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眼睛里焕发出愤愤的绿光,表现出强烈敌视情绪,那种赤裸裸的凶残相,使巴毕久久不能忘记。他低下头,不再正视艾溥露,故意一口喝干杯子里的酒。
“蒙瑞克试图揭穿我们,这样,人们就可以彻底消灭我们。”
她厉声说,“这就是今天让我害怕的,也许,他已经发明了一种科学的经验方法,用来识别巫士们。我记得,多年前蒙瑞克写过一篇论文,论述血型与内倾性性格的双重关系。你瞧,他用‘内倾’这个乍看起来中立的科学字眼,其实是指巫术和巫士,你还不明白吗,巴毕?”
她低沉沙哑的声音忽然变成了一种哀求,眼睛里的激烈神情没有了,可能是酒精终于让她解除了平日里的戒备心理。而她的眼睛也像声音一样,变得温和可亲了许多。
“你没看出来,我今天晚上是在为生命而战?我以自己的微薄之力,与强大狡猾的老学究蒙瑞克较量,只求保得性命,难道能责备我吗?他是我的敌人,跟那个开牧场的,号称是我父亲的蠢家伙一样,所有的人类都是。当然,人类总体上说是不应受谴责的,我能想得通这点。可是,我就该受谴责吗?”
说着,她两眼噙满了泪水。
“我没办法,巴毕。从第一个巫士被追杀,被用乱石打死以来。这种较量就没停止过。而它将继续下去,直到最后一个被杀戮才可能结束。无论何时何地,人们总会遵循《圣经》的旨意:你不应该容忍一个巫师活在世上。”
她无助地耸了下裸露的肩膀。
“威利,这就是我。”她小声但愤愤地说,“你根渴望敲碎我赖以生存的外表。你不满足于仅仅知道我作为女人的一面。虽然,我对自己女人这个角色很满意,但是,你一定要看我女人角色背后的东西。”
她说着,手无力地伸出去拿旁边的白色皮毛大衣。
“噢,这就是我,一个遭到全人类杀戮的异端,老蒙瑞克就是一个最无情的人类杀戮者,他以非常狡猾的手段,收集了每一个可能的科学依据,以此来追踪和彻底消灭我和我的同伴。如果我用了一个纤弱的小小咒法杀死他,只是为了保护我自己的性命,你能指责我吗?如果这个咒法真的生效了的话,你能指责我吗?”
巴毕欠了欠身了想站起来,可艾马上坐了下去。他全身使劲抖了抖,好像要抖掉艾溥露水汪汪的眼睛、鲜亮的红头发和哀求般声音的蒙绕。
“你的同伴?”他尖刻地重复着,“这么说,你并不孤单?”
“我很孤单。”艾溥露眼睛里的热情一下不见了,眯细的眼睛里重义现出警觉、冷酷和漠然的神态,真的像一只在被追杀中绝望的动物,她的脸色更加苍白,嗓音嘶哑平淡。
巴毕探着身了,微微咧着嘴,笑着问:“你说蒙瑞克所说的‘暗中的敌人’,是指巫师们吗?”
“是的。”
“你知道其他的巫师吗?”
艾溥露没有马上回答,她的眼神阴暗严肃,脸色苍白但不露声色。
“不知道。”此时,艾溥露全身颤抖起来,巴毕马上意识到她在强忍住,不让眼泪流出来。依旧用平淡、毫无生气的语气反问道:“你一定要这样折磨我吗?”
“对不起。”巴毕轻声说,“既然你已经跟我说了这么多,就该把全部的秘密都告诉我,不然,我怎么能够判断呢?”他下意识地把双手紧紧地抓在桌了边上,“蒙瑞克说什么黑暗领袖‘黑暗之子’即将到来,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话音刚落,巴毕似乎看见艾溥露脸上掠过一丝淡淡的笑意,不等他闹明白,她便又恢复了刚才的样子,轻轻地耸了下肩说:“我怎么会知道?就问这个吗?”
“还有一个问题,完了咱们就吃饭,”巴毕的灰眼睛紧紧盯住艾溥露,伺机冲破她的防备,“你知道蒙瑞克对什么蛋白过敏吗?”
