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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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状元- 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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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群士兵轰然听令。
  东方归元一马当先,眼眶子里已经没有了眼泪。雄姿英发的青年,眼睛里不能长时间的充斥着眼泪!
  心中只有一个名字:玉同尘,玉同尘,玉同尘!
  你是一块美玉,不同于卑微的尘土。你不会如尘土一般无声无息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我一定能再次找到你,一定能。
  如果能再找到你——
  我一定,一定将我的心剖给你看——
  不,即使找到你,我也不能将我的心剖示给你——
  因为,你是玉同尘。你是前途无量的玉同尘,我不能用我那卑劣污浊的思想,扰乱你的生活。
  不过,考虑这一切的前提,是你,必须活着。
  
  43狂状元三:六首及第世无双 第十九章 乡试解元
  庆州城。又是一个晴朗的早晨,贡院屋檐上的白霜,在清晨的阳光下熠熠发光。
  贡院的大门口,一群书生鱼贯入场。在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围城之劫之后,所有的考生都有些沉默。因为几乎所有的考生都发觉,在强大的战争机器面前,再好的文采再渊博的学识,也是无用。
  更重要的是,有一个人,沉沉的压抑着他们的心。那个人,与他们一样,也是赴考秀才的身份,那个人,却比他们中任何人都要年轻。那个人,曾经在两天之前,不眠不休,一口气作了三百首诗,在突厥人的屠刀下救了下三百多条性命。
  只是他作的最后一首诗,却是送给自己的挽歌。
  ——那个人,已经成为银河之中最闪亮的一颗流星,陨落了。从此之后,大兴王朝的将少了一个传奇,大兴王朝的文学史上,将多一个令人叹惋的故事。后人的叹息将贯穿这条历史的长河,永远也不会断绝。
  贡院之中,一长溜又一长溜的小号当中,位置最好的一间,门已经打开了。
  桌子上,放着一个精致的考篮,上面雕刻的花纹,是魁星点状元的图案。考篮已经半打开了,露出里面的徽州墨、湖州笔。当然, 只有林子陌知道,这只考篮,是当日莲妃娘娘派人从京师送到延州的,里面能分成两份的东西,兄长都慷慨的送给了自己。
  砚台已经摆放在桌子的一角,砚台之上,架着一只湖州小羊毫,羊毫笔上,蘸满了墨汁。一颗墨珠凝结在笔尖上,似坠未坠。似乎那主人,随时都能将这笔拿起来,随时都有可能奋笔疾书。
  试卷已经平摊在桌子上,试卷上的名字,已经由主考官填好。
  只是,那个位置,却是空的。
  没有人。
  只有在那张凳子上,摆着一套书生的衣冠。月白色的长衫,正是那个人生前最爱的颜色,美中不足的是,这套月白色的长衫,上面有处破损,还未来得及缝补。
  当然,只有欧阳毅知道,那套长衫的破损之处扯下的布条,正藏在自己的怀中。
  所有的考生,经过这个小号的时候,脚步都是轻轻的,似乎主人正在凝思作文。这种态度,几乎可以算得上虔诚与恭敬。
  欧阳毅已经坐下来,左手拿起了笔。他的右手伤口已经开始愈合,手掌却不能屈伸,只能用左手。看了题目,笑了笑,拿笔写了几个字,却是弯弯扭扭的。看着那个小号的方向,无声无息的叹了一口气。
  林子陌跪坐在椅子上。那最后一场劫难之中,阿史思那梁云的箭伤了他的屁股与小腿,他根本无法胡坐。只是跪坐,小腿又禁不住酸痛。写了几个字,他忍不住站了起来,目光转向那个小号的方向——那个小号里的人,一定在含笑看着我。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考场之上,有很多的考生,有意识之间,无意识之间,都会将眼睛转向那个方向。
  那个小号,那个没有人的小号,却是分量最重的一个小号。|饭адав饭なのひひ小说论ふそせ坛许非タチヵ菲手㈱曱甴打,转载スセォヵ请注明 WWW。ffTxt。 |
  ……
  “啪”的一声,东方啸鸣将手中的茶碗摔在了地上,滚烫的茶水,隔着鞋子,烫伤了小沐子的脚。但是他不敢显露任何疼痛的神色,跪下身子,默默的将瓷碗碎片收拾好,用衣服前襟兜着,躬着身子退下。
  “好,好,好!”东方啸鸣咬牙切齿说出了这三个字,“突厥军队居然无声无息的进了我大兴朝的腹地——江上舟的求援文书居然被整整压了三个时辰!甚至连远在晋州的吴王都得到了消息,朝廷还不知道!朝廷还要靠吴王妃写信告知……我养的好臣子,我养的好朝廷!邻近州县得到了江上舟的告急文书,居然不先发兵,居然先上奏折问朝廷是否可以发兵……一个一个,脑子都有病了?还是一个一个都老了,脑子转不过来了,需要告老还乡了?”
