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我越镇定,越能给尉迟炯明以心理的安慰。我越镇定,他就越信任我,我就在这场口舌之争中占据上风,我就有把握说服他,让他与我合作,从而——我平息这场暴乱,就多了几分把握!
我相信,尉迟炯明不敢杀我。一个还念着父母念着祖先的人,不会如此莽撞,将最后一个机会生生放弃!
但是尽管这样想着,我的手心里还全都是汗水——我到底还是害怕了!
只是,霉女是最善于伪装的,万金油教师的本事,那就是紧张要死,面上还能谈笑风生!
我微微一笑:“将军能悬崖勒马,可喜可贺!”
“玉同尘,你有种!”尉迟炯明冷眼看着我:“你不怕我真的杀了你?”
我收起脸上的笑容,换上一副非常镇定非常诚恳的表情:“将军忠义,天下皆知。玉同尘如果连这点也不相信将军,更能相信何人?”
尉迟炯明看着我,脸上阴晴不定。我苦笑了一下,说道:“接到消息之后,玉同尘也曾辗转思想,如果玉同尘与将军易地而处,又当如何?结论是:玉同尘也不见得能做得比将军更好!”
我指着周边的士兵:“如此大乱之后,最怕就是士兵趁机造反作乱,反出关塞,投降异国——至少,将军在这一点上做得很好,这些士兵,至少做到了令行禁止,没有形成更大的——乱象!”
尉迟炯明长叹一声,说道:“玉大人错了。竟然成了今天这样的场面——尉迟炯明难辞其咎。如今已经成了一个死结,还望玉大人能有手段,将这个死结解开。方才已经通报了四位将军,四位将军已经在等候!”
我听尉迟炯明口气,已经异常松动了。心中放心,知道这个人算是收服了,当下笑道:“多谢尉迟将军。”
尉迟炯明厉声呵斥周围的士兵:“还不赶紧将武器收起来?”
周围的士兵,齐刷刷将武器收起。我忍不住微微一笑。
尉迟炯明看着我周围的侍卫:“玉大人,还有一件事——你周围的侍卫,是不是将马刀长剑先解下?”
杨三面色一变,说道:“将武器解下,将来如果有事,我们玉大人,不是任人宰割?”
蓝十三摇头:“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轻易将武器解下。”
尉迟炯明猛然长笑,说道:“几位壮士,还请放心!我尉迟炯明一生,只佩服有胆色的好男儿!玉大人一介文弱书生,能在长箭面前面不改色,能在长槊面前谈笑风生,这样的人,我护定了!不管如何,就是拼了我的性命不要,我都不会让玉大人,受到任何损伤!如果玉大人有任何损伤,你们就拿了我的性命去!”
尉迟炯明这样说话,等于是表态了——接下来的斗争之中,他会站在我这一边!
尉迟炯明这样说话,我也哈哈大笑,说道:“既然尉迟将军如此豪爽,我们也不能小家子气!蓝十三,杨三,你们将马刀长剑交给尉迟将军——尉迟将军这样的人还信不过,我还能信得过何人?”
蓝十三与杨三诸人,听我发话,知道我的意思,当下将自己手中的武器,交给了尉迟炯明身边的亲兵。
其实也没有什么,临行之前,我身边的亲卫,每人都准备了两种武器。一种是长剑或者马刀,另一种,却是贴身携带的,插在绑腿里的匕首!
