偷偷下了席过来,原是想寻到一个清净地方休息,不想就正巧遇见了嫂子,这不就是有缘嘛”
这副一个劲恬着脸的温柔腔调,那火热目光直盯着自己,朱元香一见这个光景,如何猜不到七八分呢?这左右无人跟着,只得笑道:“怨不得你哥哥整日说你聪明懂事,一见还是那么和气有礼的,我正要去前面寻太太回事,不得时与你说话,等闲了在说话吧。”
“唉”**叹了口气,苦笑道:“弟倒想时常去给嫂子请安,只是嫂子您年轻貌美的,哥哥又不在家,只怕不会轻易见人,”
朱元香风情万种的轻笑,假意道:“都是一家子骨肉至亲,哪来那么多避讳。”
这番美人风流滋味,顿时刺激的**身子酥了半边,他这些日子越发落魄,就差没有靠卖宅子度日了,今日好不容易筹办一份重礼送过来,不指望求见张灏,一心想要搭上这独身一人在家的大*奶,人家亲哥哥可如今贵为北京都督呢。
第294章 妯娌夜话
第294章妯娌夜话
好不容易摆脱**的纠缠,朱元香神色不悦,在园中走走停停,虽说她和自己的亲小叔子不清不楚,但她本性绝不是水性杨花之人,合着以往的狠辣性格,就想设下一条毒计置冒犯之人于死地。
可是思来想去,朱元香不敢私下里发作,毕竟**曾经与张灏交好,不免气的大*奶银牙暗咬,只得暂时把此事放在一边。
强打着精神督促下面人收拾金银器皿,又安排马车和回礼,还得亲自恭送客人回家,哪怕二奶奶沐怜雪不出面,朱元香也不介意,乐在其中的笑语妍妍,使出长袖善舞的手段,笑前笑后的不怠慢任何一位,惹得亲戚家的女眷们,无人不称赞她贤惠能干,真是忙得脚不沾地,一直到入夜时分方空闲下来。
一天劳累下来,朱元香只觉腰酸背痛,不过一想到今日在所有亲戚面前露个大脸,就感觉格外满足,无疑告诉一些势利眼的亲戚,自己依然是国公府手握大权的大*奶。
熏香满室,小山般的冰块散发出丝丝白气,屋中显得清凉宜人,各式价值连城的物件在烛光下闪闪发光,金碧辉煌。
略微进了一碗莲子汤,朱元香没有胃口,神色疲惫的吩咐丫鬟收拾碗筷,就想歇下休息一下。
“轻一些。”仰卧床上的朱元香皱起眉头,不禁又酸又痛的叫了出来。
小丫头春雨急忙松了几分力道,手上动作有些不熟练,一边站着的大丫鬟半香骂道:“教了那么久,还是学不会,笨死了。”
春雨委屈的撇嘴,低着头不敢辩解,半香是被张睿收用的通房丫头,地位比她高的多了。
“咦少奶奶来了,快请进。”
丫鬟春喜神色惊讶,急忙伸手挽起珍珠帘子,闹得躺在炕上的朱元香抬头一瞧,就见身穿大红箭袖宫纱,麒麟补子瑞兽辉煌京绣春衫,同色花式的金粉托泥长裙,头戴百鸟朝凤官样金丝珠翠,额头带一条镶嵌三十颗翠绿通透的心形翡翠的白色抹额,胸前佩戴五彩璎珞蟠龙寄名锁的沐怜雪,身段窈窕修长,姿容端庄大气,神态雍容华贵,好似牡丹花王盛开,笑吟吟的迈步而进。
“哎呦,你这有了身孕的,就不怕走路累着,快过来坐。”
朱元香吓得魂都没了,一把推开跪坐身前的丫鬟春喜,急忙爬起身来,这园子里走到二道门,少说也得一盏茶的时间,这要是把这位累出个好歹来,那天可就要塌下来了。
没等沐怜雪含笑走近,就被朱元香伸手搀扶住这位名副其实的金贵之体,小心翼翼的扶着她坐下,这一惊一吓的,什么疲劳都霎时不翼而飞了。
“呵嫂子,这次倒是被灵枫师姐骗了,哪里是有了身孕。”沐怜雪神色轻松,也不见有何遗憾。
其实她贵为国公夫人,嫡出的儿子就是未来的英国公,此时不过嫁给张灏二年,自是不太担心没有子嗣,甚至还有些欢喜,一心想等到二十岁时在生养后代,只是不免令长辈们空欢喜一场。
“被骗了?”朱元香一愣,问道:“上个月,不是说两个月没来经期,这不是害喜是什么?”