  叶凉与风宙,还有一群其他的臣子,跪倒在地上。叶凉沉声说道:“臣等有罪。”
  “有罪,有罪,有罪?你承认有罪有什么用,朕治你的罪又有什么用——”东方啸鸣声音颤抖,他已经激动得语无伦次,“一切都能改过来?庆州城——庆州城,需要一个书生,用他的命——用他的命,来换取突厥人退兵!朕养了这么多臣子,朕养了这么多人,居然——居然还要他用命来换!治罪治罪,治了你们的罪,就能还朕一个好儿——一个好臣子?朕……恨不得杀光你们!”他的心情平复不下来,声音也一直在颤抖。
  “皇上息怒。”说话的是宰相胡楚城,眼睛看着地面,声音平静,“皇上现在震怒,已经于事无补。眼下最要紧的,第一是如何追击突厥人,总不能让突厥人的在我境内长驱直入又扬长而去。这是兵部的责任。第二是……当责令礼部,给死者定谥,定封赏,以慰天下人之心,以安死者之望。”
  “定谥号,定封赏?”东方啸鸣冷笑了一声,问道:“一个小小的秀才,凭什么资格要朝廷给他定谥?这不是不合规矩么?定封赏?人都死了,封赏又有何用?”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这件事情,确实应该变通。”说话的是礼部的尚书,那个曾经被玉同尘气个半死的白胡子老头杨大人,“玉同尘以一介秀才的身份,能舍生取义,愧煞多少吃朝廷俸禄之人!皇上正应该给他定谥,以作天下表率!”
  东方啸鸣脸色阴沉。又有官员出列:“皇上,正是如此。玉同尘身份卑微,然而文采风流,为历代所无,民间传言他是文曲星转世,虽为妄言,但是也可见其人在民间的地位。且不论他在庆州城头所为,就是他为朝廷奉献锻炼法一件事,就足以让朝廷给他这个荣耀。”
  又有人站出来附和。附和的理由,自然是这个少年的确是很不平凡,的确要给褒奖。
  又有人站出来反对。反对的理由,自然是这个少年身份摆在这里,今天破例难免以后也要有人援引这个先例再来破例,长此以往,这个规矩将不再成为规矩。
  而又有性急的官员,已经在建议给玉同尘用什么字做谥号了。当然,每一个字拿出来,又有人反对。
  一时之间,朝廷之上,就为这么一点小事,开始争吵不休了。
  出人意料的,风宙和叶凉两人,没有就这件事发表任何看法。
  “荣耀,荣耀!规矩,规矩!”东方啸鸣连连冷笑,知道现在这些人如此忙着讨论这个问题是为了什么。中间或者有迂腐之徒,但是绝大多数人,居心却真正可恨!
  就这件事情,他们的真正目的,是为了拖延时间而已!拖延时间,让今天没空讨论如何处置那些故意延误军机的家伙,等到了明天再来处置,那些家伙早就串联了,早就找好理由了!