顺带介绍一句,自从我发明了这个灌钢法之后,虽然还是武器管制,但是靠着我的身份,要通过叶凉尚书弄几把好的匕首来装备一下我的贴身侍卫,那简直是太容易了。这几天我正琢磨着,是不是将造锁子甲的办法拿出来,让我的侍卫们贴身穿着呢——至于我自己,讲究的是风度翩翩,这贴身锁子甲太冷,咱不能穿。
当下就与尉迟炯明一道往里走。
一边走,眼睛却看着大街之上。街面之上,人口萧条。很多房子门板窗户,都有刀枪的痕迹,有些墙壁上门板上,血迹斑斑,此外还有几处被焚烧的断瓦残垣。偶尔能看见破烂窗户后面的孩子,眼睛里全都是畏惧的神色。空气里传来烧焦东西的气味——其中包括焚烧尸体的味道。
一切都述说着过去的一天一夜,这里所经历的一切。
唯一的安慰是,面前很干净,没有尸首。至少,大马路上没有尸首。
有孩子敢躲在窗户的后面偷看了——这一点,足以说明,这里的一切厮杀,过程很短,现在已经过去。
收服尉迟炯明的兴奋荡然无存,我默默的按辔徐行。
风中传来隐隐的厮杀声,我故意露出疑惑的神色。尉迟炯明沉默了一下,才说道:“那位刑弃棋将军不肯一起……他占了鄯州城的官仓,结果……”神色竟然有几分尴尬。
我心中有数,当下淡笑道:“一群人大家都这么干了,他却不肯随大流,也算是……”
尉迟炯明迟疑了片刻,才说道:“不肯随大流的其实不止刑弃棋将军一个的,只不过他运气好,手下的士兵都听他,不肯跟着乱——其他几个营房,也有将军不肯的,结果……”话没有说下去,其中内容,却是叫我猝然心惊。
说话之间,已经到了知州衙门。门口一群士兵执戈列队,那尉迟炯明还没有说话,却听见里面传来了冷厉的声音:“玉同尘来了?好大的胆子!我们正缺少一个有份量的来祭旗,你来正好!”
说话之间,一堆明晃晃的刀枪,又再度对准了我!
我哈哈大笑:“诸位将军,就这样对待朋友吗?”
里面再次传来声音:“朋友?我们是乱臣贼子,你是天子宠臣,我们是朋友?”
声音蓦然冷厉下来:“拿下——祭旗!”
狂状元五:无敌县令定西疆 第三章 只手缚狂蛟(三)
瞬之间,无数刀枪,再次对准了我们!
不过这样的场面已经演习过几次了,我不害怕,就是我的侍卫们,也丝毫不紧张了。蓝十三甚至还嗤笑了一声,低声笑道:“就会拿刀枪来吓唬人?”
而边上的尉迟炯明,默不作声,身子一闪,就拦在了我的前面,抬高声音,说道:“诸位将军,玉同尘玉大人此来,并无恶意。”|饭ㄕ饭ㄩ小ㄠ说ㄙ论ㄌ坛☆☆☆☆手ㄧ打,转ㄔ载ㄤ请ㄐ注ㄛ明WWW。ffTxt。Com|
我纵声长笑起来:“祭旗?诸位将军,祭旗之后,打算前往何处?是打算占此地为王呢,还是打算投奔吐蕃,还是突厥?或者,先占地为王,然后进军天下?”
里面的声音滞了一滞。片刻之后,又有冷厉的声音响了起来:“玉同尘,你来此地,要地意欲何为?”
我长笑道:“为救自己而来,也为了救将军而来,也是为了救这四万好儿郎而来!”
里面另外响起来了一个嗤笑的声音:“玉同尘,现在你是我们砧板上的鱼肉,你还想要大言不惭说要救我们?”
我轻轻笑:“我现在是你们砧板上的鱼肉,这没有错。但是,你们何尝又不是别人砧板上的鱼肉?你们的前途,难道就比我光明了?”
里面的声音再次沉默了片刻。随后,有声音响了起来:“让玉同尘进来——玉同尘,你的随从,就没有必要进来了!”
蓝十三的声音响了起来:“不成,我们要进去!”
里面响起来一个冷笑声:“玉同尘,难道就这样没胆子?”
我朗朗一笑:“你用不着这样激将。不过也奇怪了,玉同尘一行,不过是十来个人而已,你们手中,有三万精兵,怎么还怕起玉同尘来?”
对蓝十三诸人说道:“你放心。我这样进去,他们不会拿我如何的。”
蓝十三站在门口,往里面看了一眼。放低声音说道:“有事情,我们就冲进来。你也多戒备一些。”
我笑着点点头,心中感动。将面前的两只枪推开,笑道:“既然里面几位百战将军,居然怕了我的身边几位随从,客随主便,我就只身进来,与诸位将军见个面罢!”
