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女没想到第一关就被打个措手不及,也是灏二爷的贪心太大,竟然要比清明上河图还要大上几倍,直嚷着说什么给后代留下传世名作,大家好笑之余,也不禁心中期待。
沐怜雪皱眉深思,她自小打理生活琐事兼之心细如发,小事上头的见识,就连张灏都自认远远不如,此刻稍微思索一会儿,立时有了主意。
“原先修园子时有个图纸,先拿来临摹一下,大概比例模样都错不了,这纸还要寻工匠单独做作,暂时拿绢漂了明矾练手用,咱们先添加人物什么的,大概两个月后,这纸就会送来。”
“那好,可是沐姐姐,咱们平日无非画个折扇和仕女图,用的颜色简单,几支画笔,算来算去,竟不知需要添加什么工具,这里就你喜欢画山水,当个了半个行家。”
随着萧雅月展颜笑道,大家同时点头同意,论起诗词歌赋,园子里就属秦晴筠一枝独秀,不过要论起琴棋书画,则非沐姐姐不做第二人选。
沐怜雪抬头看着远处蹲在地上和张灏嘀嘀咕咕的三人,指着其中的朱元香,笑道:“需要大量的青绿颜色并泥银泥金,这些都得现配,就算铺子里都没现成的,此外还得立个风炉子,预备化胶,出胶,两张油粉大案,洗笔,褚石,广花,番红,藤黄,胭脂等三十六色,碟碗和着色笔也不够。”
一边忙着吩咐丫鬟布置桌椅的李氏走来,不可思议的道:“竟然如此费事?半香你过来拿笔记着,反正花销越大越好,最后都要落在你家奶奶头上。”
“小事一桩,不过千八百两银子罢了,前日灏儿还送我三尊七尺长的珊瑚,随便拿出去卖一个,也能拿回来几万两银子。”满不在乎的回头嬉笑,朱元香神色戏谑。
“咱们不理她,这次管教咱们一辈子都使不完。”沐怜雪顽皮一笑,见半香跑过来坐在身前,执起笔来,朗声念道:
“记好了,头号排笔四十支,二号排笔八十支,三号排笔八十支,大染四十支,中染四十支,小染四十支,大南蟹爪一百二十支,小南蟹爪一百二十支,须眉一百支,大著色三百支,小著色三百支,开面一百支,柳条二百支,箭头朱一斤,南褚一斤,石黄一斤,石青一斤,石绿一斤,管黄一斤,广花三斤,蛤粉二十盒,胭脂三百片,大赤飞金一千帖。青金一千帖,广匀胶二斤,净矾二斤,这些玩意都多预备些,咱们淘飞着,又顽着,又使了,包管用上一辈子。”
女人们纷纷捂嘴大笑,唬的朱元香站起来双手叉腰,哀叹道:“知道的是作一幅画,不知道的还以为开铺子呢,哎呦我的小姑奶奶,那一支上好毛笔就得几两银子,要是买那第一等的,动辄就要你百两纹银?这得花上多少银钱?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就该你香丫头破费,也算是杀富济贫了,不管她,怜雪你继续往下说。”李氏笑吟吟的反唇相讥,倒是开玩笑多一些,这些破费对于国公府来说,委实算不得什么。
沐怜雪盈盈一笑,继续念道:“绢细箩筐二十顶,粗绢箩筐四十顶,笔架四十副,大小钵体五十个,大粗碗二百个,五寸粗碟二百个,三寸白碟二百个,风炉三个,砂锅大小十个,新瓷罐二十口,新水桶二十口,一尺长白布口袋二十条,浮碳百斤,柳木碳五十斤,三屉木箱四个,生姜一斤,白醋一斤,酱二斤。”
刚说到这,就听秦晴筠急忙说道:“铁锅一口,锅铲一只。”这话说的沐怜雪大奇,问道:“要这做什么?”
