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我不是成心想惹你再难过,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的心里也很难过,我根本没有想到阿依会有那样一种性子。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刚烈的女子……”
良久良久,真儿突然开始说话了,同样的悲凉,语调十分沉缓。
“……在我们的家里,先父妻妾成群,可见到的都是你争我斗,尔虞我诈,心计无所不用其极。阿依这样的女子,我只是在书里面见过。我的庶母们,说起话来,比我还要狠毒百倍。师兄,我真是对不起你,我更是低看了阿依,我不该当众羞辱她,我后悔,我恨不能一死谢罪……”
说着说着,真儿也哭开了。
“陛下……”
“你就不能叫我一声真儿吗?你是不是永远不肯原谅我了?”
“真儿……”
“师兄……”
“对不起,是我作孽在先,我害了你,害了先君,也害了我的真儿,最不能原谅的,正是我自己……”
“师兄……”
“陛下……”
“师兄,要是你真肯原谅我的话,你还是叫我真儿吧……”
“真儿……”
“师兄!我知道阿依姐姐有个心愿,哪怕是为奴为婢,她也愿意终身跟随你,是我无意之中破坏了她的心愿,我要赎罪。师兄,真儿知道自己已经犯下了弥天大罪,再也不配去爱你,更不敢奢望师兄来爱我,真儿只想继承阿依姐姐的遗志,一改那些害人的小性儿,终身侍奉师兄……”
“陛下?!”
“师兄,真儿早就说过了,恐怕只是真儿说得不够清楚,如果师兄需要真儿当一个唬人的帝君,那真儿就算是一个陛下了。而在你的面前,真儿永远只能是真儿,是师兄您的贴身奴婢……”
“陛下……”
“真儿!”
“真儿……”
到这里,我终算松了一口气,原来这丫头的骄矜,全是一番做作,她的心思,终究脱不了女孩子的模式。不过,让我来选择的话,我倒是更倾向于阿依,同样是一往情深,毕竟人家训练有素,而且出身比较贫寒,能够吃苦耐劳,只是她的身体坏了,否则的话,真该是一位不可多得的贤内助。再说,我总对眼前这个丫头不放心,常言道,江山好移本性难改,日后那公主脾气再一上来,那我的替身可得有苦头吃了。小打小闹倒是无所谓,关键是我的替身负有特殊的使命哪。
不过,眼下倒是一种不可多得的情势,只要这个丫头肯合作,我的替身就会减少很多的难度。所以说,不管怎么样,我是衷心希望他们和好。哪怕是暂时的局面,只能维持个数十来天。
就这样,一折腾一个多时辰过去了。想着明早的大事,再也不敢缠绵了,吃罢饭,爰慧赶紧起身。
“师兄?”
“哦,忘了启奏陛下……”
“师兄?!”
“对不起,真儿,刚才我忘了告诉您一件大事了。那蚩尤人……不!那教会和稷竺,不是想用救济粮来卡咱们吗?我已经想出了一个釜底抽薪之计……”
“釜底抽薪?听着就怪有意思,赶快说来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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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不是粮食来要胁咱们吗?咱们干脆把它夺过来……”
“怎么夺?”
“嘿嘿,这事说起来也不怎么光彩,可也是没办法的办法。本来就想瞒着您,以免毁损了您的形象……”
“还瞒我?哼!师兄,看来我这个陛下在师兄你的心里真不算那么一回事,连利用一下都有分别……”
“真不是那样,陛下……”
“又来了不是?”
“真的不是成心瞒您,只是……”
“只是什么?”
“这样吧,我就简单地说吧。我想抽调一部分团丁,化装成难民,赈济棚不是二十四个时辰内不会开吗,明天一早肯定也是那样,我就假装饥民耐不住性了,让他们直接去教堂哄抢。必要的时候,我会再假装派些团丁去维持秩序……”
“官兵捉强盗?还得是官兵自己来当那个强盗……”
“有点那个意思,所以我就通知了梅兰竹菊四位统领,准备在亥时开会,好好布置一下明天的行动……”
“太有意思了,我能不能去?”
“您?!”
“你怎么又健忘了,到底谁是这里的陛下啊?”
“陛下……不!真儿,您最好不要掺和这种事情,如果一旦败露了,总还得有人出来收场啊……”
“我去听听都不行?我不说话总可以了吧?”
“咳!真儿,我不愿让将军们知道您已经晓得这件事了,我们现在对他们都不了解,假如万一……”
“你不说就几天的功夫吗?中土大都的援兵就会开到了……”
“哦,对不起,还有一件事,忘了告诉您了,电台没有拿到……”
“我也间接听说了,因为你找人在装电台了。只是为什么?”
“有穷国的军队正驻扎在我埋电台的山洼里,我根本无法过去……”
“那你不会跟抢粮食一样,干脆去把它抢回来……”
“这我倒是没想过……”
闻听此说,爰慧的眼睛不由得一亮,这个办法我们不是没有想到过,只是让突然变得重要的粮食问题给搅了。
“嘿!不要太简单了吧?你派出去的难民,一旦抢了粮食,教会和稷竺肯定会派人来找我们交涉,再借搜捕暴民为名,依然把那些人赶出去,让他们装出逃跑的样子,就往你埋电台的地方逃,你也去,趁乱,不就能把电台拿到手了吗?”