沐怜雪俏脸一红,轻笑道:“灏儿说这两年一直舟船劳顿的,路途颠簸,此种事不可避免,说什么腹内紊乱,再说那时候不是在南方,就是在北方,我们很少睡在一起。”
两人说着话,自有丫鬟送上香茗点心,朱元香挥手命丫鬟退下,凑到对方身边,小声问道:“傻丫头,这男人成天睡在别人屋里,你就不提防着些?万一谁抢先生出个孩子,到时不免惹出麻烦。”
轻轻一叹,沐怜雪有些私密话自然不方便与别人说,但是和身份地位彼此相当的嫂子之间,则是百无禁忌,幽幽的道:“这么多丫头,身为大妇,也不好强占着不放,好在灏儿嗜好古怪,每三天都会陪着我的。”
齐人之福不是那么好享受的,屋里女人多了,那每晚睡觉就成了难题,此等隐秘事,惹得朱元香凤目一时间亮晶晶的,神色暧昧,好奇的问道:
“他如何安排的?不过我观秦姑娘和怜霜走路轻盈,眉眼未开,似乎还是姑娘家。”
“灏儿说等她们年纪大些,并没有碰她们,每晚一般都是书萱和入画一起伺候她,萧家两位妹妹睡在一起,紫莺和紫雪不大喜欢房中事,好像都是白日闹到一处,晚上大家睡在一个房中。”
所谓睡在一个房中,就是紫雪和紫莺睡在外间,张灏夫妇睡在里间,或许将来生下一男半女,才会荣升为姨娘,此时年纪轻轻的,还是要负责伺候自家丈夫的日常起居,这一点,女人们立场一致,自是不想亲昵事假手外人。
朱元香心中偷笑,心说那小恶人在这方面不说本事高强,手段也端的高明,连个和女人们相处,也是采取各个击破的计策,毕竟一个爷们这方面再强,年纪大了也会力不从心,难怪舍得放走那史家丫头和丫鬟们,果然有先见之明。
其实此种事还真被朱元香猜对了,大家族内龌龊事最多,要是不讲良心的话,自然一辈子风流而不用顾虑女孩们的内心感受,收用的丫鬟们一经玩腻后就配给小厮。
而小妾们常年独守空闺,只要没被捉奸在床,很多爷们都是睁一只闭一只眼的,因为通奸之事基本防不胜防,就和九五之尊的帝王一样,只要不太过分和没有宣扬的人尽皆知,往往故作不知,几乎都是头上绿油油的冒光。
满足不了妻妾,男人自然面上无光,其实也是心中无奈,张灏就考虑到今后的能力问题,除了年轻时有了感情和必须得手的红颜知己外,即使再漂亮也不会动心了。
至于慕容珊珊等外室,张灏不大放在心上,只要发现谁有了外心,到时说不定要如何处置呢世上没有一厢情愿似地童话情节,以为女人们都会一心一意,忠贞不二。
“灏儿虽说贪心,不过除了我们四位姐妹,萧家两位妹妹没什么地位,人又老实懦弱,紫莺和紫雪为人守本分,只想陪着我们过日子,不想当个小妾地位尴尬,就连书萱和入画都是没有野心的,其她本该陪嫁的丫头一个不要,唯有含香和探春或许会留一辈子,比起其他亲戚家的爷们,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吧。”
沐怜雪说完苦笑,她焉能不知外头的那些女人,要不是自小和张灏感情深厚,她或许早就一怒之下一走了之,心中那份委屈永远也无法抹去。
“这都是难免的,谁家爷们不是三妻四妾,外头一堆相好的?就没一个好东西,幸好你身边的丫头都是性子良善,没有那种天生惹事的狐狸精,今日撞见张文新纳的二房小妾,那烟视媚行,身子无风自动的恶心样,保管将来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朱元香有些幸灾乐祸,自从张灏十七岁成亲,那几个兄弟立即被张回夫妇迫不及待的安排婚事,不到几个月就闪电般迎亲,一开始朱元香有些迷糊,后来才晓得,敢情公公婆婆为了省钱,把灏二爷用过的仪仗都借了去,生怕日子拖得久了,这些好东西就放置的破旧没法用了。
其中张文不过十六岁就娶了一位六品京官的长女,那奶奶甚至只有十四岁,老三张贵更绝,十四岁娶了一位武将家的闺女,人家今年一十八岁,足足比他大了四岁,闹得亲戚们全都莫名其妙,想不明白张回夫妇这是演的哪一出。
朱元香则猜个明明白白,绝对又是贪图人家的丰厚嫁妆,这老爷太太无耻到了此等地步,说明家中已经是坐吃山空了。
刚才说到的二房小妾,就是张文新纳的,他天生喜好美色,十四岁的妻子哪能满足他?
那岳父家做的令人拍案叫绝,陪嫁的丫头一个比一个年龄小,都是挑选瘦小枯干的黄毛丫头,就没一个模样端正的,气的张文自己花钱买个几个粉头,这小妾倒是出身正经人家,不过父亲是个开当铺的。
听嫂子这么一提,沐怜雪立时想起今日席间,不时朝丈夫暗送秋波的那位小妾,轻蹙峨眉点点头,叹道:“今日见那小妾穿戴的比正牌子奶奶都来得富贵体面,就知今后一定会生出事端,不过我观张文媳妇秀外慧中,不是一个好拿捏的主。”
“何止不好拿捏。”朱元香凤目高扬,冷笑道:“那丫头别看她人小,绝对是扮猪吃虎的厉害人,她陪嫁丫头里原本有了姿色不俗的,没想到为了一件小事,就被她命人活活打死,你等着看好吧,将来张文家里,定会上演一出龙争虎斗。”
沐怜雪只听的毛骨悚然,不禁庆幸不已,看来自家姐妹和睦倒是罕见之事了,纵使有几位之间有些小摩擦,但往往被忙不完的事分了心,这家大业大的,又不愁后代的出路,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