  然而……看着下面的臣子,没来由的,东方啸鸣感觉到了一阵又一阵的无力。这些臣子——其中不少,其实是看着自己眼色行事的。自己看那个江上舟不顺眼,他们也是知道的。故意延误军机,估计就是为了让自己有借口处置江上舟。
  只是……这样的揣摩帝心,这样的臣子,可用吗?
  没来由的,心中又想起那个少年。那个在自己面前不卑不亢的少年,那个倔强的不肯应承与归元断交的少年——他定然不会像面前一堆臣子一般,一肚子私利!
  那个少年——
  归元答应自己不再见那个少年,可是,听闻庆州有难的消息,他居然就带着自己的私兵越界救庆州去了。他的目的不在庆州,他的目的,是在那个少年啊。
  只是,他到底迟了一步。自己该对归元失望了,只是,自己能因为这个去治归元的罪吗?想必几天之后朝廷之上该有人上书要治归元的罪了,怎么处置,还是头疼。
  遥想那个少年,曾经在庆州城下,用他那还未完全变声的悲怆音调,为自己唱响绝命词的时候,为自己叹息“一生襟怀未曾开”的时候,一种说不出的沧桑与悲凉,占据了东方啸鸣的心了。
  自己是亏欠了那个少年。那个少年最想要的,自己却未曾给他!想到了这里,东方啸鸣的眼睛蓦然睁圆了。
  下面的官员,还在争论不休。
  小沐子颠颠的跑进来,送来了一封奏章。东方啸鸣打开奏章,几眼看完,蓦然大笑,站起身来:“这生前身后名,玉同尘不会在意,知道了今天朝廷上的争论,说不定还要笑话!至于给玉同尘的封赏——朕定下来,明年,从玉同尘所欲,开恩科,准许天下贱民,只要有才华者,都可以进京应考!”
  胡楚城怔了一怔,说道:“皇上,这……于理不合。”
  “于理不合,于理不合?”东方啸鸣大笑起来,“两国交战,要朕的才子做牺牲,这于理就合了?再说,当日玉同尘就已经说明白,天下之人,出身不由自己挑选,出身低贱者,未必就没有才学!——具体章程,杨大人,由你礼部来解决!”
  杨大人答应了。却又有官员执着于刚才的话题,说道:“皇上,这个恩旨是针对天下贱民的,并不针对玉同尘的。玉同尘本身,并没有得到皇上的恩赐……”
  “还是要谥号是不是?”东方啸鸣淡淡说道,“为了避免天下争议,谥号一事就免了。关内省现在正在庆州主考的学政安达观上书,说欲以玉同尘为解元,以从庆州书生所请,从庆州民众所欲——朕决定准了。有这个恩宠,泉下之人,应该开怀了。至于谥号不谥号,那就等日后再说罢!”东方啸鸣站起身来,“朕也乏了——叫庆州周边的州县将军知州,人人都送一封自我折辩的奏章过来,我要看看,大家都是怎样给自己找理由的。”当下甩着袖子,就进里面去了。
  一群臣子大眼瞪小眼,现在才知道,这个皇上,今天是真的生气了。
  不过也有很多人不明白,不就是死了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么,虽然这个少年很了不起,但是再了不起的少年,也不过是一个少年而已啊。
  风宙站着,心中微微叹息,只有他,才知道皇帝心中的痛楚。
  ……
  奔驰,奔驰!当士兵们的愤怒被燃烧起来的时候,爆发出的力量简直叫江上舟也所料不及。四千士兵,追击三万突厥骑兵!
  以寡逐众,本身就是风险。但是,士兵们的愤怒燃烧起来的时候,江上舟能退却么?
  尽管追逐可能会带来更多的风险,但是,江上舟却依然决定,出兵!
  不管怎样,他都不能让那个人在敌人手中继续受辱。人已经死了,如果连为他复仇的勇气都没有,那么,他就枉自活了这么多年!