艾溥露的戒备变成了一种疑惑不解。
“过敏?一般是由于花粉热或者消化不良引起的,不是吗?怎么?我当然不知道啦。真的不知道。我并不了解蒙瑞克本人,我只知道他的著作。今天晚上,我是第一次见他。”
“感谢上帝!”威利·巴毕深深地出了口气。他站起身来,贪婪地吸进一大口洒吧里充满烟雾的空气,然后低下头看着艾溥露。“这样逼问你实在太残酷了点儿,请你一定原谅我,艾溥露我必须知道这一切。”艾溥露坐在座位上没动,一副疲倦不堪的样子。没有理会巴毕对地的微笑。
“原谅你了。”她仍疲惫地说,“我们不用吃什么了,你要想走,走就是了。”
“走?”巴毕立即抗议道,“亲爱的女士,你答应了我整个晚上的。你说你已经饿得像饿狼一样了。别忘了,挪贝山庄的厨师最拿手的牛排。吃完了,我们还得跳舞呢。要不,就趁着月色,开车出去兜风。你不真想走吧?”
艾溥露的警觉和防备融化了,巴毕看清楚了她温柔的笑意。
“你是说,巴毕,当你知道了我隐藏着的怪异可怜的秘密,仍然……”
“如果你是女巫,那么我完全降伏在你的咒法之下了。”巴毕咧嘴笑着,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声冲散了这一晚上的紧张空气。
艾溥露也微笑着,笑意慢慢地变得光彩动人了。
“威利,谢谢你。”她不经意地任巴毕去帮自己拿皮毛大衣,然后两人一起走向餐厅。“但是,别忘了。”她小声说,“只为今晚才谢你这次。你愿不愿帮我忘掉我的秘密?”
巴毕高兴地一个劲儿地点着头,说:“天使,让我试试吧。”
第六章狼跑起来了
他们在挪贝山庄一直呆到关门的时间,那儿的的牛排很好,整个乐队就像足只为他俩演奏,艾溥露在他的手臂中,尽力施展其优雅轻盈的舞姿,这倒让巴毕联想起某种野生的小动物。他们谈的也都是什么音乐呀,葡萄酒等一类轻松的话题。艾溥露似乎忘记了自己除了是一个美丽的红发女郎外,还会对旁人有什么危险。在整个晚上的大部分时间里,巴毕也差不多这么想。
艾溥露闪烁的雪白牙齿,使巴毕不时想起装在衣袋里的那只白玉胸针。肯定是她的,但他又不敢贸然拿出还给地。她绿莹莹的眼睛里总像有什么秘密,使他不能忘掉,蒙瑞克博士的死因还没有真的搞清楚,而她的那一番自我“坦白”反倒使巴毕疑虑重重的心思更加复杂。
他要送她回家,可她自己的车就停在酒吧后面的停车场,他只好陪她走到车旁边。艾溥露刚要钻[霸气 书库 ·JAR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进车里,他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艾溥露,”巴毕迟疑了一下,不知该说什么好。艾溥露的鼓励目光给他提高了勇气。“我对你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一种奇怪的感觉,我简直解释不清——”
他停下了,样子很尴尬。艾溥露扬起脸,面对着他。巴毕很想吻她,但内心的一股自尊,迫使他还是将冲动转换成了语言来表达。
“一种积蓄好久的感觉,似乎我早就在哪儿见过你,在今晚之前。”他显然很疑惑,“好像你是什么的一部分,非常久远但很重要,它好像属于我们俩,好像是你唤醒了沉睡在我体内的什么。”
巴毕无奈地耸了耸肩,“我想告诉你,可我又实在说不清。”他小声说。
“可能是爱情吧。”艾溥露在暗暗的灯光里微笑了。她的天鹅绒般柔媚的声音,轻轻地哼起了刚才他们跳舞时的一段曲子。
就算是吧。自从最后一次巴毕恋爱到现在,已经有好多年了,但是,即使以往的恋爱是真的爱情,巴毕也从未像现在这样,内心深处受到如此强烈的震撼。如果艾溥露鲜红的嘴唇渴望着他的亲吻,他可以应付这个;她装出一副二十世纪的巫术大师的模样,他也不太在乎;但是,与她在一起所感到的一种模糊的,怪异的东西,一种被唤醒的长久潜藏在他内心的力量,一种记忆中恍偬的感觉,使他担忧,使他忐忑不安。而这些又仅仅存在于感觉阶段,无法用语言来表达,更让他不寒而栗。
“这风还真有点儿冷!”他没有吻她,而是突然地、甚至有些粗鲁地将她推进车里,然后“砰”
