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是一个滋味……”
“那寒浞的态度呢?”
“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我想,打天下的是谁,谁就不会把这片天下拱手相让。旧人本来就不满新人的统治,闹腾半天,怎么还可能再搞出一个新人朝廷来,重新压在自己的头上呢?要照我的看法,现在的炎帝,不过是寒浞他们手里的一顶帽子,凉了就戴上,热了就摘下,用不着的时候,甚至可以扔在一边不管不问。现在正值隆冬季节,那情势,你应该比我还清楚……”
“这到底是你自己的看法?还是神农氏的意思?”
“当然是我的了,可是,你也不妨好好想想,我都能看出来了,那炎帝陛下岂是一个等闲之辈?恐怕所有的政治舞台,都跟生意场上完全是一个道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无利不起早吗,谁也不可能干赔本的买卖。先圣有云:绝圣弃智,大盗乃止;摘玉毁珠,小盗不起;焚符破玺,而民朴鄙,掊斗折衡,而民不争。一个权字,一个利字,古今往来,尘世万物,又有谁能逃得出它们的禁锢呢?”
一时之间,我对老头平添了几分好感。他对这个世界的看法,竟然跟我不谋而合。也算够得上一针见血,令人油生惺惺之意。只不知道他为何在实际行动上如此糊涂,竟然混到了这种地步。莫非真如他自己所说,一旦夸下了海口,便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只能硬着头皮直捱了?
“话是听着不错,可现在不是推究这个的时候。师父,实在不行的话,你先安排我出城一趟……”
我的替身自然不会有我的那种感受,听见人家过于卖弄,便要皱眉蹙额,心中兀自不耐烦起来。我已经觉察到,人家的脾气又在见天见长了。
“唉呀,我的徒儿,你要出城,不跟上山是一回事吗?关键的问题,还是你已经暴露了形迹,只怕所有的哨卡都会注意到,只有待在这里……”
“算了,我看我还是继续化装吧……”
待到天明,外面传来了喊操的声音,那一对双胞胎也过来伺候。
吃罢早饭,我的替身揣上那部胡子,装作无聊的样子,东张张,西望望,到得外面无人处,便又迅速变成了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干瘪老头。
一个折返,花去了一个多时辰。好在诸事顺利,没有遇到什么麻烦。唯一揪心劲,爰慧在返城时特地到南城门口拐了一下,那个濑龟还被关在笼子里,可能是时间长了的关系,路人也都见怪不怪了,已经没多少人围观。那小家伙也没了昨天的劲道,仰八叉躺着,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不哼也不闹,只是把个小脑袋转悠着东张西望。
只是多看了两眼,爰慧不敢放慢脚步。看情势,准备狩猎的兵勇还没有撤去,城楼上的兵勇还是为数不少,虽说没有昨日那么提神戒备,可依然虎视眈眈。
“听鸫琊那老头说,似乎神农氏也是迫不得已……”
进了城,我的替身就在自己的肚皮里跟我嘀咕开了。
“想来也难免强人所难的意味,不过,那神农氏也不会没有自己的脑子吧?毕竟不是请客吃饭……”
“如果真是那样,我们能不能……不杀他呢?”
“什么意思?倒是说说你的想法呢。”
“说不定人家正是被逼无奈,正盼着我们去救呢……”
跟当初闹着要救尚华一样,这家伙又开始一厢情愿了。乍听之下,真是让人有点哭笑不得。
“嘿嘿,要说也不是没有可能……”
“上回我不是听你们说他不思朝务,一心只想他的花花草草,禅让之前,就早已有了隐退之心……”
“那只是别人的看法而已,即便他真是这么表露,也有可能是一些矫饰之辞。不管他是不是甘心情愿退位,禅让之前,肯定已有一种必然的态势。不说身不由己,至少也是大势所趋。总而言之,政客们的话,不经事实证明都不能轻信……”
“不管是不是,我觉得我们不妨一试。假如肯跟我们合作,那不少事情,也就好办得多了。譬如说,那小濑龟也不用天天在那儿受罪了,我想他只要有一点恻隐之心,不需要理由就能放人……”
“这……”
没想到他竟会这么联系起来,真让人无从应对。我知道他的感情比较朴素,甚至容易为意气所累。
可对于我来说,也就是对于我们所肩负的使命来说,小濑龟的安危,却只能算微不足道了,如果过于牵挂,明显本末倒置,也会陡增风险。可我又不便直说,但怕人家的牛脾气上来。因为价值取向有所不同,每当情理相悖的时候,我有我的标准,他也有他的标准,尽管大多场合是以我为主,可人家也很难说均是心悦诚服。
“说不定我们还能把神农氏囫囫囵囵地救回去,让他直接告白于天下,拨迷雾,显太阳,那寒浞,应该说蚩尤人的美梦,不就破灭得更惨了……”
他的用心,到这会儿已经昭然若揭。他希望我能改变原来的计划,不杀神农氏。当然这是一个最好的结果,可他却把最大的障碍给忽略了。
现在的问题,不是谁想杀,谁不想杀的问题,而是必须杀的问题,面对实力如此悬殊的对手,我们根本没有能力救人,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人杀掉。
“那蚩尤人呢?蚩尤人难道就会坐视不管吗?人是他们掳来,肯定就不会那么容易让你得手吧?”