  值得一提的是东门飘雪。东门身上有残疾,行动不便,但是当江上舟吩咐士兵们冲出去的之后,却听见了后面的呼喊声。
  是东门,他吩咐士兵,将他捆在马背上。因为双腿无力,他根本不能蹬着马镫,因此他就直接吩咐士兵将他捆在马背上。
  他追了上来。只有简简单单一句话:“是我赞成他出去与突厥人谈判的,是我杀了他。不管怎样,这最后一战,我都必须参加。”
  东门的话很简单,和平静。
  江上舟的手紧紧拽着马缰绳,咬牙说道:“你好像很怕死。”
  “我是很怕死,是的,我很怕死。”东门飘雪说话了,声音里隐隐有些疲倦,“但是现在,我决定要为他卖命一次。”
  江上舟冷笑了一声,说道:“你也会为别人卖命吗?”
  “我是躲过一次。那是因为,那个人,尽管地位很高,尽管身份显赫,却是不值得我为他卖命。所以,在关键时候,我躲起来了,躲得如此彻底,让他无法找我。但是这一次,我觉得,这个人值得让我让我卖命!更何况,是因为我,是因为思考不周,才将他置于死地!所以……”东门飘雪涩然说道,“我决定,不管怎样,我总要将这条命还给他。而且——那突厥王子没有将他扔下却将他带走,说明——他不见得死了。”
  “他不见得死了……”蓦然之间,江上舟的声音高亢起来了,“你是说,还有万一的可能……”
  “是,我们众人都见到了,但是那是在城头上,距离遥远,而那时,那个突厥王子就在他身边……突厥王子没有必要带走一具尸体,死了的玉同尘没有任何用处!所以——我一定要跟着你,说不定,我还能救出他!”
  “如果救不出呢?”
  “那就将命还给他——就将命还给他!”东门的声音里,没有任何迟疑。
  “那就还给他——只要你能跟得上!”江上舟恨声说着,猛然之间,打了马儿一鞭。马儿追上了前面的士兵们,而后面的东门,被捆在马背上的东门,也狠狠的揪了一把马鬃。
  一路追赶,起先也捡了不少便宜。但是江上舟面前的,是突厥精兵!随着突厥士兵的稳定下来,江上舟的士兵就相形见绌了。但是幸亏身边有一个东门飘雪!东门飘雪身子不管用,脑子却是非常管用的,有他运筹,一路之上,也没有吃大亏,也没有被突厥士兵抛下。要知道,这一路追击,走的都是山间小路,不利于骑兵的山间小路。江上舟的人虽然是本地人,但是也不熟悉这些道路,而突厥士兵,却是来的时候走了一趟,反而熟悉地形了。追击了一日,到了傍晚时分,后面有军队赶上来,竟然是吴王东方归元的军队,正从晋州赶来。
  两支军队也没有过多的交集,东方归元与江上舟也没有很多交往,但是同仇敌忾,两支军队很快就学会了合作,当下两支军队合作一支,江上舟在前,东方归元在后,一路向敌人追击。
  一路追击,已经三日。太阳渐渐高了,已经到了中午。江上舟人在中军,却看见前面的士兵,突然之间停住了脚步!
  狭窄的山路上,登时就乱了。江上舟厉声问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
  有士兵飞奔下来,单膝跪下,说道:“前面看见了,突厥人留下的痕迹……”
  江上舟道:“什么痕迹?既然发现了痕迹,还不赶紧追?”
  士兵低声道:“是坟茔。我们还抓到了几个正在修坟的突厥士兵。”
  江上舟身子颤了一颤。东门飘雪的身子也颤了一颤。这只狐狸的身子已经极度虚弱,能跟着部队急行军三天,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能勉强支撑着,纯粹是一股精神力量在支撑。听闻了这样的消息,身子再也支撑不住。幸亏三天以来,他一直将自己捆绑在马背上,也不曾摔倒。镇定了一下,吩咐士兵:“将我解开,放下来!”
  后面,东方归元赶上来,厉声问道:“发现了什么?”
  江上舟脸色白了一白,说道:“士兵说,发现了坟茔。”
  东方归元的脸色,一刹那之间,也苍白得吓人。片刻之后才问道:“谁的?”
  江上舟不回答,东门飘雪已经蹒跚下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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