地关上车门,“感谢你陪我度过个美好的夜晚。”他掩盖着内心感情的冲突,尽量让声音听上击自然一些。“我明天给你打电话,打到特洛伊勇士花园。”
艾溥露坐在车子里,抬起眼睛看着巴毕,从她的灿烂微笑,和微微张开的嘴唇,不难看出,能把巴毕扰得如此心神不安,她是很得意的,“晚安,巴毕。”艾溥露用温柔地轻声道别,然后弯下手臂,发动汽车,巴毕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她开车消失在夜幕中,手指仍在摸索着衣袋里的白色玉石小狼胸针。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没有勇气把胸针还给艾溥露。冷风吹透了他的衣服,巴毕一肚子的狐疑,向自己的旧汽车走去。
巴毕在《星报》上报道蒙瑞克博士的简洁葬礼即将在次日下午两点进行。虽然风向已经改成了南风,天气仍然很冷。参加葬礼的只有蒙瑞克的遗孀和大学及基金会里的几位好友。
尼克·斯宾维克和莱克斯·斯特在抬棺木的人中,他们以严肃的表情掩盖住悲痛。但是,山姆却不在场。巴毕见诺拉站在离罗维娜不远的地方,罗维娜的护士还有她的狗都在身边。他轻轻走近诺拉,关切地低声问道:“怎么,山姆病了吗,诺托?我以为他会在这儿。”
诺拉正全神贯注地望着墓坑,被巴毕的问话吓了一跳。
“嗨,威利,是你。”她朝巴毕惨淡地笑笑。尽管蒙瑞克和山姆有意疏远巴毕,诺拉对他一直很友好。“不,他挺好的,只不过要留在家里,看管他们从亚洲带回来的那只绿木箱。你猜得出他们会把什么装在里边吗?”
巴毕摇着头,猜不出。
罗维娜一定是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她转过身来,面对他们,地的神色惊恐,丽色苍白,带着一副不透明的墨镜,纤细的手指紧紧地抓住那条大狗的锁链和银制的颈圈。
“威利·巴毕?”她的声音很尖利,“是你吗?”
“是我,罗维娜。”巴毕回答着,一边儿寻思合适的话来安慰罗维娜。但是,罗维娜不等他再说什么,就立即接着说。“我还是想跟你谈谈,威利。”她急迫地说,“希望还不太晚,我还能帮助你。
你今天下午能来我家吗?四点,怎么样?”
巴毕喘了口气,紧盯着罗维娜,猜不出她如此严肃的表情到底为什么,虽然痛苦但仍然温柔的面容一下从地脸上消失了,让人看着有些害怕。他回想起她在电话上关于艾溥露的警告,不知道博士的死亡对她的精神到底造成多大的创伤。
“四点。”他向她保证说,“四点我一定到,罗维娜。”
差五分四点时,巴毕准时把车停在了罗维娜家门前。她的红色砖房在大学街,因为蒙瑞克博士把为基金会筹集的资金,和自己的资产全部投入到了各项研究课题,自家的住房却年久失修,看上去很是破旧,百叶窗需要修理,草坪裸露着一块块没有草的空地,巴毕上前按门铃,罗维娜自己来为他开门,请他进了屋。
“威利,谢谢你能准时前来。”她的声音低沉、和蔼而且非常平和。失去丈失的悲痛使她面容憔悴,但是她的风度依然,她的举止也像有限睛的人一样自信而准确,随手关上门后她指着旁边的一把椅子,清巴毕坐下。
巴毕站在那里四处环顾,前厅晕的老式摆设依旧,和他与山姆当学生住在这里时,没什么两样。
三角钢琴上一大束玫瑰,散发着阵阵清香,玫瑰下面的名片上写着山姆和诺拉的名字。老式壁炉里徐徐的火苗给屋子里增加了温暖,大黄狗特克卧在壁炉前,机警的黄眼睛上下打量着巴毕。
“快坐吧。”罗维娜轻声催促着巴毕,“我打发爱尔浮德小姐去买东西了,因为,我们必须单独谈谈,威利。”
巴毕觉得很不自在,也有点儿疑惑不解,不过,还是坐在了罗维娜为他准备的椅子上。
“我想告诉你,罗维娜,我有多么遗憾。”巴毕结结巴巴地说,“蒙瑞克博士竟在他最辉煌的时刻,突然去世,这真是太难以让人接受了。”
“他不是自然死亡的。”罗维娜的声音很轻,“他是被谋杀的——我猜你是知道的,威利。”
巴毕吞了口唾沫。他不想跟任何人讨论他的忧虑,至少,在他弄清楚并下决心确定与艾溥露的关系之前不谈。
“我想,我不知道。”他实事求是地说。
“世是,昨晚上,你见了艾溥露了?”