带着长笑,我大踏步进入了知州衙门,直接到了官厅。尉迟炯明就跟在我的后面。
官厅之上,前面就坐着一个将领,大马金刀坐着;两边坐着三个将领,都是一脸的阴沉之色。边上还站着上百名执戈卫士,明晃晃的刀枪,非常耀眼。
这等架势,与公堂之上,审问犯人的架势相类似。看样子是要给我一个下马威啊。我上前,作揖:“见过诸位将军。”|饭μ饭ψ小ρ说η论ρ坛☆☆☆☆手δ打,转υ载ο请ζ注ζ明WWW。ffTxt。Com|
面前坐着的那位将领,冷冷的哼了一声,说道:“你就是玉同尘?毛都还没有长齐的家伙,你到这里来,找奶吃哪?”
一句话落下,四面笑声响了起来。的确,在这一群人当中,我的年龄,是小的不能再小了。当下也不生气,微微笑道:“诸位将军手下已经有三万欠饷的士兵,虽然夺了鄯州城,却也没用其他生财之道,这三万士兵如何安抚,还是未知之数。玉同尘想要到诸位将军这里要吃的,不是走错地方了么?”
我话落下,就听见所有的笑声都被生生的截断,前面一个,周边三个将领,脸色都是一片铁青!
很显然,我这句话算是一语中的。
片刻之后,我听见主位上的声音响起来:“玉同尘,你说要来救我们。我们现在已经占据了鄯州城,就是皇上派大军前来,只要我们及时出塞,就是十万大军,也奈何我们不得。哪里需要你来相救了?”口气却有有些客气了。
我看了一下四周。说道:“玉同尘连诸位将军高姓大名也不知,怎么能随便胡乱说话?诸位将军,是也不是?”|饭н饭с小п说ц论э坛☆☆☆☆手в打,转ё载у请ю注б明WWW。fftxt。Com|
我这样大大咧咧,周围一群将领,却都没有生气,上面的独孤英寒,沉声说道:“本人就是独孤英寒。玉同尘,你此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眼睛转向周边:“其他三位将军,却不知如何称呼?”
眼睛看着周边三个人。左边那两个,相貌都是比较粗豪的,满脸都是胡子茬,盔甲上面,都有血污。而右边这一个,坐在我边上的,却是一个大约二十多岁的英俊小伙子,脸上剃得光溜溜的,连胡子的影子也看不见。那一声盔甲是贼亮的,上面没有任何血污。心中一动,当下就有了主意。
周边三个人,都将姓名报上了。看起来最英俊的那个叫史陈汉,其他两个,一个叫王金禄,一个叫邵天一。说实话,这三个人,姓名我也是第一次听说。不过我却装出久仰大名的模样,笑嘻嘻拱手,说道:“原来是三位将军,久仰了,果然是英雄豪杰,不同寻常。”不过声音里,却是客套成分居多。那三人也听得出来是客套话,当下不过是淡淡还礼而已。
我转头,对我身边的史陈汉说道:“尤其史将军,果然是英俊神武,今日一见,才知道传言不虚。”声音里是全心全意的赞美,差一点就是谄媚了。
奶油小生总是爱听赞美的,何况是美男子的赞美?那史陈汉当下笑道:“史某人不过是一个碌碌手机之辈而已,传言却是怎么说了?”
我微笑道:“民间有传言,说道是‘为人不识史陈汉,纵称英雄也枉然’,又唱‘有婿当如史陈汉’,都是赞扬史将军英俊的。今天一见,才知道传言不虚啊。”
说出了这两句话,心中却是一阵恶寒——嗯,我什么时候也赞扬过奶油小生?
不过说出这句话虽然恶心,效果却是立竿见影。史陈汉满脸堆欢,那眼神,亮晶晶的,大约觉得我是他的知己了。而对面坐着的那两个人,还有主位上的那个独孤英寒,却是脸色一沉,独孤英寒淡淡说道:“你已经知道我们的姓名了,该告诉我们,你到此地的目的罢?”