“好主意,我怎么就没这么想呢?”
“这算不算连环计?一环套一环……”
“真儿,您真聪明……”
“这下,可以让我也去开会了吧?说不定我还能帮你们出出主意呢,你不敢比,我总比那些将军要强一点吧?”
“哪……”
084
由于真儿的参加,爰慧本想悄然召集的会议,就变成了一个热闹的御前会议,那真儿反倒成了主角。主持人且不说,还数她发言最为积极。
以我的角度,我倒是非常喜欢这样的角色倒置,可我的替身不行,自始至终,他一直不停地申明,他才是真正的主谋。这倒不是为了抢功夺名,我知道他的用心,以人家内心深处的价值观来判断,即将发生的抢粮事件,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阴谋,包括他这个始作俑者,都是不得已而为之,他不愿因此而拖累别人的名声,尤其是九五之尊的真儿。可是,不管他怎么说,就因为真儿的直接参与,将军们变得异常兴奋,一口一个陛下,对他的苦心孤诣,根本就没有当回事。
我自然喜欢这样的效果,真所谓求之而不得。否则的话,真儿的存在,就失去了应有的意义。我的替身毕竟缺乏政治经验,根本不懂其中的奥妙,他的价值观朴素得可怜,要想好好实施我的上策,就必须把整个伪朝牢牢地绑上战车。
三商五议,那方案变得越来越完整,越来越具体,仿佛已经发生了一样。根据方案,准备三拨人马,分左中右三路。中路,以菊鎲的机动部队为主,统统化装成难民,任务就是哄抢粮仓;左右两路,分别由竹钺和兰锥拨出一部分守军,等到菊鎲差不多的时候,就从另外两个城门口出发,表面上是包抄弹压暴民,实际上是为菊鎲的人提供两翼保护,以防有穷国的军队赶来。
至于储运善后一类的细节,也都七嘴八舌讨论得差不多了。送走了将军们,那个丫头还是十分兴奋,呆在爰慧的司令部里,竟然不想走了。
他们的情景,旁人早都瞧在眼里,加上还有神农氏临终时的遗嘱,底下人更是懂得知情识趣了。梅剑推说巡夜出去了,临走时,还把几个值守的参谋叫到了外屋,并替他们悄悄地把门合上。
“师兄,你说我们会成功吗?”
刺激,劳累,兴奋,还有一点似有两人独处而带来的娇羞,已经轮番地侵蚀了那一张俏脸,颧颊的红晕,跟白中泛青的底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眸子不再那么黑亮晶莹,有一种特别的朦胧,要不是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不停地往里赶着,怕有泪水会立刻漫溢出来。我踅摸,这不是一种直露的美,而是有淡淡的哀愁,以及为兴奋所掩盖的疲倦而营造出来的魅,楚楚动人,不见一点做作。我见犹怜,更不用说是我的替身了。
“师兄,我正问你呢……”
“哦……”
只无意中瞅一眼,人家的心跳就乱得不行了,那付样子,仿佛做了一回贼。一听人家加重了语气,更象当场被捉住了手似的,腾地一个大红脸。
“陛下……不!真儿,您的脸色都已经泛青了,您该去歇息了……”
有点瞠目结舌,但总算把话圆了出来。
“多扫兴呀,人家不就想再跟你琢磨琢磨吗?你却枉顾左右……”
真不知是成心还是故意,有时候人家大方得近乎天真。
“对不起,我刚才想事儿了,一不留心走神了。不过,您确实是应该休息了,昨天熬了一夜,今天白天您也没歇上一会,现在又是大半夜了……”
“你不一样啊?你就不累了?许你琢磨就不许我琢磨了……”
“可是,真儿……”
“可是什么?是不是那只是你们男人的事情,女人只能走开?您可别忘了,是你还让我当着这个陛下呢,就算是夤夜召见,你也不能不来吧?”
“可是,真儿……”
“哪来那么多的可是,是不是已经累坏了你?心里面烦着我了?你只要躺下不动,我立马就走……”
“真儿……”
“别忘了,师兄,帝君金口,且不说先君的遗命,我自己就亲口说过了,要当你的贴身奴婢,你就是撵我也不会走。此奴婢,不是彼奴婢哪,别人家的奴婢,都是对主人家俯首帖耳,可我偏要作你的主,你这一会儿真是累得趴下了,我肯定悄没声地走人;你若还不肯就此歇息,我自然就得跟着你,哪里有主人还在辛劳,奴婢自先歇息的道理?师兄,我说得对不对啊?”
“真儿,您可别折煞我了,我这辈子哪有那福分?”
“是吗?师兄。是你不敢,还是你不想?”