言下之意,神农氏唯有一死,不管是死在谁的手里,都必须死。之所以说得委婉,我是觉得我替身的想法也不尽一无是处。人家若肯合作的话,我们甚至可以作为一个跳板,就象现在的鸫琊之于神农氏一样,摸到有穷国寒浞那里,甚至更远,这其中肯定会有很多意想不到的收获。
“算了,争死了也没用,按照鸫琊老头的说法,我们能不能见到神农氏,还是两可。不过,细细回味一下他的话,我觉得还有一些蹊跷在里面,您不提蚩尤人,我倒也是一时给忘了……”
“什么蹊跷?”
“您不妨这么设想一下,我们明明在艮山境内遇到了形天他们,可鸫琊却一再对我们矢口否认。看他的样子,也不象是在撒谎。而且前一天,我们在难民营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也不见一个鸟人出现。会不会还有一种可能?形天确实是在艮山,不过,他并不跟神农氏的伪朝直接联系,对于这一条线,他只是在背后操纵着寒浞。伪朝上下,纵然听说,却也不知就里。因为这一场事变的真正核心人物,该是寒浞,只有他这个提线木偶。才知道真正的幕后策划者。这里的人都被蒙在鼓里,甚至包括神农氏本人,说不定还只以为是他的旧臣们在拥戴着他呢……”
“不错,这是一个非常大胆的推测。对于我们今后的行动,很有积极意义。我再补充一点,只有当形天认为遇上了寒浞他们对付不了的对手时,才会亲自出马。可我又有了一个疑问,关于你我的情报,假设是形天提供给旧人兵勇,那么这会儿他应该知道我们已经到了这里,而且成功地逃过了一次不成功的追捕,形天们是不是又有了新的准备,说不定已经暗中缀来?”
“我们潜入艮山,也已经有四天了,种种迹象表明,共工的判断非常正确,蚩尤人,正是利用您的灵感传输在跟踪我们,现在彻底不用,他们也就无能为力了。我姝姐姐的寻人启事,确实是暴露了我们的形迹,可一旦让我们逃脱了,他们也就只剩束手无策的份了,毕竟大海捞针,不再是从前的一目了然。不过,我们要是在这里待得太久了,早晚肯定也会给他们发现。寒浞那家伙,应该了解我跟鸫琊那老头的关系,说不定到最后,他们还会来一个拉网式排查,我的亲朋好友,都会在他们的监视之下……”
无论是刚才的假设,还是现在的分析,我认为爰慧说的都有道理,在这种前提之下,我们只有一个办法,抓紧时间,争取在形天再次找到我们之前,有所成功。
“目前也没有更多的线索,我们就暂且这么考虑吧,如果再没大胆一点的假设,我们真可谓是寸步难行了……”
说一个大实话,我多少还有一点酸溜溜的感觉,这本该是先想到的,没想到我替身的脑子现在比我好使多了。
074
“大师兄,您回来了,师父刚才还问起了你呢……”
临近天尊宫,爰慧还找了个僻静的地方除去了化装。不过这次没除净,我让他留着上唇的两撇。上山过卡,也应该有一点,只是跟着鸫琊一块走,也就不必顾忌到底是新人还是旧人了。
拐进偏院,那一对双胞胎就迎了上来。看到爰慧背了一个包裹,都上来抢着帮他拿。那里面除了祝融临行时送来的短剑,还有就是那把威力无比的组合枪。我的替身当然不敢随便松手,急忙一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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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还是我自己来吧!师父一直没出去?说什么事了吗?”
这后面一句,纯粹是为了遮掩。人家献殷勤,自己却过于固执,于情于理,都有些说不过去。至于鸫琊出来问,还不是因为他心里过于紧张,毕竟爰慧现在的安危,已跟他的性命拴在了一起。
“师父没说什么,只是问了我们两次。自从封了国师之后,师父连操演场也不去了,一门心思练功呢……”
一口一个师父,看来那鸫琊也已把这两个四肢发达的家伙收为徒弟了。我的替身不禁暗笑了一下,想着老头的功夫还真不错,不仅达官贵人哄得相当到位,连这些凡夫俗子也不肯轻易拉下。
“你回来了,路上……还好?”
大概是听到了声音,鸫琊急忙从屋里迎了出来。看得出,这家伙倒确实是在为我的替身提心吊胆。
“你们两个,给我门口多看着点,过几天就要上祭台了,师父我要和你们大师兄多练一会儿功呢……”
支走了那两人,鸫琊随手把门关上了。我的替身放下包裹,便把祝融临行时给的短剑取了出来。
“师父,这就是我要带给神农氏看的信物。这是他在担纲南方大帝时,给搭档的一件赠品,看到这一把剑,他就会知道我的真实来头了……”
“侠义之大,安邦乐民,神农氏……”
鸫琊翻看着剑鞘,轻轻念出了声。
“这么说,你真是中土大都的使者?”