“嘻嘻,看这碳呀,生姜白醋都出来了,我替你要口生锅子来,赶紧生火炒颜料吃得了。”秦晴筠笑嘻嘻的说道,闹得周围哄堂大笑,倒是沐怜雪扑哧一笑,紧接着正色道:“你哪里知道,用火烧化颜料,那粗碟子保不住不上火烤,要事先在碟子底涂抹姜汁子和酱料,不然非得烧得炸开不可。”
“原来如此。”众女至此叹服,就连张灏都听的一愣一愣,暗道果然不经一事不长一智,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秦晴筠悄悄拉着萧雅月的衣袖,小声道:“看这水箱子都搬出来了,或许明日就要嫂子买笊篱,碗筷了,今后咱家不愁没东西使了,真是天生的管家婆。”
“呵呵,就你会说。”萧雅月笑个不停,立刻出卖她,朝沐怜雪告密:“沐姐姐,你还不撕了她的嘴,知道她编排你什么话?”
“不用问,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沐怜雪上前把秦晴筠按倒在八仙桌上,一面挠痒,一面就要拧她的嘴,慌得秦晴筠急忙讨饶,求道:“好姐姐饶了我,晴筠年纪小,只知道说,不知道轻重,自有作姐姐的教导我,姐姐不饶我,我求谁去?”
其她人含笑看着,李氏笑道:“说的怪可怜的,闹得我们也心软,就饶了她吧。”
其实她们不知道,秦晴筠这话里藏着话,被沐怜雪一听便知何意,原是借此机会表达善意,话说家中两人旗鼓相当,渐渐地,秦晴筠收起孤傲心态,又被灏二爷宠的没边了,兼且沐怜雪才是张灏的青梅竹马,她自觉是后来的,倒也很快化解三人间的矛盾。
沐怜雪心中喜悦,自是松开手,不好意思在逗她,笑道:“难怪老祖宗直夸你伶俐,疼你疼的不得了,大家也赞你聪明,来,今日姐姐也好好疼你,给你挽下发髻。”
俏生生的爬起来,秦晴筠乖乖的转过身去,还真是任由沐怜雪疼她,两人这番出人意料的亲昵举动,倒是看得大家心中一跳。
张灏躲在远处,暗道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惺惺相惜?不过随即摇头,这女孩家很轻易就能相处的好似一个人,但她们生性小性子,喜欢吃醋不喜欢认输,将来绝对要互别苗头。
“管他呢,意气之争总比暗中争斗强。”张灏轻笑中不再深思,女人自有女人间的相处之道,有时候作为男人,就得难得糊涂。
看着身边小手不停抄抄写写的小丫头怜霜,张灏低声道:“快去,这焚琴煮鹤的勾当,可就全拜托你了。”
兴奋的小脸红扑扑,沐怜雪忙不迭的点头,笑嘻嘻的道:“就让她们忙着去,咱们只管玩咱们的,我得拉着嫂子同去,不然认不得那些东西。”
当下女孩子们开始着手准备,沐怜雪带着丫鬟在院子里烧火生炉子,精心调制颜料,婶子李氏统管全局,带着婆子们打下手,而秦晴筠则和善丹青的姑娘们绘制草图,整个楼里乱成一团。
每个人都分配了差事,但后来总觉得少了几个人,李氏下楼来走到院子里,问道:“灏儿和香丫头呢?对了,今日这么安静,好像有些不对劲。”
“小心些,别烫着手。”弯着腰的沐怜雪挺直身子,俏脸被炭火烤的红彤彤,格外显得娇艳欲滴,想了想,若有所思的笑道:“是少个喳喳叫的怜霜,赫赫,平日就他们三人喜欢胡闹,看来这一会儿没了踪影,又不知跑哪野玩去了。”
“太不像话,把苦差事都扔给咱们,自己到当个甩手掌柜。不会是去秋惢那边了吧?一天没见几个孩子,怪想的。”李氏轻笑,随着大小姐张婉儿的宝贝丫头送过来,家里四个小不点,累的秋惢叫苦不迭。
“应该如此。”沐怜雪点头,不过随即摇头,俏挺的琼鼻微微抽*动,疑惑的问道:“什么味道,这么香?”
一股子烤肉香气扩散过来,丫鬟们纷纷惊讶抬头,李氏举目望去,指着远方笑骂道:“这三个馋嘴的家伙,竟敢背着咱们偷吃,咦?怜霜手中还拿着毛笔,难道刷颜料吃?”