“这……我真是不敢,也不敢想……”
“你不敢,我敢!你不想,我想!既然为奴为婢,那就可没有什么面子可言,打骂由着主人,生死也由着主人,除非你命令奴婢现在就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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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儿……”
“你真的希望我去死吗?”
“好好好,真儿,我算彻底服了您了,我困了,我睡觉还不行?”
“真睡?”
“真睡!”
令人哭笑不得,只能斩钉截铁了。我的替身本来的打算,是等真儿走后,再去悄悄地找一下管柘,我们需要在明早的假难民中潜伏一支别动队,专冲后面的修道院。这事,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包括这个不可理喻的丫头。可现在被人家这么盯着,只能以退为进,先打发了再说。
“哪好,等你睡着了,我就走……”
没辙,让这牛皮糖给粘上了,我的替身只能自叹运蹇,只得乖乖地撑开一张行军床,真的躺下了。
果不其然,一见我的替身和衣阖眼,那个丫头随即替他盖了一条披风,真的吹灭了灯退了出去。
要说我的替身也是好久没睡囫囵觉,四肢一放松,脑子里还真迷糊了,忽忽悠悠就进入了梦乡。
不知睡了多长时间,忽然被一阵喧闹声吵醒了。刚要出去,却跟匆匆而入的梅剑撞了个满怀。
“冢宰大人,出事了……”
“寒浞来进攻了?”
“不是,城南门外,刚才出现了不明飞行物……”
“不明飞行物?!”
“竹将军刚派人送来了急报,山上巡逻的团丁也都看到了……”
“现在呢?”
“已经不见了……”
正说话间,外面又有人来了。一看,原来是负责驻守西南两门的竹钺,派人送来了正式的报告。
……
今夜丑寅之交,城外南隅,教堂方位,忽见巨型光盘一团,自东而来。形如巨卵,色蓝而无光;其行甚缓,飘荡于半空。
维时浮云蔌空,星光稀疏,仰首凝视,尤为分明。值更团丁,所见过百。卑职接报,立刻往视,果不其然,约一炊许,渐远渐灭,再不复见。
有云流星过境者,卑职不以为然:流星之驰,瞬息即杳,此盘自近而远,自停而逝,甚为濡滞,绝非星驰可媲。
有云元宵天灯者,依旧生硬,一则其大无比,恐非人力可为,二来风向不遂,今夜风从西北,此盘却是东来东逝。
据先见者报:是物初起,微觉有声,若非静心,不可闻察。
……【注释:原报道见于清末民初小报,此引有较大改动】
“飞碟?!”
“又是飞碟?”
几乎是同时,我的声音和我的替身的想法一起出现在爰慧的脑海里。竹钺说有近百名值夜的团丁看到,梅剑又说山上值夜的人也见到了,肯定不会是个别人的一种幻觉了。据我了解,目前在地球上使用这种神秘飞行器,只有蚩尤一家。换一句话说,怕是蚩尤人又有什么心阴谋了。
我们的房屋,正好座北朝南,只是外面还有长廊,跑到院子里,当然已经什么也看不见了。然而这完全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只缘我们都太紧张了。
若真是飞碟,那说明我们的推断不错。教堂很可能就是蚩尤人的一个据点,形天和他的鸟人说不定就在里面。这里的猝变,已经触动了人家的神经,飞碟现身,恐怕就是人家调兵遣将的征兆。
莫非蚩尤人已经得到了中土大都进剿的情报?准备加强这里的力量?也许是因为有穷国的军队被赶出了历山城,企图帮助寒浞收复失地?
一念至此,疑窦也同时来了。只怕依仗原来的那些鸟人,人家就笃定扭转乾坤。何必再兴师动众,派来飞碟?莫非是怕原有的鸟人对付不了这么多的民团,增兵驰援了?然而,按照鸟人的作战特长,根本用不着大动干戈,同样的斩首行动,只需把这里的首脑人物悉数擒去则可。
再说飞碟现身,毕竟有点惊世骇俗。莫非蚩尤人已经自恃把握,再也无须假手,准备赤膊上阵了?最大的可能,那就是蚩尤人已经作好了准备,说不定对中洲宣战的号角,马上就要吹响了。
可惜我们现在远离自己的基地,不知道疑山乃至中土大都,是否掌握了敌人的动向。要说自有旱魃在天上,这里的异动,大概不会毫无觉察吧?蚩尤人也应该知道旱魃,如此甘冒天下之大不韪,那就只有一个解释:大战已经临近了。
“梅将军,通知各个城防部队,提高一个战备级别,加强警戒,敌人可能要进攻了,准备好……”
“哪明早的行动?”
“今夜若再不见异常,照常进行。一旦开战,粮食更是一个关键……”
这个看法,我和我的替身自然一致,其中缘由,自不待说了。
“遵命!”
“另外,你给我在这里重找一个地方,尽量大一点,最好……最好也能离我们这个地方近一点……”
“大人,卑职能问用途吗?”
“我想给陛下换一个地方,那寝宫的位置只怕……”
“卑职明白了……”
冬天的凌晨,特别的寒冷。加上刚从被窝里爬出来,愈发让人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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