我这是明显的分化瓦解之策,只不过我没有赤裸裸的挑拨离间,不过是说了几句史陈汉爱听的话而已。三人纵然再觉得不对,也不能指责,否则,一指责,那就是直接将史陈汉推到我这一边来了。
我轻轻笑:“正是为了救独孤将军而来!”
独孤英寒蓦然大笑起来,说道:“笑话笑话!我独孤某人,谁要你相救?我手上至少三万精兵,天下谁能奈何我?”|饭ō饭ǎ小ǐ说ù论ú坛☆☆☆☆手ì打,转ě载ǚ请ǒ注ǘ明WWW。ffTxt。Com|
“将军手中,果然有三万精兵乎?”既然开口说话了,我也毫不客气,“理论上,三万精兵叛乱,而这几个营的将军,都奉将军为首,所以将军手中,有三万精兵,这是没错!”
独孤英寒脸色阴沉的看着我。我笑了一笑,将话接下去:“然而现在只是理论上!昨天一场混战,能不减员?何况刑弃棋将军,不肯胁从,现在还占据着官仓,与诸位将军顽抗?这半天顽抗下来,诸位将军手下,难道没有减员?”
王金禄冷笑道:“纵有减员,我们手上,至少也还有两万精兵。”
“理论上是有两万精兵,而且,肯定大大超过两万!”我淡淡笑,“这个账目能算——然而诸位将军试想,你们几位手中的士兵,或者是服从你们的,但是其他几个营的士兵呢?能完全的,百分之百的,实打实的听诸位将军指挥?其他几个营的士兵,那是为了造反连自己的主将都能杀的,难道他们肯全心全意听从另外一个将领的指挥?玉同尘也算学过几天兵法,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那些敢杀自己的主将来响应你们的士兵,不会有太强的组织纪律性,要他们完全听从你们指挥,没门!”
我一句“没门”落下,四周寂静无声!
这样一句恶狠狠的“没门”,却是让他们无法反驳!
独孤英寒脸色铁青,厉声说道:“你不是我们,怎么知道我们不能驾驭他们?”
我也不与独孤英寒争论,淡淡笑道:“此处四万精兵,一共分为十二营。刑弃棋将军是与你们分道扬镳了。而守着国门的那位将军如何选择还不知道。现在在场的只有四位将军。与刑弃棋交战的,从多里计算,或者有两位将军。一共六位将军。此外还有四营士兵,已经是群龙无首——或者,几位将军也会给那几营士兵安排一个首脑,但是那首脑,怎么可能在两三天之内就将士兵全都镇服?或者,几位将军会将那几营士兵打散分进自己的军营里,但是士兵们都是排外的,短时间之内,他们怎么可能相处融洽?不但不能增强自己那一营的战斗力,相反,说不定,还要减弱战斗力,诸位将军,是不是这个理?”|饭み饭そ小そ说ふ论へ坛☆☆☆☆手は打,转つ载に请み注み明WWW。ffTxt。Com|
邵天一冷冷说道:“所有这些,都不过是书生所见!”
“是不是书生所见,诸位将军自己清楚。”我淡淡笑起来,“以下犯上,行谋逆之事,虽然很多士兵已经铁了心跟着四位将军顽抗到底,但是还有不少士兵,心中忐忑。更致命的是,很多士兵都是有家眷的,家眷都在全国各地!诸位将军,能让他们放弃对家人的记挂?能让他们从此不再想着家人?到时候,只要朝廷大军一来,乡歌一起,诸位将军要面对的场面,就是——四面楚歌!”
独孤英寒厉声说道:“朝廷大军到来之际,我们已经带兵进入了吐蕃!吐蕃三王子,都是求贤若渴,我们到那里去后,定然不用再面对这等缺衣少粮的局面!朝廷亏待了我们,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不错,如果将军只是一人一身,就这样进入吐蕃,投靠随便哪位王子,都能成就一番功业,大丈夫生在世上,就该当建功立业!这话没错!然而将军,还有家人,还有亲友!如若将军真的如此绝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