面面相觑,李氏和沐怜雪急忙抬脚过去,她们还真怕这三人干出什么吓人之事来,可别真的被秦晴筠一语成真,拿生锅子炒颜料玩。
等走到近前,两人不禁哭笑不得,就见三人躲在茶蘼架下,蹲在一具烧得正旺的炭炉前,小脸被烟熏的黑黑,几支鲜嫩的鸡翅膀串在铁条上,翻来覆去的玩的不亦乐乎。
地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小碗,里面装满了调料,沐怜霜手里拎着一支狼毫笔,正在小心翼翼的往鸡翅膀上涂抹酱汁,好像一位大才子作画一样,小模样别提多认真了。
第305章 妯娌姐妹
第305章妯娌姐妹
不提众位姑娘忙着作画,就说这些日子,成了亲的张文和张贵不约而同都搬回国公府,阖府上下人人清楚,二房老爷张回头上没有爵位,就算是嫡长子张睿将来继承家业,也不过是继承一个偌大的空架子罢了,更别提其他兄弟,还是自谋出路来的好些。
这几年,自从英国公张辅回京,张文和张贵学着哥哥嫂子,一心在大伯面前尽孝,每日早请安晚请安,比之亲爹还要孝顺。
奈何两人文不成武不就,张辅又不是喜欢徇私的,并未抬举自家亲侄子,比不得张睿张海和张宝,都被兄弟张灏要了几个云骑尉的爵位在身,如今一个张文在内务府当个小笔吏,苦熬着资历以图将来被大伯举荐,做个六部官吏。
另一位虽然成了亲,但今年不过十五岁,还混迹于族学中,不过张贵人小鬼大,整日里奉承自家嫂子朱元香,又借着沐怜雪照顾张宝的由头,两人一起合伙做了脂粉水粉的买卖,没过半年,就把不喜俗事的张宝一脚蹬开。
话说当年二老太爷一家回了开封老家,张回夫妇一家搬到对面,去年生怕被侄子张灏牵连外,又有些承受不起一年庞大的开销,就索性借着儿子们成亲,分出一些家产和下人,又遣散了一些人家,搬到了京城郊外庄子里居住。
放着现成的昔日伯爵府不住,两兄弟和张宝都搬入国公府,住在以前的二房园子里,又私下把院墙开了几道角门,没事就跑过来请安问好。
张宝独自一人进京,老祖宗本就喜欢他,后来见张灏和姑娘们不在家,就命人把静心堂旁边的院子收拾干净,算是借着张宝来代替张灏来承欢膝下。
就说这一日,眼看园子里人去楼空,张文的媳妇刑氏和张贵的媳妇关氏,妯娌俩结伴过来,身后跟着一群丫鬟婆子,闹得长房这边的家人心中暗笑。
这两位少奶奶一高一矮,一大一小,奇特的是个子高,年纪大的关氏是弟妹,个子矮,年纪小的邢氏倒是嫂子。
前文说过,邢氏家里乃是京城六品文官,算是大家闺秀出身,而关氏家里则是六品武将,一样是正经的大家闺秀,两人身份上半斤八两,又是一文一武,年纪相差四岁,相处倒也算是和睦。
因为灏二爷回京,她们一般不愿意过来碍眼,今日趁着不在家,直接去了老祖宗屋里,恭恭敬敬的道个万福,在一旁神色乖巧的站规矩。
老太太喜欢和小辈说笑,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话,神色间和蔼慈祥,闹得其她三位站规矩的姨娘浑身不自在,借口有事溜了出去。
“老祖宗,这些日子过来请安,为何总是见几位姨娘日日过来,二哥身边的小妾丫头则一个不见,可怜孙媳妇嫁过来快半年了,连这边谁是谁都分不清。”
说话的是张贵媳妇关氏,人长得浓眉大眼,人高马大,一看就知是生在北方的,肤色稍显黝黑,长相倒是清清秀秀,自有一股子英气,为人心直口快,敢作敢当,收拾的张贵服服帖帖。
要说这话是别人询问,那里面就有些挑拨的味道了,不过周围的丫鬟一见是有名的武娘子开口,则都不当回事的笑笑了事,人人都知她有口无心。
老祖宗先是一愣,接着唉声叹气,苦笑道:“咱老婆子哪敢招惹人家灏二爷的女人,别说站规矩了,每日望眼欲穿的盼着,就等着这帮没良心的过来一小会儿,现在倒好,连香丫头也跟着跑了,唉”