“我们一起吃的晚餐。”他说完抬头看着罗维娜。她非常准确地走到他面前,一只手放在钢琴上,高挑儿而挺拔的身体,配上裁剪得体而庄重的黑色套装,显得格外庄严。巴毕心头忽然生起一股淡淡的憎恶。“我知道特克不喜欢艾薄露·贝尔,可是,我觉得她倒是很不一般。”
“我猜你会这么想的。”罗维娜的声音同她的样子一样庄严,“但是,我跟诺拉·奎恩谈了,她也不喜欢那个女人,特克不喜欢,我不喜欢。这里必定有原因。威利,你应该知道。”
巴毕直挺挺地坐在那里,很不舒服。他用不着蒙瑞克博士的遗孀,和山姆·奎恩的妻子为自己选择女朋友,不过,他没把这说出口。特克在壁炉前蠕动了一下,眼睛一直盯着巴毕。
“那是个坏女人。”罗维娜悄悄地说,“对你很不合适。”她向巴毕凑近了点儿,银制的首饰和银制的胸针在灯光下发着寒光。
“我要你向我保证,威利,以后不再去见那个叫艾溥露·贝尔的女人。”
“为什么,罗维娜?”巴毕觉得好笑,与此同时,尽量不去想艾溥露那一番离奇的坦白,“你不知道我已经是个大人了吗?”
“威利,我是个瞎子。”罗维娜·蒙瑞克把满头白发的头轻轻向一边偏了偏,抬一下黑色的墨镜,好像看见了巴毕似的。“不过,并不是时什么都熟祝无睹,我从年轻时起就帮助我的丈夫,同他一起经历着那些离奇的,孤独的甚至是可怕的特殊战争,并享有其中的一部分。而现在,他死了,我认为是被谋杀的。”“说到这儿,她停了一下,才又轻声继续道,“而你那极具吸引力的新朋友艾溥露·贝尔,就是杀死蒙瑞克的暗藏着的敌人。”
巴毕倒吸了一口气,想申辩两句,可是他知道他说不出什么。
他很紧张,想为艾溥露争辩,但是他清楚地记得蒙瑞克临死前的痛苦,被掐死的小黑猫心脏上的胸针,他也已得艾溥露本人的坦白。他无奈地使劲咽唾沫,小声而且很不安地说:“我不能相信,这怎么可能是她干的,”
罗维娜表情严峻地直立在那里。
“那个女人杀死我的丈夫。”地的声音变得尖锐了,大黄狗不安地抖身起来,站在地的身后,“马克的死,我们无法控制。
但是,你现在却正在危险当中。”
她慢慢地走向巴毕,伸出瘦弱的双手。巴毕无声地站起身来,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僵硬冰凉,紧紧地抓住巴毕的手指,巴毕感到了其中的分量。
“让我提醒你!威利,请你一定听我的!”她说话的声音不高。
“真有那么严重,罗维娜?”巴毕想笑,“艾溥露是个很迷人的蛄娘,而且我也不过敏。”
罗维娜冰瘫的手指开始颤抖。
“艾溥露·贝尔并不是要杀死你,威利。”她轻声地劝解,“你所面临的危险比死亡还严重,比死亡还丑陋。因为她试图改变你——扰动起你灵魂深处不该唤醒的东西。”
大黄狗发出窸窣的响声,走近罗维娜,然后挨靠着她的黑色长裙站下。”她坏透了,威利。”罗维娜的墨镜不安地直对着他,“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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