“哟!原来师父你,还一直是在怀疑着我啊?”
“实在对不起!不是师父成心,只是他们怎么会……”
“他们怎么会把如此重大的使命托付给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是不是这个意思?我帮你把话说完……”
“真是对不起,爰……全福公子,老朽真是有眼不识大山,多有得罪,实在是抱歉,实在是抱歉……”
一边琢磨一边说,他突然忍不住笑了。
“嘿嘿,再说……再说别忘了我们还是病中难友,假如你的脑子确实还有问题,那师父我……我总不能拿着自己的老命,随便陪你玩吧?前一番有穷国寒浞绑架你,不也是烧香带倒了泥真人?害得我,吃尽了苦头不说,还让人赶着鸭子上架,到现在落得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
老头还想罗嗦,我的替身却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师父,既然你对我的身份,已经不再怀疑,那我们上山的事,你也应该好好想一个法子喽?”
“这个吗……”
鸫琊开始还在沉吟,两个眼珠骨碌骨碌着转悠,只恨藏不起来。见爰慧逼视着,便不敢再犹豫了。
“老朽倒是有一个现成的法子,说出来只怕得委屈公子一下了。我可以说,你刚刚从我师兄那儿回来。实际上我的师兄,早就乘鹤仙逝。不过大致的情形,你就照着我的模样编排吧,假如有人确实要问起来的话,想来他们也不可能追根究底,反正我的师兄天性恬淡,一直隐居……”
磨蹭了半天,老头还是只会他所擅长的那种骗术。瞧着我的替身都快憋不住了,鸫琊先自不好意思地笑了。也算难得,练了六七十年的脸皮,居然也有薄的时候。
“好了好了,长话短说,反正你随机应变的能耐,早已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当然,这青不是我,枉为了,咳!我怎么能腆着脸再做你的师父……”
老头这番话,居然还有一点拖人下水的意味。我的替身可不愿再跟他泡蘑菇,一门心思速战速决。
“师父,看来你还是有顾虑吧?”
“唉呀,不就是一个担心吗?”
“可现在已经既成事实了,你光怕又能顶什么用?”
“行行,我这就带你去觐见炎帝陛下,说是师兄让你赶回来献计献策,助阵退敌。正好你也有一身的本事,而陛下正想筹建一个御前卫队,我就推荐你去当御前卫队的统领,至于后面的事情,哪就只能……就只能看陛下的意思了……”
尽管不乏一推六二五的意味,可我们都认为这算是一个好主意。
“好!这主意不错……”
闹了半天,原来那鸫琊老头一直不肯掉眼泪,还是因为没有见到棺材。现在棺材终算见着了,眼泪也下来了一点,可这一个老奸巨滑的家伙,又使开了推字诀,只希望把我的替身推得离他越远越好。什么御前卫队的统领,其最终目的还不是想把我的替身支得远远的。然而,只要达到我们的目的,也就不去管他那么多了。反正我们千里迢迢,也不是为了来追随这一个老骗子。
“不过,你有那样的把握?”
“应该没问题吧?现在朝廷上下,不少人都把希望寄托在老朽身上,再说我还忝居民团总教习一职,所有的御前卫士,马上要从民团中选拔……”
“哪好,我们什么时候上山?”
“早朝的时候不能去,人太多,容易让人认出来,毕竟你是这儿的名门子弟,有不少官僚,原来就在这里的州府供职,难说没有人认得你……”
“应该问题不大,我自小就是从精神病院到家里,最多学堂,基本是三点成一线,即便有应酬,我父亲也不会带我出去,还不是怕我给他丢人……”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吃过饭,炎帝陛下需要小憩一会儿,我看我们申时去求见才差不多……”
好不容易捱到未末时分,爰慧跟着鸫琊上山了。
我的建议,再化装成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老头,不妥,上唇留两撇胡子倒是可以,关键是还能掩饰年龄,总得让人看上去有二十多岁才象那么一回事。
大概是跟着鸫琊的关系,上山的哨卡居然也没多罗嗦。甚至爰慧背上的包裹,人家也没让打开来检查。所以预先跟鸫琊商量好的应对之策,也就没派上什么用场。
伪朝的王宫还没来得及建造,现在只是把原来的州府所在当成了朝堂,用鸫琊老头的说法,该叫行宫。
快到行宫的时候,必定要经过爰慧原来的家,多瞟了一眼,发现那儿已经改成了秋官官邸,按照典职来分,该是专司刑律的衙门。门口同样有人站岗。物是人非,触景生情,我的替身心里免不了一阵悲伤。强忍着眼泪,咬了咬牙盘。
“这些旧人兵勇,都听说过我的能耐,他们的城防统领,还想拜我为师,所以见了,也算恭敬有加……”
进了行宫大门,卫兵也只是打了一个招呼,得着机会,鸫琊忍不住又吹上两句,脸上尽是得意之色。
大殿前的广场上,偶尔有一二个官员匆匆而过,加上从旁擦身而过的宫女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