好一副愁眉不展的凄苦模样,惹得关氏和邢氏愕然,她们嫁过来不过半年,哪里会知晓这边府上的虚实,竟然连拿着玉碾子给老太太捶腿的紫莺都不认得。
紫莺抬头笑笑,顺便白了一眼老太太,并未说话,又低下头去细心按摩,老祖宗被瞅的眉开眼笑,笑道:“今日天气好,那些没良心的不陪我,还有你们这些好孩子,咱们去听戏吃酒,好生耍耍热闹。”
“是,正好头些日子养了几位优伶,唱腔做打都是一等一的好,就唤来给老祖宗看个新鲜。”略微有些得意,张文妻子邢氏抢先说道,她长得一副小家碧玉,不过身材矮小瘦弱,平板板的更像个孩子。
“好,快快派人去喊来。”老祖宗大喜,双手扶着卧榻上官窑烧制的一对瓷枕坐起身子,惹得紫莺急忙放下玉碾上前搀扶。
邢氏笑着转身吩咐丫鬟,那边帘子被人打起,就见大太太王氏一脸喜气,两只手拉着一对如花似玉的女孩进来,身后还跟着神色欢喜的张宝。
“奶奶。”进来的两位女孩眼睛立时红了,不是别人,正是被接回家去的张家两位姑娘,张诗云和张诗涵。
老祖宗喜动颜色,伸手叫道:“哎呦我的宝贝孙女,可算是回来了,来,坐奶奶身边。”
这自家的妹妹,邢氏和关氏自然都认得,不过一直没什么交情,据说她们在家地位不高,整日里藏在深闺里足不出户,就连嫁过来的那天,也不过是远远见上一面。
含笑看着两个姑娘扑到老祖宗怀里,大太太王氏不等其她人上前见礼,笑道:“还是灏儿惦记她们,就派人过去接了回来。”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这一年不见,出落的这般俊俏,都快认不出来了。”老祖宗惊喜的挨个打量,就见自家的孩子竟然和以往变了模样似地,好一对亭亭玉立,宛如出水芙蓉的俏丽少女。
“俗话说女大十八变嘛”
王氏一面笑言,一面含笑点头,自有其她人上前施礼,那边张宝笑嘻嘻的喊着嫂子,却对邢氏和关氏视若无物,反而对一位皮肤白皙的美貌小妾,亲亲热热的说个不停。
那小妾就是当日朱元香提过的,其人姓潘,闺名秀莲,自小养在大户人家,琴棋书画,双陆棋牌,唱词作曲无一不精,极为乖巧伶俐的一个人,因为长得太过风流,迷得主人家父子二人神魂颠倒,竟然都勾搭到了一起,其父亲借助女儿得势,得了许多银钱就在街上开起了当铺,后来东窗事发,被太太撵回家时,赶巧被路过的张文遇见,没过几日,就花了百两银子的聘礼娶回家了。
盯着和张宝说笑的潘秀莲,虽说两人显得很规矩,但邢氏还是忍不住心中嫉恨,自从二房进了门,丈夫已经一个多月未进过她的房间了,焉能不恨?表面上低头不发一言,好像很委屈似的。
她不说话,自有人出头,邢氏不悦的走过去,皱眉道:“自家小叔子也不知道避嫌,没脸没皮的笑什么?滚回家去。”
被当众指责不要脸,那潘秀莲好悬没气的吐出一口鲜血,顿时黑着脸一言不发的扭头就走,就听见一位丫鬟嘲笑道:“没点规矩,走了也不打声招呼,真以为自己是主子不成?”
这番变故,惹得人人看过来,潘秀莲只觉的羞惭无地,乖乖的走到老祖宗面前,低头行礼,又挨个给王氏还有邢氏道别。
望着她走路时摇弋生姿的风流姿态,老祖宗皱眉道:“一看就不是安分守己的,今后仔细盯着点。”
“三爷就喜欢她,媳妇也不好说什么。”邢氏低头,神色懦弱的回道,好像一个受气包一样,楚楚可怜。
老祖宗冷哼一声,骂道:“他们两兄弟自小就喜欢拈花惹草,你们既然都嫁到张家,那就得有个正室夫人的样子,该管就管,该骂就骂,不要顾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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